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处,檀香缓缓传来,一身盘龙云锦细绸子的男子徐徐走来。青丝鞋踏在木质的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夏洛离如果不是闻到了香味,几乎以为没有人。
男子面若冠玉,丝绦束发,那双眼睛,似一片汪洋,能够放得下这世界上所有的山川。君子如玉,谦谦如乔。
“别动。”夏洛离大叫一声。
男子有瞬间的失神。随后,一条蛇从廊上的横梁处掉下来,一根银筷子,正好插在蛇的七寸处。
“刚才好险呀,这可是一条竹叶青。”夏洛离惊魂未定的拍了拍男子的背,丝毫不客气。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就像是大海中闪过一丝波浪,很快消失。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男子嘴角露出了笑容,倒是说不出的好看。已经有多久了,所有人都是用一种恭敬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他。
“不用谢,夏天蛇虫鼠蚁,实在太多。这听香水榭少有人来,怕是离王殿下回府之后要大力整治一番。惊扰了贵客,是我们离王府的不是,还请不要怪罪,哪里敢接受谢呢?”夏洛离也是浅笑着,配着一张倾城绝色的脸,说不出的好看。
不是夏洛离沉在了那一片汪洋里面。而是这个深不可测的人融化在了夏洛离的笑容里面。
“请教姑娘芳名。”男子团扇一打开。夏洛离穿着是府上的丫鬟的衣服,想来是离王自己采买的丫鬟。男子笑意勾起来。
“我叫洛离,你呢?怎么不是从正门进来的?离王府上的听香水榭是在后园,这门户不好进来。”夏洛离自己报了芳名,说出了疑惑。
“我叫,羽熙。来府中找离王殿下有要事相商。”男子倒是镇定,团扇一打,就报上了名姓。
“真是不巧,离王殿下去了夏将军府上,怕是现在正和那位二小姐柔情蜜意,回不来呢。”夏洛离丝毫不掩饰对慕容羽离的鄙夷。
“离王,去了夏将军府上?”
男子狐疑的看着夏洛离,那样的居高临下,不容任何人挑战的威视。
“千真万确。”
“原来如此。”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随后又哈哈大笑着。
“夏家的二小姐倾国倾城,他自然是趋之若鹜。离王殿下也是个男人,自然是看到红粉佳人难自持。”夏洛离不遗余力的恨恨的说着慕容羽离的坏话。而彼时,正在和二小姐坐在一起喝酒的慕容羽离,正感到额上的青筋跳着作痛。
“我听说,离王殿下刚刚娶了夏家的三小姐,怎么会和二小姐扯上关系?”男子探寻着,想要挖出点线索。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问离王殿下本人了。”
夏洛离看着羽熙的脸,倒是挺熟悉的。这眉眼,倒是有几分和慕容羽离相似。
“既然如此,我就不便久留了。若是离王殿下回来,也请不要通报。”这男子看了一眼将要落下去的太阳,半警告,半商量着嘱咐着夏洛离。
“是。”
夏洛离却是答应了。
晚上,深宫中。灯影重重,帘幕重重。皇帝捧着一碗药递给了女官,女官素手接过,再喂给太后。
“哀家说什么来这?皇帝,这夏家手握重兵,现在又和羽离那个猴孩子结了亲,不得不忌惮。你看看,就在你的眼皮子地下,两个人就勾结在了一起,谁说的他们两家不合?明明是好得不得了。”
太后说完,就开始咳嗽。
“儿子明白母后的心意,只是母后安心保养身体就好了。朝堂上的事情,儿子一定会尽心尽力,不让母后操心一分半点。”
皇上虽然没有禀报今日的所见,他带的太监却是全部告诉了太后。皇帝手心微微一握,虽然没有垂帘听政,但是这位母后,还是管的太宽了。
长夜深深,奏章还没有批完。想到了那个微笑着的小女孩,看一眼皎洁的月亮,皇帝的心里就敞亮多了。最后一份,是他出门之前刚刚拟好的圣旨,上面写着让夏洛戟速速赶往南疆的诏令。
“张德轩,这圣旨是朕口述,你写的?”皇帝看了一眼,扔到了一边。
“回皇上,是奴才写的。”
“拖下去,杖责一百。”
皇上直接把圣旨丢到了一边,冷冷的下了命令。马上就有几个禁卫军进来,把跪在地上脚底发软的张德轩拖了出去。
告诫过两次,不要把行踪事无巨细的报告给太后,张德轩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叫他不能领会皇上的意思?
这个世上,只有愚笨是无可救药的。
慕容羽离一回到府上就派人去南郊的狩猎场上,询问饲养的几头老虎的情况。黛墨面色不妙,非要慕容羽离早早进了她的房间,还不留一个人侍奉。
“你说的是真的?”慕容羽离眼睛里面刮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后园连接着后面的小门。因为是新换上的守门执事,并不认识皇上。可是,听他的描述,确实是皇上本人。”
黛墨下午睡着,更何况,没有女主人单独见男客的道理,就没有人通报。
“这次,夏兄想要尽早赶回南疆的事情,恐怕要泡汤了。皇兄本就多疑,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更加多疑的太后。”
慕容羽离没有想到自己偶然出门,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殿下,要不,把看守后门的人赶出府去?”黛墨这时候,也摸不准慕容羽离的心思,她的聪明,仅仅在于自守门庭,应对朝堂,她根本摸不到头绪。
“那样,皇上会起疑的。我希望在他的眼中,我只是个闲散王爷。”慕容羽离眼角已经笑意升起。其实黛墨明白,这位亲王,并没有这样爱笑,可是自小的经历,让他不得不装出来这样的平易近人的样子。
第24章 叫你装!()
久而久之,这副面具,就再也摘不下来了。夏家倒霉,是夏家的事情,只要不赔上自己的离王殿下,还有这离王府中金汤玉粒的生活,黛墨都能巧笑的应对。
长夜深深,看着洗砚斋的灯火渐次熄灭了。夏洛离坐在自己屋子的房顶上,居然有说不来的惆怅。就像是,小时候打针,针扎进肉里面,不是疼一下,而是来来回回翻搅着,把疼痛的时间延长,放大。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夏洛离遇到危险,都想要召唤出一根医用针管。
此时,那根针是真的扎进了自己的心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洛离居然睡着了。就在漫天的星光下,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只是,这个梦是夏家三小姐夏洛离的。
夏洛离和慕容羽离相互搀扶着坐下,琴瑟和鸣,炊烟袅袅。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也有两行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来。心中难过的是孤立无援,无人真心疼爱。
“洛离,醒醒。”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画未。
“我在哪里?”夏洛离一翻身,却是一身酸疼,原来昨天晚上累极了,就在屋顶上睡着了。
“黛妃娘娘还等着你去捧茶呢。走吧。”看着夏洛离一脸的苍白,画未于心不忍。“厨房还有些姜茶,你先喝一些。顶过了早膳,你就去歇着吧。”
不知道慕容羽离是着了什么风,一日三餐,只要他在府里。明明当值的丫鬟都在换,可是她夏洛离却是千年雷打不动,必须陪着离王吃饭。
“我这就过去。”夏洛离的头也是沉沉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好在画未扶了一把。
捧着茶,夏洛离已经对看离王脸色变差没有兴趣了。天旋地转的,快要倒下。
“今天这是怎么啦?”慕容羽离看着往日上蹿下跳的夏洛离,脸色苍白。就看了一眼黛墨。
黛墨尴尬的笑笑,意思是与她无关。好在这些天,并没有在明面上真的和这位三小姐过不去。否则,离王殿下生气可是不留情面的。
“看多了歌儿舞女,不如换个新的玩法,京中盛行的马戏团可以一用。”夏洛离以为慕容羽离是在询问她寿礼想的怎么样了。
可是,一头栽倒了。
“洛离。”可惜,已经听不到这样温柔的声音了。
慕容羽离几乎是抱起来就往秀成院的床上一放,坐在床边,关切的看着夏洛离。背对着众人,大家就那样看着,几乎成了摆设。黛墨有瞬间的不可置信,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离王殿下。”夏洛离缓缓睁开眼睛,凄凄切切的叫了一声。整张脸上都是苍白色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先安心养着。”慕容羽离有点奇怪的看了一下,手上虚虚的握着夏洛离的腕口。黛墨完全就成了一个不相关的人,离王府虽然不是皇宫,但是整整压了半条街,府上歌儿舞女一样不少。
离王殿下,可是从来不缺女人的。不过是新婚时节,府中暂时安静了几天罢了,过不了多久,夜夜笙歌,一样都少不了。黛墨冷冷的看着夏洛离,俨然就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不关黛妃娘娘的事。”几乎就是声泪雨下,夏洛离离看了黛墨一眼,随后怯怯的看着慕容羽离。就连刚刚到了府中的画未,都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夏洛离在表演。
“黛妃,你先出去。她一个人伺候就行了。”慕容羽离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殿下,用不用请一个太医过来?”黛墨以退为进,试探着慕容羽离的心思。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都从来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位心思诡异的离王殿下。
“多谢黛妃娘娘。”夏洛离刚要行礼,顺势接受了黛墨的好意,但是手腕却是被慕容羽离牢牢的钉在床上,半分都不能动弹。
“臣妾告退。”黛墨行礼之后,看着慕容羽离的后背,显然呼吸都是淡淡的哀愁。接下里,和一屋子的丫鬟都走了。夏洛离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画未,画未却是微笑着,难以捉摸。
她恐怕是以为,这位主子受尽了苦楚之后,终于能恩承雨露,成为离王殿下名正言顺的夫人。夏洛离看着慕容羽离,真是有苦说不出。
一双眼睛,半挑逗的看着她,剑眉星目,真是晃瞎了眼睛。距离这么近,夏洛离都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辛辣的味道,更何况,这个人,还在一点一点的逼近。平日里的温和,不过都是做给人看的,慕容皇室,哪有真的骨子里降下来一格子的道理?
“殿下。”夏洛离咽了一口口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就是在这样近的距离里面,居然都没有出现凹凸不平的山峦起伏,黛墨这个贤惠的侧妃每天都给他吃了什么。
“你本来就没有病,不过只是自己屏气凝神,后脚掌着地时间过长。太医要是来了,就会说你是中暑了,需要多加休息。不过,给你看诊的可是本王。”慕容羽离得意的晃了晃还掐在他的手里的一只玉手。
“洛离实在不懂事,就是那样晕倒了。”夏洛离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虽然不是弱柳扶风那样的娇滴滴,但是糊弄一般的男人,估计没有问题。
但是,显然,慕容羽离他不是个一般的男人。
“没什么,不就是为了引起本王的注意吗?你可知道,想要引起本王注意的女子多了去。不过,为了表示对夏家的尊重,最近府上,确实有些冷清。不知道你和她们相比,差距在哪里?”慕容羽离一点一点的逼近,夏洛离能明显感觉空气在被一点一点压缩,变薄。
因为,夏家的三小姐,确确实实真心爱着这位名满天下的离王殿下。她眼睛迷离的看着渐渐逼近的慕容羽离,一颗心颤抖的七荤八素。
“你大胆。”慕容羽离从床边上弹起来,手上还扎着一根针,就是普通的绣花针,只是这针明晃晃的刺进了左手的无名指上,指肚上一片鲜红。这下,离王殿下的脸色苍白。
“夏洛离有罪,不知道衣袖上面居然有一根针,还请离王殿下恕罪。”夏洛离盈盈起身,在离床将近三尺的地方行礼,怎么看都是无辜的样子。
本来暧昧,春意盎然的氛围,全部被突如其来的一根针破坏了。夏洛离爱的是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一心一意的旷世之才。不是他慕容羽离这样的纨绔子弟,这样的绣花枕头,来一筐,她就敢卖一筐,踩扁一筐。
陷害她的人,也有这位离王殿下,一丘之貉。
虽然是认错,眼睛里面却是冰山一角的冰冷。夏洛离,你就这样的恨我吗?成为离王妃子,就这样让你难堪吗?
“本王自然知道洛离你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王府中多的是貌美如花的女子,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是王府不够大,还可以接着修,要是美人不够多,有的是地方挑新的。既然你喜欢当丫鬟,本王成全你。”
离王今天本就是一身色白花青的锦绣长衣,团云的纹饰在织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慕容羽离故意把无名指上的血珠子挤出来,蹭在白色的袍子上,星星点点,就像是十二月份的初开的雪梅倒映在雪山。
这个离王,就连整人,都很有一套,非常恶心的一套。
很快,衣服下摆上面就变了暗红色,慕容羽离把衣服脱下来一甩,丢给了夏洛离。
“洗干净了。”
慕容羽离起身,开门就走了。黛墨却是早早进来,一把抓过外袍,上面的血迹,实在是明显不过。
画未看着血迹,却是不自觉红了耳朵。
“夏洛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伤了离王殿下。”黛墨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来,虽然不是十足的了解,但是这一点,黛墨还是有着十分的把握。
这个女子,怎么可以把她金汤玉粒捧了那么多年的慕容羽离弄伤了?为什么,慕容羽离没有责罚她?
这么多年,哪个惹怒了慕容羽离能有好下场?
“黛妃娘娘,请你自重,殿下只是说,让我把衣服洗干净。你明明看见离王殿下是自己虎虎生风的走出去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离王殿下被我弄伤了?
更何况,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离王殿下文武双全,怎么会被我这样一个小小女子打伤了?是不是我比那千军万马还要厉害?”
夏洛离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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