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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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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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如此,我日后可不带你出府了。”元修无奈苦笑,他就这一个嫡妹,娘也宠,姑母也宠,把她宠成了孩子心性,眼看就要及笄了,还是长不大,“你不愿去戏台,那就在屋里待着吧。我与英睿有军机要事商谈,我们出去说。”

    元钰身为相府嫡女,分寸自是有,一听是军机要事便没再缠着元修和暮青不放,两人出了房间,到了东西阁楼相连的廊上才停下来。

    曲廊幽深,一枝杏花探来,淡着胭脂浅凝露,串串灯笼红影映着,恰似女儿柔态。

    “多谢。”暮青看那一枝杏花,开口道谢。水师大败骁骑营,本是死仇,两军日后必定冲突不断,可元修荐了季延为骁骑营将军,那就打不起来了,兴许还能结成友军,日后时常演练。朝中给水师练兵的时日只有一年,实战演练有多重要,她清楚,元修这在西北打了十年胡人的战神必定更清楚。这安排帮了她大忙,自是要谢。

    元修原本心情平静了些,听闻此言深吸一口春雨的凉气,捏着曲廊的栏杆,转头一笑,笑容在满园烟雨里苍凉破碎,“你真有把人气疯的本事!”

    他不信,她跟那人也如此客气。

    “一事归一事。”暮青道。

    “少来!”元修没好气的道,“不必谢我,我也不是只为你,此举也是为我自己。”

    暮青没接话,听元修接着说。

    元修却久未出声,廊外曲声悠悠,和着雨声,分外悠长。暮青耐心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看见元修转头望向她,眸光如潭,深且静,“阿青,后日我就要回西北了。”

    什么?

    暮青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话,不由怔在廊前。

    她这模样让元修深邃的眸光清亮了些,总算舒心了些。

    她还是挂心他的,不管这关心是出于对战友的还是对朋友的,总归是为他。

    “关外五胡为了神甲被盗之事相互猜忌,眼看要开战,但呼延昊狡诈,我担心他会趁着五胡开战背地里图谋别的。边关久无主帅不行,我回去坐镇,能保边关无事。你放心,一年后狄部与朝廷和亲时,我会回来,水师阅兵时我会在,不会让你出事。”

    “……”

    “镇国公府的老国公是我幼时习武的启蒙老师,季延与我自幼亲厚,骁骑营交给他,一是为你,二是为我。”元修看向戏台,一笑微嘲,却也傲然。

    自从死过一次,他就清醒了。他避走西北,却避不过终究会来的,这些日子他在家中劝也劝过,吵也吵过,挨过家法,也以死明志过,都没用!他麾下只有一支西北军,在朝中却无势,想在朝中说话有分量,唯有撇开家中,自营一党。镇国公府日后就是他这一派的,骁骑营戍卫京畿,其位甚重,日后盛京若有乱子,骁骑营必有大助。

    “我说过,你未嫁他未娶,我不会放手!”元修冷笑,该放手的是那人。他想要江山,他就助他夺江山,可江山与心爱之人,他得有一样放手。

    暮青待要接话,元修转身就走,他对她的心思是他的事,就算是她也不能插手。

    他与那人的较量是他们之间的事。

    元修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廊上,暮青叹了一声。她并非要劝,他为她,她感激,他为自己,她高兴,至少他找到了一条想走的路,不必夹在忠孝之间,受那万事两难之苦。可是,满腔悲凉却怎么也压不住,他有了前行的目标,可是以前那个一心报国至真坦荡的儿郎却也回不来了。

    暮青在廊上吹了许久的风,要回去时,小腹却又传来痛楚。那痛让她脸色煞白,扶着栏杆忍了许久才渐渐平息。

    暮青皱了皱眉头,刚出营时,她觉得是体内寒气未清之故,可此时又痛,她再不明白就是傻了。这是……信期将至?

    步惜欢曾说,巫瑾给她的药药性温和,长期调理,信期至时不会太辛苦,可怎么如今……

    疼痛难忍,暮青一时难以分心多想,她等了一会儿,待隐痛平息,想起特训营的人还在等着她,便往回走了。刚转过廊角,暮青险些撞上一人,定睛一看,松了口气。

    月杀。

    月杀瞥了眼暮青苍白的脸色,问:“你真没事?”

    “没事。”暮青闷头就走,回到席间坐下,与将士们一起用饭。

    魏卓之正与特训营的兵们讲江湖事,把一群少年听得入了迷,暮青边听边吃饭,月杀过了半晌才回来。这一顿晚饭吃了不少时辰,待散时已是二更天,园子里雨未停,暮青点了两出戏,众人看到三更时分,暮青才带人离开杏春园。

第一百五十章 我有此技,怕你不行() 
不必问,暮青知道步惜欢说的是去瑾王府。

    巫瑾应该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上个月她回军营前,步惜欢亲自去瑾王府求药,那鄂女草是图鄂一族的圣草,专养女子身子的,巫瑾一颗玲珑剔透心,怎会猜不出来?

    夜已深,马车在巷子里绕行,停在了一间观音庙前。这庙暮青来过两回了,但只知道观音像底下有条通着内外城的密道,却不知还有一条通向瑾王府的。

    步惜欢牵着暮青的手还是从观音像底下入了密道,密道口在两人头顶上缓缓封上,一下了石阶,步惜欢便将暮青抱了起来!

    暮青一惊,“我没伤着腿,能走。”

    步惜欢没接话,抱着她在密道里走得稳当,他行路步伐向来缓,事事带着那么股子漫不经心,此刻却走得急,密道里生了风,两壁上挂着的油灯火苗晃晃悠悠,男子脸上忽明忽暗,灯影迭迭。

    暮青望着步惜欢——抿唇,嘴角下拉,目光焦距锁定,他紧张,而且心情不佳。

    “生气了?”暮青问。

    步惜欢还是不接话,只抱着她往前走。

    暮青挑了挑眉——嘴唇抿得更紧,好吧,他现在不想谈心。

    小腹又传来疼痛,她索性闭上眼,强忍着连眉头都不皱,免得他瞧见了担心。

    男子却垂眸看了她一眼,她难得乖巧,枕着他的胸膛依偎在他怀里,不那么清冷疏离,似人间寻常女子。可那张清瘦的脸儿却煞白如雪,羽睫轻动,呼吸虽轻却颇为急促。

    她身子不适,却不想让他知道。

    步惜欢步伐又快了些,眉宇间的慵懒尽数敛去,气度矜贵,莫名慑人,“一放你走,回来时总是这副模样,你真有折腾自己的本事!”

    他放她去西北,她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病,如今只是放她去城外,她也能把自己折腾病了!

    暮青睁开眼,皱了皱眉头,“这不是病,我没折腾自己。”

    步惜欢哼笑一声,胸膛轻震,她依偎在上头,那声音如同夜廊上回响的曲音,煞是好听,“嗯,你没折腾自己,净折腾别人了。”

    暮青:“……”

    他说的是骁骑营的人?

    “那些人不是我折腾的。”她阐述事实。

    “哦?”步惜欢却垂眸瞧了她一眼,眸中笑意浓郁,“我说的是练兵之事,你说的是何事?”

    暮青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不由把眼一闭,把脸一转,不理人了。她把脸转进他怀里,闻着那清苦的松香,耳根却在跃动的灯影里微微发红,他瞧着她那小巧的耳珠,觉得煞是可爱,忍不住又逗她,“那些人……可好看?”

    他没说是哪些人,只等着她答。她却再不上当了,闭着眼,无声抗议。

    他又低低笑了几声,问:“那……我送去的那绢画可好看?”

    暮青哼笑一声,还是闭着眼,“人就在此,何需看画?”

    步惜欢闻言大笑一声,笑罢咬牙切齿,“你身子不适,知道我不会拿你如何,所以成心的!是吧?”

    暮青沉默以对,算是默认。

    这时,步惜欢停下了脚步,暮青转头一看,见他并未走到密道尽头,而是在一道拐弯处停了下来,面前的石墙看起来很普通,步惜欢却在左侧上数第四块砖上敲了两下,在右侧下数第五块砖上敲了三下,两块青砖忽然推进去,一道石门忽然在眼前升了上去!

    石门后有另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的主密道连着的是内城的荣记古董铺和外城的观音庙,没想到还有条隐藏的支路,估计这条路通向的应该是外城城北的瑾王府。

    石门落下,步惜欢抱着暮青继续前行。暮青很感激步惜欢一路上与她说着话,让她可以分散注意力,不必那么辛苦。密道里行路难以估计时辰,暮青只知密道打开之时,步惜欢抱着她上去的地方是一间卧房,密道口在暖榻之下。

    步惜欢直接将暮青放到了暖榻上,开门吩咐道:“让你们王爷速来!”

    *

    瑾王府里的摆设清雅自然,乌竹榻、藤花枕、窗台前挂着的鸟笼里养着银丝雀,花瓶里养着的都是药草,百花如星,细碎烂漫。

    屋里的药香似有安神之效,暮青昏昏欲睡,巫瑾来时,见步惜欢坐在榻旁,握着榻上之人的手。

    榻上之人身披白甲,簪着银冠,那是朝中三品武官的战袍,穿此战袍之人却是个少女。少女昏昏欲睡,听见他来,睁开眼望了过来。那一眼,窗外春雨似歇,巫瑾忽怔,手不觉一松,药箱一跌,药包散落了一地。

    她为元修心口取刀那夜,他就怀疑她是女子,事后试探过,直至一个月前步惜欢来求药,此事才得以证实。他震惊过,诧异过,思及她的一番作为也曾叹服过,但都不及今夜一见,如遭雷击。

    步惜欢眸光暗了暗,淡道:“你来瞧瞧。”

    巫瑾一醒神儿,瞥了步惜欢一眼,却又看向暮青。

    暮青心生疑惑,巫瑾早知她是女子了,不至于如此,他看见她的一瞬,眼里似有震惊疑惑,这是为何?

    暮青腹痛难忍,不知自己有没有看错,亦或判断有没有误。正想着,腹痛又至,暮青眉头轻皱,脸色煞白如纸,步惜欢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尚未说话,巫瑾便急步走了过来,翻过暮青的手腕,俯身便急忙为她把脉。

    印象中,这圣洁如云中仙的男子从未如此过,似沾了人间烟火,忽然便多了人气儿。

    步惜欢眸光微寒,沁凉夺人。

    暮青微怔,巫瑾有洁癖,竟没搭帕子便为她把脉了,许是心太急,连他自己都忘了搭帕子。

    “我给你的药,可有按医嘱服用?”只片刻,巫瑾便问,语气有些责怪。

    “有。”暮青声音虚弱,但所言不虚。她在都督府里服用的那种汤药,巫瑾制成了丸药,她带到军营后,每日都按时服用,不曾断过,也不曾多服少服。

    “那瓶鄂女圣丹呢?”

    “只服过一粒。”

    “何种情形下服的?”

    “我回水师大营那夜服的……”暮青回忆着,忽然一愣,心里已有猜测,如实道,“那夜我潜入军中,想火烧军侯大帐,东西大营间有条水壕,我下水壕前服了一粒,但没想到水壕结着冰。”

    巫瑾一听便叹了一声,松开了暮青的手腕,“我给你开的药方皆是温补的,需日久养身,慢慢调理。鄂女草之效霸烈,春日水凉,入水之人必遭寒气所侵,此草刚好可驱寒毒。可你服用了此草却未入水,体内原有的寒毒遭此药驱尽,腹痛难忍实属必然。”

    步惜欢听明白了,这是信期将至之意?

    “如此可对她的身子有影响?”步惜欢问。

    “她的身子本需三年慢慢调理,缓缓而治,寒毒渐散,信期自至,如此身子可不必遭罪。但如今她体内的寒毒一朝遭驱,信期逼至,身子自是要遭些罪。”

    “这罪要遭多久?”

    “日后忌生冷辛辣之物,切记避寒,我再开张方子,温和调理,一年时日或可缓缓而愈。这一年时日里,她的信期日子不会太准,每至必将辛苦。”巫瑾说罢便往外走,“我去熬药,后园有温泉水,泡半个时辰,可缓解痛楚。”

    *

    巫瑾生在南国,生来畏寒,瑾王府的后园有一池温泉水,泉池之上有一竹屋,屋里竹几藤团,画屏小榻,瑶琴香炉,雅致如世外仙庐。竹屋南角温泉水暖,四周砌松石,一如在山间。

    “喜欢?”步惜欢问,看她打量了许久,他就知道她喜欢。

    暮青没接话,只拿眼神示意步惜欢避开,她要宽衣。

    “娘子站不稳,为夫搭把手。”步惜欢自然不肯回避,说话间便替暮青解身上的银甲。

    她能站得稳,是他非要抱着的!

    这时,暮青身上的银甲已落地,步惜欢去解袖甲,抬眼瞧见暮青的脸色,笑着换了个说辞,“娘子身娇体贵,宽衣这等事怎能叫娘子亲自动手?”

    身娇体贵?他怎不说她身娇体软?

    “我半个月前才率兵揍过骁骑营。”暮青忍不住提醒步惜欢,说话时,她的袖甲也被解了下来,她却没阻止步惜欢解她的腰带。

    两人耳鬓厮磨的次数也不少了,步惜欢向来不正经,却从未失过分寸,今晚她身子不舒服,他就更不会方寸有失了。

    外袍、中衫、神甲,衣袍一件一件的落在地上,竹庐简朴雅致,香汤氤氲如梦,梦里仿佛他们是人世间一对寻常夫妻,窗外春雨细密还疏,窗内他为她去簪宽衣,若再添一道窗花,当真如洞房花烛夜。

    她只剩束胸带和亵裤时,他抱着她入了水。

    “你……”

    “放开你,一会儿腹痛起来,仔细呛着水。”

    自从为她宽了衣袍,他便不复方才的调笑自如,嗓音有些低哑,越发添了几分入骨的慵懒。

    温泉边砌了石台,步惜欢坐到下方的石台上,将暮青抱到了腿上。

    池水没了两人大半个身子,温泉水暖,暮青一入水便觉得腹痛舒缓了些。精神一放松,暮青便知道步惜欢是对的,她这些日子在军营里有些累了,今天骑马赶了半天的路,此刻已是子时,腹痛折磨加上闻了安神香,此刻懒得只想找处地方倚着,他若不下水,她自个儿在温泉池中必是不成的。

    她枕在他怀里,如墨青丝衬得一张情绝容颜如二月春花,风姿世无双,独缺娇粉俏。想当初,他在江南遇见她,她清卓冷傲,不懂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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