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节,张伟越发阴沉着脸,见刘国轩吭哧着不肯答道,又喝问道:“国轩,不是我小瞧你,你没有这个眼光和胆略!”
刘国轩见不是事,知道今日断然无法再行隐瞒,只得将头一低,回道:“大人,年前大人去吕宋之前,我与全斌、两位参军,还有林兴珠、贺人龙他们,在吃年酒的时候提起国内大乱,大家一时兴趣,拿来地图对照沙盘,研究了一下那些贼兵和孙督师的行军布阵。后来是我临时想起,若是以咱们汉军攻入南方,该当如何。大家听我一说,到都颇有兴趣。当下各人推演了半天”
偷觑一眼张伟,解释道:“此事在当时不过是笑谈,大家伙也没有当真。今天是我应景儿说了出来,与几位参军和全斌他们无关。大人若有责罚,只管罚我便是了。”
“成了,国轩。你记住:君不密则丧其国,臣不密则丧其身,你适才说的话非同小可,切记不要再传!”
见刘国轩唯唯诺诺,张伟竖起两根手指,正色道:“一,治天下不比打天下,汉军人数太少,治域太大,没有自已的一套人马,打下来,也管不住!况且吕宋新定,还需防着西人和葡人反扑,还得防着倭人做乱,十几万军队,撒胡椒面儿似的,到时候顾头不顾腚!第二,眼下的重中之重,是给我占住琼州,开挖铁矿,朝廷那边我自有办法!”
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向刘国轩道:“左右不过是老章程,换装,扮海盗。打下来之后,我自会派兵过去,到时候先斩后奏,由不得朝廷不依。成了,你快下去准备,待我准备停当,你便带你的龙骧左军出战。”
见刘国轩匆忙而去,张伟心道:“你们想的到与我所思大略相同。只是我还需最少一年的时间,锻炼年前官学毕业的子弟,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士人。建立新式官制,强化自身的防御,然后方可踏足大陆。现下根基不稳,军事上我可能得胜,政治上却殊无把握。”
他摇摇头,将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属下们给他的诱惑从脑中驱赶开去,振一振精神,冲着身边侍卫道:“去,问一下夫人,送给熊文灿的礼物放在哪里!”
不过盏茶功夫,柳如是便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匆匆赶到,张伟见她走的匆忙,那鬓角微微冒出香汗来,因向她笑道:“你这是何苦。我差人去问你,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带着我过去就是了。”
柳如是微微一笑,向他嗔怪道:“你这人,一说事就糊涂了。现在到怪起我来,不是你自已说了,此番准备的礼物不但要贵重,还得显着花了心思才好。当时还和我说,要我陪着你亲自验看,有什么不妥,也好当即就换,现下到说我巴巴的跑来。”
张伟见她眼波流传,笑语嫣然,虽是嗔怪,却因她自小便在苏州长大,现下虽说的是官话,仍是脱不了吴侬软语的底子,听起来当真是妩媚异常。当下向她一揖,笑嘻嘻道:“夫人当真是我的贤内助,有了你之后,这府里的事我可少操心多了。”
柳如是轻轻横他一眼,笑道:“成了,大将军。咱们这便到内堂去验看礼物。”
又向他问道:“这一向我也没有问你,凭什么这熊大人离了两广总督的任,你要
给他送这么多礼物程仪?”
因见张伟笑而不答,柳如是顿时醒悟,向他抿嘴一笑,郝然道:“这是我的不是了。一时间忘了你的身份,象那小家子过日子一般,还想着给你量入为出呢。”
张伟见她神情俏丽,面红过耳,心中一荡,颇想握住她手,与她商量一番。她见识学问都是不凡,又在台湾时日已久,对内地局势亦不是全然不知,想来与其商讨,到不会一无所得。只是当时之人甚是忌惮妇人干政,再加上柳如是身份令台湾上下很是不满,若是教人知道她在张伟身后出谋划策的,到是将她往火炉上推
了。
叹一口气,将柳如是一双柔荑握住,向她笑道:“这件事是和政治有关,这熊大人能让我短期内不受烦扰,送这么点礼物,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其中还有深意,夫人你安心在府内管理家事,快点给我生个好儿子,便是你的大功德,外面的事,让我来打理便是了。”
柳如是初时尚且连连点头,待张伟说到生个好儿子,却是面红过耳,急忙抽出双手,啐了张伟一口,却已是急步进了那放置礼物的厢房之内。
张伟却是怕热,此时天气已是酷热难耐,他立于厢房之外过道,吹着穿堂风等候,一直待跟随的仆役们将四个放置了冰块的大铜盆捧将进去,方才摇着折扇信步入内。
一入门内,因外面光线甚亮,乍一进门,立时是黑乎乎一片,张伟闭上双眼,稍停片刻,方睁眼四顾望去,只见三间厢房之内摆满了黑压压的各色礼物,什么黄金步摇、琥珀枕、云母扇、琉璃屏风、九真雄麝香、七枝灯、西洋大镜、大东珠、百年人参,林林总总摆了一屋,再加上事先备好的金块和现银,算来价值当不下二十万银,这么昂贵豪阔的大手笔,却也难道柳如是忍不住要动问。
张伟却只是略扫几眼,便向柳如是笑道:“甚好,这些礼物办的甚好!夫人当真是尽心竭力,生受我了。”
见柳如是不语,料来是心疼这些财物,张伟暗笑一声,心道:“女子到底在这些方面不如男人,不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因又向她笑道:“成了,你这便回房去吧。我先前请了何爷过来,料想他此时已快到了。这些东西还要让他过目,你在此不便,先回去的好。”
柳如是料他还有事要与何斌商量,不方便留她在此,因笑道:“你们又不知道要商量什么,只怕又要耽搁很久,我去准备酒菜,留何爷在府里吃饭,如何?”
“嗯,你想的是,快些去吧。”
柳如是见他神不守舍,料来是盘算与何斌商量的大事,当下也不再多说,向他微微一笑,便径自去了。
张伟见她去了,便屏退下人,只自已孤身一人留在房内,只待那何斌前来。
“廷斌兄,礼单这就送过去么?”
何斌进房来不久,两眼尚且不能视物,只得张伟慢悠悠发问,声音仿似近在眼前,又低沉悠远,仿佛相距甚远。他稍待片刻,待仔细打量过房内备齐的礼品,方向张伟轻轻一点头,答道:“办的不错。这便差人抄录下来,送将过去。”
张伟微微一笑,向何斌道:“这些东西好是好,不过老熊知道是拿这些玩意买他的命,只怕也是逊谢不迭,却之也恭了。”
第199章 鼎革(十四)()
何斌长叹一声,向张伟道:“何其太忍。我与熊文灿交往还算和睦,其人虽是贪财,为政其实不苛。这人,还是有些才干的。”
张伟无所谓地一笑,对着何斌笑道:“为大事者,也顾不到这些情份上的事了。”
何斌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又忍不住向张伟问道:“这事情的手尾我大致明白。不过,到时候朝议下来,咱们的时间够用么?”
张伟霍然起身,负手在室内转了几圈,方看向何斌,沉声道:“时不我待。于其坐待机会擦身而过,到不如行险一搏!况且,此时与咱们初来台时绝然不同,也说不上是行险。”
他见何斌终不能释然,乃又详加解释道:“诸葛孔明以三分天下的隆中对留名千
古,奈何一生不敢行险,空城计被迫行之,未敢接纳魏延出小道直入长安的计谋,终于将中兴汉室的一线希望葬送。于今的天下大势,正是如此。若是我不出奇计,只等着天下大局残破,然后方出面收捡残局,那么势力劳师费事,征伐扰民,多少繁华城镇,顿成鬼域,家人父子,流离失所,良民百姓,成为路边骸骨!”
何斌显是很为他这番话打动,咬牙沉吟了半响,方向看着自已的张伟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大不了咱们打败了,退回来就是。凭着汉军水师的力量,天下何处不可去得?又能谁能登陆台湾?”
张伟露齿一笑,向何斌悠然道:“天下大势如同一盘棋,现下都被我给盘活了!后金、大明、义军、再加上洋鬼子之间也是乱哄哄的,咱们看似在暴风深处,危险异常。其实这风眼之内,却是最安全的地界啊!一两年内,局势大有不同,然后大事可期。”
“就是如此,仍需谨慎。一步踏错,反受其祸。”
“若是诸事顺遂,一年左右局面可致大定,若是有什么牵扯,就难说的紧了。”
两人谈谈说说,将诸多细节商讨已毕,立时便命人抄录礼单,先行送到广州城内
熊文灿处。这送礼亦是有学问,先行将礼单送到,然后再看熊文灿的意思增减,这也是张何二人给他送礼的老规矩。只是此番礼物厚重之极,只怕那熊文灿一见之下,势必将眼珠子也弹将出来了。他一生贪财受贿,最爱那黄白之物,最终便是死在张献忠所献的金银珠宝之上,此时历史转了一个小弯,却又让他死在张伟所送之物上,怕也是其命中注定的晦气了。
此事说毕,何斌便要告辞回府,却听得张伟向他笑道:“廷斌兄,此事务必要保密,便是府中亲信,亦不要明言底细。”
何斌哼道:“大箩卜还用屎浇?你连柳如是亦不给知闻,难道我就那么不知轻重不成。”
张伟一笑,不再纠缠此事,却又向何斌将试制zha药一事说了。何斌虽是不懂,却也知道这种zha药研究出来,势力将汉军实力提高老大一截,因沉吟半响,两眼熠熠生光,手中折扇不住敲打着掌心,向张伟问道:“照你的说法,咱们有了这zha药,一炮轰将过去,敌人不得多死好几百人?还有那火枪,纵是穿上重甲,只怕也挡不住了吧?”
张伟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这种火yao威力是比黑火yao大上几十倍,不过我无法批量出产合用的子弹,只能用来做发火yao,射程和射速加上穿透力,是有所高。不过,到底还不能完全发挥它的效能。”
“那只能用来做引火yao,或是做开花弹用?”
何斌扼腕道:“这也太过可惜。咱们汉军的大炮威力原本就是当世第一了,纵是大上几倍,到也并不足为奇。若是能在火枪上有质变,那才是真让人欣喜。志华,我不懂军事,难道你不能想想法子,把这种上好火yao好生利用起来?”
“此事我亦在想,现下只想到制做成zha药包,用来攻城时挖开城墙,放入zha药包炸城之用。你还记得当时咱们攻台南,一夜间用上千汉军挖了老大一个地道,放入过千斤的火yao,这才将城墙炸开的事?有了这种火yao,只需几十斤,就能将老大一截城墙炸的飞上天去。”
何斌笑道:“我如何不记得!这法子当时谁也不知道,现下大家说起来,还道你英武天纵呢。”
张伟正自惭愧,却又听何斌笑道:“那zha药包不能扔出去么?近战之时,若是
敌兵离的过近,大炮轰之不及,又恐误伤我军,扔几个zha药包出去,到能起来阻敌之用吧?”
“妙啊!廷斌兄,你这主意当真妙极!”
他击节赞叹,立时站将起来,绕着何斌转了一圈,笑吟吟道:“我前几年也想过手榴弹一事,因黑火yao威力太小,爆力不够放弃了。既然有了*,总算能开始制作了,廷斌兄,你可当真是了不起啊!”
当下也不听何斌连声的谦逊之辞,立时向门外呼道:“来人!”
将记忆中的手榴弹模样和想出来的原理写于纸上,将给闻声而进的亲兵,吩咐道:将这个交给孙大人,和他说,先用黑火yao做出几个来,让我拿去兵营试用。”
他兴奋之极,心中一直担忧的火器兵种威力不大,与清兵交战恐不如意的担忧终于得到解决。以汉军的训练水准和火器之精良,原本就高于明军甚多,再辅以威力极大转输方便的火炮,再有近战用的手榴弹,完全可保同等兵力下可以击败满清骑兵,再加上后金被他袭扰一番,实力大损,他一心想击败,又一直颇是惧怕的强敌,终于在未与之正面大规模交战之前,就有了真正的制敌本钱。
咪起双眼,张伟盘算着:“皇太极去年一冬,想必难过的紧。我留了一只小船队在皮岛,去年他损失过大,没有心思来去寻皮岛的麻烦。那辽东苦寒,皮岛只恐会结冷,与海岸连在一起,到时候清兵冲将上去,留的那几百人加几艘小型炮船,只怕立时就被消灭。到不如大张旗鼓撤将回来,让他放开手脚入关捣乱去。就是他大抢特抢,没有几年的功夫,也休息恢复原气。就是他到时候恢复了原气,我占了大陆先手,又有何惧?”
因向何斌笑道:“四处用兵,所费甚多,攻下琼州后又需兵力驻守,不如削减些
为好。吕宋那边需防西葡两国反攻,万万不可削减。日本驻军可减少一半,皮岛驻军和舰队尽数撤回,这样也可省些耗费,廷斌兄意下如何?”
“军事上的事情我一概不问。既然你说可行,那自然就可以了。省银子的事,我哪能反对呢。”
“嘿嘿,这是自然了。”
何斌抬脚出门,向张伟告辞,顺口又道:“咱们的工厂货卖的很好,南洋和日本那边是供不应求。现下船只又多了,货源却是不足。有不少商家急的跳脚,开船到南直隶那边去买。这可是大笔的财源浪费了,当真是可惜。”
张伟诧道:“这事情我却也听人说起过。原料想你必定会想办法的,难不成咱们就坐视着财源被人家抢走么?”
何斌皱眉道:“我到也想扩大规模,只是现下台湾从军的青壮男子甚多。农村劳力原本就已不敷使用。工厂甚么的,又需大量的工人。就说那布厂,一台机就需一个纺纱工,就这么着,还不够织工使用。所幸织布用男工,那纺纱大半用女工,又可令其在家自纺,若是不然,只怕织厂开一段就得停一段,那可真正是急死人了!”
他这么一说,张伟也是一叹,一时却也无法可想。他自然想造出蒸汽机来,用现代制造业来垄断全球的布匹市场,只是一台蒸汽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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