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这些工作带回家来做,盖乌斯居然现在还没把你扫地出门?”
数了数半空中几件脏到看不出原样的锁子甲,以及衣服靴子抹布之类的小玩意儿。威斯特从窗边转过身,看着男孩抓起桌上的浆果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眼底满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拿回来才好用魔法嘛。”含含糊糊嘟囔了这么一句,梅林拿着果子手在半空胡乱挥了挥,眉眼皱成一团:
“亚瑟总是塞给我那么多活儿,不用魔法根本做不完。在王宫里施法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我就只好悄悄把这些带回来了。”
“是这样吗?”笑着摇摇头,威斯特打了个响指,半空中那堆亟待法师清洗的衣物仿佛有了意识般,整整齐齐在桌上码成了一摞:“可是在家里其实也容易被发现吧?毕竟来找盖乌斯的人每天也不算少,而且大多数都没有什么敲门的习惯。”
就像前几天他在还卧床修养时那个二话不说直接大大咧咧推门进来的高汶骑士。要不是确实能从脑电波中感觉他没有恶意,梅林又回来得及时,他们两个可能就要在盖乌斯的小屋里打一架了。
“咳……高汶平时就是那样,随便惯了,别介意。”显然也知道少年想起了什么,梅林偷偷弯了弯嘴角,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威斯特,满心期待:
“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无论是谁,只要靠近这里,你都会提醒我及时收回魔法的对吧!”
“……这倒也是。”
心说我才来几天你居然就已经学会怎么使唤我了。威斯特无奈耸耸肩,却也不恼。而是从角落拖来把椅子,一边看着黑发法师兴高采烈念起咒语,一边尽职尽责当好他的人型警报器。
满意看着少年听话地在旁边待命,摆明一副随他怎么折腾的模样。梅林在四周已经开始自动清洗的衣服间转了个圈,显然对自己的成果很有成就感。
那时,距离法师在森林捡回某位半死不活的‘隐者’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在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以及医者的悉心照料下,威斯特早就已经可以下床活蹦乱跳继续祸害人间了。而自从最开始那一次深入的记忆探寻后,了解了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时代的威斯特也迅速和梅林建立起了非常和谐的友谊——对于少年而言,这里的历史显然和他曾经读过的亚瑟王故事有很大出入,一个隐瞒身份给国王当男仆的法师确实挺有意思;而对于梅林而言,虽然威斯特否认他会魔法,但那身奇特异能毫无疑问和他自己一样与众不同。而有些时候,能够有个知道自己真实能力,并且也同样能为别人所不能为之事的同伴真的很令人兴奋,最起码,你知道自己在这世上不是唯一的异类,他能够和你站在同样的角度、用同样的目光俯瞰世界,就不会再像曾经那样,总是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单。
在那天体验了一把被人心电感应的神奇,又听威斯特叽里咕噜科普了一大堆他并不理解的什么“变种人”“超能力”之类的玩意儿后,梅林也算是对他捡来这个少年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不太清楚他到底是来自哪里,但却并不排斥、甚至是希望威斯特能一直留在这儿,留在卡梅洛特。而因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到了这个时间线里,也不确定使用了时间能力会不会再给身体造成什么永久不可逆影响,威斯特看起来也暂时不准备离开。于是两人跟盖乌斯一合计,对外宣称威斯特是梅林的亲戚,来卡梅洛特探亲却被宫廷医师看中,便从此留下来给他打个下手。
“看来我又要多养一个儿子了。”
因为梅林的到来已经占据了小屋唯一一间储藏室,所以只能让威斯特和那小子住一起。盖乌斯唉声叹气让人搬来了一张床挤在那原本就不剩什么地方的房间里,有些发愁日后肯定又要翻上一翻的生活费用。
“虽然我名义上是医师的学徒,但平时时间都耗在伺候亚瑟去了。盖乌斯确实需要有人来帮帮他。”
倒是对这一安排非常满意。梅林也不抱怨自己屋里又塞了个大活人,反而很高兴有人能够在他上班的时候帮衬一把……这样盖乌斯就不必在他累得半死回家后还要他刷缸洗锅啦_(:3)∠)_。
而威斯特显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在被千叮万嘱告诫绝对不能在人前使用能力之后,他真得就像个普通的少年一样,每天背着背包跟随盖乌斯在卡梅洛特的各家住户之间往返,偶尔派不上用场时,也会主动去森林里帮忙采采草药什么的——刚刚梅林嘴里的浆果就是他一上午达成的成就——活了这么多年,独自在野外生存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这点小事显然还难不倒他。
“你等会儿准备做什么,小威?”
估计是已经把自己带入到了“威斯特亲属”这一身份里。梅林熟稔拍了不知正发呆想些什么的少年一巴掌,没有丝毫使唤一个重伤初愈病患的觉悟,昵称倒是叫得顺口。
“啊?大概是看看盖乌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吧。”
被拍得有点懵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威斯特下意识开口:
“他应该快把药水做完了,到时候我就得负责把那些东西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嗯,好像他还要我去刷他养水蛭的缸?”
“……说真的,那可都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活儿。”
大概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悲惨遭遇,梅林肩膀明显抖了抖。虽然他确实已经在极力表达自己的同情了,但威斯特依然觉得,这小子脸上的表情还是怎么看怎么像幸灾乐祸。
挑起眉,伸出一根手指威胁般在额角点了点。他看着男孩瞬间垮下脸,举手示意自己投降,湛蓝如海的眼眸里悄然划过一丝笑意:“这看你这么有心得的样子……我没来之前,你一定快被折腾疯了吧?”
“可不是。”
‘噔噔’跑进自己的小房间里,把他和威斯特的衣服也抱出来投进了清洗魔法中。梅林随意应和了一句,又从桌上抄起两颗果子,顺手扔了个到少年怀里。
“总之,你别回来太晚了。等我给亚瑟送完晚餐就回来给你们做饭……我知道你也觉得盖乌斯只有做药水比较拿手。”
梅林这句话尾音停顿地非常微妙。威斯特嘴角抽了抽,显然是知道男孩肯定又想到了他第一次尝试老医师的汤时的情景——虽然他真得很努力没有把东西吐出来了,但无论是谁,只要看到他那扭曲到不能自已的表情,应该都会明白对那碗汤的潜藏评价是什么。
——反正,那天最后,盖乌斯确实是没再跟威斯特过一句话。
“过几天就是五朔节了,王宫里应该很忙。到时候亚瑟会召开一次晚宴,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的。”
默念咒语,瞬间,那一堆堆衣物和锁子甲都自动叠好在半空码得整整齐齐。黑发法师抱起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朝威斯特眨眨眼,便又匆匆忙忙跑出屋子,去进行下一项工作了。
——说实话,有梅林在做起家务来可真是方便不少。
四下里环顾了圈男孩走之前顺手用魔法收拾好的屋子。威斯特摸着下巴,想起每个月都要雇很多钟点工打扫的泽维尔庄园,如果能养一只梅林在家的话,那一定可以替他省下不少事。
“万能的*师啊……”
笑着这么感慨了这么一句。寄人篱下的‘隐者’耸耸肩,随即也拿起窗边挂着的单肩挎包。毕竟无论如何,变种人也是要吃饭的,为了盖乌斯不会有一天把自己扫地出门,他也只好认命去帮医师干点杂活儿了。
……
…………
与此同时,卡梅洛特边境森林某处。
昏暗的小屋里,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不住摇曳着,在地上映出一小块昏黄的剪影。简陋的木桌边,曾经意气风发的卡梅洛特王女安静坐着,抬眼看向面前不安站着的男人,瞳孔中满是无尽的冰冷与邪肆。
“撒克逊人中最好的刺客,嗯?”
把玩着手里精巧的匕首,莫佳娜漫不经心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我要你去杀了亚瑟·潘德拉贡,办得到吗?”
“当然可以。”似乎笑了笑,男人俯身行礼,头埋得很低,却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势在必得,“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我都会一点不差的做到。”
“很好,那就在五朔节的晚宴上动手吧……只要亚瑟一死,我就会是卡梅洛特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站起身,眼底满是尖锐的狠毒与疯狂。她在狭窄的木屋内踱了几步,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再度停在男人面前。
“记住,如果有可能,把亚瑟身边的那个男仆梅林也一起干掉。不知为什么,因为那个小子,我们的计划总是在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我知道了。”
额头渗出一点冷汗,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惶恐。直起身,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开口:“不过,梅林?”
“他是盖乌斯的学徒。如果你在亚瑟身边没找到他,那就一定跟在盖乌斯身边。”扬起下巴,莫佳娜淡淡开口:
“既然都是要杀,那就把所有可能的威胁一起杀掉……如果办不到的话,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yelwxs520 ……》
第十八章()
卡梅洛特的初春,一向是宁静而柔和的。从森林里吹来的风悄悄伴随着花香溜入城墙,拂过每个屋角房廊,为整个城堡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青草和阳光味道的安逸闲适。
可就在这一派愉悦的明媚中,却有人注定要不解风情地辜负这大好春。光——匆匆自下城区繁华的街道穿行而过,威斯特手里紧紧攥着一瓶浅色透明药剂,瞪大眼,目光不断在四周巡视着。
梅林一大早就跑进王宫里继续他为国王服务的男仆生涯了。盖乌斯在乒乒乓乓捣鼓了一个上午,把好几瓶药水塞进他另一位房客怀里之后,也慢悠悠出门去采购药材。于是,威斯特就只好啃着冷面包,奔跑在卡梅洛特各个角落把这些药水送到该送的人手上……事实上,除了他没找到本应该由于吃坏肚子待在家里休息的高汶骑士,而不得不绕着上城区跑了将近三圈外,事情其实进行得都非常顺利。
“下午好,威斯特。”
挎着篮子迎面走来。今天并不用在王宫当值的格温远远望见这个盖乌斯家的新住户,当即友好地招了招手:
“我已经看见你在附近跑了好几圈了,是在找什么吗?梅林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在亚瑟的房间里。”
“你好,格温。”
礼貌地朝女仆点点头。从梅林的记忆得知她似乎很受亚瑟王与兰斯洛特的青睐,威斯特倒是能够确定她应该就是史书中记载的皇后桂妮维亚……反正连*师梅林都变成了个年轻的男仆,那么再有个出身女仆的王后或许也不是太难接受。
这么想着,意识到她可能比自己对于卡梅洛特的居民更加了解,威斯特便毫不犹豫开了口:
“我不找梅林……哦不,也不找盖乌斯……你知道高汶这时候一般会在哪里吗?”
“酒馆,或者训练场。”回答得十分肯定。对于这个在圆桌中尤其特立独行的骑士,格温相信,大多数了解他的人都能够很容易猜出他的行踪。
——啊……训练场,当然是训练场。
吊起眼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下意识认为那家伙生病了就不会跑去折腾。刚在酒馆找人未果的威斯特微微欠了欠身,向女仆表达自己衷心的感谢。
“顺便一说,无论他哪里又惹了你,高汶终究还是个骑士,小威。”大约是看少年的表情比起去给骑士送药,更像是去送他下地狱。在威斯特迈开脚步奔向训练场时,格温终于还是忍不住这么说道。
“放心,我不会在卡梅洛特人跟一个骑士闹翻的。”点点头,显然把女仆的提醒当成了对自己的忧虑。在这个时间线中只是一介平民的威斯特回头笑了笑。
“不,我不是说这个。”叹口气,格温愉快眨眨眼,脸上也展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的意思是,高汶是个骑士,所以你可以放心揍他两拳——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散架的。”
“……”
于是,既然连格温都这么说了,不给某些人脸上添点颜色似乎是有那么点遗憾。
走到骑士团的训练场外,看着那个因为吃坏肚子而不能加入只能坐在一边眼巴巴瞅着的身影,威斯特确实这么想着。他甚至已经抬起了一只脚,作势要踹下去,却被发现他到来的高汶一骨碌给闪了过去,只好悻悻放弃了把这家伙踹个狗啃泥的打算。
“嘿!不要那么记仇嘛,威斯特!!”
从草地上一跃而起,豪爽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高汶脸上的笑容十分真挚:
“虽然第一次见面差点捅了你一剑,但那不都解释清了是个误会吗?你还要斤斤计较到现在!”
“嗯?”
语调上扬,威斯特歪歪脑袋,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到高汶在少年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终于挂不住那副那热情过头的表情,骑士才终于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地转过眼:
“咳,那个,我真不是故意骗你去酒馆替我结账的……话说你付了账单吗?”
“付了……”才怪。
有心灵能力这么好用的东西,自然不会被酒馆里虎视眈眈等人来给高汶还债的老板揪着当冤大头。威斯特无奈耸耸肩,一想起这位没个正经的骑士平时很可能也同样坑过梅林或者其他什么人去给自己付酒钱,他就觉得一阵好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向来随心所欲的浪荡子,就是那传说中被法国宫廷诗人誉为“骑士之花”的伟大骑士。
“所以,你真的不姓斯塔克吗?”边笑边把手里的药水丢了过去。威斯特眨眨眼,湛蓝如海洋般的眼眸因为想起那位远在千年时间之后的好友而温柔了一瞬。
“什么?”稳稳接住玻璃瓶,高汶不解皱起眉。
“我是说,你应该好好改改总是乱捡东西吃的毛病了!”
瞥了眼场上训练得热火朝天的其他骑士,再回想一下方才焉了吧唧坐在旁边的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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