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陷申州,遂入颍、宋、徐、兗之境,所至吏民逃溃。
资治通鉴司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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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淮安率领的太平
唐残第四百五十六章 谁肯相为言(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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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鸣鼓兴士卒()
《祭侄稿》和颜涉带来的影响,也只是周淮安回归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而另一个小插曲,则是他将身为特殊俘虏曹翎,突然就被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将一份来自朝廷的塘报转递给对方。
“父帅,兄长。。”
随即曹翎就面色骤变而大声号哭起来。因为曹全晸率领的天平军将士,在孤立无援之下覆灭的消息,就赫然跃在纸上。
而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他的兄长曹翔突围不成被执于阵前,当羞辱和逼迫其劝说天平军投降不成,却开口痛骂贼势求死;遂为曹全晸亲手射杀再出阵尽数慨然战死当场。
“你父兄乃是为国尽忠到最后一刻的,是以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晓;”
而后,周淮安才缓缓开口道
“虽然于我义军而言是血债累累的朝廷帮凶和死不足惜的屠夫,就算战阵上相见也必然只置于死地而后快;但是暂时抛下各自势不两立的立场不言;在国家危难之际,明知不可为却慨然赴难的精神和决意,却值得让世人敬重了。。”
一时间泪流满面的曹翔,听了这话却觉得有些荒谬和错位的感怀,父帅为国讨贼奋战了一辈子,临终最后的赞誉和堪称中允的品评,居然是来自他剿灭了一辈子的贼军之首。
“所以,现在你可以走了。。这样的忠烈门第,实在不该无人来祭祀而家室断绝。。”
周淮安又轻描淡写得道。
“什么。。”
曹翎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失落。
“我当算放你回到天平军去。。这样无论如何,至少可以为你父兄的身后做上一点事情。。”
“却不知领军,又想要从我曹氏处得到什么。。”
这一刻,曹翔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昂首沉声应道。
“当然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和代价,只要你还记得这里的见闻,而有所善待和保全地方百姓就可以了。。”
“毕竟,天下动乱如斯,小民百姓已经够苦的了。。你若得机会能够得以保全一份是一份,保全一时是一时。。”
“而继续留你在此,也只是多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和俘虏而已,只有设法回到天平军去,你才是那个有所用处的曹氏子弟曹翔。。”
“当然了,你若是依旧与那些残民以逞之辈,继续和光同尘下去的话,日后哪怕穷罗以天下也要彼辈明典正刑、以正视听的。”
听了这些话,曹翎初觉有些触动和感同身受,却又是很有些荒谬可笑;一旦潜龙归海、虎跃南山之后,难道这位还想凭借几句口头之约和要挟,对于自己有所约束和威慑么。
尤其是在自己一旦回到了天平节度使的故地之后,也许就连朝廷方面也未必奈何的自家了;更何况一个远在荆湖的反贼首脑呢。难道是派遣死士来行那刺客手段么。
然而仔细想得更深,他又觉得自己无法笑出来;因为这位被世推崇和敬仰、畏惧的妖僧,可从来就不是虚言恫吓之辈,而是素来言之有物而行之必果的做派;其中种种远见卓识之处依然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曹翔随即就同样回想起来,这位就曾经就预见了父帅在如今这个局面下,坚持为朝廷尽忠而注定要覆亡的结局。而这样有大志且目标明确,又有相应实力和根基的人物,日后保不准还真有席卷天下的格局和大势。
在这种可能性之下,那对方的誓言和决心就完全不能等闲而视之了;就算随着时过境迁而或许他一时不记得了,自然也有许多人为了投其所好祸首取媚于上,而拿这件事情来大做文章和借题发挥。
而到时候的自己连带曹氏满门,也许就是那个衬托对方英明神武言行的垫脚石,或又是盖棺定论的史书当中,螳臂当车式一笔带过的跳梁小丑和自食其果的笑谈了。
自古以来,被那些创业、开成之主给惦记于怀的人物和家族,可是没有几个能够得以善终或是有所好下场的啊。
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只要弓马在手就无虑其他的曹家二衙内了,而是要在父兄皆亡之后担待起家门重任的曹孝清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凛然而放低身段和姿态,微微躬身抱拳道拜谢道。
“请领军尽管且观后事好了。。只是归途遥遥,还望借助一臂之力了。。”
周淮安惊倒是讶了一下,遭逢巨变之下的这位居然这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而主动对这只顺势提出要求了;倒不愧为将门之后和藩镇子弟了。然后周淮安就按下隐隐有些想要反悔的念头继续道:
“上路的甲械、衣粮都会给你,同行跟随的人手,也到新近的俘获当中去挑选吧。。望你好自为之吧。”
临时起意放他走的相应后果和代价可以说略胜于无,也不过是为了将来伺机进取中原的布局,暂时先顺手埋下一个可有可无、成败都无所谓的闲手而已。
但是对于这位曹全晸和天平军的下场结局的感叹和评价,周淮安倒也不是刻意作伪;毕竟这算是世上最后一拨愿意不计得失而自带干粮,为朝廷出生入死到处转战的官军部队了吧。
等到这些心念大唐荣光与权威的残余忠臣良将,都在这些残酷的征战中损失殆尽,或说是被朝廷腐朽败坏、积重难返的体制,给逐一逆向淘汰掉之后;能够剩下来的也就是一波波层出不穷,源自体制内外的潜在野心家和候补的乱臣贼子了。
可以说,能够维系唐朝下去的人心、气数和最后努力的成果,都在这里随之不经意间的已然死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名为大唐朝廷,却是在各方还没有做好准备野心家和实力派的需要下,继续假装还能苟延残喘下去的偌大腐尸而已。
接下来,随着黄巢北上所拉开的这场时代大幕,也该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你唱罢来我登场的第一个阶段了。
但对周淮安来说,在天下的注意力都将被吸引到北方中原腹地的这段时间里,也将是自己所代表的太平军势力,进入内部重整和梳理的巩固消化阶段;
最适合闷声发大财式的休养生息,种田暴兵生聚实力以期将来重要窗口期了;至少,现今经过自己想方设法直接或是间接加强过的黄巢起义军;应该会比历史上坚持的更长久一些,持续影响的更大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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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汝州,因为旱灾再加上战火而变得光秃秃的原野中,再度被无数人马行进的鼎沸声嚣所充斥着。时不时还有成群结队战败或是投降的官军俘虏,衣不蔽体的徒手从中逆向穿流而过。
那都是由东面讨贼都统兼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就近召集和征募而来的人马;只可惜在变得日益兵精粮足起来的义军大势面前,也是难逃力战败亡或是见机而降的结果。
就连齐克让本人也被费传古的先头人马,给重围强攻之下打破了据守的东都畿道门户——汝州州城临汝,而径直带着应战的残兵败将,一路不停的退往东都洛阳去了。
因此通往东都洛阳的坦途,已然是对于这只奔涌向前的义军大潮,给彻底敞开了心怀。而在大队衣甲光鲜的马队簇拥之间,一辆足足有十六匹黑白各半骏马拖曳,前后六个人高轮毂撑起,形同缓缓移动厅堂的特大号车舆上。
“光州刘汉宏那狗厮又反水了,他倒是愿意借道西去并且附骥军中,只是想要求下一路统领之职。。”
身为掌书记身着蕉绫绯袍的黄睿,亦在严襟正坐的黄巢面前恭恭敬敬的道。
“不就是一个名头么,想要那就给他好了;”
一身黄袍金甲而显得威仪非凡的黄巢,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道。
“发下我的诰文,委任他为义军南面都统,就此节制淮南、江东各路人马。且让他去和那高老贼之流的守户之犬,一论长短便是了。。”
“此外,又有蔡州刺史秦宗权,愿意献地归正于大将军府。。”
黄瑞又接着鞠身宣读道。
“这还不够,想要保得他的位置不变,就得拿出更多的诚心来;就让他亲自带兵从征军府,不然,就让他保证蔡州城一起玉石俱焚吧。。”
黄巢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
“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再度派来了使者。。”
将黄巢的决定当场书录下来递送出去之后,黄瑞又继续禀告道:
“他又是怎么说的。。”
听到这位反贼出身却安享朝廷荣华富贵的老前辈名字;黄巢的脸色似乎略有些微妙起来,就像是缅怀又像是讥嘲一般的。
“诸葛爽自称愿率河阳上下就此尊奉黄王的旗号,但是麾下颇有些异见和手尾;须得王上入了东都之后才能公开易帜。。”
“这个奸猾的老鬼头,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是心存侥幸之理么。。”
黄巢不由蔚然失笑起来。
一想到这位曾经被大多数义军视作偶像和奋斗目标的人物,如今居然也要卑言谦辞奉承于召集的座下以求保全,无疑是让人很是心情愉快地事情。于是接着他又决定道。
“尽管回复他去,就说无论是否此时易帜归属,都先把河阳三关先交出来一处。。莫想在行那壁上观的取巧手段。。得问我数十万将士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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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义军大部相继过境北渡之后的淮南道,扬州城内亦是召集方技优伶之属,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歌舞游街以为庆祝。
这表面上是为了庆祝官军再度打退了贼军的肆虐;但实际上也是为了那位一直称病不出的高使相,因为淮南贼情的减弱而身体逐渐好转起来,能够时不时露面开始视事的缘故。
第四百五十八章 鸣鼓兴士卒(中)()
而在扬州城中最为显赫和奢华的,也是高朋满座的白日饮宴当中。
“来来,让我们举杯为令公庆……愿令公就此永保康健……”
“多谢使相,才有我辈如今的重享安乐啊……”
如此声嚣交替往来在杯著之间。
而望着街头上松散游行队伍中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又在人群起哄下争相歌唱、调笑的倡优和伶人们,前来述命而又被应邀赴宴的楚州兵马使权刺史高越,也在暗自叹息着。
“我们可真的赢了么……”
“为什么不是呢……”
这是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却是高骈多年的淮南大将之一俞公楚,只见他脸色微醺的拍着高越肩膀道。
“贼军不是被我辈众志成城坚据之下,给驱走打跑了么……自当为一大贺……”
“令公身愈复出视事,部署光复诸样章程,此当为第二大贺……”
说到这里,俞公楚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
“至于第三大贺,乃是相庆我辈都得以全身于此,畅怀饮宴的缘故啊……”
“当浮一大白……”
在场的淮南军将陈珙、冯绶、董瑾、姚归礼,亦是举杯大声的叫嚣道。他们自有心照不宣的意会之处;
就是此番贼势掩过淮南的缘故,无论是那些令公替朝廷招降而来的前贼军所属,还是淮南本地干系密切的土生将官;都无可避免的损失惨重,甚至连地盘和人马都不复所在了。
反倒是他们这些被安排在扬州周边就近驻要的亲从武装;除了个倒霉别遇上那个擅长攻城的太平贼缘故,其他大都因为这位高使相避战不出策略,而得以充分保全了实力下来。
高越是因为身为高使相的子侄,又在楚州力抗过贼势的缘故,才被他们这个小圈子初步接纳进来,而成为这些所谓“元从派”将领的一员。
现在,贼过之后的淮南满地百废待兴,同样也是他们这些元从宿将的大展宏图之期……
相比扬州城中有些畸形的歌舞升平,而在洛阳城中,已然是难掩风雨飘扬、大厦将倾的颓败气氛和危机感了。
虽然几经患难,朝廷号称还有大半个北地天下,约二三十路的藩镇可以节制和调遣;但是其中朝廷能够直接辖制和号令的,只占了不足一小半而已;。
而且其中还有许多被贼势给攻陷或是隔断开来的;或又是亦是鞭长莫及、远水解不得近渴;剩下唯一可倚仗的无非就是西北和西南方向了。但是除了尚称富熟的三川之外,那些西北边地的军镇长期以来尚且需要朝廷供养才得以维系。
在如今朝廷无钱无粮,还严重拖欠百官俸料的情况之下,只怕是一兵一卒都募集和调动不起来了。
而以神策军为核心的关内十镇,这些年战乱频频征调法派下来,也是折损和虚耗严重了,以至于一时之间就连给东都派出援军来都不可能了。
东都洛阳号称是国家转运的腹心枢纽,但是这些年灾荒、兵火连天之下,也没有多少集藏可以存留下;以至于组建诸道兵马招讨行营,居然靠的是身为宰相的郑畋,截留了大内从藩镇宣索来的进奉之物。
至于东都留司本身的府、卫驻军,早就名籍败坏不可收拾了。
郑畋奋力奔走于内外,号召广大官宦、勋贵、大族、富商捐输报国;费尽口舌磨破了鞋履才凑得杂色谷米万担,绢帛五六千匹。以此为凭再向邸店、坊柜之户借贷,在城中招募了近万的青壮子弟,号做“奋韬军”。
结果才吃了一天的饱饭,突然听有人说明天就要上城区守卫城池、抵御贼势了;结果就是一夜之间哗然营啸而起,冲破裹挟了看守他们的拱卫将士,就此散尽而去。
反倒过来的这场变乱,却又导致了洛阳南、北城中的一场大惊,当即有人高喊着“贼军进城”的谣言而乱跑乱窜起来,在黑暗中不知道相互推挤、践踏死多少人。
带到了天明之后的正午才慢慢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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