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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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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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门便闻到一股子汤药味儿,暮青蹙了蹙眉,想起那大漠扬鞭草原杀敌的日子还如昨日,那爽朗坦荡的儿郎竟病卧榻上,清苦的药香闻得人心里也苦。

    暖榻上软枕厚实,元修倚在上头正喝药,一碗药,几口喝罢,这才转头。

    少年撩着华帘,残雪落满窗台,霞光透过半窗照在少年的眉宇上,那孤清分外熟悉,再见却仿佛隔了百年。

    元修心生恍惚,药碗忽落,啪的打在榻下,碎成两半。

    阿青……

    元修张了张嘴,嗓子却干哑生疼,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只是露出个憔悴的笑来,问一声:“你来了?”

    “嗯。”暮青走过去,把碎了的药碗拾起来送去院子里,回来搬了把椅子到榻前坐下,“能自己喝药了,看来是好些了。”

    屋里连个亲兵也没,巫瑾也不在,想来是元修刚刚与元敏有些口角,心情不好把人都遣出去了。

    “你心口刚动过刀,这些日子会有些急躁易怒,这都正常。但若有胸闷、胸痛的情形,亦或眼睛失明、一侧身体麻木乏力、脚踝肿胀、寒颤高热、胸前切口红肿的症状,不可忍着,心情不好也要唤人来!可记清楚了?”暮青问完这话,觉得元修昨天刚醒,身子还虚弱,未必记得住这些,于是从怀里拿出张纸来递给他,“这些我都写好了,你放在床头,若有上述不适,一定要唤人前来,不可拖延!”

    暮青将纸塞进元修手中,元修怔着,神情又有些恍惚。

    她冷淡寡言,唯有断案或是嘱咐人时说话才一股脑儿的,虽叫人听不懂,却听着莫名畅快。这些……他原以为再听不到了,那夜以死明志,倒在宫门前时,他恍惚看见大漠如雪关山月冷,看见他的战马独自向他行来,他策马出关,天上一轮明月,照着大漠关山。那一刻,长风烈马,快意豪情,却不知为何洒脱不得,好像心有牵挂,不想离去。

    直到他醒来,方才看见她挑帘而立,才忽然懂了,让他心有牵挂的是她。

    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知道他不想再失去了。

    元修没有将那张纸放在枕下,而是叠好收在了怀里,贴在心口,妥善安放。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昨天巫瑾来为他换绷带时,他看见了心口的伤,那缝着的针脚细密整齐,看起来很眼熟。除了她,世上大抵再没人敢缝活人的心。

    他的心里住着她,她缝了他的心,这一生他的心里就再也住不进别的女子,而她也永不会从他心里出去。

    “我都听说了,你又救了我。”元修浅淡一笑。

    “我和巫瑾。”暮青纠正他,“没有他的白獭丝,你的心脏就不能缝合,整个手术过程没有他的帮忙,我一个人完成不了。而且术后都是他在为你诊治,没有他,术后的高热感染就能要了你的命。这些日子巫瑾住在府里,白天每个时辰为诊一次脉,夜里还要为你施针,你该好好谢谢他。”

    “嗯,我欠他一条命。”

    “你还欠我一条。”暮青又纠正元修,“你记住,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有我的心血在,也有巫瑾的心血在,日后别再做自戕的傻事。”

    “好。”元修定定望着暮青,只许下一个字。

    “那我先回去了。你昨天刚醒,不宜久见客,多歇息为好,我还有案子要查,明日有空再来。”暮青起身便要走,这些日子为元修的伤忙着,案子她都放下了。

    元修目光留恋,却没强留,只淡淡笑道:“好,待我伤好了,帮你一起查案。”

    “你这伤少说要养半年,等你伤好了,案子都查清了。”暮青没好气道。

    “查清了怕什么?你总有新案子查。”元修笑了声,扯动了伤口,却连眉头都没皱。

    但这骗不过暮青,她冷声道:“你别想这事儿了,记住半年内不可练武,不可动怒!”

    “啊?”元修眉峰压着,一脸苦笑,好声好气地商量,“一个月行不?”

    半年不可练武?他一日不活动都觉得浑身骨头不舒服,半年不让他练武,那骨头不是要坏了?

    暮青冷冷看着元修。

    “三个月?”

    “好,好,半年就半年!”

    不待暮青说话,只看着她的脸色,男子就屈服了。

    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听还不行?

    暮青转身就走,一出暖阁便见天色已黑,往日这时辰侯府的园子里已经开始掌灯了,今日却不知为何不见灯光。暮青觉得古怪,好在她对侯府的路已经熟悉了,摸黑照样可以出府。但她走过后园,刚要往前头去时,忽听吱呀吱呀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从后园深处传来,她原地一转,避到假山后,听那脚步声渐渐近了。

    寒风送来一个老妇的声音,“府里没掌灯,你们可要抬稳些,若是伤了侯爷心尖儿上的人,仔细你们的皮!”

    无人应是,只听那吱呀吱呀的轿声缓了些。

    暮青避在假山后,见两顶小轿从前头的石径过去,轿子只有两人抬着,轿旁都跟着个婆子。暮青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听闻这两天元敏在朝中查三品官府上闺名里带青字的小姐,这两顶轿子里的人大抵就是那两位小姐了,只是不知哪个是郑小姐,哪个是姚小姐。这两位小姐都未出阁,私会男子不合礼法,挑入夜的时辰送来,府里又不掌灯,大概是为了避着人。

    暮青见那两顶轿子往西暖阁的方向抬去,等轿子走远了便从假山后出来,去前院寻了个亲兵,吩咐道:“速去请瑾王,你们一道儿去西暖阁外候着,若听见你们侯爷动怒,不管里头是何情形都要进去,可听懂了?”

    暮青虽从军晚,但如今她在元修的亲兵们眼里,说句话比赵良义和王卫海等老将都好使。

    那亲兵不敢怠慢,领命便去,走到一半停步回头,问:“都督,那要是屋里没声儿,大将军没动怒呢?”

    “那就别进去了。”暮青说罢转身便走,头也没回地出了侯府。

    等她走远了,那亲兵才傻头傻脑地哦了一声,忙找巫瑾去了。

    *

    “何人在院中?”

    两顶轿子刚落,元修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他有伤在身,虽气虚体弱,但功力未失,耳力依旧。暮青来之前,他与姑母生了几句口角,一怒一下遣了所有人出去,院中连亲兵都没留,显然来此的不是他的亲兵,听那声音应是轿子。

    轿子?

    元修眉峰一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一名穿红戴翠的婆子笑盈盈走了进来,福身道:“侯爷万安。”

    元修压着的眉峰上忽似结了霜雪,问:“你是何人?”

    那婆子不答,笑着往门外看,一名妙龄少女提着食盒款款走了进来,那少女披着绛红大氅,风帽上的雪貂毛衬得面颊粉若二月春桃,不胜娇柔可人。

    少女脸儿微抬,眼帘半垂,羞颜娇丽,盈盈福身道:“侯爷,小女郑……”

    “滚!”元修声沉如铁,沉怒暗压。

    郑青然脸色一白,惊惶如鹿,分外惹人怜,她忙从食盒里端出碗粥来,道:“侯爷,小女特意熬了碗补身的粥……”

    元修未再出声,郑青然心中一喜,端着粥偷偷抬眼瞧他,只见男子半倚在榻,眸深如渊,望不透,煞人心。

    前些日子班师回朝披甲过长街的男儿,一身英雄豪气荡尽春闺少女心,此刻未披战甲重伤在榻,身上却依旧有如剑锋芒,似于百万军中冷眼看敌,一道目光便是一把利剑,刺得人肝胆俱裂,不敢再放肆。

    那婆子也吓得不敢再言,眼尖地瞧见郑青然的手在哆嗦,生怕她打了粥碗失了仪态,忙将那碗粥端了放回食盒里,在她耳旁悄声道:“小姐,还是退下吧,侯爷有伤在身,若是惹他伤了身子,太皇太后和郡主怪罪下来,咱们府上可担不得!”

    郑青然含泪不舍,走时不经意间拂开大氅,腰肢如柳,惹人遐思,她却未听见榻上传来挽留之声。

    出了暖阁,郑青然望向另一顶轿子,眸中泪光如刀,莫非侯爷心仪那人竟是个庶女?

    正想着,轿子里出来一人,轿旁的婆子欲先进屋引荐禀告,那少女拦了她,淡道:“侯爷心情不佳,奶娘别进屋了,免得连累了你。”

    说罢,不待身旁婆子说话便独自进了暖阁。

    暖阁里灯火煌煌,见少女披着身天青大氅,上绣雪兰花,她半低着头,未瞧榻上,亦未进里屋,只于华帘外福身道:“小女不是侯爷心里那人。”

    少女一语夺人,先一步压了元修的心火,神态却平和不争,只道:“只是近来朝中在寻闺名里带着青字的女子,小女闺名中正巧带一个青字,因此不得不来,望侯爷知悉莫怪。既然侯爷已经见过小女了,小女便可回府复命了,望侯爷早日康健如初,小女告辞。”

    少女福身便退出了暖阁,院外郑青然还未上轿,望着她震惊得不知言语。

    少女低头便上了轿子,唤了声奶娘,那婆子便命人抬轿出了侯府西暖阁的院子。

    郑青然还不想走,却又不敢再进暖阁,犹豫了片刻,终一跺脚,也负气上了轿子。

    两顶轿子还未抬远,迎面便撞上一个亲兵,那亲兵引着巫瑾前来,看见轿子便挠了挠头,“完了完了,都督说,暖阁里头有声音就进去瞧瞧,没声音就不用进,可咱来晚了,这人都走了,咋知道里头有声音没声音,要进还是不要进?”

    巫瑾闻言摇头失笑,不理那憨傻的亲兵,自进了暖阁去。

    ------题外话------

    明天就要去长沙了,悲催的东西还没收拾,拖延症不可治,还是晚上再说吧。

    年会期间我打算带着笔记本,结果昨天听说有小伙伴放狠话,谁带电脑去年会,到时就去谁房间里聊天……表示这是今年听过的最狠的狠话,不能再狠……otz

第七十六章 为君缝衣() 
暮青回了都督府时后院无人,阁楼里的床帐已放了下来。

    都督府的人素知她的习惯,她去侯府前用过晚饭,回来后沐浴更衣便会歇息了,因此每逢她夜里出府,杨氏都是早早就放好床帐被褥,灶房里一夜都烧着热水,她一回府便可沐浴。

    暮青回府时见灶房里的灯烛亮着,自知守门的王大海会去告诉杨氏她回来了,于是便拿了本医书到桌边对灯细看,等着杨氏送沐浴的水来。也就等了一盏茶的时辰,水便备好了,杨氏退了下去,暮青便合上医书起身宽衣。

    她左袖藏着寒蚕冰丝,右袖藏着解剖刀,身上还穿着件暹兰大帝留下的神甲,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去桌上,随便哪一件现身江湖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除了那套解剖刀。

    暮青知道月杀在阁楼附近,她沐浴时没人能靠近,因此便解了玉簪雪冠,宽了里衣,穿着束胸带和亵裤入了水。从军半年,她在男儿堆里养成了穿着衣物入水的习惯,哪怕是在都督府,她的身份一日未公开,一日心里便没有安全感,因防备着突发之事,她连沐浴时都是面朝阁楼楼梯口的。

    楼梯口与浴桶之间隔着座屏风,四扇围屏,竹意盎然,少女坐在浴桶里,边擦身边戒备地透过屏风缝隙盯着外头,热气氤氲,眸光清亮,警觉如豹,似是洗个澡都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待快要沐浴罢,暮青才在水里解了束胸带褪了亵裤,一番清洗,起身穿衣。

    冬夜寒冷,热水已温,氤氲渐散,少女起身,青丝遮了玉背楚腰,楚腰之下隐约见琵琶倒悬,玉般颜色,惊心勾魂,那静立之姿如巫峡云深处的神女。

    少女未拭身,雪臂一展便扯过了挂在围屏上的里衣,转身一披,玉带一系,玉润珠圆忽现又隐,少女从水中迈出,**纤长,琼珠生香。

    暮青将洗好的束胸带搭在浴桶边上,亵裤她穿的是男子式样的,不惧杨氏收去晾晒,但束胸带却不能让她瞧见,这些日子她换洗的束胸带都是月杀收走去晒的。她不管他拿去何处晒,只要按时送来就行。

    暮青从衣柜里拿出条新的亵裤来便往暖榻去,到了榻旁撩开华帐时才唤道:“月……”

    一声刚出,尚未唤罢,帐中忽然伸出只清俊如玉的手将她一扯,那力道缠绵里融着霸道之力,暮青震惊之下一扯竟挣脱不得,整个人跌入了帐中!

    腰间玉带被人一勾,忽的一松,胸前乍凉!

    少女眸中星火窜起,燎了身下之人。男子眸深如海,吮住她的唇,辗转深尝,抵死缠绵。

    夜静如水,烛影摇动,映尽一帘春情,素白的里衣滑落榻下,帘中少女青丝湿散,如玉粉娇娥,动人心魄。她越是挣扎,越是刺人,帐中**越盛,男子平日里的懒散缱绻皆不复见,只见霸道执着,抚捻轻拨,辗转深缠,教她一识情之滋味。直到他定力消磨殆尽,才将华袍扯来往她身上一覆,起身下榻。

    步惜欢墨发披着,负手窗前,吹着寒风残雪。暮青在帐中盖着绛红龙袍,盯着华帐,目光杀人。

    暖阁里久无声息,不知多久,潮涌退去,男子眸中渐见常色,这才走回榻旁撩了华帘,瞧着还盖着龙袍未动的少女,笑问:“生气了?”

    暮青不言,眼刀已经说明了一切。

    步惜欢沉沉一笑,偏不怕她的眼刀,更舍不得不看她。男子声音还有些低哑,却听得出带着宠溺,道:“说话,别总拿眼刀戳人,我不惧这个。”

    从他背负昏君之名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惧世人的眼刀。那些眼刀没能将他千刀万剐,他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才不惧她这把小刀。

    “解释!”暮青沉默了许久,磨着牙咬出俩字来。

    步惜欢笑声更沉,打趣问:“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有何可解释的?”

    暮青眸中顿时窜出星火!

    “好,好,解释。”步惜欢沉吟了一阵儿,笑意浓郁,问,“解释何事?是解释我在帐中之事,还是窥你沐浴之事,亦或是窥见了多少之事?还是刚才……”

    话没问完,暮青已忍无可忍,抓起龙袍便抽向步惜欢。步惜欢慢悠悠往暮青身旁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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