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心中的纠结与煎熬也不比他少吧。
一念及此,齐滦心中便极为感动,他红了眼眶,望着元熙帝道:“父皇,儿臣没想到父皇原是这样的心思,儿臣本来还以为——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他心中愧极,便想给元熙帝叩头请罪,却被元熙帝拦住了。
元熙帝望着他微微笑道:“是朕从没有把这些心思告诉过你,你的性子,又是绝不会主动问朕的。憋在心中胡思乱想,又说什么错怪不错怪呢。还好你始终都是相信朕的,相信朕是为了你好。朕最为看重的,也是你这一点了。”
“如今,既然朕已把话说明,这一切就都过去了。咱们亲父子之间,也不必再提及过去的旧事了。”
元熙帝顿了顿,又笑道,“朕方才说了,朕会还你清白的。朕方才让萧氏和溢儿禁足时,便已想好了。你府上那些女子的坟茔,就都迁出来吧!朕已为她们找好了墓地,到时朕会派人去好好安葬她们的。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整修你的王府,迎娶你的王妃便好。剩下的事,朕自会替你办妥的。”
齐滦不解:“剩下的事?父皇要做什么?”
“自然是替你澄清那些流言啊,”元熙帝微微笑道,“萧氏毕竟是皇后,这事不能把她摘出来,不过除了她,还有谁散布的流言,朕心中有数,自会将他们都找出来的。朕将那些女子迁出你的王府安葬之后,自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里告诉众臣,你是为了救那些罹患重症的女子,才将她们带入王府医治的,只不过,那些女子病重不治才死了,你将她们葬在府中,也是不忍她们孤魂流落在外,而这些年,是朕不许你把这些事说出来,才被流传成如此模样的。如今你即将大婚,不可被这些名声所累,朕便做主替你澄清此事,还你清名。”
“到时,大家都会知道,滦儿你身上并无污点,你为大齐征战数年,又有清名在身,你是当得起这个太子的。而朕在册封你之前,必定要为你扫除障碍,不叫你为声名所累,这也是你在成婚前,朕应当为你做的事情了。”
元熙帝顿了顿,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只听他又问齐滦道,“只是,滦儿,朕着意为你澄清污名,许多事情朕皆可以说,但那些女子究竟为何而死,朕却不能实话告诉旁人,你能体谅朕吗?朕方才的说辞,你觉得可以吗?”
如若照实说了,只怕齐滦声名得清,他这个皇帝的名声却要生生被毁了。他虽想为儿子澄清此事,却又不愿意为了这陈年旧事再带累自己的名声,是以,才有此一问的。但他也知这样不妥,却再无更好的办法了。
齐滦此时已被元熙帝的一片诚心所感动,倒并不在意元熙帝是否说出当年的全部真/相,何况,他也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他当然也不愿意为了澄清自己的名声,反倒带累了父皇的名声了。
所以,听闻元熙帝如此说,齐滦忙道:“父皇,这件事,儿臣听凭父皇处置。父皇要如何做便如何做,不必询问儿臣的意见。父皇已经如此为儿臣考虑了,儿臣又岂敢置喙父皇呢?何况,这件事情,儿臣已经明白了父皇当年的心思了,儿臣心中对父皇再无误会,自然是可以体谅父皇的了。”
元熙帝听了齐滦此言,只觉甚为贴心,得了齐滦此话,他也就放心了。
除这件事外,元熙帝倒是还有一件事要同齐滦说,待说完这事后,便又开口道:“溢儿来寻朕告状之事,到底还是说明他心中有些想法的。这都是他长于萧氏身边,在萧氏那里学来的。他小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也已有十五了,再过两年便是封王爵的时候了,等成了婚,就可以在朕这儿领差事了,从前也就罢了,可往后,朕看还是不能让他跟萧氏在一起太久了,还是该磨练磨练他,不能让他的眼光太浅,老是看着这眼前的得失,否则的话,他怕是要生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齐溢跟齐滦如此争锋,元熙帝当然是能看出来齐溢和萧氏真正的用心的,恐怕他们还不只是为了打压宁王,这打压宁王的下一步,不就是抢夺太子之位吗?
如今,他和母后心里都是清楚的,只有滦儿会成为未来的皇太子,可萧氏和溢儿却是不知道的。萧氏为皇后,溢儿便也是嫡子,若是论立太子立嫡,那溢儿自然也是有机会的,也难怪萧氏会有这般的心思了。
齐滦听了这话,便问道:“父皇,您是对四弟有了什么安排吗?”
“恩,”元熙帝点点头道,“再过两个月,便是先帝的忌日了,自那天起,朕每年都会派人去景陵给先帝守陵祭拜先帝三个月。大齐开国以来,给历代先帝守陵的人都是庶出皇子去,而且,皆是不会承继帝位的皇子去。从前那些年,朕看皇子们年纪都小,又不愿意让你去,所以一直拖着,只让大臣们前去,如今既然溢儿都十五了,那这次,等他禁足期满了,就让他代替皇家和朕去给先帝守陵三个月罢。想来,这也能让他明白,这太子之位,是绝不会轮到他身上的。”
对于元熙帝的安排,齐滦自是没什么话说的,齐溢在他眼中就跟个陌生人差不多,他们虽为兄弟,但实际上还真没什么情意,既然元熙帝替齐滦打发了他,齐滦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想着齐溢不来惹他便好了,其余的便没什么要紧的了。
想到这里,齐滦便抿唇道:“父皇安排便好了,儿臣听父皇的。”
*
正月十五一过,便代表着年节已完。
京城里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朝中复印开朝,而各府里借着年节的走动也都慢慢的少了许多。
齐氏忙了这么些时,等正月十五一过,她就清闲下来了。这一闲下来,她便想起凌遥当初的嘱咐来,凌遥说,她可能会有身孕,而正月十五过后,只要请尹先生过府来诊脉,应当就能诊出来了。
一想起这个,她立时就让樱桃去请尹先生过府来给她诊脉。而尹先生来得也很快,到秀水阁来给她诊脉之后,果然就如凌遥之前所说的那样,齐氏确实是有了身孕了。
…本章完结…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能够抗衡老太太的人()
齐氏有孕,本是喜事,但她心中仍有顾虑,所以之前尹先生给她诊脉时,她仍旧屏退左右,只让樱桃在她跟前服侍,所以尹先生诊出她这是喜脉后,也只有樱桃知道她是有了身孕了。
齐氏没让樱桃声张,听完尹先生的嘱咐,就给了尹先生赏钱,而后让樱桃送尹先生出府了。
尹先生来明王府给齐氏诊脉,名义上是诊平安脉的,所以这会儿除了樱桃,谁也不知道齐氏原来已经有了身孕了。
樱桃去送了尹先生回来后,见齐氏倚在美人榻上沉思,便抿唇低声道:“这几年里,主子就一直盼着有孕,目下主子如愿有了身孕了,怎么却反倒不高兴了呢?”
“我倒也没有不高兴,方才尹先生诊出我是喜脉时,我也是挺高兴的,只不过,想起我目下的处境,这高兴之后,却反倒担心起来了,”
齐氏眉间紧锁,确实是愁容满面的,不等樱桃再度发问,她便抿唇道,“王爷虽不曾明说想让我有孕,但这些时日,他去外头那些地方厮混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就是回了府里,也很少去后宅那些妾室那里歇着,这一两个月里,倒是多半都歇在了我这里。”
“自我上回同王爷说了,不喜这夜魂香的味道,王爷也便没有强迫我用这个,可见王爷心里自己也改变主意了,他也是想要让我有孕的,自然,他也是不知我已知悉夜魂香有毒才弃之不用的,这一点上,我倒是与王爷不谋而合了,所以说,王爷若是知道我有孕了,想来也是会高兴的。”
听了齐氏的话,樱桃便笑道:“既然是这样,主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主子有孕本就是喜事,也是应当告诉王爷的,王爷若是知道主子有喜了,定会高兴的!”
如今大公子流落在外,被大齐全境通缉,就算是王爷的嫡长子又如何呢?看大公子这个样子,已绝不可能再回到明王府了,所以,这样一来,王爷自然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王妃身上的,如此情形下,若得知王妃有孕,又岂会不高兴呢?
“所以我担心的并不是王爷,而是老太太,”
齐氏道,“你别忘了,当初遥姑娘查出来的,是我身上中了两种毒的。一种是王爷所下,另一种却是老太太所下。王爷固然因为凌珏的事儿不再对我下毒了,但老太太却还是依旧送了合欢果来啊。我若将有孕之事公诸于众,王爷听了固然高兴,可老太太迟早也会知道的,到了那时,我又该如何跟老太太解释呢?”
“旁人不知道这合欢果是老太太为了阻我有孕才送来的,自然也不知我身中合欢果的毒,而老太太却是知道的,若她不知我已解毒,而误会我是在中毒的情况下有孕的,这又该如何解释呢?又或者说,老太太会不会认为我是一直在欺瞒她呢?樱桃,我虽恼恨老太太给我下毒,阻我有孕,但眼下,我还不想跟她翻脸,至少,我不想在生下嫡子之前同她翻脸,这于我,多少是不利的。”
凌鼎已经不再给她用夜魂香了,而在年前,老太太从云南派人送来了回信,也给她送来了合欢果。从那会儿起,齐氏心里的疑惑就解了。她起先一直不知道凌鼎和老太太分别给自己下毒阻她有孕之事他们二人之间是否互相知情,又或者说,二人的目的到底是否是一样的。
之前她就猜想,凌鼎和老太太都给她下毒不让她有孕,这母子二人应该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给自己做下的这些事情的,而在凌鼎不用夜魂香后,老太太却还要她继续用合欢果,齐氏那时就知道了,他们母子根本不知道对方做的这些事,而他们各自给她下毒的目的也是不一样的。
凌鼎阻她有孕,应当是为了凌珏,所以在凌珏彻底不能承继他的爵位之后,凌鼎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让她有孕,替他再生个嫡子出来才行,所以这毒也就没了继续的必要了。
而老太太给她下毒,阻她有孕,却分明不是因为凌珏,不然,她写去的信上已经说明了凌珏的情形了,老太太却仍是给她送了合欢果来了呢?这就说明,老太太给她下毒阻她有孕是另有目的的,然而这个目的,她却根本猜不出来,也不知为何。
“可是,就如同主子方才所说的,老太太迟早是会知道主子有身孕的,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而且,奴婢觉得,越早告诉老太太越好,若是拖着不说,奴婢怕此事到最后又节外生枝生了变故,反倒是对主子不好了,”
樱桃急主子之所急,看齐氏如此苦恼,便给齐氏出主意道,“主子若是不愿跟老太太翻脸,其实也并不难办。大可告诉老太太,这事儿是遥姑娘撺掇主子干的,而且,当初这结盟之事,本来就是遥姑娘先提出来的,这会儿主子有孕了,不把她搬出来堵老太太的口,又能靠谁呢?这遥姑娘会医之事,迟早也是会被人知道的,主子何不借遥姑娘的名头用一用呢?老太太即便恼了主子擅自做主,但遥姑娘是宁王殿下的人,老太太总不至于会迁怒遥姑娘吧?只要老太太知道主子的毒是遥姑娘所解,这才有了身孕的,想来老太太就算生气,也会因为顾忌宁王殿下而不敢对主子如何的。”
“奴婢的这个主意,主子觉得如何呢?”
“我与遥姑娘结盟之事,肯定是不能告诉老太太的,别说是老太太,就是除你之外的旁人,都是不能说的,纵然我跟遥姑娘来往密切,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但我跟遥姑娘之间具体有些什么事情,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但是,却也不是说你的这个主意就不行,”
齐氏沉吟片刻后,道,“老太太知我有孕,定会想到我是将她的毒解了才能怀孕的。但一来,我是如何知道她给我下毒,二来,我又是如何解毒再有孕的,这疑惑老太太必定会有,而这答案也必定绕不过遥姑娘去。虽不能让老太太知道我与遥姑娘结盟之事,但我与遥姑娘来往密切却未必要瞒着老太太,就像你说的,老太太即使恼了我,却未必会迁怒遥姑娘。如果让老太太知道,这一切都是遥姑娘帮我的,想来老太太也不会怪我的。再加上,王爷也是一心想再要个儿子的,所以说,这事老太太未必就站得住理。再者说了,这事儿也绕不开遥姑娘去,否则的话,怎么解释我这五年都不知情,偏偏出了遥姑娘这档子事后,我就有孕了呢?”
齐氏深知齐老太太的性子,从前凌鼎不看重她的时候,这府里的事,老太太样样都要写信拿主意,想要把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也是这会儿,凌鼎没了凌珏,再加上凌遥势大,这凌鼎因为想再要个儿子才抬举了自己,让自己揽下了往云南写信的差事,这么一来,老太太自然是不满的。
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又是老太太的媳妇,这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违背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就算怪罪下来,她也只能受着,甚至,如果老太太发狠不要她的这个孩子,说她不能生,甚至说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凌鼎的,也要她打掉这个孩子,这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她根本不知老太太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打算的,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抗衡老太太,也没办法保证这孩子的安全。
而凌鼎素来也是很听老太太的话的,齐氏自认与凌鼎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就怕凌鼎被老太太说动,在老太太对她腹中之子不利时袖手旁观或是坐视不理,这都是齐氏不愿意看见的。
所以,她需要找一个能够抗衡老太太的人出来。而这个人,不仅仅要是明王府的,还能有着老太太不能动的靠山,也只有这样,才能既管得了她这件事,又能从老太太手里保住她。
而这个人,非凌遥莫属了。
见齐氏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樱桃便跟着高兴起来,她道:“既然主子已经想好了,那就可以把这事儿告诉王爷了吧?王爷知道主子有孕,肯定会让主子给老太太写信报喜的,到时主子也不必在王爷跟前说老太太的这件事,只管悄悄在心里把遥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