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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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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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国家一次次取得了胜利和战略优势;但是新扩张的领土往往最后随着时间推移,总是免不了逐渐变成国家财政的一大负担和国库亏空的源头,而不得不在财政困难与削弱边防的两难选择当中,被来自政权内部越来越强烈的反对声给舍弃掉。

    这就是传统封建社会农业国家的天然局限性。也是它们与近代工业化国家在发展眼光和潜力、前景上,所形成巨大悬殊和差别的根源所在。作为现代人的周淮安,自然更熟悉和擅长后者了。

    最起码蚊子腿里剃肉,挖地三尺来最大限度的利益化,他是自问整个时代没有人能够望其项背的。毕竟,抡起剥削方式的进化和演变,又有谁能够比得过他这个现代人呢。

    原始氏族社会的剥削手段,肯定是比不过奴隶社会的效率;而奴隶社会的压榨手段又显然不如封建社会更有优势;然而等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之后,剥削剩余价值的手段和方法,又比封建社会更加隐蔽也更有欺骗性,但是效能却是天翻地覆的差别。。。

    当然了可以预期的是,如果最终从社会主义阶段进化到按需分配的**时代,那也许被剥削的就不再是人为主体的社会单位,而极大发达的人工智能和机器劳动力了;这就是社会不断进化和演变的自然规律方向。

    身为穿越者只要把其中相对先进一些的部分给截取出来,以具有先见之明的引导者身份;按部就班的进行社会改造和前瞻性的奠基就行。

    这时候,

    “出使南路义军本阵的的张归霸,引了一支老营义军击破了沿海兵马使张全南撤的后队,正带着俘获和大批辎重前来汇合途中?”

    好吧,周淮安不由略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最后一个场外的变数也暂时不存在了。

    。。。。。。。。。。

    而在百里之外的曲阿城内,县衙之侧,由大户庭院改造而来的新设伤员安置地。

    从伤兵忆苦思甜的自诉会上走下来的时候,王审潮犹自还沉静在某种莫名的情绪和氛围当中;说起来他见多识广而经历过许多事情,不该轻易为这些个人的遭遇和得失所打动;这纷乱的世上吃苦受累的人,意见多的令人麻木不仁了。

    但是在听过这些形形色色的故事之后,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若不是当初自己在乡里的营生干不下去,又何苦带着兄弟背井离乡出来投军,以刀头舔血的代价谋求一个微薄的前程和转机呢。

    或许自诉会上那些虞侯们说的道理,他意见有所感触和明白一些了;为什么这世上就容不得一处,让人勤恳踏实就能谋生的净土,哪怕是遇到了丰年,多收了三五斗,也依旧艰难让人活不下去呢。

    这显然是直立者天下的朝廷出了问题,而让那些竭力夺走他们膏血,而依旧穷奢极欲的官宦、大户们,依旧死死的欺压在大多数人的上头。

    按照那位虞侯所说的道理,这已经不是可以指望某一个或是一群有所良知的上位者,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或是朋党之能改易和动摇的,拥塞淤固到令人绝望亦然的现实了。

    所以,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打翻朝廷在内的一切旧事物;让太平军再造一个让人有所指望,不那么欲堑难填的新官府和善待百姓的好世道,让微贱如蝼蚁之人也能过下去的全新之时了。

    然后在临时的饭堂棚子下的人群中,他就见到了久违的身影,不由露出某种由心的笑容来。那是他两个弟弟王审之和王审圭,虽然同样身上多处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但是从精气神看起来就没有什么大碍。

    “大兄,俺们不用再冲三阵了,直接就是新卒。。。还发了一身应季的穿戴,瞧瞧这布头真是紧实的很,还有铁扣扎着呢。。。。新发了半个月的饷钱,足足六个足十大子啊。。在随营的供销车那儿,让人眼馋的好玩意可是不少呢。。”

    脑袋缠得像个粽子,一边臂膀还裹缠了起来,却不妨碍满嘴塞满吃食而单手忙个不停的王审珪,见了他就迫不及待的连声倾诉道。

    在他面前的小托盘上,摆着各自一只开了封的糟鱼和杂碎罐头,被用刀匕挖出来一大团来,夹卷在炉边贴烤焦黄的饼子里,大大的咬上一口再啃一口黄乎乎的沾酱瓜条,真是十分受用的模样。

    “那老符呢。。你们可见过他么”

    王审潮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由又想起一个人来问道。

    “老符我知道。据说是养了一阵子伤就自己离营走了”

    一直插不上话的王审之,当即点头道。

    “那真是不巧了。。”

    王审潮不由叹息道,他还想劝说一下这位留下来;经过战阵上同生共死的经历之后,在这军中作为同乡也算有个照应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铁骑拥尘红(下)() 
    而一心想要出走回归家乡的前官军军校符存,却是却在不知情的念叨声中遇上自己的麻烦不断了。

    他先是遇到了好几股疑似盗匪的拦阻和流民团体的抢劫,好容易才仗着一番身手侥幸得脱,还抢到了一些物用;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乡人给追打了好几里路。

    然后因为他来自河南的外地口音,而被地方土团所设的卡子扣了下来;接着又因为身上明显的伤疤当做草贼的逃卒,而就近交给了州上的官军待决。

    但是万幸中的不幸,他居然在其中遇到了一个光州军中的旧识。有了这位故旧之人的作保,证实了他以贼众手下脱逃出来的官兵身份,这才得以免于被杀头之厄。

    而这位同乡如今已是泰宁军中的校尉身份,刚刚护送着朝廷新委命的苏州刺史赵载渡海而来赴任。而据说这位赵刺史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乃是出自当朝第一号的内臣、大宦田令孜的保举。

    然后,他这才从这位同乡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随着草贼肆虐淮南而纵横江北,淮南各地守臣,结果原本归降朝廷的宿州刺史刘汉宏,也再度兴兵反乱南掠申、光,令淮西局面再一次败坏。

    因此,他昔日的那位将主李罕之,在兵败逃归北地之后并没有被朝廷问罪;反倒是在都畿道内受命于东都留守崔安潜,重新补充了钱粮、甲械,并委以要任做了泽州刺史,兼领光申防御使,而开始在河阳之地募兵备战之。

    所以连带他这位昔日帐下的旧部,也有些水涨船高的受到了这部官军的有所礼遇。并且当下给他专门摆下了招待的酒宴,还找来了伎乐以为接风和压惊一二。

    然后以这位同乡引着话头,身为主官的赵载赵明府出面,又在宴席上如获珍宝的详细询问了他许多关于贼中的情形,还由陪坐的诸位幕僚往复记录了他的前后经历和见闻。

    所以一时受宠若惊而放松戒备的符存,不免在温柔在怀的频频劝饮之下,也有些忘情的不胜酒力醉倒过去了。然而这次醒来却又是另一番局面了,摆盘横错的酒宴和软席都不见了。

    躺在硬邦邦咯的人生疼的冰冷地面上,他头脑还是晕乎乎的一片;却感觉到到自己已经被牛皮绳给捆扎的严严实实的,勒入肉里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原本昨晚在酒宴上,还是和颜悦色或是笑语晏晏的同乡和故旧,却是换个人似的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恨不得食肉吞骨一般的。

    “好贼子,总倒是醒过来了。。”

    “于兄,可是于兄,这又是为何啊。。”

    符存不由又惊又怒的失声叫到。。。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一时不查,竟然差点儿就让你给瞒骗过去了。。”

    同乡却是愈发愤恨和神情狰狞的道。

    “怎会这样,莫不是又什么误会和错认了,我可是一心想要逃归朝廷的啊。”

    符存却是涨红了脸又青筋毕露的激烈挣扎起来争辩道。

    “既蒙款待不胜感激,又何尝其他的心思啊。”

    “看来你是死不承认通贼为间的干系了。看来是不见真章不死心的愚妄之辈。。还得上些手段才见分晓啊”

    同乡却是嘿然冷笑了起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我既是一心逃归朝廷而不愿为贼所事,又何尝有过通贼为间之举了。。你我想见也不过是半日时光而已啊。。”

    这时候也就是满心不甘的符存大声叫屈起来。

    “那你明明身受朝廷的恩德,却在酒宴上口口声声都是为贼张目之言,到底是何居心。。”

    “什么。。”

    符存一下子哑口无言的愣神住了;然后绞尽脑汁开始回忆起自己在酒宴上的言行来。然后,一些零碎的片段也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符存的脑海当中。

    自己也许、可能、或者是在左右劝饮的宽纵之下,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真话和不讨喜的见闻。比如他就对着对方醉醺醺的抱怨过,尚有许多被俘的官军都安在贼中,还在短时之内就转为贼军所惑,而根本不思报国忠君云云。

    然后,明显失了分寸的自己又在那位皮笑肉不笑的赵明府,及其佐幕的循循善诱之下,又说了许多诸如“太平贼优遇士卒而粮饷精足”“人人都通晓文字而强令读书”“军中医术高明者甚众,不虞有伤病时疫之患”之类的个中“敌情”。

    这一刻他不由的心乱如麻却又不知道改用怎样的言辞为自己来辩驳了。

    “这。。这。非是我的本意啊。。”

    “不是你的本意?那又是什么?可是贼人派你回来,乱我军心,潜伏待变么。。”

    同乡却是不理会他的混乱与迷茫,进一步严辞进逼道。

    “那些太平贼怎么可能徒费钱粮来收拢和善待俘获,更莫说给你治伤还给粮放人回来呢。。怕是处心积虑要刺探我军情的奸细和耳目么。”

    “按理说,太平贼可是号称最恨官府和士绅良善,又好食人心肝骨肉的,每破一地都要大肆屠戮和虏获人口,勿论男女老幼都要捉去做羹、熬汤,盐渍为脯的以充军用。。”

    “故而才无需粮秣而征战四方,从来不虞困顿饥渴的。你既而囫囵得存,怕也不是吃过了同袍的骨血,才交上的从贼投状么。。竟然还想从我这儿诈取过关。。”

    “难道要我把你全身的零碎都卸下来了,才肯说些大实话么。。”

    越说越是愤恨难当的同乡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一件木工所用的钳子,然后自由两名赤着膀子的壮汉上前来,将他架起来又死死的按捺在一副用作杀猪分肉的大案板上。。。

    直到符存被狠狠拷打的再也没有办法说话,才被奄奄一息的拖了出去,按跪在一处土沟里,由力士搀扶着垂头待决。

    “这厮可是个用过诸般手段都不肯道真的悍贼,所以万万不可让他死得太利落了。。”

    然后那名同乡再次对着处刑的刽者交代道。

    “时候要把剩下的零碎都挂到城上去,以为警效。。”

    “校尉且放下心到肚子里,我做这人肉鹞子的手艺,保管教你满意的。。”

    而已经被折磨得行尸走肉一般的符存,一时无法再做出更多的反应和声响了;只剩下涌动在心怀之间难以形容的悔恨和懊恼、悲哀和厄然。

    然后又想起曾经在北地见过的那些,被官军刮目拔舌、削去耳鼻和剃光四肢血肉的处刑后,开了膛血糊糊挂在墙上的贼寇和流民头子。。。自己居然要遭受这种结果了。

    然而,

    在突然乍响起来的惨叫声中,预期痛楚并没有降临;吸了好几口气才发现脑袋依旧还在脖子上,身上也没有缺少掉什么部位的符存;然后就被刽者倒下的沉重身体给压住在地。

    而后大股温热湿润的液体不断从他脊背和脖颈间流淌下来;他不由努力睁开了青紫肿胀的眼泡,才隐约看见了另一番的动静和喧嚣。

    那名同乡已经插一只箭矢而滚倒在地上,而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嘶喊和叫骂声中,一群官军打扮的士卒冲上前来;将左近那些监刑的刀手和看守,给纷纷砍杀斩倒在地;然后又将他搀扶起来而七手八脚的割断了他身上的牛皮绳。

    “在下苏州军虎丘镇旅(帅)副刘继威。。”

    才有人在他耳边急促道

    “这位义军哪儿来的符兄弟还好不。。”

    “我昨晚在营中已经听说了,只要肯卖力便有饷钱,天天吃肉。。还给俘获疗伤。。”

    “这狗官们都不好使什么好东西,先前逃走的那王三伦、王毒蝮,可是欠了咱们好几个月饷钱了,留下的尽是糟糠之物。。”

    “现在来了个姓赵的也是满肚坏水的货,十几个推举出来的老兄弟管他讨饷,明面上说的是客气回头就把人叫进去活活打死了,还使人到处捉拿家眷。。”

    “若不是有人给咋们报信。。。。思来想去都没活路了,干脆反了他去了投义军。。”

    “只是接下来,就得麻烦你给带个头,引个路子了。。”

    听到这些话,符存不由在心中生出莫大荒谬绝伦与悲伧来;自己一心想要投奔的官军故旧,却根本不信自己而差点要了性命,反倒是那个疑似贼军的身份,反倒是救了自个一命。

    然而,自己接下来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

    一路风尘仆仆不辞劳苦回到自己家宅的李师成,却是看着预设的灵堂和门边的招魂幡。他发愣了下才连忙踏步进去,对着一片被骇然惊动起来的奴仆和宾客喊道。

    “我还没死呢,怎么就整出这些来了。。这是谁的主意,还不快收了这些晦气之物。。”

    然后,他在一片手忙脚乱的动静和异样的眼神当中,浑然不觉的向着内院行去,却是迫不及待要宽慰那些因为自己担惊受怕的家人了。

    “来者止步,”

    然而他很快就在后院门前被几名戎装士卒给挡了下来;而毫不客气的呵斥道。

    “岂有此理,这是我的宅邸,你们竟敢。。”

    他不由气得胡须都要翘起来了,先是无端被人当作死人来祭奠,然后又是在自己的家宅内被挡着不准进入。饶是脾气最好的泥人也要大光其火的。

    “原来是李孔目回来了啊,真是意外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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