“皇上、皇后驾到~”
忽有尖声自殿外传来,众人听了,下意识便反应过来,这是皇帝身边小德子公公的声音。于是忙离座匍匐旁侧,伴着有人跨入殿里,众臣忙高声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欢呼中,便见项天择携苏菡入殿,其前是领路的小德子,其后是手执掌扇的柳箐晗、郭筱二女,和其他随行宫人。
“众爱卿平身~!”
缓步走着与苏菡同排,直至落座于盘龙椅上——椅面宽敞,坐两人绰绰有余。项天择方浮起手,朗声让众臣起身。
“谢皇上~!”群臣作应,复坐回凳上。
由是宴会算是开始,可在真正开始前,又怎能没得番长篇大论、靓丽说辞?众人心知肚明,等着高座在上的皇帝发话。
果不其然,但见项天择端起了杯酒,笑道:
“朕登基三年,诸事懵懂不知,幸得列位臣工尽心尽力辅佐,方保我大齐国泰民安、社稷千载。朕在此要谢过诸位,犹是严相和耿公,一文一武、相辅相成,使我大齐长治久安,朕在此敬二位、敬大齐!邀诸君共享太平!”
话及此,项天择坐于位上举杯,先后向严桧和耿继忠敬去,随即一饮而尽。
被点名的二人岂不受宠若惊?但见二人立即离席到殿中空处,“噗通”便跪,“咚”头叩得生响。
“臣惶恐、臣惶恐,”严桧“哆嗦”道,“臣有什么才能?全仰仗皇上年少英明,我大齐方得善治,臣为天下有皇上如此明君而庆幸不已呐~!”
道他头贴着地,说话语气与往日无不同,项天择自是注意不到、也看不到——严桧嘴角勾起的阴狠的笑。
他更将注意放在了耿继忠身上,与严桧相比,耿继忠则叩后微直起身,抱拳朗应,尽显武人本色:
“老臣愧不敢当!但求为国为君尽忠职守、死而后已!盼我大齐永世长存!”
虽年岁远高严桧,耿继忠的气势却高得数筹,项天择对此很是赞许,暗道不愧是战场厮杀出来的老将。比之看严桧,阿谀奉承庸臣之色,更不只庸,而是奸,项天择深为厌恶,默然冷笑——
现在将你捧的高兴,等会让你死的灿烂!
便这样痛恨,面上功夫不缺,项天择于是笑而缓声:
“好、好、好。二位卿家都回位、回位,莫再跪了。”
“来人,奏乐、上舞~!”转又道。
宴会这才算正式开始。
由是坊乐司精挑舞者、乐工入殿,舞者在中、乐工在侧。舞者尽皆女子,穿红衣、覆轻纱,眉心画梅花小朵,手拿彩绸长条从颈后穿过;乐工尽皆男子,穿青衣,手执乐器不一,笛萧、古筝、古琴每样乐器都有得二三人。
须臾位置站定,但见众乐工或口动气出或手指搭弦,乐声遂起,交织缠绕甚是动听,叫脑中满是前世流行歌曲的项天择转再看纯熟手工技艺、再听悠扬交杂的乐声,仍感心灵受到了洗涤,直叹自然之美果是最美。
旋即舞者亦是动作起来,乐声相衬下的她们姿态蹁跹、步履灵动,轻纱随之飞拂,彩绸长条随之飘舞,腰肢细柔又不失劲道,配合起来的舞蹈直可谓美不胜收。
项天择重生后首此再看这些,复生的视听盛宴,不禁又忆起前次,当真激动又悲楚。
而其下大臣怎会知皇帝不可为人之之密,又大多怎会知将发生的变故,只一心听乐赏舞、品酒吃食,眯起眼看那些舞者漂亮的脸蛋、诱人的身姿,直觉某种**都在擅动、心头火烧。
紧接着乐声传出殿外,向四周发散。皇宫大内,还真是歌舞升平,浸醉人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会至此,已过了大半个时辰。饶是征战沙场的武将也都迷糊着眼、红着脸,小有醉意,平素多与典籍做伴的文官就更不必多说,有些人脸上已是红了个透。
道这酒未必浓度多高,却此刻酒不醉人人自醉。
而若细心观察,则会发现项天择身后的一个婢女忽消失不见。那婢女是谁,去了何方,又去做甚?
注意到此的臣子怕是极少。而那婢女不是别人,正是柳箐晗。
按原定计划,柳箐晗到宫中一少人处,使火折点了放起风灯(编造,类似孔明灯),风灯逆风势而上,飘向高空,宫内人看了,只道是谁违反宫规,放什么风灯。
宫外却有人知其真意。
京城北处一无人区,为卫京营的驻扎地。往日操练不绝,今日卫京营却是安静非常,虽无操练可兵士们偏生又排站得整齐,手执利器,似是整装待发。
“报~,将军,宫内放起了风灯!”
道一斥兵忽入了主军帐,抱拳向帐内一着黑皮甲、戴铁盔,腰间配刀的小将报道。
那小将闻言,顿两眼焕发出熠熠精光,“嘭”一重拳拍案,喝道:
“好!”
继而看向帐内另两人,厉声吩咐:“张维、李进,你二人按原定计划,领兵七百包围林府,而我则领兵一千包围严府!”
“是,将军!”
被唤作张维李进的,齐向那小将抱拳应命。随即步出帐外,翻身上马,挥手大喝:
“来七百人,跟我走!为国锄奸!”
遂一千七百人一去,顿,卫京营里少了大半数。
却道那风灯不仅官军知意,有人也知其意。但见京安城西一不起眼的小屋,屋门紧合,却屋院内,聚了数十蒙面黑衣人,皆面向屋中跪坐的一以白纱覆面的女子。
忽其一人向那女子行揖报道:“玄女阁下,宫内放了风灯。”
“好,”那女子应他,淡淡道,“随我按计划出击,协同官兵。”
“是,玄女阁下。”
目光再转至崇明主殿,柳箐晗办好事,悄无声息返回殿里。项天择看她回来,眼光遂向她瞥去,后者轻点了点头,项天择得意,看殿内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他生了厌恶,不想再继续所谓“生辰宴
”。
遂使力击案,使发出清脆之响,众人便纷纷小心瞅去皇上,连乐声都小了不少。
“停,停。”项天择又笑道。
顿乐声消、舞蹈歇,群臣亦不再饮食纵酒,连身侧苏菡都默默注意项天择欲意做甚——至此他所作所为所说的话,无出她料想左右,皆是昏聩不明。然对此,苏菡选择冷眼观之,并无提醒劝诫之意。
“啪、啪、啪”
却见下一刻,皇帝忽击起三掌来,于这大殿异常响亮。不少人正疑惑时,突喧声起,左右二偏殿紧合的殿内骤开,错落步声交杂,从其中如潮水般涌出泱泱手拿长剑的兵士来,瞬间围住了偌大崇明主殿,将那些官员里三层外三层包了起来。
这是,怎了?
道之前还尚有醉意的官吏看这天降神兵,顿浑身打了个激灵,瞬时眼也不花了、头也不晃了,屏住呼吸观那些甲士,观高坐在上的皇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四章 除狞(3)危机中()
黑压压一片人骤出,崇明主殿刹那拥挤了不少——连拍掌三下,是项天择纸上所写暗号。只一听到掌声,左右偏殿中隐藏的甲士便需即刻破门而出,不得稍事延误。
而之前未到此刻,项天择总不免忐忑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如今见甲士围了全殿方不由心大定。唇角不禁鞠起,满意得看着殿中这幕——看因被围,大多紧张惶惶的臣子。
虽不关他们事,但给他们一个震慑示警,叫他们永生难忘也好,项天择暗衬道。
忽五百甲士中为首之人单膝跪地,抱拳喝道:“皇上,微臣校尉李勇复命!”
“好,好,平身、平身。”
但听项天择立应他,同时笑眯眯招了招手。他身侧,苏菡疑惑看这突然变故,看向突冒出的兵士,瞟眼又见项天择神色自若,而适才那甲士言之复命,不禁暗思——他莫不早就设计埋伏?所以今日是个圈套?如此大阵仗是为了对付谁?又何时,他有了这样的谋划,不一向只擅长吃喝玩乐吗?
诸多疑问袭上心头,苏菡本都欲借口“酒醉”、回宫先歇了,看到此又突然来了兴趣。便默不作声,暗暗细致观察一切,打定注意待事情完结,要详细将今日所见飞鸽传书给天佑哥哥才是。
身为女子的苏菡都能看出“生辰宴”非宴,实为圈套;众臣又不是傻子,岂会到这时还不知这是皇帝布下的陷阱?
他们初时强烈惊恐不定,不能自已。现心绪稍微平复,便不禁思考皇帝如此这般是要对付他们中的谁。不乏有人想到自己平日所作违法之事,暗暗打了哆嗦、咬了舌头,只纷纷噤若寒蝉、坐待下文。
好在项天择并未让他们忐忑过久,须臾后,他身边的小德子道出了真意。但见小德子忽从衣袖中取出道朱红明黄二色交杂的卷轴来,“卟”一开一展,那卷轴背面,赫然可见“圣旨”二字。下一秒,持着一贯尖锐嗓音,小德子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登基三年,甫求贤臣。然今所提拔严桧、严嵩、林升三人虽身居高位,却不思皇恩、不效国家,狼狈为奸,罪该当诛!”
总括概述罢,小德子轻做停顿,突话锋一转,声音陡增陡高,
“纵容家仆,知法犯法,其罪一也;
媚主惑上,僭用皇器,其罪二也;
卖官鬻爵,私相授受,其罪三也;
结党营私,败坏朝纲,其罪四也;”
却是详述了,群臣听小德子所宣四条罪状,愈后愈为严重,才知皇帝欲除严桧等人之心是有多甚——可明明宴会前还称赞其为肱骨之臣,甚至亲敬酒,转眼竟就变了脸。
他们这皇上年岁虽轻,可如此看来,城府当真不可小觑~。伴君如伴虎,不论谁为天子,这都是不变的真理啊。
众臣叹道。突生了几分凉薄悲戚之意,仿鬼门关前走了遭,不过到底不关乎他们,便只看这君臣相斗了。
由是群臣睁大了眼,观察起了圣旨中提到的严桧等人,同朝为臣许久,料想那严桧必会痛哭流涕、伏地求情吧?项天择亦与他们所想无二——毕竟以他对严桧的了解,贪得无厌不说,还胆小懦弱、贪生怕死,他当初该是脑子糊了浆糊,才抬了这货当宰相!
却道不然,但见严桧漠然站在原地,也不跪地接旨,也不伏地痛哭求情。众人讶然看这一幕,心道莫不被吓傻了不成?
又忽林升突然站了出来,直面项天择,神情阴鸷狠厉,眼神有如吐信毒蛇,随即他深深弯下了腰,行了个揖,悠悠不善道:
“皇上用这么多人对付臣等三人,真是让臣倍感荣幸呐~。”
说而轻抬起眼,林升眼底一抹戾色直达项天择心中,但闻他复道,
“可皇上,就这样自信~?确认一定能拿下我三人~?呵~。”
这话说得,是在挑衅吗?还是另有图谋?众臣听着,不乏不屑暗讽的,亦不乏静静思索的,但无论如何,都坐看事态继续发展,只想等会若发生了什么,该如何自保、使尽量不波及到自己才是。
而作为矛盾另一方的项天择,与众臣中的后者有着同样想法——重生一次,他谨慎了很多。
便见项天择默不作声,紧抿着唇、微蹙起眉,思忖林升所说,莫不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还是另有深意?
既然如此,项天择眸中闪过坚韧之色——先杀了就是了,那样就算有什么变故也来不及了。
“来人~”
遂项天择便要发令,主殿内的氛围随他要出口的话更为凝滞,看君臣相争,有人担忧有人看戏有人只看重自己有人则万分凝重。
却话尚未完,崇明殿外忽有喧沸声传来,越临越近,喊声从外飘到殿中,织杂在一起的是男子野性的高喝,初殿内人还因话声彼此覆盖而听不清他们所说何事,等到稍近,那话中说的什么,便听得一清二楚了:
“伐无道,诛暴君,迎新皇!”
短短九个字,透露了极其危险的信息,众臣除得严桧三人皆不惊大骇,项天择更是深为震惊,霎那开始慌乱,又强自定神。可倏然起身之举仍旧暴露了这位年轻皇帝的无措和紧张。
反了,是要反了吗!
众人皆道,情势似骤然逆转。
而林升听到殿外纷至脚步和高呼的九字,则瞬间来了底气,指着项天择唾骂道:
“昏君,你登基三年,乖张孤戾!大兴土木,广增赋税,使民不得安,饿殍遍野!你还有何面目做我大齐的天子,统御疆土国民,快快自裁、退位让贤吧!”
以下犯上,逼君主自裁退位?!如此真是大逆不道、世所罕见!
“林升,你斗胆!”
立有一挨得林升较近的文臣出言斥责,却林升看也不看,眸中寒色一逝,抽出腰间配带——原是柄软剑来,紧接剑一横划,那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脖上便开了长条宽口,
“噗~”
温热鲜血顿从文臣脖间喷发,那文臣遂大睁着眼直直倒了下去,可血泊却扩散着,他喷出的血更是溅到了一些穿着光鲜亮丽同为人臣之人身上。
“啊~”
被溅到血的人、离得那死去文臣近的人有些傻愣愣受那血、看那死象,下意识便呼嚎、瘫倒在地,手撑着、腿曲着向后直退,似都有骚味飘逸在殿中。
如此不堪,还是堂堂七尺男儿、朝廷命官,项天择都为他们羞愧,更汗颜自己选了一群什么玩意~!
“林升,竖子尔敢。老夫杀了你!”
耿继忠瞧此,目眦欲裂,怎能看为之效忠的朝廷变成这样?又没带兵刃,只能跃出一拳轰出。
如此种种,其实不过几息之间,殿外来犯之人转瞬即至。
“杀~~!”
“伐无道,诛暴君,迎新皇!”
伴着人群呐喊,殿门处顿响起铁戈交接之声,先是守殿卫士猝不及防被一股脑杀了个干净,连“啊~”的惨呼都未来得及发出,接下便是李勇抽出长剑,扬剑高喝:
“弟兄们,杀!杀光这群大逆不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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