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重和疼爱的皇子,我也还是忘不了那一幕。”
元熙帝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皇帝,不论是做皇子时,还是做皇帝的时候,领兵出征是常事,对于他来说,杀数十条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对于面不改色的元熙帝,即使是现在已经在疆场上历练了七年的齐滦,也知自己做不到元熙帝那样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草菅人命。
他敬重父皇,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在无法阻止父皇行为的时候,齐滦只能选择不再触犯元熙帝的禁忌。只要他不再重蹈覆辙,元熙帝也就不会再为此事杀人了。
何况——
齐滦冰冷的眼中浮现几许痛意:“凌姑娘,蔡桓要杀你,是怕你最终死于父皇之手而连累于我。他行为过激,让你受惊了。其实,当年父皇杀人时,蔡桓和罗成都已二十岁了。他二人与我一同照顾那些重症女子,自然也是有了感情的。他二人与其中两个快要痊愈的女子两情相许,本来约定病愈之后就要成亲的,只可惜——”
后头的话,齐滦闭口没有往下说了,话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元熙帝毫不留情的杀戮,让两对本来要成亲的人儿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相守,偏偏行凶者是天下至尊,蔡桓甚至都不能为他心爱的女子报仇,他心中的伤痛憋闷是可想而知的。
凌遥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蔡桓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我想知道,殿下为何明知救我会忤逆皇上的意思,却还要救我呢?”
有这样可怕的前车之鉴,他难道就不怕她会因此被杀吗?
凌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齐滦,不容他的视线逃开,她的目光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如果皇上要杀我,殿下会阻拦吗?”
罗成同蔡桓说,主子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的。主子绝不会再让当年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那是罗成的自信,她没有这样的自信,她要听齐滦亲口对她这样说。
…本章完结…
第十八章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那事之后,我再也没有微服深入民间过,自然也不会再去寻什么罹患重症的女子。”
“自十三岁领兵起,我少在京城,多是带兵在外征战,疆场之上攻防拼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救人的念头呢?”
齐滦想都未想,直接答道,“昨夜回京时,若非为了躲避风雪,也不会折入林中看到那座小院。但是,我既然当面撞上性命垂危的你,又岂能袖手不救?”
“既然救了你,我便想好了,哪怕这次失宠于父皇,我也要护住你这一条性命!不过,待我得知你是明王之女时,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你身份特殊,即使父皇知道此事,也断不会杀你。”
凌遥望着齐滦冷毅的眉眼,看着他满眼的坚定默默地想,当初他救她时,她还在心里嘀咕,救她的这个男人冷得像一块冰,他的属下粗鲁又疯狂,她一心一意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古怪的宁王府。
——却从来不知道,他为了救她,是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的。
秉心持正,即使是数年浴血拼杀于疆场中,也没有失掉一颗纯善的赤子之心,更在强权压迫之下保有自己的信念和原则,这样的宁王,断不是传闻中的那副模样。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闻呢?
“虽然事情已过去了十年,但是也不是什么年深久远难以详查的秘事,为什么京中传闻却跟殿下所说的事实完全不符呢?”
现在想起蔡桓在雪夜中的疯狂举动,那分明透着一股子悲愤欲绝。
凌遥此话一出,齐滦倒是沉默起来,只是原本略微有些柔和的眉眼,似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事情而重新冰冷起来,他放在炭火上取暖的五指渐渐收紧,在火盆之上攥成了一个拳头,然后慢慢的收回袖中。
凝着冷意的寒眸盯着火盆中忽明忽暗的炭火,齐滦寒凉的心渐渐冷硬起来,连他的语声都透着一股子肃杀。
“父皇觉得此事是他的奇耻大辱,所有知情的人都被下令封口不许提起。但我府中有数十座坟茔的事岂能永远瞒得住?”
“前两年我在府中深居简出,能来我宁王府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少有人知。但自我十三岁时领兵出征,打了胜仗出了风头后,京中关于我的传闻就多了。这坟茔之事渐渐传开,被有心人拿去编排,说我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因此性情大变,变得嗜血嗜杀,甚至喜食人肉,而吃剩下的骨架就埋在我的府中。”
“殿下是皇上最为倚重又着意培养的皇子,既然这件事皇上不欲让人提起,又怎么敢有人拿去编排?难道皇上就不为殿下澄清吗?”
凌遥看齐滦沉默不语,又追问道,“即使皇上不为殿下澄清,难道殿下就不能为自己澄清吗?不说当年旧事,也可以说明这些人不是殿下所杀啊。”
齐滦静静看向凌遥,眼中分明是犹如深潭一般的冰凉死寂,他道:“传闻虽非父皇授意,但未必就不如他的意。我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皇子正是他的期望,这些传闻能让人对我生畏,正是他所乐见的。父皇又岂会费心为我澄清?”
父皇只要他想看到的结果,对于他为了这个结果牺牲了什么,对父皇来讲,根本就不重要。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传闻是谁最先编出来的。后来,我查出了幕后之人,却又不想澄清了。便一直任由这些传闻流传至今。”
…本章完结…
第十九章 我根本不屑澄清()
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宁肯背负着非议度日,却不肯为自己辩解半分?
凌遥心中不解,忍不住追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散播谣言的?殿下为何不肯澄清呢?”
“五年前,也就是母后去世六年后,父皇才将萧贵妃册立为皇后,那年,年仅十岁的齐溢从一个贵妃之子,成了皇后的嫡子。”
齐滦眼中皆是冷意,薄唇轻扬,在唇边扯起一抹冷笑,“我母后出身平民,而萧贵妃却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当年萧氏屈居母后之下位列贵妃,她自然是不甘心的。等她当上了皇后,她的儿子成了嫡子,她又岂会轻易放过我?”
“只是我素得父皇疼惜爱重,又少在京城,即使进宫也不去内宫,她难找机会对我下手,自然只有在这坟茔之事上费心编排一番了。父皇又还未立太子,若是遵从立嫡之说,我与齐溢都是嫡子,自然都有机会。她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自然是要用尽余力抹黑我了。”
“左右不过是些妇人伎俩,根本难以撼动我之分毫,”
齐滦轻扬下巴,冷傲笑道,“我根本不屑澄清。”
是不屑澄清,也是不肯澄清。说到底,他内心深处仍是憋着一股怨气的,他怨父皇唯独此事不肯替他着想,更觉得父皇可能知道此事是萧氏所为,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眼睁睁的看着萧氏在此事上攻讦于他。
有时细想,他真是有些闹不清父皇是否真心看重他,如若父皇真心对他好,根本不会容得萧氏暗地里如此动作,如此颠倒黑白的污蔑他。
五年前啊……
凌遥想起来了,五年前,正是元熙帝打败她父王的时候。明王在云南大败,所领叛军大部都被元熙帝剿灭,其所引起的叛乱自然也就平定了。元熙帝回京后,为了庆祝亲征顺利,这才接受群臣建议,将萧贵妃册立为皇后的。
可以说,萧贵妃得以正位中宫,那是用明王的惨败换来的。
凌遥默默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看得清他眼底的怨愤,看得清他眼中的不屑,也看得清他眼中的无情与孤独。
“有时候妇人的伎俩,是会一点一点要人命的。皇后虽不能与殿下接触,可是皇四子齐溢今年已有十五了,他与殿下同为皇子,接触定然不会少,若是他们母子联手,殿下须要万分小心才是。”
“毕竟太子之位只有一个,而有能力争夺的皇子们,却有一群哪。”
在凌遥看来,萧氏这一手,已将齐滦逼到了孤绝的地步。这么一个嗜血嗜杀,冷酷无情,性格冰冷的皇子,人人惧怕,谁还敢接近?
一旦齐滦因此失尽人心,就算是元熙帝力保,朝廷上下就真的能接受这么一个太子吗?
齐滦的不屑澄清,实际上也是对萧氏的一种纵容。纵容了她对他的持续伤害。
凌遥的提醒是一番好意,显然齐滦也能体会到她的好意,顿时冰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心下微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这样情真意切的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他默默地看向凌遥,她的那双大眼睛真的很好看,在烛光的照耀下,就像是飞舞在灿烂阳光下的蝴蝶一样,特别有神采,也特别的灵动。
“凌姑娘,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姑娘想隐瞒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姑娘,那些传闻都是虚言,你可以放心住在我府上,我保证,绝不会再让姑娘受惊的。”
他心里想的是,等她住到伤好了,他再亲自送她回明王府去。
…本章完结…
第二十章 有些黑暗只能自一人穿越()
“殿下客气了。”
被她用话一激,齐滦还真就坦诚相待了,将多年旧事都拿出来与她分享,就是怕她心有疑虑不肯久留。对于这样坦诚的俊美青年,凌遥自然心生好感。
她望着齐滦真心实意的笑道:“我心中纵有疑虑,此番听了殿下的话,自然也都消解了。只是,我当真不能住的太久,最多十几天我就得走。要是回去晚了,我怕事情有变,就没法子替我母亲和弟弟报仇了。”
明王妾室和庶子接连被杀的事情,不能由别人揭开,否则这将会是明王府的又一个大笑话。搞不好被明王三下两下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就没办法报仇了。
她手里攥着这件事,才好回明王府去搅弄风云,亲自替这些无辜被杀的妾室和庶子们报仇。
要想出奇制胜,往往只有占得先机才行。
齐滦听了这话,心中默然,那十几天就十几天吧,他也不能强留人家姑娘不准人家走啊。
不过,齐滦心中仍是好奇,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凌姑娘,你当真不能告诉我,要杀你的人是谁吗?”
“也不是不能说啊,”凌遥笑了一笑,才道,“先前不说,我是怕殿下会插手此事。如今听殿下所言,并没有将我的事情闹出来,自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殿下是知道的,我父王只有凌珏一个嫡子。五年前皇上攻破云南首府之前,陆王妃就力战而亡了。后来入京,父王又新娶了一任王妃。当时父王入京时,将云南的妾室和庶子庶女都带入了京城。这凌珏心里扭曲,他同他的母妃一样,十分痛恨我父王的妾室及庶子庶女,陆王妃是他的亲生母亲,一经战死,他心中难以接受,便迁怒发泄在父王的妾室和庶子庶女身上。”
“这两个月以来,我母亲和弟弟已经是他杀的第四个妾室和庶子了。数日前,他将我母亲和弟弟骗出王府,然后拖到那小院中要杀掉时,我尾随而至,就想救出他们,结果被凌珏抓住,他怕事情败露,又对我们满腔恨意,自然是要把我们三人一起杀了的。若非殿下救了我,大概我这个时候就死了吧。”
实质上,那个“凌遥”已经是死了的,如今活着的,是穿越而至的21世纪外科医生凌遥。不过,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必要同齐滦说的。
凌遥说得平淡简短,齐滦却听得心惊,明王府那个只有十三岁的世子凌珏居然是残忍杀害了那小院中八条人命的凶手吗?
齐滦并非不信,他只是震惊。没想到那个样貌如女人般妖艳的小男孩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和这样狠辣的手段。不过,他到底同凌珏接触不多,也并不了解凌珏的为人,若非听凌遥说起这些,他大概只会以为,凌珏只是个样貌出众的降王世子罢了。
“凌姑娘,你当真不要我帮你吗?”
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像凌珏这样的身份,就算把事情闹到官府里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齐滦倒是很赞成凌遥要亲自报仇的决定的。
只是,凌珏是明王的世子,又是明王府唯一的嫡子,如凌遥所言,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若想一个人去找凌珏报仇,岂不是难如登天么?
若有他相帮,肯定是要容易些的。
齐滦这话中显现的仗义相助,还是让凌遥很感动的。
她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却反问齐滦道:“当年皇上对殿下所做的那件事,肯定也让殿下一度难以接受吧?当年那样的境地,可有人帮殿下吗?”
齐滦不知她这话何意,想了片刻,才摇头道:“没有。父皇管得严,那段时日,没有人能接近我。我只能一个人在房中反省自身,慢慢熬过去。”
那时,蔡桓和罗成亦痛苦百倍,又哪里有人敢来相帮呢?
他们就像是冰原中被重伤后的猛兽,只能独自缩在一隅,默默的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等待伤愈的那一天。
“那就是了,”凌遥微微地笑,“这世上有些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承担。即使知道前路黑暗不明,也要勇敢的向前。毕竟,有些黑暗,只能独自一人穿越。何况,总有那么一日是能闯过去的。殿下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既如此,就该让我自己放手去做。”
她在现代的日子里处处都是黑暗。
对她来说,黑暗算什么,她是最不怕黑暗的。
…本章完结…
第二十一章 若有陪伴,谁又愿意一个人品味孤呢?()
这个道理齐滦当然是明白的。
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件事,他听到凌遥这样的话,心中一定会钦佩她的勇敢和坚定。可是,他一个人真真切切的熬过那些岁月,他太明白那其中的煎熬和苦楚了。
听凌遥说也要独自一人闯过黑暗去,他心中便觉不忍。不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风霜刀剑,不忍她独自一人熬过那些黑暗。
但是,他什么反对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很认真的看向凌遥,俊朗眉眼上的冷硬渐渐放松下来,这让他冷毅的面容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甚至他的目光中还添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