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同志,”尤尔达用嘶哑的声音回答说:“德国人的炮火太猛了,把我们所有的建筑物都炸塌了,所以我就让大家先进来躲一躲,等敌人的炮火结束后,我们再出去。”
“内务部的人在哪里?我刚刚看到他们去了哨所外的防御阵地。”虽然内务部队和边防部队一直有矛盾,但洛帕京看到他们冒着敌人的炮火,义无反顾地赶往自己的防御阵地,对他们的偏见顿时一扫而光,还本能地关心起他们的安危。
尤尔达摆了摆头,表情呆滞地说:“我在进地下室之前,看到他们所在的阵地,被德军的炮火覆盖了,可能现在已凶多吉少了。”
“要立即把这个情况向总队进行报告,让少校同志知道,德国人正在炮击我们的哨所。”洛帕京说着坐起身来,抓起桌上的电话机,和总队进行联系。
第90边防总队的总队长贝奇科夫斯基少校听到了洛帕京的报告后,大声地说道:“中尉同志,我们这里也遭到了德军的猛烈炮击,很明显,这不是一般性质的挑衅,这是战争!”
“我们该怎么办,少校同志?”虽然已确认战争的爆发,但习惯于服从洛帕京还是规规矩矩地向总队长进行请示。
“任务是明确的,中尉同志。”贝奇科夫斯基斩钉截铁地说:“不惜一切代价挡住敌人,等待我军野战部队的到来,然后……”他话还没说完,话筒突然不响了。
洛帕京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和总队进行联系的电话线,被敌人的炮弹炸断了。他朝站在旁边听他和少校通话的战士们瞥了一样,蓦地挺直了身体,对着已没有任何声响的听筒说道:“少校同志,我们接受您的命令,只要我们还有一名指战员活着,就连一只德国的苍蝇,也不会让它从我们的哨所飞过去。”
说完后,他将已毫无用处的听筒放回到电话机上,抬头看了看屋里的战士们。现在连他自己在内,还有三十九人,这是遭到炮击幸存下来的全部人员,其中还有六个是伤员。看着战士们沉默而镇静地站在原处,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突然为自己刚才的蹩脚表演而惭愧起来。这些人都是军人,在参加战斗前,他们有权利知道实情。
“同志们,我们和总队的联系中断了,但是命令已经接到。”洛帕京努力地使自己保持着镇静地说:“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地将德国人挡住,等待我们的野战部队到来,再将他们赶出国境。”
战士们听完他的话,都是默不作声,虽然眼睛依旧看着他,却在各自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尤尔达少尉侧着耳朵听了听,然后惊讶地说:“外面的炮声好像停了?!”
“尤尔达少尉,你带着大家去军火库,把所有的人武装起来。”洛帕京看到坐在墙边长凳上的伤员,又补充了一句:“包括伤员在内。”
洛帕京低着自己的部下离开地下室,发现外面的营房和所有的地面建筑物,都被夷为了平地。大家谁也没说话,只是握紧手里的武器,弯着腰快步地跑向了哨所的阵地。
部队进入了战壕,将武器架在了战壕的胸墙上。洛帕京还特意地朝内务部队进驻的阵地方向望了一眼,除了缕缕青烟外,看不到任何动静,也许所有的人都在刚刚的炮击中牺牲了。
“中尉同志,您看前面的树林里,好像有人在活动。”趴在洛帕京身边的米沙忽然指着远处小声地说道:“可能是德国人!”
洛帕京举起望远镜只看了片刻,便将望远镜放在了战壕的胸墙上,为的是不至于因为自己双手颤抖而影响观察效果。他从望远镜里看到,约有一百多名德国兵从森林里走出来,他们摆开稀疏的散兵队形,端着武器,身上没有伪装,甚至连腰都不完,就大摇大摆地朝哨所这边走过来。
“看吧,中尉同志。”米沙在旁边咬牙切齿地说:“这帮该死的德国人多么嚣张,他们甚至都不伪装一下,就像逛大街一般朝我们走过来。”
“中尉同志,”副队长尤尔达少尉来到了洛帕京的身边,低声地对他说:“敌人也许认为我们被炮火消灭了,要不然就以为我们已惊慌失措地逃跑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洛帕京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副队长,小声地命令说:“少尉,让战士们把机枪架上,准备战斗!”当尤尔达答应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时,他又在后面叮嘱了一句:“告诉每个战士,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没过多久,用肉眼就能清晰地看见前面的德国人了,他们还是和刚才一样,一点警惕性都没有,站直了身体继续往前走,就如同散步一般。
望着越走越近的德国人,洛帕京中尉紧紧地握紧了手枪,此刻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于是他对旁边的米沙说:“往下传,谁也不要开枪。当我发出信号后,机枪向敌人射击,剩下的人冲出去和德国人打白刃战。”
当德国人离战壕只剩下不到五十米时,洛帕京大喊一声:“开火!”随着他的口令,阵地上的两挺机枪哒哒哒地吼叫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德国人在枪声中纷纷倒在了地上。
洛帕京跳上胸墙,把手枪举过头顶,高喊一声“同志们,冲啊!”喊完,他就挥舞着手枪朝阵地前的德国士兵冲了过去。
第五十章 边防哨所里的战斗(中)()
看着洛帕京中尉率先冲了上去,待在战壕里的战士,也纷纷爬上胸墙,大声高喊着“乌拉”,端着武器勇敢地朝敌人冲了过去。
德国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座遭受了密集炮击的哨所,居然还能有人幸存下来,一下就被阵地上哒哒哒响个不停的机枪打了个措手不及。看到从阵地上冲出一群苏军士兵,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冲来,有反应快的,连忙半蹲着身体开枪射击;而反应慢的,当洛帕京冲到他们的身边时,依旧还站在原处发呆。
洛帕京一口气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连着打倒了两名敌人。他来不及换子弹,随手把手枪朝着敌人扔过去。趁对方侧身躲避时,他弯腰抄起了地上一支带刺刀的步枪,和冲上来的敌人拼起了刺刀。
紧接着,跟着冲锋的战士也冲了上来,双方的士兵猛然撞在一起,他们刺刀对着刺刀,胸膛对着胸膛相互间扭打、拼杀,在战场上展开了如同中世纪冷兵器间的对决。
虽然德军在人数上占据着优势,但双方却打的难解难分。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完全与苏德两军在步兵作战上不同的特点和习惯有关。德军从腓特烈大帝时代就有重火力轻白刃的传统,而苏军则信奉“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的真理,所以很清楚敌我双方优势和劣势的洛帕京中尉,才想出了这个不拼火力而直接进行白刃突击的打法。
双方打了一阵后,德军感觉支持不住,纷纷调头往回跑,洛帕京也不追击,而是指挥战士们站在原地,捡起敌人尸体上的武器,朝着远处逃跑的敌人射击。等部队返回阵地,洛帕京在统计战果时,发现有三人在冲锋时被打死,另有七个人在白刃战中牺牲。而德军则在阵地前留下了五十多具尸体。
米沙在为洛帕京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时,得意地说:“中尉同志,德国人以为我们都被他们的炮弹炸死了,没想到一上来被我们干掉了这么多人。”说到这里,他扭头朝远处望了一眼,“德国人肯定不甘心,没准一会儿又会发起进攻。”
“没错,米沙。”洛帕京肯定地说:“谁也别想打轻松仗,德国人吃了我们亏,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肯定很快又会发起新的进攻。”
正说着话,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啸声,洛帕京连忙站起身,冲着战壕的战士们大声地喊道:“炮袭,快点卧倒!”话音未落,便有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掀起的泥土洒了他满头满脸。
米沙赶紧拉他蹲下,一起蜷缩在战壕里躲避敌人的炮击。洛帕京仰头看着外面像喷泉一般直冲云霄的泥土,心脏一阵阵收缩,周身禁不住哆嗦起来。在炮弹惊心动魄的爆炸声中,他心中暗自估量着,这一颗落在了阵地前,那一颗会飞过战壕,接着飞过来的炮弹,又会落在什么地方呢?
炮击停止后,远处的德军指挥官举起望远镜,朝苏军哨所外的防御阵地望来。只见烟尘尚未散去的阵地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被炮火犁过一遍的土地上似乎没有什么活的生物了。便挥了挥手,示意站在他身后的部队再次出击。
当德军官兵弯着腰,成散开队形,小心谨慎朝哨所走来时,尤尔达少尉弯着腰跑到了洛帕京的身旁,小声地问:“中尉同志,在刚才的炮击中,有一挺机枪被炸坏了。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能挡住他们吗?”
“准能挡住,”洛帕京低声地说道,接着他又吩咐米沙:“喂,米沙,你到内务部的阵地去一趟,看能不能找挺机枪回来,不管是重机枪还是轻机枪都行。”
米沙答应一声,然后就爬出了战壕,从一个弹坑爬进另外一个弹坑,巧妙地朝远处的内务部队的阵地爬过去。
尤尔达趴在洛帕京的身边,忧心忡忡地说:“中尉同志,敌人的数量太多,而我们在刚刚的炮击中又牺牲了四个人,现在连伤员在内只剩下了二十五人,这样能打得过他们吗?”
“他们的人是不少,可发起的进攻却被我们打退了,还在阵地前扔下了那么多的尸体。”洛帕京心里清楚自己是这儿的最高指挥员,他的表现决定了哨所剩余指战员的命运和性命,也影响着战士们的士气,所以他竭力用平稳的语气说:“决定胜败的不是人数,而是勇气。只要我们的战士不惊慌失措,就一定能打退敌人的进攻。”
虽然洛帕京说得很有信心,但尤尔达再次看了看外面的敌人,还是没精打采地说:“唉,中尉同志,您瞧瞧,德国人有多少人,一个连还是两个连,还是一个营?要是他们冲过来的话,我想我们准得完蛋。”
洛帕京用没有受伤的手抓了尤尔达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说:“少尉同志,扔掉这个荒唐的念头吧!敌人是不可能从我们的阵地上冲过去的,也许野战部队正朝着这里赶过来呢,只要再打退敌人一次或者两次的进攻,我们的援兵就到了。”
“我明白,中尉同志。”在听完洛帕京的这番话,尤尔达一脸苦涩地说:“既然您这么说,我们会继续战斗下去的。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绝不让德国人通过我们的哨所。”
德国人的这次进攻显得格外谨慎,他们弯着腰迈着小步,一点一点地向哨所外的阵地接近。但离战壕还有一百多米时,队伍中的军官高声地喊叫了几句,德军士兵立即开始由慢走变成了快跑。他们一边向前跑着,一边用手里的武器向被炸得残缺不全的工事射击。
“打!”洛帕京猛地站起来大吼一声,随后他端着缴获的冲锋枪朝敌人扫射起来。
仅剩下的那挺机枪哒哒哒地开火了,战壕里所有的战士也都开火了。冲在最前面的德国人像麦子一样,被成片成片地割倒,可后面的士兵依旧不管不顾地朝前冲着。
虽然战士都在不停地射击,可架不住德国人多,眼看他们离阵地越来越近,只要再等哪怕两三秒钟,就能跳进战壕和守军展开近战。每次战斗中,都会有决定胜负的一刹那。就在德军即将冲进战壕时,远处的内务部队的阵地上,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枪喷射出的扇形火网,顿时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全罩了进去。骤然遭到两面夹击的德国人支持不住了,慌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等敌人远去后,洛帕京诧异地望着远处阵地,他心里不明白,自己只派了米沙一个人过去,怎么会有两挺机枪同时射击呢?不过他的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很久,就看到米沙和另外一名内务部的军人,从那边的战壕里爬出来,然后弯着腰快步地跑了过来。
米沙他们跳进战壕后,洛帕京望着他身后的内务部军人,好奇地问:“米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阵地上怎么又冒出活人来了?”
满脸硝烟的内务部战士抬手向洛帕京敬了一个礼,回答说:“中尉同志,我们刚进入阵地,就遭到了德军的炮火打击,绝大多数的指战员当场就牺牲,而我和另外两名机枪手被震晕了过去。直到刚刚米沙过来找机枪的时候,我们才清醒过来。”
“很好!”虽然洛帕京不太喜欢内务部的人,但此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马上命令对方说:“战士同志,立即把你们的机枪抬到这里来,等德国人下次进攻时,我们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战士听到他的命令,却站在原地没动窝。看到洛帕京满脸的疑惑,他才解释说:“中尉同志,德军很快又要进行炮击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我们应该立即转移到哨所里,利用那里的地下工事进行抵抗,等待援兵的到来。”
第五十一章 边防哨所里的战斗(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洛帕京后来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
他记得自己拒绝了柯切托夫,也就是那名内务部战士的建议,坚持要继续在战壕里坚守。谁知在德军新一轮的炮击开始不久,他就被落在战壕里爆炸的炮弹的气浪掀飞了,身上多处挂彩不说,还再次被震晕了过去。
当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下室的一个房间里,旁边坐着柯切托夫。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刚抬起头部便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重新躺下,虚弱无力地问:“柯切托夫,我负伤了吗?”
听到洛帕京的声音,柯切托夫才发现他醒了过来,连忙把头凑过来,关切地说道:“躺下,快躺下,中尉同志,您身上有好几处伤呢。”
“情况怎么样,把德国人打退了吗?”洛帕京望着柯切托夫,吃力地问:“我们的援兵到了吗?”
“我们又打退了敌人的一次进攻,因部队伤亡太大,所以都撤回了哨所,在地下工事里继续战斗。至于援兵嘛,”说到这里时,柯切托夫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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