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你就要钻出去跑走,我用画笔空画圈生出一个捆束符:“定!”
我没你个子小,钻不过你,还定不住你了?
你身子一僵,木偶一样动弹不得,小脸憋得通红,眼看我拿过画纸,泪珠哗啦啦滚落:“为什么要烧掉?!不要烧!你烧了我再不和你玩了!”
孩子就是孩子,幼稚!还拿玩不玩做威胁!
“我才不乎!”从来就没人陪我玩,所有人都拿石子丢我,我的心早已麻木。我根本不乎!不就是烧一张画,我从来都不哭!
“求求你不要烧,画上有你,美美的吾舞哥哥!幼幼爱的吾舞哥哥。”
原来你不让我烧,只是因为画上有我!
“美有什么用,反正他孤零零一个人,娘亲没了,家没了,什么都没有了。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它从来就什么都没有!”
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我根本就不该出生!
死亡,对于我来说,是好的结局。
“哇呜——我乎,我乎你!你还有我啊!你若是觉得它孤单,就旁边画上一个幼幼,幼幼陪着你。”你的眼泪一直流,哭花了打你脸上的捆束符,嘴里一直哭嚷着这句。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哭?
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可为什么当你说出那句话,我却感觉那么温暖?
“你愿意陪着我?”我垂眸,哑声问道。
“嗯。”你坚定地点头,困束符被你哭花失去法力,你僵硬地挪动身体,像个木偶一般靠近我,从怀掏出一个小药瓶,“吾舞哥哥,消肿药!你总是哭,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我偷偷放橱子上的消肿药,你为何不用?”
原来你拼命去够橱子是为了给我拿消肿药!
我是每天躲被窝里哭,被你现了。
可被人第一次窥见脆弱,我出乎意料没有觉得反感,而是接过你手的那小瓶药膏。
你哭红的小脸上还有黑乎乎的墨滴,鼻头也红,两个眼睛肿成小桃子,却咪咪笑着弯成月牙小缝儿。
“你用!”你的眼睛肿得比我还厉害呢,却先想到了我。
“不要!你用!用完把我画上去!就画你旁边!我们再不分开。”你小身子挺直,摆出一个你认为好看的姿势。
我的身边,画上一个你,从此一双一对,再不孤单。
可已经晚了,画已经烧毁了一半。
我的命,活不过明天了,我们还没一起,就要分开。
晚了,一切都晚了。
或许我该庆幸,因为画已烧去一半,若真是将你画入,这画一旦烧毁,连同你的命也没了。
我岂能自私地要你陪着我死?
“哥哥明日再给你画,好吗?”我柔声道,唇角勾起一个弧。
这是我第一次对你笑,对着一心想要陪伴我的你。
“好!那你明天一定要给我画哦。”你什么也不知道,还天真的笑。
你笑起来颊边有一颗小梨涡,眼睛眯成月牙,左眼角还有一颗小痣,真是好看。
我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没有明天了,没有机会了。
我们出生便相识,错过了五年,待我现我不再孤单,真正认识你,却是将死之时。
为何命运总是和我开着一个又一个承受不起的玩笑?
我将你抱上榻,看着你沉沉睡去,甜甜的笑视线又一次被泪水模糊。
我头也不回地冲出门,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重重地倒了下去。
大雨滂沱,从漆黑的夜空泼下,仰视的角就像无数的箭直冲下来。
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雨水钻进耳朵,睁不开眼,耳畔只剩雨声和逐渐缓慢的心跳。
天空哭了吗?它哭什么呢?
冰冷和黑暗似乎从我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蔓延得无边无际,我始终无法冲破。
这样的黑暗我很快就看不见了,应该笑才对啊!
五脏腑都抽搐,撕裂一般的疼,嘴角沁出血,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但我不能让你看到我死去的样子。
就这样安静的死这里。
没人看到也无所谓,反正我对任何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或许,除了你。
我笑了。
至少我死之前,还知道有个人想要陪着我。
至少,死之前,还有你陪着我一起走过后的一段路。
我……还不算太冰凉。
娘亲,舞儿没本事,报不了仇,舞儿来陪你了……
耳畔响起窸窸窣窣声,双脚踏得雨水飞溅,一深一浅,还跌倒了,甚是焦急,比我赴死的脚步还要焦急!
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去的样子!
就像娘亲不想让我亲眼看到她死我面前,幼小的心受了刺激,你会不会记不起我的脸?
“吾舞哥哥,你是不是要死了?你流血了。”你的小手为我擦去唇角的血迹,眼泪一滴滴打我面颊,热热的。
是的,我要死了。你忘了我,不要哭了。
求你不要再哭了……
睫毛温热,有泪从眼角滑落,好雨太大沿着我整张脸流,让你看不见我流泪。
我从来没有这么难过,听见你哭,比我死还难过。
我感觉你小小的手指扳开我的唇,冰凉的液体灌入口,顺着咽喉向下,我就像沙漠久行的人遇见一股清泉,身体的剧痛逐渐停止。
“这是什么?”我望着你手的酒囊,第一次见你就见你挂着它。
“不知道!”你挠挠头,“娘亲说了,这酒囊里有两个暗囊,左边的水水,快死的时候喝;右边的水水,绝望的时候喝。”
“快死”和“绝望”?有区别吗?
我拿过酒囊一嗅,全身竟是一颤。
快死时喝的左边是有起死回生功效的“天一神水”,是救命的。
而绝望时喝的,却是“豸裂心水。”
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却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挽救人命的剧毒!
我恍然,怪不得这酒囊你一直身携带,原来是你娘亲为了防止意外给你的救命药!你却给了我。
可为什么又给你“绝望”时喝下的毒药?
莫非你娘亲预见你会有什么危险?
“吾舞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半夜跑掉扔下幼幼一个人!幼幼一直陪着你!”你咬着下唇,泪滴剔透。
雨声不断,我们抱一起哭成一团,泪水融一起,每一次深深的呼吸,肺叶胸腔里全是彼此的味道。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孩子。
其实我一直是个孩子,我才十岁。
却一直承受着远远不该是孩子承受的孤单寂寞。
吾舞哥哥,我的舞……
这个名字真好!
幼幼,你将自己救命的神水给了我,这已是你第二次救我。
我们拥抱着彼此,浑身被雨水浸透,我能听到你心跳的声音,那般温柔。
我忽然很喜欢这样的寒冷,因为你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我,给我活下去的勇气。
就算一片黑暗,睁开眼,我仍看不见未来,我也甘愿相信,活着还有一个理由,可以是为了爱。
为了爱你。
其实,勇敢的不是我,是因为你温暖了我的手,能和你牵着手,伤就不会再痛。
原来,心甘情愿,就什么都能承受,即便曲折坎坷,我也不乎还有多久的苦要走。
有你陪着我就足够。
你不会知道,因为你的存,温暖了一颗冰冷的心。
就像画上的你和我拼凑了一个完整的生命,那是暖的颜色。
那一刻我誓,你的舞,再也不会离开你,今生今世,我们都要一起!
从今以后,你我都不会再孤单,再也没有人将我们抛弃。
那天起,你我相伴,日子似乎平静过,直到你十岁的一天。
你娘亲,就是病重多年的鹰宇国前女皇,忽然离奇辞世,掩藏朝的矛盾和暗流一瞬间爆。
你才十岁,怎么抵挡得住早已觊觎你皇位多年的野心家,权利的争夺愈演愈烈,政变和叛乱来的气势汹汹。
小小的你被推上断头台,我策马去劫法场时,你哥哥赫连千昊已经那里。
那一年,他十五岁。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一夕间平定了所有叛乱,但他为了救你,断了一条手臂。
赫连千昊理所应当登上了皇位,鹰宇国一夜换天,而你这个小女皇,成了鹰宇国的初雪公主。
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天真、娇蛮、甚至有些幼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当我看到你即便挂上昏君的牌子,被人砸鸡蛋,丢烂柿子,推上断头台,却泰然自若,即便被废黜失去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从未掉眼泪,好像这般惊天巨变于你无关。
我才觉你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似乎有着双重人格。
你娘亲赫连静西,是赫连家族秘道家。赫连家族世袭的秘道术与我琉璃家的以画杀人不同。
攻防刀剑都不是拿手绝技,靠的是舞技的秘术,这是一种靠吟唱和舞蹈形成的精神攻击,杀人于无形。
舞艺精湛的你无疑就是这门秘技的唯一传人。
你拥有可怕的秘术修为,聪慧过人,又岂会是你表现出来的不理朝政、事事依靠你哥哥做主,这般的昏君模样?
你每逢月圆都会神秘失踪三天,我跟踪过许多次,皆是无果而终。
你不说,我也不会问起。
隐约觉得这和你娘亲给你的那个酒囊有关,若非预见一场命劫,哪个母亲会给自己的女儿毒药?
让我诧异不解的是你娘亲死得蹊跷,还有你哥哥赫连千昊。
赫连家族秘术传人有两门,一是舞技,传女不传男,另一门也是整个秘道术强的一种,只传男子的蛊术和操控。
按理说这门秘术的传人应该是你哥哥赫连千昊,但我多年观察,他并不会。
你娘亲精明过人,岂会让这门秘术失传?若另有传人,又会是谁?为何不传给你哥哥?
除非……
可怕的,是随着你年纪的增长,我现赫连千昊看着你时,竟与我望你的眼神那般相同,那绝非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怜,而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直到你十五岁的那个夜晚,我看到你们争执的很厉害,距离太远,听不清你们说什么,但我看见他强吻了你,还撕破了你的衣裳。
你哭着跑开,月下呆呆坐了一整夜,你自从长大以后,从来不哭的,你是那么乐观开朗又坚强,这是连我都从未见过的脆弱。
而事后我婉转问起,你只是微微一笑,说不会有事,他是你亲哥哥。
七月十五日。
这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天。
这一天,我接到父皇的册封太子的圣旨,他要我回国。
我以为他早已忘了我,我不想回国,只想和你一起,过着平淡的日子,就这样成双成对一直到老。
可我还是决定回去,为了报仇,为了你。
如果我能登上皇位,就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就能带你离开,远离你哥哥对你的骚扰,我有不好的预感,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潋滟的晚风,水洗的明月,那一片紫竹林的精舍。
这是我们约会的地方。
而这一夜,注定不同,七月十五日。
窗外的竹林仿彿有紫霞浮动,像柔软朦胧的轻纱,将光晕落你我的瞳底。
今夜,你很反常,很……主动。
“嗯……”你柔软月凉的掌心包裹着我敏感的硬挺时,我喉咙逸出声音,却拒绝的无力,“幼幼,我们……我们还没成亲,不能这样,等我回国登上王位,我会来迎娶你。”
“陌舞,你不喜欢我吗?”你失落地垂下头。
我看起来还坚持理智,可你手心撩起的火焰似乎带有魔力,要将我体内的囚禁困兽的牢笼烧毁,狂野勇猛的野兽一旦放出,接下来就会一连串失控。
“不是。”这些年来,我们早已许了心,多也只是拥抱亲吻,我很想要你,但我想把美好的记忆留成亲那一天。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讨厌,讨厌你!”你嗲声嗲气地用小拳头捶着我的胸。
静静的竹舍,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你忽然紧紧地抱住我,像是用生命的力气。
你的眼泪我衣襟晕开,心脏的位置。
你抱着我的手都颤抖,哭腔里的颤音震碎了我的心:“陌舞,不要走,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离开,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求求你,别离开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还要一辈子一起。我会回来的,等我。”
只是简单繁琐地重复去和留的词句,今夜听起来,却总觉得有汹涌的液体胸臆间澎湃,一不小心就会决堤。
“若我不了,就等不了你了。”你不安的预感强烈,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刷过睫毛,晕过胭脂,坠入无尘埃。
我的心猛猛地震了一下,呐呐道:“是不是你哥哥……”
“不是不是……”你将眼泪擦我的胸膛,我看不见你的眼睛,只听见闷闷的声音心脏的位置不断地乞求,“我就是预感。这种预感很不好。不要走,不要走。”
“若你不了,我会等你回来。一直等!”
“你会回来的,对不对?”你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类似呓语,泣不成声。
“会的,会的!别怕,有我。”我拍拍你的背,像安抚一直焦躁的猫咪。
我没敢告诉你我和你有着同样的预感,甚,但我决不能你面前表现出来,那样只会让你加不安。
“让我看看你的心。”你将我压到床榻,伸手去解我的衣襟。
“呃……”我还坚持什么呢?我吻上你的唇,柔情你的呼吸氤氲,“看了我的心,你就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你是我的人!”你一向冷静的眸子今天格外慌乱不安,总想确定所属权。
“我一直都是你的人。”我翻了个身,反客为主,解开你的衣带,“现轮到我看看你的心,这样才公平。”
“不要不要!”你面颊晕开的羞涩,就像冬日里盛开的梅花,小手护住自己衣襟,鱼儿一般想要逃窜。
“为什么?”是你挑起我的,现要拒绝,来不及了。
我伸手将你拽过来,逮住你乱踢的小脚,双臂一推,牢牢地将你固定自己的钳制范围内,手掌滑入你的衣衫,烫热的温透过薄薄布料传递。
“那就把灯熄了,人家……人家今天的兜儿不是你喜欢的纯白色。”
我笑,原来是这个原因。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
“没关系,我会快一点让不好看的兜儿消失。”我咬断你兜儿的红线,薄唇埋你胸前,喷吐的热气烫人,呢喃道,“今天我不喜欢纯白色,喜欢粉红色。”
那是你因为我的吻,肌肤泛出的粉红色,那是你和我共舞,激情晕染的诱人色彩。
我至今还记得我们合二为一时,你脸上的红晕。
还记得你温热的体温和紧紧的包裹。
还记得彼此心跳的声音。
你吻去我面颊的热汗,我耳边说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陌舞,你是月一般优雅,花一般妖娆的男子,愿得一人心,白不想离。”
“幼幼,随我离开。我们回雪翳。”我很怕,怕你出事,怕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哥哥会对你不利。
“我等你,等你回来。”你拒绝了,婉转的拒绝。
你总觉得欠你哥哥的太多,他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