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谈说,一边静候着炮声停息。待浓烟散去,总督府门前已经聚集了过千汉军,雕刻着西方神话人物的总督府前门已经被彻底轰塌,适才还趴伏在门内开枪的葡兵早已伏尸遍体,侥幸不死的,也逃入府内院中躲藏,不见踪影。
陈威心知他们再难抵抗,便向李侔请示道:“将军,咱们派人进去剿灭他们么?”
李侔眼角一跳,微笑道:“既然他们抵死不肯投降,我亦不想受降。陈威,着令你部往葡人督府内投射火箭,一把火烧了干净。”
陈威将头一低,并无二话。汉军以铁血手段成军,这类事做起来殊无困难。一时间各兵将火箭准备停当,以船上拿来的救火水龙往内里喷射火油,一时间大火冲天而起,那督府内先是还有惨叫之声,不过片刻功夫,就只听到大火烧的劈里啪啦,再无人声。
三千汉军一路横扫,各处的葡人除了先期在岸边投降之人外,躲在暗处角度或是房屋内的,却抵死不肯投降。需得炮轰或是火烧,这才有漏网之鱼出来投降。汉军自清晨入城,直至黄昏时分,城内已然肃清,再无缺漏。那些当地土人驻军,先是躲的老远,待到了傍晚时,眼见汉军已肃清全城,其间再无凶险,一队队土人兵士却在各级将领的率领下,狂冲入城,一面与汉军将军们联络,口称助战,一面四处烧杀淫掠,城内立时火头四起,无数土人百姓奔逃呼号,有不少见汉军军纪良好,无有军士骚扰百姓,便一个个跑到汉军身边,希图保护。
李侔原欲在此驻兵,弹压乱兵,却被李岩与黄龙急召而回,说是余敌未肃,上岸的汉军人数太少,需防人偷袭。他原欲不理,待陈贞慧被黄龙与李岩二人说动,亦命人来请,李侔推脱不得,只得命收拢军队,慢慢儿往港口撤回。
上船之后,他也不顾一身的热汗与黑灰,急步奔行,到了舱口附近,已见其兄与黄龙等人正笑脸相迎。
“大哥,黄将军,你们这是什么用意?”
李岩只睨他一眼,见李侔一脸的黑灰烟尘,头发亦是染满了草灰,便知他又累又热,很是急躁。因向他笑道:“你别急,先去擦洗一把,再来说话。”
长兄积威之下,李侔却也不敢公然抗命。只得悻悻而去,到舱门处令亲兵提来冷水,痛快洗了一把。待神清气爽后,便入房一屁股坐定,向李岩道:“大哥必定有用意,还是请明示吧。”
“陛下在我们来时有言,南洋情势甚是复杂,如马六甲等地,不能纯以武力制之。在汉人没有成为主宰之前,要用土人来压土人。此处与爪哇不同,汉人数量很少,亦没有什么宗族势力,盖因国弱民穷之故。是以此时土人军队做乱,正是咱们的好机会。”
李侔亦不是笨人,自然是一点就透,因向李岩问道:“大哥的意思可是咱们先坐视不理,待这岛上的土人打成一团,甚至柔佛国来凑热闹,到时候一概以叛兵为论,痛剿一番。然后再扶持汉人和受害的土人,就可以事半功倍之效?”
黄龙鼓掌笑道:“贤兄弟果真都是聪明之极的人物。林泉兄下午便有了此计,李将军亦是一点就想的通透,当真是令人佩服。”
“不过如此做法”
李岩断然道:“不必多说。不但是此地如此办理,日后统管整个南洋,都需挑动土人内斗,让他们成日内耗!治理外邦的土地,纯以武力不成,没有武力也不成。善用者,方能治人。明成祖以五十万人征安南,设三司,最终失败,汉军攻下倭国和吕宋,却能安然治之,这便是道理。”
汉军上层如此计较,自然便不会再去理会城内及整个岛上的纷争。反正时间尚且宽裕,汉军除了偶尔上岸补充一下物品外,竟是对整个岛上因缺乏权力真空而打生打死的局势坐视不理。直待五天之后,原本雄心勃勃,想利用此次汉军攻打葡人而重振王室威权的东马国王室前来求援,请求汉军上岸平乱,打击叛军。言辞哀怜,恳切之至,言道汉军可与葡人一样,为马六甲真正的主人。赋税、法律、语言,皆从汉人之例,当地为数不多的汉人侨民,亦可为官。到了此时,已完成达成预期中的目标,陈贞慧当即允准,派汉军上岸剿乱之余,又奏请皇帝设置都护府,任命总督,将这南洋海道的咽喉之处,从此纳入汉人治下。
用了两三天的时间,五千汉军带着十几门火炮上岸,将多半还是手持冷兵器的三四万土人军队打的鸡飞狗跳,汉军除了偶尔有倒霉鬼被土人的弓箭射中之外,别无伤亡。因爪哇事急,打跨土人军队之后,暂且只将城内的保垒修复,留下火炮和三百汉军镇守,其余军队全数上船,大半的军舰连同补给船一同返回爪哇。
为了让高杰放心动作,还是在攻克马六甲城的当天,李侔已派人乘坐小船赶回,将消息告之高杰,约定日期动手。
此人到不愧是山贼出身,又在张伟身边历练了这么多年。李侔等人率领船队赶回之时,爪哇全岛早已兵火四起,高杰以汉人袭击土人,又以土人袭击汉人,暗夜之中将两边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地的土人高层中亦有不少被高杰以金银买通,再加上汉人与土人积怨甚深,一个火星下来都唯恐出事,哪里经的起如此的蛮干?
第二天天明,巴达维亚城内已是乱成一团,汉人土人之间不论高低贵贱,见面已是红眼,相互博杀。荷兰当局拼命弹压,设置街垒左右阻挡,只是兵力单薄,无法阻止如此大规模的拼斗。三五日后,开始局限于一城的械斗已经蔓延至爪哇岛上的所有城镇村落。汉人因为人少,由开始的各豪门大族有组织的抵抗和反击占据的优势慢慢消失,无数土人手持着简陋的大刀长矛与手拿着铁叉锄头的汉人拼死争杀。若是与荷人争战,他们到没有这般的勇气,而攻杀处于弱势和善良不善争斗的汉人,这些土人到是勇不可挡。爪哇岛上的汉人虽然亦有过二十万人,与十倍之上的土人争斗起来,已是力不能支,再加上大多数汉人只是耕作经商,对政治之事素不关心。若不是以宗族村寨聚居一处,早已被人全数屠尽。
待李侔等人的船队赶回,爪哇全岛上有人聚居的地方早已混乱不堪。无数饥贫的土人百姓信从了高官大吏们所言的汉人夺取了岛上财富的传言,在盲目愤怒的驱使下,士气如虹,一路将汉人的村寨推成平地,将汉人巨富豪门的的资财田产,甚至耕牛农具一一瓜分,土人所过之处,汉人的财富瞬息间便告消失不见。一惯不欲与人相争的汉人百姓或死或被虐杀,女性被*者不计其数。原本安居的巴达维亚城内的吴、陈、林、郑等几家当地最强大的豪门亦是破家而逃,家人多半身死,十来天下来,已有一万余汉人死难。其余汉人多半躲在山野草泽之中,聚拢成团,以健壮男儿组成军队,勉强抵抗土人军队的进攻。
高杰藏身于爪哇岛深处的一处水哇正中,其中多有毒虫鳄鱼,还有三四人长的巨蟒潜伏出汉,旬日之间,常有人被这些蟒拖入水中,死的惨不堪言。高杰心惊胆颤之余,不知道李侔等人后来是有意拖延,心中怨恨害怕,唯恐马六甲那边出了变故,汉军不及来援,他便要死在这个海外蛮荒之地了。
第346章 南洋(十二)Reens。()
就在高杰担惊受怕,唯恐汉军援救来迟之际。屯兵海上的李侔等人却已开始踏足爪哇,大队汉军在毫无抵抗的情形下重新踏上半月前曾经戒备森严的巴达维亚城。
略具讽刺意味的是,当地的荷兰总督府虽然无法弹压骚乱,却对汉军的再次上岸一事却是尽了最大的可能来阻挡。汉军甫一上岸,几百名荷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立刻迎上前来,质问汉军是何用意。
“不必与他们多说,开炮。”
与前次尽量与荷兰人保持良好关系的态式不同,此次汉军上下已经得到了动手的理由与最好的良机,再与敌人虚费口舌已无必要。在李侔的一声令下,蓄势已久的汉军舰载火炮一起开火,不过一波炮弹打将过去,岸上的所有荷兰军人已经估尸一地,剩下不死的,亦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传令下去,荷人降者可以受降,土人降者亦不受。当地土人,凡高于车轮者,一律诛戮!”
一队队汉军开始有条不紊的在码头列队,卸下野战火炮,在各级武官的指挥以,以三百人为一方阵,每阵携带两门火炮,各自为战。普通的将官和士兵并不知道眼前城内烽火四起,当地土人肆意屠杀汉人的行径其实出自高杰与李侔等人的预谋。各人只知道同根连枝的汉人正在遭受异族的屠杀和迫害,参军当兵的汉军虽然早已见惯了杀戮,然而异族杀害本族百姓的事还是第一回见到,各人都是急红了眼,待听到上官传下的屠杀命令,全军上下立时吹呼声四起,盛赞将军英明。
李侔此次却并没有临敌指挥,他知道整个岛上方圆千里之内虽然有土兵十数万,却九成以上是手持着冷兵器的落后兵种,他们还不如善射的满人危胁更大。这些土人没有实战经验,十万人能被一千荷兰人撵兔子一样赶的满山谷乱跑,射出的箭绵弱无力,除了在箭头上抹毒外,没有半点危胁、他们不善征战,没有善用兵的好将军、没有武勇的习俗,没有对外敌一拼到底的血气。
归根结底,这个民族被异族的宗教入侵之后,除了绵羊一样对武力的恭顺之外,又多了一些对弱者的暴戾之气之外,在政治、文化、武装、科技等各种文明的硬标准上,没有半点进步之处。其实就是在整个亚洲,除了汉族这个伟大的民族,一直屹立于东方巍然不倒,除了几百年的落后僵化之外,一直善于学习,一直进步。只需要解决掉政体上的三百年一大乱的麻烦,去掉儒家拘泥法古的教条,又没有清朝时对学术文化进步有意识的打压,以张伟所处时代的新兴王朝,鼓动了汉人血脉中远古传承下来的武勇和进取精神,秉承着汉民族第一次统一时秦帝国那样的大一统和铁血的恢宏精神,又岂是这些居住在海外岛屿上的野蛮民族能比拟的。
身着黑色小胖袍,胸腰之际缠有新式的棉甲,头戴圆铁笠,脚穿牛皮军靴汉军肃清了码头附近的小股土人抵抗之后,一半的汉军部队在陈威等卫尉的带领下,先行攻击荷兰人的总督府。其余汉军以三百人一阵,枪刺如林,寒光耀眼,满怀恨意的汉军饱含杀气,开始轧压扫荡城内一股股趁乱抢掠汉人财物的土人。
六千名身经百战的精锐汉军,再加上两千抽调自水师中的水手,八千人的汉军号角声声,战鼓嗵嗵,自早到晚,征杀不已。城内的汉人多半逃光离散,此时留在城内的多半是借机找寻财物的普通土人,初时他们尚且想与这些汉人军队较量一番,待成排的枪子打将过来,这些土人知道厉害,便立时做鸟兽散。遇着千人以上的大股土人,汉军却也并不着急进攻,将用于巷战的小型野战火炮推上前去,或是以大型火箭发射惊散土人部众,然后进击绞杀。
从早自晚,砰砰的火枪声与轰隆隆的炮声响彻全城。无数衣着简陋,还有不少裹着自汉人富人家中抄来的绫罗绸缎的土人死在汉军的炮火之下,金银珠饰古董字画撒了满地,除了激起汉军的怒火之外,指望抛洒物品沿缓汉军进击土人大为失望。眼前的这支军队,好象除了对收割死人的头颅之外,对其余的物事再无兴趣。
到了夜间,暮色降临之际,总督府附近抵抗的荷兰军队早被击跨,近三千名荷兰人垂头丧气的向汉军投降,在昆岗的带领之下,借助着火把的微光,一百多荷兰军官和东印度公司的高层官员在李侔身前各自解下佩刀,宣布投降。
除了决定留下一些老弱妇孺,还有昆岗等公司主层随船押送至欧洲交还荷兰外,其余的健壮男人及军人,一律由船送回南京。出京之日,张伟便命他们要俘获一些健壮高大的白种欧人,用做卫队。葡萄牙人因人种问题,发色个头都差荷兰人一筹,不幸全数被杀,而荷人托了高个金发的日耳曼人种的福,被选用送到京师充做仪卫。这些人此时觉得倒霉,到后来身着中国古代的盔甲,执刀背箭的站在宫门处当差,每天随便晃晃就可得到大笔的俸禄,日子过的轻松惬意之极,各人又觉得很是幸运。张伟此举,亦使得后来大批出使中国的欧人为之惊诧,这却也是后话了。
处置了这批荷兰俘虏之后,又知道城内并无汉人居住。汉军为了避免无谓死伤,便开始以舰队轰城。与野战火炮不同,军舰上的火炮最大的装备有六十多斤重炮弹的巨炮,每一颗炮弹发射出去,射在城内,就可击毁数十幢脆弱的房屋。因城内荷人经营多年,不少土人都受了荷人影响,建筑风格仿照欧式,此时轰击夷平,到也省得日后费事拆除。
此次炮轰一夜未停,军舰上的火光不停闪烁,城内的潜伏躲藏的土人不住奔逃四散,再也容身不住。到了第二天天明,汉军在近岸重新整队征伐,城内一时竟搜寻不到敌踪。
李侔脚踏着满地的死人尸骨,在炎热天气里,看着那些尸身渐渐变色,尸斑慢慢呈现,鲜血处处,趴满着叮食的苍蝇,在样的环境下巡视全城,这委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传令下去,让陈威带着几个校尉,往城东方向搜寻土人,留下一万个健壮土人苦力,随时掩埋尸体。”
见传令兵依命而去,李侔苦笑回头,向李岩道:“大哥,这差事做的。看看这些人,跟个毛猴子似的,干巴巴,又黑又瘦,居然也拿刀弄枪的,这不是寻死么!”
李岩悠然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必以此事为念。况且,你现下只看到他们死的凄惨,却忘了他们杀害我大汉子民时候的凶暴了?人啊,就是这样的奇怪之物。刀斧加于别人之身时,凶暴残酷,然则被别人刀斧加诸自身时,却又是显的可怜胆怯。二弟,做名将不但要会打仗,还得心狠!况且,战争不过政治之延续,陛下的话,你要记住。若是不懂政治,你始终不过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莽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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