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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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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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避无可避,只见凤车的帐幔动了动。

    一道金色之物自窗中弹出,那东西身子颇重,速度也不快,血蚂蟥却在那东西出现的一瞬忽然坠到地上,扭头仓皇逃窜。但它断了半截,速度慢了许多,刚逃出三尺,那金色的蛊虫口中便吐出一缕金丝,正将血蚂蟥缠住!血蚂蟥扭动地厉害,看那样子竟比被寒蚕冰丝斩断还要痛苦,没扭上几下,虫身便发了黑,化作黑水,腥臭无比。

    血蚂蟥一死,端木蛟便脸色一白,口吐鲜血,震惊地望向凤车。

    车门打开,巫瑾坐在暗处,天光照见一幅雪白的衣袂,“本王面前用蛊,你当本王是死的?”

    巫瑾拿药包掩着口鼻,声音自袖下传出,端木蛟看不清巫瑾的相貌,却识得那蛊,那蛊虫形似蚕宝,却并非普通的金蚕蛊,它已化金身,头生触角,灵性已开,分明是图鄂圣族的传承蛊王!此乃历代圣女的护身圣蛊,怎会在巫瑾身上?

    莫非……

    一瞬间,端木蛟惊觉自己似乎看穿了一个惊天之秘,而岭南王也忽有所悟。

    为何皇后会替代何氏坐在凤车里,为何本应在神甲军中的瑾王也在凤车里?为何许仲堂会突然急行军,比预计提前数日到了岭南?为何本应是神甲军被诱入峡谷腹地,到头来遭合围的却成了岭南军?淮州起事至今已有半个月,传来的军报皆道事成,数日前他命死士探查淮州的密报因许仲堂提前到达而没能等到……

    岭南王并不知淮州之事早已有变,但在看见巫瑾的那一刻,诸事涌上心头,若巨浪滔天,击得他五脏剧震,寒入骨髓。他终于明白,为何时至今日北燕帝对英睿皇后仍念念不忘非卿不可,为何北燕的密旨中反复提到英睿皇后有奇智大勇,命他谨防有变。

    可惜,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头儿,这人还杀不杀?”这时,一个神甲侍卫问月杀。

    “杀!”下令的却是暮青。

    话音伴着刀光,端木蛟的人头飞起之时,暮青走向了岭南王,淡淡地道:“走吧,去南霞县,本宫倒要看看,岭南遍地男儿,会不会为一个拿亲随当踏脚石的主子死守城池。”

    ……

    十二月十八日,午时。

    暮青计诱岭南军入仙人峡腹地,斩岭南王一臂,诛端木蛟,杀敌万余。两军兵发南霞县时,岭南军的尸体铺满了一线天坡,战马踏尸而行,岭南王被拴在马后,傍晚时分抵达护城河外时,已然衣甲残破,足膝见骨,只余一口气儿吊着。

    原本约好午时过后就会抵达仙人峡接应的骑军失约未至,城楼上竟无一兵一将,恍若空城。

    月杀将手一抬,命神甲军列阵戒备,却见城楼上被慢慢地推出几个人来。

    那几个人被五花大绑着,穿的是将袍,甲胄已卸,刀兵已缴,看见城下之景无不如见天塌。

    几个将领身后皆有个衙吏持刀逼着,看起来都不像首领,而那瞧着像是首领的人却一副文人之相。书生望见城下之景,眸底亦见惊浪掀起,他的目光从两军染血的战袍上掠过,从灰扑扑的凤车上掠过,从月杀的战马后掠过,最终落在披头散发不似人形的岭南王身上,许久未动。

    残阳夕照,护城河水红似血池,染了书生的眸,入骨的杀意叫人战栗,缓缓地道:“老贼,你也有今日?”

    岭南王摇摇晃晃地仰头望向城楼,日薄城高,城池兵将皆如梦如影,他已看不清城上之人,只是恍惚看得出一个青衫长须的轮廓。

    ……廖山?

    不!那声音绝非廖山!

    是谁!

    月杀蹙了蹙眉,脸色微黑。

    暮青一把撩开了凤车的帐幔——这声音好耳熟!

    “怎么?时隔不过三载,你就记不得本王了?”书生冷冷一笑,抬手揭了面具,只见那白面长须的面容之下是一副青年容颜,从军三载,烈日风刀雕凿了眉眼,当年逃出生天的少年再回乡已是青年模样。

    三载?本王?

    岭南王涣散的目光忽然迸出惊光,听城楼上传音如钟。

    “奉圣命保南图三皇子归国,现南霞军中主事将领皆已拿下,守城大军困于瓮城,恭请皇后娘娘处置!”话音震荡在城池上空,群龙无首的南霞军仰头望向城楼,不知该如何是好。

    城中,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对着城门指指点点。

    城外,凤车之中走下个女子来,锦带明黄步步生风。护城河上,吊桥放了下来,女子独自走上吊桥,那风姿如人间的一柄孤清之剑,劈开两岸青山城下血池,兵锋直指岭南兵封了二十余载的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一人策马而出,见了暮青,下马拜道:“参见皇后殿下!”

    暮青立在书生打扮的乌雅阿吉面前,当年在军中亲点他入特训营的种种尚且历历在目,今日所见所闻不由令她心头疑问重生。

    乌雅一族在西北军征兵前夕被灭,江湖传言凶手是图鄂族的鬼兵,目的是乌雅族内的一件圣器。可听乌雅阿吉之言,此事与岭南王干系甚大,若果真如此,那么岭南王要乌雅族的圣器有何用处?

    乌雅阿吉自称本王,莫非他是乌雅王?可当年乌雅族人被杀后皆被剜下了左眼,族寨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人都烧成了焦尸,乌雅阿吉幸免于难,走投无路才投奔到了军中。她当时推测,他被仇家追杀却不隐姓埋名,应该是当时情况紧急,没时间弄到假的身份文牒。按此思路,乌雅阿吉此名理应是真名,那为何魏卓之当年在军中听见他的名字却没有识破他的身份?

    南霞县奇峰险峻,易守难攻,即便没有淮州之乱,神甲军要过岭南也需用奇策。步惜欢不声不响地把乌雅阿吉派来岭南担此大任,难道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凡此种种疑问,皆在暮青心头一掠既罢,当下全都按捺未提,只道:“带岭南王随本宫一同上城楼!”

    城楼上,岭南将领被押着跪迎凤驾,暮青从诸将身旁走过,面向瓮城,临高望去。

    数万大军仰着头,见到暮青,不知该跪不该跪。

    半个月前,王爷欲以水蛊重创神甲军,却被英睿皇后识破,岭南军中一万精锐折于大莽山中。

    昨夜,王爷亲自点兵,于今晨进入玉阙山中,欲围神甲军于仙人峡,生擒英睿皇后,可皇后此刻却现身于城楼之上!

    原本,今日晌午会有五万精骑兵发仙人峡,谁料想将军们午时前被廖先生急传至县衙,而后皆被拿下,大军不敢妄动,只好在瓮城中等着,等王爷凯旋归来处置动乱,可王爷却被押上了城楼,披头散发,断臂重伤,几乎叫人认不出来。

    岭南王年事已高,纵有一身武艺,也架不住身负重伤行军半日,他被月杀提上城楼时已气息微弱。他看不见城下大军惊慌失措的眼神,却感觉得出脖子下冰凉的青砖。

    数万双眼紧紧地盯着城楼,盯着岭南王的垂死之态,谁也不知今日之后会如何。

    只听皇后在城楼之上问道:“你的族人是死于姜靳之手?”

    乌雅阿吉冷笑道:“乌雅一族世居于岭南,没有他岭南王的手令,没有南图接应,图鄂族的鬼军能越过南图进入岭南境内?”

    “好!那今日就先斩一敌,告慰乌雅族人!”暮青说罢,忽然从一个侍卫腰间把刀一抽!

    铮音幽长,乘风长啸!

    岭南王猛地睁开眼,一轮红日跳入眼帘,云霞已薄,日暮将沉。

    血泼向长空,长空下洒下一把花白的发,一颗头颅坠下城楼,跌在泥里,黄尘糊了眉眼。

    天地寂静,城楼内外只闻风声,暮青手持长刀立在泼了血的城楼上,抬手拔了凤簪。金翠叮当,寒光森凉,落入侍卫怀中,伴着道清音传入城下,“持本宫之物传令淮州,命淮南道总兵邱安率兵平淮阳之乱,并八百里加急传捷报入朝,奏请朝廷即刻发兵——平定岭南!”

    ------题外话------

    这章卡到怀疑人生了……

    下章放陛下出来喘口气儿

第十九章 千里家书() 
    嘉康初年十二月十八日,仙人峡之战大捷,英睿皇后斩岭南王于南霞县城楼之上,一番功绩尚未传入汴都。

    汴都皇宫,太极殿。

    兰灯初掌,小山高的密奏堆在明黄的龙案上,火漆幽红,字戳如刀,灯影之下淌血一般。密奏皆以墨锦裹着,唯有最上头的一封装在明黄锦囊之中,步惜欢的目光落在其上,那眸波不知是惊讶,还是欢喜。

    还以为她一出宫就如同那飞鸟入林、大鲲归海,一门心思都在百姓事天下事上,竟还知道念着家事念着他?

    步惜欢瞅着家书,似瞅着心上那人,如山的奏章皆放一旁,先将那明黄锦袋提了起来,如此迫不及待,他终究是太欢喜。

    可锦袋一提起来,他就怔了怔——这么厚?

    难道不该是薄纸一张,书行两行,照旧是那句“我很好,勿念”之词吗?

    步惜欢少见地露出些许诧异之色来,随即便打开了锦袋。但信封抽出的一瞬,男子的眸底却忽起惊澜,只见信封上封着火漆,漆上盖着的赫然是个“淮”字!

    算算时日,这信送出时,她的确该在淮州。可她身在神甲军中,若写家书,应盖私印,纵然她不讲究,盖的也该是神甲二字,怎会盖淮南道的军印?莫非事情有变,此信并非家书,而是军机要事?

    步惜欢速速拆了信,明润的手指捏着泛黄的信封,竟有些发白。可见信的刹那,他怔怔地看着那皱巴巴的家书半晌,惊澜如潮水般渐渐退去,眸底慢慢漾起春波,一层一层,烂漫醉人。

    这的确是家书,薄纸一张,书行两行,照旧是那句“我很好”之词,只是“勿念”换作了“盼安”。纵然寡言,却如甘露,抚平惊绪,安了他的心。

    只是……为何皱成这般?

    心中疑惑着,步惜欢拿开了眼前的家书,目光往下面那张皱得更狠的书信上一落,少见的呆了呆。他从未有过这般神魂抽离之态,似被人施了情蛊封了穴脉,许久难动。

    意外、惊艳、诧异,乃至受宠若惊,男子的眸底刹那间明华照人,似人间银花火树,热闹欢喜。

    大殿里静悄悄的,唯有翻动家书的声响,男子看得极慢,每翻一页总要耗上许久,每翻动一页,男子眉宇间的缱绻之意总会深几许,唇边的笑意总会浓烈几分,待看到最后一页那龙飞凤舞杀气腾腾的“想你”二字时,终于忍不住伏案大笑。

    殿外的宫人吓了一跳,谁也不曾听陛下这么笑过,初时都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殿内,笑声许久方歇,步惜欢伏于案上,兰烛照着侧脸,半张容颜,含尽春风。

    不知不觉间,他重头再看家书,好似能透过手中一封封皱巴巴的情信看见女子提笔纠结的神情。他敢断言,这一沓厚厚的家书里,唯有头一封和最后一封才是她想写的。第一封被她揉了,大抵是怕他新账旧账跟她一起算,而那些荡气回肠深情缠绵的千古绝诗,有些只写了上阙便揉了,想来……是衷肠还未诉完,她便把自己给肉麻坏了吧?

    他从来不知道,一封家书能把她难成这样,但正因为得见这一封封揉烂了的家书,他才如此欢喜。

    男子垂眸笑着,眸波似海溺人,他看着家书,不知看了多少遍后才执起笔来,蘸着朱砂,似批阅奏章般在家书上画了两道红圈。

    ——鹊桥,长江。

    他是该把这家书再传给她,让她给他释释疑呢?还是……

    罢了!还是莫要传给她了。这些家书既然揉了,想必原本是弃了的,定是哪个下人心细,一并偷偷传入了宫。这差事虽不知是谁办的,可一旦把家书传回去,这人势必要暴露,这可不成,他还想留着此人,日后多办些这样的差事呢!

    步惜欢笑着将家书收好,瞥见火漆,疑问复来,遂将家书收入怀中贴身安放,这才取了本淮州的密奏看了起来。他随便从小山般的密奏上头取来一本,刚阅两行,瞳眸骤缩,那贴身收着的家书也没能使他心安,反倒忽生烫意,叫他出了一身惊汗!

    她在淮阳城?!

    步惜欢一目十行,阅罢之后又取来一本,大殿之中似生暗风,兰灯照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陈奏,幽幽笺光在男子的眉宇间掠过,似千里之外的刀光剑影,一掠间,惊心动魄。

    神甲军中诱敌现形,夜审敌计,败岭南军于大莽山!

    折道淮阳,平叛问政,出赈灾良策,平商户之怨,夜审叛党,临机决断!

    神甲军、淮州军和淮州刺史府的奏折里事无巨细,满满都是她出宫之后的作为和护他于危难的良苦用心,步惜欢看着最后一本密奏,神情恍惚,仿佛又见那年,他身在行宫,面前密奏如雪,写满她从军的一路。当年,她为的是亡父,救的是一军之兵,一村之民,而今为的是他,救的是这半壁江山,南兴万民。

    她比当年成长了太多,而他也不再如当年那般受人所制了,他绝不会让她再历那孤守上俞村之险!

    “月影!”步惜欢唤了声,话音落下,殿内多了个人,他的目光却仍在手中的密奏里,“传旨邱安,皇后抵达岭南之日即是淮州发兵之时!迁延半日,朕拿他是问!”

    这些密奏里皆未提及青青审过叛党之后的事,想来要过几日才能收到淮州的密奏,但他不能坐等!青青逼许仲堂传信给岭南王,有取信岭南王之意,她应该想要替何氏前往岭南,伺机拿下岭南王!此举太险,哪怕她能拿下岭南王,也难以孤军深入。青青并非鲁莽之人,他相信她拿下岭南王后的第一件事定是奏请朝廷出兵,把平定岭南之务交给朝廷,自己则率神甲军前往南图。可岭南离汴都千里之遥,一来一去颇费时日,岭南王拥兵自重二十余年,四府三十九县中遍是他的亲信部众,朝廷晚用兵一日,就等于多给他们一日应变的时间。

    兵贵神速,不能等!等则生变,她会有险!

    “范通!”月影退下之后,步惜欢放下手中的密奏,从旁又拿起一本来。这本奏折一直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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