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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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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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甚好……这位太平贼之主,倒也是个难得的妙人啊”

    他出身临安地方上,广有田土与庄院的豪强大姓之家;自小生的是阔鼻方口很有些威猛之态。由此,早年曾有游方的相师,亲口说过他的相貌殊异如狮虎,当为大贵之极的气象。

    因此,他早早就收聚亡命而操练庄丁为部曲,又乘着王郢之乱而破家起师,遂得以成就如今坐拥八镇子弟为羽翼、掩有杭州这个大邑富郡的格局和气象。

    当然了,自认为此生就当是要成就大事的他,并不会满足眼前的这点格局和得失;然而有镇海节度使坐镇的威慑和约束,浙东所在这些地方势力,或许可以藉以仇隙来相互侵攻和抄掠,但是却无法名正言顺的侵占和吞并对方,而更进一步的壮大自己。

    但好在,虽然这个乱世之中固然是老实和良善之人的炼狱,但也总是不缺乏野心家和投机者的机会。很快,南窜岭內的黄逆贼军再起风波而席卷东南。

    就连他所在东南沿海的杭州也难以幸免,几乎为境内窜起的乱民流贼所乘;而令号称数万的贼势一度攻打到了杭州附近;才被他藉以同仇敌忾的八镇子弟合力击破和俘获之。

    也由此名正言顺的在地方大肆治械扩军,以守土安乡的名义罗括治下以充储集;更是获得了觐见镇海军节度使周宝,而得受杭州刺史头衔的机会。

    而这次应命讨贼润州,杭州八镇子弟按照实力的多寡,各自出兵一营到数营不等;再加上杭州城中的团结兵,沿途四野聚附而来的乡勇丁壮,最后抵达润州的麾下已经足足达到了两万之众,而号称兵强马壮一时。

    麾下的吴繇、秦昌裕、卢勤、朱瓒、董庠、李畅、薛辽等人,皆为一方悍勇之辈或是曾经的草莽豪雄;更是携带了僧人应智、道士王温、巫者韩媪等方异之士,以为趋利避害、逢凶化吉的参赞和卜算。

    因此,要说两浙纷纷响应前来润州讨贼的三路大军之中,他所在这一路的心思最为复杂,但也是如今最大的受益者。至少相比那个一心想要有所表现的明州水军张全,或又是贪心求全两头都想兼顾的泰州诸镇盟主高霸;

    一贯善于保全实力又一心只盯着草贼攻打,而丝毫不在乎一城一地得失的他;不但尽得屡屡击败贼众的器械、钱粮等辎重,还收并了好几支败降的贼卒,而令麾下愈发壮大起来。

    然而,也正是这些降服和投靠的贼众旗号为掩护;他才能聚众在这三州交界的要冲之地,而暂时避过了各方的耳目和眼线。而最终等来了他所想要的转机和契子。

    现在镇海节度使已经是坐困敌围而自顾无暇了,自己如果能够藉此机会拿到更多的名分和权位,无疑就可以在地方上进一步的为所欲为,而谋取一方藩镇之资了。

    “来人,点起人马装具齐全,生火造饭,尽情饱食一番……”

    随即他慨然对着左右下令道。

    “来日与我率师北上,好好的会一会这位‘虚和尚’……”

    “那钱副镇并石镜都那边,当如何是好……”

    稍后,方有部属有请示道。

    “钱婆留啊,那可是那虚和尚所格外看重和称道的人物啊,也是我这次派他出使的用意啊。却不想害他为贼所留了,”

    听到这个名字,董昌不由难得略显关心和愧疚的道。

    “不过以那位的看中,就算是他盘恒贼中一时,想必不会有太多关碍的吧……只是接下来石镜都各营的事务,就要你多多用心了……”

    临安县所出的石镜都素来为杭州八(县)都之首,也是董昌起家的根本所在。常年操习有兵甲三千而号做五营,此次更是出兵四营以镇副兼都将钱镠为统率,可谓是早年就追随左右相当信重的部属了。

    然而自从他从一些风闻当中,知道了那那位贼军之主对于钱婆留的赞誉和看好之后,就不免在心中留下了那么一点芥蒂和不协之处,虽然他依旧极为看重这位手下。

    而后,随着这位钱婆留所表现出来的得力和干练之处,尤其是他在本都将士中的深服人心和威望渐重,这也成为了董昌在表面的欣然和竭力笼络之下,隐隐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病。

    而一度将其打发去护送舟舶,但是后来为了讨贼保境又不得不将其召唤回来。进而非但在临安之战中立下大功,更是后续中追击中逼降数千贼众;而为士民所称道一时。

    故而,董昌心中再是有所别想和他念,也不得不重赏酬功而拔举为心腹本部的石镜都镇副,并常从出阵之列。然而,风闻他与贼众的干系却是始终在董昌心中徘徊不去。

    这次使他前往贼众交涉,也算是一举两得的暂且免去了一番潜在的隐忧和妨碍了吧。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柳营时把阵图看(下() 
第三百九十四章柳营时把阵图看(下

    黎明时分,晨曦初开;而天色随着依旧藏在地平线下的日头,只显出一点点灰暗的鱼肚白。朝露蒸腾的薄霭还未散净的丹徒城下,却是为持续厮杀成一片的喧闹声所充斥着。

    刀枪箭矢交错挥舞之间,砍劈戳刺贯穿甲衣下的人体,不停将新鲜的血肉毫不吝啬的泼洒在践踏得乱糟糟的泥地和破坏损毁的工事上,就像是为这场人类杀戮的背景版,持续而耐心的喷绘出一片又一片鲜艳斑驳的色调来。

    “这已然是第五次了吧……”

    站在土台望塔上的周淮安,再次停下全场的扫描而发声道。

    “传我号令,以第一军第四营为支撑点的接战部队,就此逐批后退脱离接触拉开距离;让教导大队分两翼包抄过去,准备好棍棒套索,尽量多捉些俘虏吧……”

    因为,在他方才的感知当中,经过夜间持续到现在的战斗,那些代表敌军的未标记生命体征,也像是风中残烛一样的越发黯淡和虚弱下来,还陆续有人在行动之间突然一头栽在地上,而慢慢失去了体温特征。

    虽然他们经过几次三番的苦战,已经再次突破了第二道,由拒马和栅墙、壕沟和竹签、蹄坑构成防线;但大多数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很难再鼓足余力向前继续有所寸进了。在这种情况下,就没有必要与之过多纠缠或是死战不退的产生多余的伤亡了。

    要知道,他们就连太平军所布设的土垒边上都没有触及到,却要在天亮之后视野良好的原地,承受来自土台上沙袋土筐掩体后的弓弩持续的攒射,而得不到任何来自城墙上的支援、牵制和掩护。

    虽然每一刻都有人在倒下,但是在当面接战和截击的太平军将士,逐批交替掩护着后退并让出前沿阵地之后。他们也像是见缝插针一般的,继续狂吼嘶叫着努力向前蠕动奔涌而来。

    显然是围城时间日久面对各种蛛丝马迹和端倪,丹徒城中的守军终于有所反应过来,而开始在这几天做出尝试性的突围和反攻,并且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强。

    然而这也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们打到现在,就连周淮安作为底牌之一的火器部队的全力,都没有能逼出来呢。

    虽然事实上如今太平军大部分的主要战力,都被周淮安派出去执行围城打援的任务了。只有少量随着周淮安坐镇城下,而继续维持基本的令行禁止和看起来一丝不苟的攻城准备。

    也就是以那些占据和接管城池的别部义军为诱饵和支撑点;以少量的骑兵和骑步营为牵制和纠缠住敌人的铁毡,配合骡马车辆为代步机动的步队,为一举定音铁锤;所进行的批次击溃战和局部歼灭战。

    按照相应预案的不同对策和布置。如果敌军想要长驱直入,就通过机动部队不断的袭扰和牵制来令其疲弱,以创造野战埋伏和击破的机会;若是对方想要夺取城池作为凭据,则以城池为依托进行里应外合式的中心开花作战。

    这样在理论上可以以相对少而精锐的部队,凭借太平军在机动力和通讯手段上的优势,而短时间内形成局部的优势和上风,来各个击破那些轻取冒进的官军所属。

    毕竟,根据周淮安一路转战过来的经验和教训,或者说心的。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而言,在缺少障碍的平原地形下;无论是官军还是义军,都更喜欢占据住一处城池或是防御性好的据点,作为相应攻守作战的支撑点;而可以籍此进行选择有限的战场预判和阵地布置。

    但是光靠这城下已经构筑成型的多重防线和层叠交错的工事、明暗分布的陷坑与障碍;阻挡住任何一个城门的一时突袭并发出预警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后再加上从江宁后续补充过来的二线驻队营团;以及收拢了那些溃败下来的别部义军,初步整编再训当中甄选出来的精健士卒;全力遏制住来自城中任何一个方向的反攻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而周淮安直接掌握下的数营战兵和直属序列、技术兵种,则作为预备队和机动力量;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江上巡曳的水军就近登岸支援和接应。

    再配合局部战场的范围扫描能力,做为周淮安个人指挥和控场的秘密底牌,足以让任何来自城中针对性的突围和偷袭行动,个中虚实无所遁形而俱是化做泡影。

    这也是他敢于冒险虚内实外的假做围城,真正进行围点打援扫清外围妨碍的基本底气之一。就像是当年在交州大罗城下虚张声势的那般做法,更进一步的升级版。

    当然了,万一形势发展到最糟糕的局面下,他最不济也可以凭借这些少而精锐的力量,加上自己掌握局部战场动向的能力,在水军的接应下退往江宁再图后来。而事实上,情况并没有机会发展到这一步。

    经过最初对敌的惶乱与生涩的部分代价和损失,又在本阵奇兵的支援下稳住阵脚之后;这些多少系统训练过的新卒和收编而来的别部义军将士,也很快完成了相应角色和身份的蜕变、磨合,而在敌人面前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也许再直接面对面的野战当中,他们的表现或许还有待考验和需待发现的不足之处,距离一只收放自如的军代军队,也还有好些距离。

    但最起码在完好的工事和防线、阵列的掩护下,让他们抵挡住敌人向外突出的猛烈攻势,一边还可以进行后续的围城作业,来进一步的加强和巩固阵地、营盘;正所谓是在直面死亡的战争催化下,变得越来越是像模像样起来了。

    可谓是某种意义上的“田忌赛马”,以下驷对中驷却越赛越强,充分发掘出相应潜力和资质的欣然结果。周淮安正当是略有所得的思虑着,眼见这些突出的官军就要被截断后路合围起来。

    这时候,丹徒禁闭的城门再度轰然打开来,在震得墙下沙土噗噗抖落的呼啸声中,又主动杀出一支顶盔掼甲服色鲜明,人人气血十分蓬勃旺盛的生力军来。

    与先前乘夜轻装突出的强袭部队不同,他们人人都是披甲连身而长刀大斧,一看就是原本用来堵门塞道死守的预备队。他们就像是大鸟展开的两翼一般的顺着城门边沿向外铺展开来,又迅速而平稳的拉出了长长两道不规整的横阵。

    “禀告领军,样子队和投火队,已然奉命做好了准备,只待令下了……”

    这时候,负责统筹和协调阵前诸多远程打击手段的射声别将罗念,也适时开口道

    “让石砲(投石机)和车弩先发,旋风炮以浸油卵石次发;再以发竿(弹射器)投火……随后射生队推进在前……”

    周淮安随即下令微操道。虽然采取的是虚内实外策略,但是作为攻城装备的各种重型器械,却是一点儿都不缺少的齐装满员状态。

    只是作为军中大杀器的火炮和火箭,因为携行数量有限而补充不易;所谓是好钢还得用在刀刃上。眼下这些正当下风的敌人还不配。

    随后空气中就响起了石砲摆臂的沉闷哐当声;又接二连三的变成破空而至的呼啸声。虽然让看起来用石炮打步兵阵列的准头不是很好,而大多数的落点都越过成行横队轰砸在了墙面上;发出砰砰有力的击撞声。

    然而,又纷纷弹跳着崩落而下大片成块的墙坯碎土,而纷纷扬扬的跌坠在这些据阵而列的甲兵身上;顿然将他们猝不及防的给从背后给砸倒、撞翻了好些身影,又笼罩在了滚滚烟尘之中。

    而后布置在土台上嗡嗡作响的绞盘车弩,也按照标定的射界和视距,相继击发出了形同短矛的重型大箭;将开始避让的官军横列之中,所过之处的人体给串联起来,又斜斜钉死在地面和墙根上。就像是凭空多出来一支支血水流淌的人串。

    等到旋风炮投出如雨点的卵石,燃烧的投火相继绽放开来,这只饱受打击而残缺不全的出战队伍,也凄厉的惨叫和呼喊声中变得动摇和溃乱开来。

    毕竟,再怎么重甲防护周全,但凡是人类的血肉之躯,又怎么能够与巨石钢铁火焰相抗衡呢。更别说他们披挂在身而导致的行动迟缓了。

    剩余的甲兵一部分尤有余勇开始四散反冲过来,想要做那绝望的最后一搏。而另有一部分则是战意尽失的自行向内退逃而去,却又被几发大型火油罐给投中了门道之后,在凄厉惨叫的火团迸溅之中给重新驱赶出来。

    而得了特许与曹翎一般,混在侧旁一众观战义军将领之中的钱具美,却是已经骇然失色而浑然不觉大汗沉沉而下。开始质疑和反思起来自己的前来献策,是否是在严重力量和消息不对等之下,与虎谋皮的一番错误呢。

第三百九十四章 柳营时把阵图看(续() 
而在丹徒城头上呐喊擂鼓助阵的官军们,早已经是失声当场;甚至有些人是手脚冰冷的几乎要握不住兵器了。

    他们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鼓起余勇杀出去的甲兵,再度被淹没在草贼包围之中;然后才随着门道当中惨叫和嘶吼声,让表情和神色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快救人……”

    “先关城门……”

    “不能让贼军乘虚而入……”

    “还有许多人被困在门道和墙下……”

    “顾不得那许多了,还是这阖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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