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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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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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前说过,这地宫的机关设计者花样百出,前头有箭矢机关了,这里不太可能再有,所以箭矢可以排除。勈収顔 也不可能是杀人不留痕的机关,莫说千年前,即便是本朝,杀人不留痕的机关都是极为厉害的。这等机关若有也应该在后头,此处不会有。好不容易遇上能破解地宫机关的人,不惜烧掉前殿也要逼我们进来玩这场游戏,早早杀掉我们不是太没意思?没有人出去参观一下后面他所设计的机关,他会很寂寞的。”

    没人愿意烧掉自己的陵寝,但暮青现在对这陵墓的主人改变看法了。他宁愿烧掉大殿,也要逼他们选择,进来后面一游,或许他很寂寞,想要寻高手破解他的机关,亦或者他有别的用意,但需通过他的层层试炼。

    不论是哪种,如今他们不过是在过第二关,难度不会高到秒杀他们。

    “剩下的是巨石机关,我觉得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但即便有,我也会选这条路。这条路上,至少有可供我们判断的尸体,那条路上太干净,未知性太大。当然,那些兵俑百官或者青雕上许有可供推断机关之处,但我们当时在殿外,不能进去查看,我一眼看不出什么信息,这条路上能看出的信息多,就选这条了。”

    当时,不知甬道石门何时关闭,所以不敢两边都进去查看,也不知里面有无机关,不敢轻易踏入,更因有呼延昊在,谁知他何时会害人?所以种种缘由导致不能进入查看,只能从外面进行选择。

    单从外面看,她自然选择能给她信息多的一条路,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尸骨,这条路显然更适合她。

    说话间,暮青已帮元修取出一箭,箭取出的一刻,血涌出来,孟三从机关分析的赞叹中回过神来,赶紧脱了胡袍,要帮元修捂住伤口。

    “没事,手臂抬高。”暮青对元修道,又看了眼孟三手里袍子道,“撕成布条。”

    血液并非喷射而出,虽然鲜红,但是从整个伤面渗出来的,没有伤到动静脉。

    元修依言将手臂抬高,孟三边将袍子撕成布条边紧张地盯着元修的伤,血还是在流,但看起来并不厉害。他在给大将军当亲兵前,曾是骑兵小将,进过医帐,见过中箭的伤兵拔箭,那止血的白布把水都洗红了,一盆一盆的水往外端,还真有因此丢了性命的!大将军此刻的伤情瞧着并没那么严重。

    暮青拿过一根布条来,帮元修将伤口外的血擦了擦,然后从怀中拿出了止血膏来。

    月杀在一旁见了,面色一变,目光杀人!

    暮青低着头,不辨神色,元修和孟三都愣了愣,没想到她身上会带着伤药。那伤药一打开,芳香袭人,元修眉头顿蹙,眸光似被灯烛点亮,刹那逼人!他伸手将那药膏夺过,细一闻,惊诧转作怀疑,不着痕迹将暮青打量了一眼,目光却似沉铁,千斤般压人,“哪来的?”

    孟三不知一瓶药膏为何让大将军面色如常严肃,但元修识得此药膏!他虽不通医理,但终究是元家人,眼界见识非常人能比。

    此乃三花止血膏,乃属国南图边关往南的图鄂一族所制。此族神秘,止血膏中只有三味药,却都采自图鄂深处,千金难求,宫里也未必有!此乃止血圣药,于军中来说,乃救命之药!元家有一瓶,早年被他拿到军中给了吴老。吴老如获至宝,军职为将者重伤难以续命时才动此药,他只用过一回,便是那年突袭勒丹牙帐,大漠中割肉激军心之时。

    他给吴老那瓶三花止血膏多年都未曾用尽,可见此药珍贵,她从军前乃仵作,此药从何而来?

    这小子,他一直觉得太聪明,验尸时有些话听着不似本朝之言,这些原只是心头的疑惑,因这小子为人还不错,军功也实在,他将她当做人才,便一直不愿多想。可她手中有三花止血膏,不得不让他怀疑她的身份!

    暮青面无表情,从元修手中将药膏拿回来,元修并未不还,由她拿回去,只是盯着她,见她沾了药膏抹去他伤口上,道:“公子魏那里赢来的。”

    “……”魏卓之?

    “我和鲁将军赌过三千两银子,那赌坊便是公子魏的,后来我又去了一趟,赌坊中人将我认出来,公子魏恰在,我便与他赌了一局。”暮青声淡,面色也淡,唯帮元修处理伤口的动作不曾怠慢过。

    元修闻言,想起鲁大确实在他面前说过这小子赌技颇高,曾在汴河城的赌坊赢过他三千两银子。此事确有,只是魏卓之……魏家乃江南巨贾,与江南士族门阀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牵连,魏卓之除了是魏家少主,还有是江湖人,地位颇高,他与图鄂族人相识,手中有此江湖圣药倒有可能。

    只是……

    “既相识,那日书房中何故装作不识?”元修问。

    “赌过一局,不算相识,与末将相识之人不多。”暮青帮元修擦好药膏,从孟三手中接过布条帮他包扎好,拿起刀来接着处理他臂上的另一处箭伤。

    还有此理?

    此理虽听着颇似歪理,元修倒有些信,她性情不似常人,本就有些古怪,不喜之事便直言孤僻,那在她眼里不熟悉就不算相识也说得过去。

    此言虽似歪理,但在她身上倒也合理。

    但元修并未就此罢休,他瞧了她一会儿,问:“当初为何要跟鲁大赌那三千两银子?”

    暮青拔箭的手微顿,伤口钻心的痛,元修却眉头都没皱,只盯住暮青,见她对此事沉默了颇久,油灯的火苗映着她的眉眼,她将箭取出放去一边时脸庞微转,那一瞬他似看见她眉眼间隐忍的伤痛。

    “家事。”

    她显然不愿多言,元修望了她一会儿,既然问了,有些话索性问完。

    “三千两不够处理家事?之后又为何去赌坊,魏卓之何故拿此药来作赌?”她乃仵作出身,家中定然清贫,百姓之家非王侯之家,家事用不得那许多银两,三千两按说足够了,为何还要再去赌坊?

    暮青确实再去过赌坊,那三千两为爹置办了棺椁丧葬之事,又给了义庄守门的老者一些,身上没剩下多少。后来去美人司,为过验身一关,她又去了趟赌坊,只是没去公子魏的春秋赌坊,且去之前她重新易容过,改换了容貌,因此那次去赌坊并未被人认出。

    她不愿蒙人,但若不如此,难以解释止血膏之事。元修臂上的箭伤其实并未严重到需止血膏救命,但她难以说服自己有药不用,他的伤是为救她而受,那一刻他不惜性命,这一刻她怀中有药,如何能说服自己不用?

    这年代,箭伤若处置不妥极易落残。元修戍守边关十年,大兴的英雄儿郎,她实不愿见他一身英雄志,从此归故里。且这大漠地宫机关深诡,前路不知还有何险,这伤还有折腾之时,她若有药却藏着,难过心中那关。

    但此药一拿出来,元修定起疑,步惜欢不能暴露,她只能拿魏卓之挡一挡,他是江湖人,此事说得过去,且他还算机灵,元修若问起他,他应能应付。

    暮青将伤口涂上药膏,抬眸看了元修一眼,冷道:“银子多,闲的。”

    “……”她是在说魏卓之?

    元修深望着她,魏家乃江南巨贾,这药膏随心情便拿来作赌,也有可能。士族权贵公子,豪赌者多得是,他未来西北前,在盛京天天见。

    “末将能猜测的只有这点,公子魏究竟是不是银子多闲得蛋疼,大将军可回去自己问他。”有些事都解释得清楚明白,听起来反而像编好的谎话,留些不清不楚反倒显得真。

    “还有,百姓家中事三千两银子一定够,只因百姓清贫,恕末将不能理解。大将军可曾听闻民间一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士族门阀,只见钟鸣鼎食,不见民间悲苦,永不知百姓遇事,需多少银子才能求那些昏官看上一眼。”暮青眸光清冷逼人,只望了元修一眼便低下了头,但只是一眼,男子便被那眸中寒霜利刃刺得无言。

    元修是英雄儿郎,暮青也钦佩他,但他终究是元家嫡子,军中之苦他吃过,百姓之苦他却不见得了解。

    孟三在一旁拿着油灯低头不言,显然暮青的话他能理解。

    气氛沉默了下来,元修望着暮青,心中疑问渐淡,看她帮他包扎好手臂,不觉有些好笑。

    她生气了,方才与他说话都自称末将了。她这自称在大将军府中时他也听见过,只是那时与她不算熟,他听着不觉得如何,这一路行来,和这小子熟了,听她如此疏离的自称末将,他还真是听着浑身难受!

    看着她手中的药膏,男子眸底的笑意不觉柔了些,他的伤死不了,她可以不拿这药膏出来的,拿出来徒惹他怀疑盘问。她性情冷淡孤僻,定不爱惹一身怀疑,但她还是拿了出来……

    此事是他对不住她,不该疑她!

    灯烛火苗暖黄,男子的眸光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愧色,半晌,他一笑,“行了!别沉着脸了,英睿将军大人大量,消消气!”

    孟三手中的油灯一抖,月杀古怪地看向元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暮青面无表情抬头,把药膏放去地上,看了眼元修的腿,冷着脸道:“末将家中清贫,吃不饱饭,饭量小,肚量也不大。”

    她将刀就近火苗,又烤了烤,道:“腿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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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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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最是那一摸的悸动(二更)() 
一品仵作;第九十三章 最是那一摸的悸动(二更)

    油灯火苗暖黄,火里烤着的薄刀看起来并不冷,却莫名让人脊背生寒。濠奿榛尚勈収顔

    孟三道:“英、英睿将军您悠着点儿,我家大将军的腿伤过……”

    “见过。旧伤添新疾,再不处理,他的腿要废!”暮青冷淡道,最后那字格外清晰铿锵。

    孟三望了眼她手里刀,忽然替大将军捏了把冷汗。

    元修一笑,把腿伸给她,随她乐意!

    他腿上中箭之处,暮青已将周围的裤子割开瞧过了,元修中箭后用过腿力,腿上的伤口看起来比手臂上的严重得多。暮青并无处理箭伤的经验,因此先拿他手臂上的伤练了手。

    当时暮青便端量过元修腿上的伤了,箭从后方大收肌处射入,从前方股外侧肌处射出,伤处有些偏,但很可能压着股动脉!此伤有些险,取箭时需万分小心。

    见暮青盯着元修的腿许久没动,三人便知此伤恐不容乐观,气氛静了下来,三双眼睛盯住暮青,见她将元修大腿上那片布料都撕了下来。男子的腿线条精劲流畅,油灯火苗跃动,那腿也似蓄着力,刚猛如豹,只是腿侧一片巴掌大的伤疤颇为扎眼,那箭伤周围红肿的血肉瞧着更显狰狞。

    月杀瞥了眼那片伤疤,上回她瞧的便是这疤?还真有。

    暮青不看那伤疤,只盯着那箭伤,执刀轻轻挑开箭身周围的皮肉瞧了瞧。

    疼痛传来,元修不觉腿一使力,暮青道:“放松!”

    她知道这很难,但他一使力,肌肉收紧,这箭被绞在里面,更难拔。

    元修竟真依言放松了下来,暮青又拨开伤口再三估摸肌肉和血管的位置,男子额上渗出细汗,却始终未再用力。

    决定拔箭前,暮青将一团布送到元修面前,“咬着。勈収顔 ”

    元修看那布,眉头微抖,那是从他腿上割下来的裤子!他转过头去,气笑了,“不用!你小子何时婆婆妈妈了?动手吧,利索点儿!”

    暮青语气生寒,“要能利索点儿,我就不给你咬了。”

    此处没有医疗仪器,她只能慢慢地拔,凭验尸经验避开股动脉血管,一会儿钝刀割肉般的痛有得他受!

    孟三和月杀一愣,这伤真如此险?

    可元修还是那句话,“动手吧!婆婆妈妈!”

    他转着头,却能感觉到她眸中的利刃,随后她便将那团布收了,但没扔,只交给孟三抱着,道:“一会儿你家大将军撑不住了,塞他嘴里!”

    孟三乖乖点头,也不知是谁的亲兵,元修皱眉看了他一眼,腿上传来拔箭的疼痛时,他皱着的眉头只微动了动。孟三却咧着嘴,感觉自己的腿都在痛,见暮青将那箭往伤口一侧压了压,斜着往外拔,她拔得极慢,油灯里火苗噼啪响,深长幽暗尸骨遍地的甬道里似有阴风在动,好似过了极长的时辰,那箭才拔出寸许。

    灯烛微光照见元修额上的细汗,他眉宇平静,始终未再使力。甬道里静得只闻烛火声和箭身拔出时磨着血肉的细微声,男子低头望向少年,她一手两指撑在他伤口周围,使力将伤口撑开些,另一只手慢慢将箭往外拔。涌出的血染了她的手指,衬得那手玉白小巧……

    元修眉头微皱,盯着那手,心头又生古怪,不觉望向少年的脸。她半低着头,脸上还戴着胡人面具,他想象着她原本的眉眼,粗眉细眼的,平平无奇的相貌,瞧着就是个普通少年。可她的手不似军中汉子的手,军中都是粗汉,偶有魏卓之那般公子哥儿,但习武之人的手,他未曾见过如此漂亮的,便是养得再好,男子之手终是骨节分明些,大一些。

    他眸中疑色渐深,这时,见暮青抬头对孟三和月杀道:“拿块布来,过来帮忙按住伤口周围!”

    元修一愣,她仰着头,脖颈处有浅浅的喉结。勈収顔 眸中的疑色被击碎,心头却总有古怪绕着,只是一时说服不了自己。他这般疑惑着,纠结着,不知多久,那箭竟就这么慢慢拔了出来。

    箭身拔出的一瞬,血涌出来,暮青丢了箭身,一把将他的腿抻直,一手接过月杀手中的布团按住伤口,一手往他下腹与大腿根部处一按!

    那手指玉般颜色,烛光里一晃,探来他下腹,只是触着他的衣袍,便有奇痒自他下腹窜起,元修忽直起身,眉宇忽生暗沉,一把握住暮青的手!他只为阻止她,那手握在手心里却软软的,他手心一麻,似被电着,急忙松了!

    这一握一松间奇快,月杀的眉头只来得及跳了两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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