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凤姐才从贾母那里晨省回来,便有平儿递上茶来,低声回道:“大太太那里的王妈妈,先时来问奶奶寻几丸天王补心丹,说是大太太夜里有些不适,这药刚好对症。我找出来,又命人备了十斤桂圆,刚才给大太太送去了。”
凤姐儿饮了口茶,冷笑道:“真是巧了。方才我在老太太那听三姑娘说,二太太因昨儿在薛姨妈做客时,吹了点冷风,今早上起来,也有些不大好,说是心口疼。适才老太太正打发人去请太医呢。”
平儿正开了柜子,去拿凤姐儿的家常衣服,听见这话,因笑道:“想是昨日席上太太们多喝了几杯热酒,又在那池子边上迎风站了一会儿,想来并非什么大病,太医诊了脉,吃了药,也就好了。”
凤姐儿因笑道:“平素你最是精明,怎么今儿倒犯傻了。大太太二太太今日这病根儿怎么来的,你难道不清楚?”
平儿掩口一笑,叹道:“大太太也罢了。她老人家那性子,眼见着薛姨太太送了庄田给琮哥儿,老太太却发话不许她沾手,难免大动肝火。可二太太是什么人,每年光是舍给那些寺庙庵堂的田地银子——”
凤姐儿不等说完,便笑道:“二太太自不是糊涂人。可往常姨太太住在咱们家时,我听着你们议论什么金的什么玉的,体贴二太太的心意,怕也有几分……偏昨儿姨太太和宝丫头,真真是大家礼数,一丝儿不错。可见往日在咱们家,都是客随主便,不能明言罢了。”
平儿也变了颜色:“原是姨太太说宝姑娘有个和尚送的金锁,要捡个有玉的……”
凤姐儿把嘴一撇,凉幽幽的嘲笑道:“皇帝老爷那玉玺也是玉的。宗室王孙,大家公子,谁还没个随身的玉来着。如今薛老大弄那劳什子慈善彩票,都弄到金陵去了,一月入账少说也有个百来万……别说有玉的,就是弄个真玉人来,也有的挑拣呢。”
平儿抿笑道:“怪不得昨儿席上姨太太待琮哥儿如同活宝贝一般,也怨不得大太太犯了病根子……就是奴婢得知这个事,也吃了一惊。”
凤姐儿斜睇了平儿一眼,笑道:“你这蹄子,偏你晓得。真真这个琮哥儿,不闹些事情出来,他就不痛快。”
说了这话,凤姐儿又看了平儿一眼,嘱咐道:“如今不比往日,琮哥儿既有这点石成金的本事,不说旁人,只怕咱们家这些亲族也多有仰仗他的地方。俗话说的好,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也别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正说着,只听见人回道:“苏州去的人昭儿回来了。”
却是贾琏打发人回来了。
太阳高挂,贾琮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胡乱套了件大衣服,抓起桌上的茶壶,仰头对嘴,温热的茶水直入喉咙,那叫一个痛快。“哥儿起来了。”
贾琮的奶娘李嬷嬷掀开帘子,捧了一碗粥进来,一张老脸笑得活似一朵喇叭花:“这是厨下送来的燕窝粥,用的是最上等的官燕,老奴一直放在茶炉子温着,哥儿且用了,再漱口不迟。”
燕子的口水,从古至今都是智商税。
若是在后世,作为一个屌丝,贾琮可能还会出于好奇去尝尝,可现在么,重金属中毒什么的,贾琮实在不想去亲身体验古中医的医术水平啊。
说起重金属中毒,貌似前世有流言,某红色王妃就是拿燕窝花胶这些补品当饭吃,突然有一天查出来重金属中毒,王妃由此生疑,怀疑王爷喜新厌旧对她下了毒手,再然后,就有了某年众人围观的狗血言情庭审大戏……
打住,真当河蟹大神是吃素的。
贾琮收拢住乱麻一般的思绪,笑道:“妈妈辛苦了。偏我昨儿多喝了两杯酒,现在只想喝米粥,这燕窝粥妈妈替我用了罢。”
李妈妈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哎呦喂,哥儿出息了,我也享福了。”
待贾琮用了饭,贾环便急冲冲的跑来了,吞吞吐吐道:“赵国基来了。”
贾琮眉毛一挑,来了就来了呗。
天上飘着几朵白云,软绵绵如同扯碎的棉絮,赵国基坐在荣国府的门房里简直是坐立难安,按说他现在也是有官身的人,又是赵姨娘的亲弟弟,来了荣国府,怎么也该有点优待。
奈何他是奴才出身,他亲姐姐赵姨娘又在府里拉足了仇恨,这一来么,别说优待了,赵国基连杯热茶都没捞到。
门房的奴才,见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声招呼:“赵大人来了,真是稀客啊。”
就把他丢在一边不理不问了。
亏得他早知这些奴才的品性,塞了好几个银封儿,才央得人给贾环递个信儿。
倒不是他不想直接求见贾琮,奈何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奴才谁也不是傻子,只为琮哥儿给薛大爷出了个点子,薛姨太太一出手就是百顷的庄田,赵国基给点零碎银子,就想见贾琮,可能么?
门房奴才一个劲推脱道:“琮哥儿是何等人物,那是天上的星宿临凡,岂你说想见就想见的。”
赵国基无法,只得转儿去求见贾环,幸而王夫人今日病了,也没空管束贾环抄经,贾环倒有空来见一见赵国基。
待贾环去后,赵国基表面上耐心的等着,心中早已翻腾不已。
自从他捐了官后,出于常人能够理解的心理原因,其实也有那么一丝想与荣国府保持距离。
但很快现实教他认清了自己,众所周知,太监喜欢收银子,可没什么太监喜欢赚银子,章公公将得来的方子作坊一卖,银子一落袋,便完了事了。
章公公卖官,难道还要负责售后不成,这年头也没什么三包服务啊!
赵国基虽有个捐来的官身,又得章公公关照,补了个缺,但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他吃用的。
再着他这官是章公公给的,在平头百姓看来是个官身,可在官吏们眼中他就是攀附阉人的小人,他若不巴结上章公公,恐怕丢官下狱指日而待。
可要巴结章公公,这逢年过节得送礼吧,可要送礼,他那点子俸禄,就是全赔尽了,也入不了章公公的眼。
日子一困难,赵国基越发想念旧主了,当然这旧主绝不包括贾环贾琮之外的荣国府其他主子。
想那时,他明面只是贾环的跟班小厮,可暗地却是贾琮宅子的大管事,成天儿烹羊宰牛,谁见他不笑脸相迎,叫他一声赵大爷,那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哪似现在,当面称他赵大人,背后呸他赵狗才……
光是想想,就觉辛酸。
“呦,赵大人可在,琮小爷传你进去说话。”
门子的传话如同天籁,赵国基顿时大喜过望,心道,琮哥儿果然是念旧情的人。
赵国基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便到贾琮房中。
许是走得急了,赵国基进屋一晃眼,竟觉眼前的人身上有金光万道,光芒着实耀眼得很。
赵国基大惊,琮哥儿果是星宿临凡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ps:和男朋友正式拜拜了。因为是我提的分手,而且态度太过坚决,伤到了他脆弱的玻璃心。
他父亲还专门打电话给我妈数落了我一堆缺点,什么睡懒觉没工作不做家务,让我妈别太宠我,真尼玛奇葩啊。
他儿子有个□□是不是全世界都该捧着他啊,可惜我眼瞎一时没打算眼瞎一辈子啊。
老娘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做过家务,我在家做不做家务管他家什么事,什么神经病家庭啊,找什么女朋友啊,找保姆不是更实在。
本来就因为大龄未婚又分手被我妈数落得狗血淋头,这几天又发现我猫怀孕了,我妈又怪我没带猫去绝育,要把我猫扔掉,要不就让我带着猫滚出去。
我一气之下跑去买了套房子,付了首付才告诉我妈,我妈的狂暴状态你们可以想象。
然后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百块钱,欠了银行差不多一百万,我的猫已经三天没猫粮吃了,全靠以前买的猫零食撑着,我特么还在失业中
第111章 星宿临凡()
所以; 扑通一声,赵国基膝盖一软; 就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贾琮磕了个响头,“小的赵国基; 见过琮小爷。”
前世网络上有句话; 一日为奴,终生下贱。
虽则刺耳了些,但却也有些道理。
看见赵国基这样子,贾琮不禁想起了鲁·治病救不了中国人·什么话都说过·讯曾经的话:做奴隶虽然不幸; 但并不可怕; 因为知道挣扎,毕竟还有挣脱的希望,若是从奴隶的生活寻出美来,赞叹,陶醉; 就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
似赵国基这样的已经做了官; 按理也算得老爷了,到了贾琮跟前; 却依然跪得如此自然; 如此从容; 如此顺理成章。
那份天然的奴性与顺从,简直是奴才秧子的最佳诠释,那是从基因血脉里就刻了下了烙印; 遇事惟有乞求,惟有祈祷,从无一丝独立自主的意愿…
卢梭怎么说来着,奴隶的怯懦则使他们永远当奴隶。
作为一个接受过社会主义接班人教育,肩负着解放全人类的重担,小学作文写梦想,写的是科学家,艺术家,军人,宇航员,博士,而不是网红,演员,偶像,富二代的一代人。
在经受过拜金社会和资本主义洗礼之后,贾琮对下人的服侍或许适应良好,但对于这样的跪拜,仍不免有些敬谢不敏。
于是,贾琮瞬时就皱了眉,鼓起了包子脸,说道:“这是何意!快起来说话。你如今是官身了,到了老爷跟前,说来也该我给你奉茶。”
赵国基祖辈都是奴才,眼里见的,耳里听的,都是奴才话,便是奴才做了官,在主子跟前也是奴才,做了官给主子磕头,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原著里,赖尚荣捐了官,还要给贾母和王夫人磕头呢。
赵国基一听这话,腿是越发的软了,苦着脸道:“从盘古到现在,也没有主子给奴才奉茶的理儿……况且琮小爷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小的若大模大样的站着不行礼,那是天大的罪孽,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小的万万不敢。”
星宿临凡,卧槽,所谓‘三十六天罡临化地,七十二地煞闹中原’,他特么又不吃人肉,猫肉也不吃,喵喵的,怎么就成星宿了。
贾·不是广东人·连狗肉不敢吃·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到了水浒传,然后才想起,他穿的是红楼,不是水浒,红楼里的星宿都是正正经经的斯文人,人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同水浒传里杀人放火的地下魔君那是两回事。
赵国基这恭维的,贾琮是哭笑不得,“行了,我不给你奉茶,你也不需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赵国基十分腼腆,十分老实,低声回道:“小的腿软,站不起来了。”
这话一说,贾琮和贾环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出于对于赵姨娘的某种微妙的恐惧感,贾琮忍着笑,让人将赵国基扶起来。赵国基坐在椅子上,还带着几十分的不好意思,“小的方才一进来,就见着琮小爷身后是金光条条,瑞气万千……”
人的本性是虚荣。
贾琮明知赵国基这话,就同弯弯奴颜卑骨的阿谀菜英文,在网上到处宣传蔡英文当选之日天降虹光是一个概念,祥瑞,吉兆啊,满溢着坐井观天,少见多怪的岛蛙精神。
但贾琮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受用的,只是为官做人都要有风骨,故此贾琮淡然道:“行了,你如今大小也是官了,如今上门来,所为何事啊?”
赵国基忙又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贾琮行了个礼,感慨道:“小的自从得了小爷抬举,得了这么一个前程,真是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可小的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顶着这个官身,也做不成什么事儿……如今想来,小的也不要这个官身了,只求依旧跟在小爷们身边,替小爷们跑腿办事。”
俗话说的好,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赵国基连官身也不要,只求继续跟着贾琮跑腿办事,这就比如,编制内的公务员不要了,给一个小学生当司机,甭管这小学生自带什么天才童星光环,搞了什么创业团队,大多数正常人都会觉得此人脑子瓦特了。
饶是贾琮见多识广,此刻心跳也不免加速了几分,突然有种虚幻而不真实的感觉,莫非前世他选错了行业,该去白马会当公关,而不是在阅文当写手,说不得早借力富婆发家致富,咳咳。
不过贾琮转念一想,这年头又没什么政治正确,后世的大明星艺术家,隔现在是下九流的戏子,奴才么,也没什么好待遇,赵国基没根没基出去混了一圈,受了歧视,混不下去了,转而投奔故主,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又有几个世人能说出不要官身这话呢?
贾琮心下感动,也顾不得脑海中闪过的什么奴才好用但没用的名人格言,笑眯眯道:“不要官身这话,就不要提了。日后,用心做事便是了。”
阳光给云彩染上一层金光,从树梢上洒落,映照在镶好的玻璃窗上,玻璃耀耀生辉。
赵国基随着贾环走在探望赵姨娘的路上,脸上的喜悦比阳光更灿烂,生活是如此美好,天空是如此的晴朗,总之,赵国基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幸福像花儿一样。
若不是此刻还在荣国府里,说不得赵国基便要哼出小曲儿来。
一想到小曲儿,赵国基隐隐约约就听见了当当咚咚的鼓板三弦之音,待走近些,听得更为真切了,竟是有人在唱一支《指日高升》:头戴乌纱穿大红,头一名就叫百鸟朝凤,二名千里把侯封……
及至进了院子,赵姨娘的丫头小吉祥儿正出来,忙打起帘子往里说道:“环哥儿同赵家舅爷来了。”
两人一进门,只见赵姨娘披着件鸦青色缎衣裳坐在坑上,一条白布裹着的腿抬着搁在棉被上,跟前摆了个炕桌子,桌上摆了一瓶酒,几个碗几个碟儿,碗里盛着卤鸡爪,酱鸭腿,碟里放着花生,瓜子。
旁边还有一个弹三弦琵琶的老婆子唱曲佐酒,好不热闹。赵姨娘一见赵国基,笑的跟喝了蜜似的,赶紧打发小吉祥儿泡茶,拿钥匙给贾环开柜子去取她藏着的点心来,忙的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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