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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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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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亲政日久大权在握将他们满门清算?元修不反,大兴皇帝励精图治,这江山也够他治理个十年二十载的,元修若反,那大兴江山改不改姓还真说不准。”

    “假设元修不反,大兴皇帝明日就亲政,你觉得他敢把以前亲近元家的文臣武将都斩了吗?他不敢!元相虽死,元党仍把持江北,皇帝刚刚亲政,收买人心是稳定朝局的上策,而安抚朝臣最快最奏效的法子就是后宫。到时,那些有心思跟着大兴皇帝的人必争后位,你觉得到那时他们会让你称后?”

    “不说那时,就说现在,本汗绑你出了京,大兴皇帝必已得知此事,你觉得他会为如何?他幼时登基,苦熬多年,今日夺宫,眼看便要亲政,江山与女人之择,你觉得他会选你?”

    呼延昊所言句句戳心,暮青坐在炭盆后,依旧静默。呼延昊看着她,见她初时还可见眉心微动,此时眉心间已静若沉潭,波澜不兴。越是如此,越显出几分倔强,呼延昊盯着那倔强的眉眼,鬼使神差地有些心软,接着道:“仵作在大兴是贱籍,在大辽却如神明一般!草原上医病验尸的皆是神官,地位崇高,你有桑卓之名,如若跟着本汗,本汗保你能成为大辽最尊贵的女人,百姓会敬你如神明,你的儿子会成为大辽的可汗,大兴皇帝给不了你的,本汗都能给你!如何?”

    呼延昊看着暮青,等她答话。

    一直孤坐在旁的小王孙呼延查烈忽然抬起头来,不知是那句话触了他的心思,他看了呼延昊一眼,随即看向暮青。

    暮青睁开眼,瞥向呼延昊,不答反问:“那你呢?”

    呼延昊一愣,不解。

    “江山与女人之择,难道你就选了女人?”暮青面色嘲讽,“草原一统,你没少残杀五胡部族的百姓,恨你入骨之人只怕不少。而今大辽初建,五胡旧部尚未除尽,国内百废待兴,你此时亲至大兴谋求和亲,不是想寻一个可助你安邦兴国的女子,难道还会是出于儿女情长?大辽阏氏非我不可,无非是百姓信奉神明,你欲借桑卓之名收服民心罢了。”

    暮青道破呼延昊的心思,冷笑道:“你与他皆有帝王之志,他给不了我的,你也给不了我。而他给我的……无人能给我。”

    暮青抬眼望向堂屋外,粗黄的窗纸哗哗作响,义庄里的气味那般熟悉,恍惚间好似回到江南,想起那段随爹前去义庄的日子,从三岁春到十六岁夏。

    而后光阴忽转,从十六岁夏到十八岁春,一生里最好的年华,她遇到了步惜欢。

    人皆有志,她志在天下无冤,自幼与枯骨冤魂为伴,从无女儿心肠,亦从未盼过良缘。她早有为此志倾注一生之心,没想到会在汴河城里遇见步惜欢……心悦卿兮,儿女情长,他耐着性子教她懂得,陪她一尝人间苦甜,时日虽短,于她却是终生难得之幸。

    既是幸事,得之自该感激,岂有贪多之理?

    她断案无数,深知人最不可生的便是贪念,她的性情原本难得良缘,既然有幸遇见,哪有不心怀感激,反而贪心不足,反怪人给得不够多的道理?

    “江山与我,愿他能选江山!”暮青昂首道,“这世间不容女子之志,他却从不曾夺我之志,我又怎能盼他为我弃志?他亲政必能吏治清明,兴国安民,现盛世之治,成千古一帝!”

    少女手绑绳索,昂首望着紧闭的堂屋,神往将来,仿佛已能看见将来那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之盛景。

    呼延昊嗤笑,“逞强!”

    暮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自然不懂,你与他同怀帝王之志,他求的是明君之道,你求的是王霸之道。我与他志向相投,与你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可以不必再多废口舌了。”

    暮青再度阖眸养神,仿佛没看见呼延昊那阴森噬人的目光。

    呼延昊眼底杀意一现,怒极反笑,“好!那本汗倒要看看,他对你是不是也如此有情!你就盼着他派人来寻你吧,不过能不能找得到就看他的本事了,只怕谁都想不到,本汗就把你藏在这里。”

    暮青没吭声,也不打算吭声,但不得不承认,呼延昊把她藏在义庄里,确实不易被人想到。所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想藏一具尸体,最好的地方是别人的坟墓,有谁能想到仵作会藏住义庄里?

    她不能靠月杀和乌雅阿吉来寻,想逃只能靠自己。

    啪!

    正在这时,一道响声打断了暮青的思绪,她睁眼看去时,见呼延昊因恼她将袖甲往地上一扔,袖甲内绑着解剖刀,扔到地上倒无磕损,但不巧的是那袖甲刚好砸在另一只袖甲上。

    那只袖甲内藏着寒蚕冰丝,呼延昊并不知此事,因而方才没在意这只袖甲,暮青曾暗自庆幸,不曾想如此不巧!

    寒蚕冰丝杀人太厉,呼延昊若得了去,绝非好事。

    奈何呼延昊的目光已落在那只袖甲上,伸手拾起,随意翻开了两下便发现了机关扣所在,目光顿时深了些,“好东西不少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介意你口臭() 
“什么宝贝?”意外的,呼延昊没动那机关扣。

    “机关就在你手旁,眼盲?”暮青冷嘲道。

    呼延昊不疼不痒,也不看那机关扣,只是盯着暮青不放,没错过她眼底睃逝的忧焚之色。

    袖甲里的东西对她甚是要紧,她看似不在意他打开机关扣,实则不然——至少看似如此。

    只是看似。

    这女人太聪明,他已不止吃过一次亏,这回她是不是又有何盘算?

    “不管是何物,本汗不嫌弃,就当是你的嫁妆好了。”呼延昊审视了暮青一回儿,忽然笑了笑,失去兴致似的把袖甲扔开,再不多看。

    暮青冷笑连连,撇开脸望向西窗,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她不懂内力,步惜欢将寒蚕冰丝赠与她时,为防她危难时刻延误自救时机,只将机关扣设在隐秘处,开启之法却安设得颇为简单。呼延昊眼虽不盲,心却多疑,显而易见的机关,他反而会疑有诈。加之因以前的事,他对她颇有提防之心,她直言机关所在,他反而不会相信。

    “吃东西!”这时,呼延昊的声音传来,暮青一转头,一块烤好的烙饼险些戳到她的鼻尖儿。

    烙饼热腾腾的,麦香醇浓,暮青肚子里咕噜一响,这才想起一日粒米未进。

    呼延昊居高临下地拿着烙饼,烙饼烤得焦黄,递在少女唇边,衬得唇瓣粉若春樱,让人想起初夏时牧场山坡上新冒出的野花儿,上头覆着层薄雪,触之寒凉……

    男子莫名走了神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儿尚未触到少女的唇,她便躲了开。

    这一躲,呼延昊猛然回神,一眼撞进暮青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里,不由怔了怔,随后森然一笑。他未收手,反倒一把捏住暮青的下巴,森然一笑,“本汗忘了,你的手还绑着,吃不了东西,看样子是要本汗喂你吃了。”

    男子丝毫不知怜香惜玉,手劲儿之大,暮青难以张口,话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介意我白天在马上吐过,我还介意你一天没刷牙,口臭!”

    呼延昊闻言一怔,随即想起确有其事,不由仰头大笑一声,竟不介意,反道:“本汗嘴巴臭不臭,试试不就知道了?”

    呼延昊将烙饼随手往炭盆里一扔,狠狠捏住暮青的下巴俯身便欲一亲芳泽,暮青奋力低头,男子的气息擦着她的唇角撞在耳珠上,烈火般灼人。

    呼延昊心神一荡,只觉撞进神山之巅,渴饮雪水化成的清溪,望见青丝化成的云,香似绿云春兰。她的耳珠如脂似玉,草原上手艺再出神入化的宝石匠人也雕不出这般圆润可爱的物件儿来。

    可爱?

    他生而为人,过得却是狼的日子,不是在杀戮就是在等待杀戮。十五岁那年,他冒死救了老狄王一命,终于能跟随他出入王帐,锦衣玉食。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尝不出王帐里满桌的美酒佳肴是何滋味,酒肉味若馊食,王帐里点着的上等香料都闻着像猪圈里的屎尿臭。那时他才意识到就算坐在王帐里也改变不了那奴隶般的过去。许多年后,他才能品出些别的滋味,比如血腥气,比如烈酒的辛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秘密他守了十多年,人世间的滋味日复一日,人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饿狼,可爱的东西从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他也不知何为可爱,何为香甜。

    没想到,这就是……

    男子笑了笑,忍不住轻轻地触了触少女的耳珠,小心翼翼的,像是触碰稀世珍宝,怕一不小心便会碎了。这一刻仿佛长如半生,窗外月暗,灯火犹盛,男子眉宇间镀了层金辉,落进眸底,洗尽残红,望着那眸竟让人想起关山大漠绿湖映晚霞之景,静好得如同海市蜃楼。

    然而,被这海市蜃楼困住的人只有呼延昊,暮青在呼延昊晃神的刹那忽然曲膝踹去!

    呼延昊正失神,厉风袭到时他猛然惊醒,电光石火间速退弓腰,伸手一抓!暮青的脚踝被抓个正着,但余力仍存,她顺势仰倒,脚尖借力疾挑,呼延昊难以避及,下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暮青的虎靴乃精铁所制,靴尖似刀,呼延昊的下巴顿现青紫,血登时冒了出来。

    辽兵们惊怒而起,弯刀出鞘,声如鹰啸!

    这时,只听哧的一声!

    呼延昊握着暮青的脚踝,扯住她的裤腿狠狠一撕,雪裤被撕扯开,少女的一条**顿时春光乍露。堂屋里仿佛亮了几分,但见那未经关外的烈日风刀雕琢过的肌肤胜似琼玉明珠,那是秀丽江南里才能滋养出来的好颜色,却偏偏因习武而生着草原女子才有的紧致,若非亲眼所见,难以相信世间有此美极无缺之景,当真是消腐生香,一眼**。

    辽兵们看得两眼发直,暮青怒不可遏,连踢数下却不及呼延昊的蛮力,甲胄反被暴虐地扯下掷开,她双手被绑反抗不力,片刻之间衣衫便被呼延昊粗暴地撕扯开来。

    那云浮仙阙的美梦于他来说终究只是美梦,乍然梦醒,痛的却不仅仅是淌血的伤口。

    既然不能活得像人,那就让人畏惧,伤他的就杀,想要的就抢,得不到的宁可亲手毁了!

    男子伤口淌血,似受伤的狼王,盯住少女残破的衣衫和被神甲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森然一笑,“这神甲是当初本汗帮你穿上的,今天自该本汗帮你脱了!”

    她奋力抵抗,奈何双手被反绑着,

    ,奈何双手被反绑着,被迫承欢的姿态让她倍觉愤怒屈辱,一道道衣衫撕碎之声冰冷刺骨,撕扯之间,他滴落在她身上的血却分外灼人。

    一滴血珠溅落在她的颈窝里,似残梅飘落在雪窝里,雪窝可爱,残梅艳红,不知刺了谁的眼,就只听不知何处传来咕嘟一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呼延昊一僵,血红的眼底杀意忽胜,扬臂一扫,一道雪光射向后头,噗地一声带起一串血珠儿!

    那被一刀穿喉的辽兵连声音都未发出便睁着眼倒地而亡,其他人忽然惊醒,慌忙收刀跪地请罪!

    “滚出去!”呼延昊哑声低吼。

    辽兵们慌忙应是,起身退向外头之时无人再敢偷瞄暮青。一人经过小王孙呼延查烈身边时将他也往外带,呼延查烈一言不发,却是唯一一个看了暮青一眼的人。

    她衣衫凌乱地躺在地上,雪肌刺目,屋里有一股子腐臭气,让他想起那个草原上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的阿妈和阿姐被拖进王帐,雪白的驼毯、大笑的勒丹兵、上等的香料里混着汗臭气和血腥气……

    呼延查烈有些晃神儿,他看见呼延昊吻住了暮青的颈窝,暮青扭头躲避,面含痛苦之色。辽兵们见呼延查烈停了下来,想带他速速退下,却又不敢抬头,稍稍迟疑的工夫,呼延查烈便看见暮青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清冷的眸,静谧无波,愤怒、屈辱、惊惶、痛苦……皆不在其中,那眸底的情绪冷静得超乎寻常。

    这超乎寻常的目光呼延昊没有看到,辽兵没有看到,唯独被呼延查烈所见,却在他还在怔愣时,暮青忽有所动——那双被皮绳反绑于身后的手不知如何挣脱出来的,竟以迅雷之速伸手一抓!

    这一抓,抓住的是身旁不远处炭盆,那炭盆烧得通红,暮青伸手抓上去,只听滋啦一声响,钻心的剧痛传来,她却咬牙不放,怒喝一声,将那炭盆只手抓起凌空一倾!

    一盆子炭火从天而降,当头扣向呼延昊!

    呼延昊听见滋啦声时便已心生警觉,想起身时衣襟却被暮青的另一只手狠狠扯住,她缩在他身下,火从他背上烧起,他只来得及看见她眼底的杀意,随后便感觉到她从他身下滚出,脱离了他的掌控。

    辽兵们大惊失色,屋里顿时乱了起来,火光、胡语、脚步声,乱成一团。呼延昊的帝袍是上好的雪狼王的皮毛做的,严冬使节最是保暖,遇火却也烧得极快,辽兵们多数奔回救火,一人见暮青滚到一旁去拾两只袖甲,提刀便砍!

    暮青衣衫残破,行动起来甚是碍事,这一日又没少折腾,加之刚刚烫伤了手,跌跌撞撞避之不及,眼看便要伤在弯刀之下,那辽兵的刀举在半空,忽然一僵!

    一把匕首从他腰间透出,拔出之时狠狠一拧,鲜血顿时洇开,那辽兵捂腰跌倒,身后竟是呼延查烈。

    男孩静静地立在倒下的辽兵面前,手里握着一把短匕,匕首上的血染红了稚嫩的小手,他的眼里却无惧意,杀伐果断,冷静得可怕。

    此举惊了救驾的其余辽兵,一个王军勇士以胡语怒骂一声,提刀奔来之时,却迎面遭了呼延查烈一泼!那勇士本能地侧身一避,却闻见一股醇浓的酒气,顿时脸色大变!他慌忙回头,却为时已晚,呼延昊身上的火刚被扑灭了些,被烈酒一浇,火苗登时窜起,顷刻间便将人吞了。

    辽兵们大惊,慌忙灭火,再无人能分心理会旁事。

    暮青趁机拾起落在地上的袖甲,奔出门时一把拉上了呼延查烈,喝道:“走!”

第二百六十四章 狡猾的女人() 
云淡月疏,山风摇树,残破的庭院里一地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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