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珍解宝也早就听到了这番动静,只是武凯如今名义上是在闭关,不得他的吩咐,兄弟二人也不敢擅自开门。
如今听到吩咐,两兄弟俩应了一声,立刻上前拉开院门,只是不等跨过门槛,便听到一阵声浪袭来:
“妖僧,快滚出来受死!”
“兀那辽人鹰犬,你骗得了朝廷,却骗不得我等!”
“杀妖僧、正言路!开恩科、济苍生!”
“罢免蔡京迎天宁、杀了妖僧好过年!”
种种口号不一而足,除了针对武凯本人之外,有的还捎上了朝廷和蔡京。
当然,这其中更不乏夹带私货的主儿——比如那个要求开恩科的家伙。
至于‘天宁’,指的是宋徽宗的生日——他其实是五月五日出生,后来因为五月五日不详,因此便将生日改在十月十日,定为天宁节。
这连蔡京和朝廷都捎带上了,怎得那些御林军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解珍解宝心中疑惑,也不敢贸然闯将出去,于是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威武霸气。
哪成想抬眼望去,让御林军如临大敌、又不敢驱散的,竟是一群方巾包头的书生!
只见他们声嘶力竭的叫嚷着,将手中石子胡乱砸过来,全不见平日那般文绉绉的模样。
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解珍解宝愈发奇怪,按说武凯来到东京汴梁之后一直深居简出,总共也就去面圣了一次,怎得竟惹来这么多闹事的书生?
若外面是粗人,他二人说不得要出去叫板几声,可面对这一群酸丁,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好喊过一个御林军小校细问究竟。
可那小校却也只知道对面都是太学学生,勉强算得上是天子门生,又和朝堂又千丝万缕的联系,故此御林军也不敢贸然驱赶。
除此之外,便一问三不知了。
无奈,兄弟二人也只能回去向武凯禀报。
“太学的学生?”
武凯听说外面是一群学子,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是一群道士堵门也还说的过去,这太学生跑来凑什么热闹?
正疑惑间,便听门外又是一阵大乱,不多时,只见李存忠狼狈的从外面进来,披头散发不说,便连那官服也被扯脱了半截袖子,只有怀中一只木盒,被他死死护在胸前。
“这些措大,真是不当人子!”
冲进堂屋之内,李存忠这才松了口气,恶狠狠朝外面啐了几口,这才转头向武凯苦笑道:“大和尚,洒家可算是被你连累惨了。”
武凯也报之以苦笑:“李公公莫要说笑,我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呢——公公此来,可是官家有什么旨意?”
这后半截话,却是因为看到了他怀中木盒上放着的圣旨。
“这个……”
提起旨意,李存忠却显出几分尴尬来,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官家听说有太学生过来吵闹,特地派洒家过来宽慰——那些学生也是一时不察、受人蒙蔽,大和尚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只需等上几日,便也就散去了。”
这话初听没什么不对,可配上李存忠的表情,却明摆着有猫腻。
武凯略一琢磨,便恍然道:“官家的意思,是想让贫僧忍耐几日,不要和那些太学生起冲突?”
李存忠尴尬的笑了笑,算是默认。
几天前,汴梁城里有谣言传播开来,说有一‘悟空和尚’妖言惑众,阻挠大宋收复幽云十六州,又说其是奸相蔡京的党羽、辽国耶律家的鹰犬,几日间闹得物议沸腾,这才有了今日太学学生聚众围攻小院的事情。
将事情由来简单解释了一遍,李存忠又道:“大和尚,兹事体大,为防消息走漏,官家也不方便明言,也就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切~
什么为防消息走漏,分明是宋徽宗怕这预言有假,所以不敢出面力挺武凯罢了。
“对了。”
李存忠又将怀中木盒递了过来,道:“大和尚,这是官家亲自赏赐的紫金袈裟,身着这件袈裟,一应用度便等同三品重臣——如此荣耀,整个大宋你可是独一份啊!”
废话~
武凯翻了个白眼,以宋徽宗崇道灭佛的秉性,怕是平生头一次赏赐别人袈裟,所以就算是给块破布,也称得上是‘独一份’的荣耀!
第15章 向老前辈学习()
既然宋徽宗都特意嘱咐了,武凯也只好尽量对门外的太学生们视而不见——实话说,这一点并不容易做到,因为这些酸丁的嗓门委实不小,搁在后世,都能把广场舞大妈比下去。
好在就和李存忠说的一样,这些人来得快、散的也快!
还不到傍晚,门外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倒不是说,太学生们没有持久抗战的毅力,事实上带头闹事的某陈姓学生,曾经企图鼓动众人采取轮岗制,昼夜不停的守在附近,隔断一切补给,借以逼迫武凯这个‘妖僧’出来当面对质。
若换个地方,说不定还真就让他们得逞了。
毕竟大宋朝文贵武贱多年,御林军士兵们不得皇命,是万万不敢和太学生们动粗的。
可惜太学生们制定计划的时候,却忽略了地利、人和的重要性。
别忘了,这里可是大相国寺,寺中僧人天然就是武凯的盟友——尤其这些学生们还一口一个妖僧、一口一个贼秃,更是‘激起僧愤’。
再加上寺中高层眼见武凯进宫面圣之后,便被三百御林军保护起来,早就把他看做是佛门复兴的希望了,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酸丁坏了佛门的大事?
于是大相国寺从上到下,对这群太学生是同仇敌忾!
虽说和尚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太学生动粗,但宗教势力的强大,并不在于自身,而在于他们总能鼓动信徒出头冒险。
于是当天下午,近千老少妇孺便乌央乌央的冲进了后院,撕扯、哭喊、谩骂,用尽各种手段围攻这些书生,就差让孩子们抱着他们的大腿喊爹了!
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太学生们哪见过这阵仗?
分分钟便溃不成军、抱头鼠窜!
而大相国寺随后便寻了个借口,将这附近暂时封闭起来,再不让外人随意进出。
不提那些太学生狼狈逃走之后,心中如何羞恼、如何记恨,却说院外清净下来之后,武凯也终于有闲心把玩宋徽宗赏赐的宝贝了。
虽然做皇帝很是不称职,不过宋徽宗对能人异士还是很大方的,除了那身虚名大于实际意义的紫金袈裟之外,还让李存忠捎来了几件大内珍宝——分别是一串儿葡萄大小的珍珠,一件尺许长的白玉如意,还有一对儿黑釉茶盏。
珍珠与如意倒也罢了,虽然称得上是两件宝贝,倒也还不至于让武凯大惊小怪,但那一对儿茶碗却是大有来头!
“这玩意儿好像是……”
武凯将一只茶碗托在手里细细打量,原本纯黑色的茶碗,放在光源之下,便会反射出不规则的斑斓色彩,这色彩竟还不是固定的,而是会随着视线角度的不同而变幻。
果然是‘曜变天目茶碗’!
武凯前世在杭州逛博物馆时,曾经见过半只这样的茶碗,当时好奇的看了下简介,上面说像这样的古代艺术瑰宝,当世一共也只有三件半,除了杭州这半只,另外三件完整的都在日本人手里,被日本人尊为镇国之宝。
若是抗日战争时被抢过去的也就罢了,偏偏这玩意儿是明代以前就流入了日本!
据说最开始流入日本的茶碗一共有四只,不过其中一只已经随着织田信长葬身于本能寺大火当中,所以只有三只保存了下来。
却不知眼前这两只,是不是其中之二。
“老爷,您快看!这只里外都有虹光呢!”
这时扈三娘欣喜的嚷着,将另一只茶碗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旋转着,茶盏外壁果然也散发出了梦幻斑斓的色彩。
“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武凯兴致缺缺的回了一句,也不管扈三娘如何惊喜,便又盯着手中的茶碗陷入了深思当中。
如今是宣和二年秋,再有四五年金军就要大举南下了,中间还有方腊之乱和攻辽之战,武凯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阻止靖康之耻的出现。
但是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如果这‘大怂国’真的没救了,他是绝对不会留下来陪葬的——更何况连赵佶都也没有以身殉国的意思,在金国当了小丑,还苟延残喘的活了好些年呢。
因此,提前预备一条后路是必须的。
武凯原本琢磨着,等自己在汴梁立稳了脚跟,就让武松、栾廷玉攻下水泊梁山,然后将大部分兵力和兵器火药制造工厂转移过去,以梁山作为主基地,再一次扩充战力。
根据武凯的估算,如果不追求自给自足,依托梁山水泊,扩充到近万人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样做,自然是为了避开官府的耳目——毕竟就算自己成了宋徽宗身边的红人,朝廷也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弟弟拥兵过万,威胁京畿安危。
不过梁山毕竟只是个水泊,发展出万余人的势力也就见顶了,想要维持下去,还要向外采购大量的物资。
这么点实力,在金国大军面前自保还显不足,就更别说逆袭了!
武凯也不是没有想过,让武松等人摇身一变,混入朝廷人马当中,暗暗积攒更多的实力。
然而从这些日子打探的消息来看,军中派系纷争纷争不断,就算是做了十几年西军主帅的童贯,尚且压制不住军中的倾轧,自己这等外来户就更难立足了。
更何况到时候被无数只眼睛盯着,火器的威力怕是难以隐藏——武凯可没打算要将这性命攸关的火器公之于众。
总之,想了这许多天他也没能拿定主意,直到方才看到这一对儿‘曜变天目茶碗’,脑海中才忽然灵光一闪——自己既然已经做了神棍,为什么不向神棍界的老前辈学习呢?!
而他想的的这位老前辈不是旁人,正是那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仙药,然后就一去不复返的秦朝方士徐福!
既然千年之前,他就能以寻访仙药的名义东渡日本,自己为啥就不能打着寻药的旗号,去日本开一处分基地呢?
届时天高皇帝远,自己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不过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徐老爷子给人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直接提海外仙山容易被当作骗子,还是等站稳脚跟之后,再徐徐图之吧。
当然,提前在赵佶面前吹吹风,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16章 漫说洪荒【上】()
时隔半月,武凯重新来到了皇宫大内当中。
这一次,他自然间不需要再和那些低级官员一起排队等候,而是径直被带到了皇帝的寝宫——福宁殿。
这日已是十月初九,皇城内外都张灯结彩,准备庆祝明日的‘天宁节’,这寝宫自然是重中之重,还只是下午,便已经燃起了无数儿臂粗细的红烛,将每一处角落都映的透亮无比。
宋徽宗急匆匆的自后门转入前厅,发髻散乱不说,便连玉带也有些歪斜——这昏君该不会是在后面白日宣淫吧?!
好在仪表虽有些不规整,宋徽宗的态度却很是让人受用,不等近前,便双掌合十,微微弯腰道:“寡人迎接来迟,还请悟空禅师见谅!”
“陛下何须如此。”
武凯忙侧身闪过,见宋徽宗抬起头满面希冀的盯着自己,便也不卖关子,从袖筒里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奉上:“贫僧幸不辱命,已将那魔头的名姓和来历算出,还请陛下御览!”
自那天之后,宋徽宗一想到那魔头造反之说便忐忑不已,一连十几日未曾睡得安稳,便连那风流韵事都提不起兴致,所以方才也只是在后面补眠,并未像武凯琢磨的那般龌龊。
此时听武凯真的推演出了那魔头的名姓来历,登时大喜不已,也顾不上等太监上前转呈了,劈手抢过来,瞪大眼睛望去,只见上面写着‘摩尼教反、匪首方腊’八个大字。
“摩尼教、方腊?”
宋徽宗将这八个字来回看了几遍,忙吩咐道:“来人,速速将朱勔寻来!”
等小太监应声去了,赵佶这才又对武凯解释道:“禅师,这朱勔在江南办差十余年,说不定对这魔头会有所耳闻。”
其实不用宋徽宗解释,武凯也知道这厮是干什么的,那花石纲虽然是宋徽宗、蔡京起的祸端,可若没有这朱勔发扬光大,也不至于搜刮过甚、激起民变了。
后来这厮还被列为北宋六贼之一,和蔡京、童贯、梁师成等人并列……
等等!
好像北宋六贼的说法,要等到金国第一次南下之后才有,这岂不是说激起方腊起义,也没能让朱勔彻底垮台?
“禅师,还请稍作片刻,那朱勔的府邸离东华门不远,想来不久便能赶过来。”
武凯正琢磨朱勔的事儿,宋徽宗轻轻抬了抬手,立刻有太监搬过来两个秀墩,分别摆在了两人身后。
既然摆出了世外高人的身份,武凯也懒得跟他客气什么,稳稳当当的坐了上去。
四目相对,宋徽宗便笑着问道:“悟空禅师,我大宋若能避过这一劫,便全赖禅师之功!却不知禅师又和心愿未了,若是寡人能办到的,尽管开口便是!”
不得不说,这厮对‘能人异士’还真舍得下本,前几天刚赏赐了几件宝贝,这转眼又许下空白支票,怪不得那些道士们趋之若鹜呢。
可武凯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愿望,是宋徽宗能帮忙的。
因此略一沉吟,便摆出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冒险推演天机,一是感陛下知遇之恩,二是为了天下苍生,却哪里需要什么回报?”
说着,他又苦笑一声,摇头道:“再说贫僧所求的长生之道,怕也不是旁人能相助的。”
一听到‘长生之道’四个字,宋徽宗眼睛顿时就亮了,下意识的往前探了探身子,颤声道:“怎么,禅师也在追求长生之道?!”
武凯咧嘴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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