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点小事,你凶我干嘛?”
白雄起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连忙放软了声音哄道“秀珠啊,是哥哥刚才话说错了”
白秀珠被他惯坏了脾气,哪听得进去哄,直接抹着眼泪就跑回房间去了。白雄起没能拉住她。只听见重重的一道关门声,下人们也被惊得出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白雄起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就让他们回去了,自己则是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怎么也没看进去。
白秀珠一连两天都没搭理她哥哥,白雄起又是买衣服又是买珠宝,还告诉她会带她去参加金总理起复的宴会,白秀珠态度才稍稍缓和,但她没想到会在这场宴会上见到金燕西身边多了一个叫冷清秋的女学生,他还公认宣称他喜欢她。
回到家后,白秀珠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家里发脾气,而是跑到了那个天主教堂去做祈祷,对白神父道出了她的悲伤愤怒,并被安慰被疏导,得到心灵上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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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一样为情所困的还有柳春江和小怜。
柳春江每天都会到教堂来,即便见不到小怜的面,他也依旧风雨无阻。终于有一天,小怜没有避开他,而是当面告诉他,“你不要来了,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柳春江想和她认真谈谈,他感受得到小怜对他,不是一点喜欢都没有的。但小怜却表示不愿听他说,也不愿告诉他她内心的真正的心声。
柳春江忽然想了一个法子,“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说,我就讲给神听。”
小怜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就只见他仰头面向教堂正上方中央的十字架,目光真诚地道,
“神,我要告诉你,我爱身边的这位小怜姑娘。我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妻子,我希望我们可以共度一生。我不是您的信徒,但我愿意信仰我和小怜之间的爱情,我会对它从一而终,永不背弃,如果有一方离去,那么另一方也绝不会独留。”
听到这些话,如同心里被滚热的岩浆烫过一样,爱情就是这般炙烈,站在他身旁的小怜已是眼角湿润。
只听柳春江继续道,“神,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如果你能听到,请你回应我,告诉我,小怜她是否也这样爱我?”
小怜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那神圣的十字架,声音颤抖着说“神,我听到了,信女小怜听到了。”
她终于能坚定地道,“神明在上,小怜也爱他,小怜也爱柳公子。”
柳春江强忍住心中的喜悦,继续对上方的十字架真心祷告道,“我爱小怜,不论身份,不论疾病,不论生死,永远爱她。”
小怜也跟着道,“我爱柳公子,不论身份,不论疾病,不论生死,我也永远爱他。”
这一刻,两人都没有去看彼此,但他们的心在对爱的信仰下终于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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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黎订的花篮每天不落地送到了关家戏班,程蝶衣和他师兄段小楼都知道有位欣赏程蝶衣而且一掷千金的叶小姐。比起其他的客人,程蝶衣和段小楼对这位叶小姐更有好感些,捧戏子的女人不多,年轻而且富有的小姐更少,总比那些纨绔仅仅是看中程蝶衣扮演的虞姬美色要来得好,也更让人放心。
于是叶黎就成了难得能得到袁四爷准许,到后台去见见程蝶衣的人。
还未上妆的程蝶衣只是长相清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一旦上了装,换上了戏服的程蝶衣,就便是清骨玉姣,又颠倒众生。
叶黎和袁四爷坐在空旷的戏院里,看着台上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的虞姬,袁四爷眼里是痴迷是炙热,而叶黎却是动容。
最后一句唱罢,袁四爷叹道“真是人间绝无啊。”
叶黎亦笑道“是啊。”所以人间留不住,程蝶衣也受不起。
袁四爷看的是程蝶衣的虞姬,他的戏魂,而叶黎看得是他随着入戏而趋于完美癫狂的灵魂,她从未见过如此仿佛奇迹般的灵魂。
白秀珠的心上人金燕西要和冷清秋结婚了,白雄起和白太太是没有理由拒绝去参加总理幼子的婚礼,尤其是他还是金铨的门生。
他既担心带秀珠去,会闹得无法收场,也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放在家里,尤其是还有位叶小姐,他害怕她会向秀珠索取些什么,而秀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于是他只好说让秀珠去她最近常待的天主教堂,虽然他并不喜欢那里。
其实白雄起大可不必这么担忧,若说之前叶黎对白秀珠的灵魂还有点兴趣,但在见过程蝶衣后,白秀珠也被她抛到脑后了,两个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至于白家人,她还另有打算。
白秀珠的确心痛得想要自杀,不过白神父告诉她,天主十诫,第一诫便是不得自杀,自杀者会下地狱,在白神父的宽慰告诫下,白秀珠的心情趋于平静,她放弃了对金燕西的爱。
但同时,她又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决定,她选择成为一名神职人员,去宣扬神的思想,并终身不婚。
白雄起被她的决定气得几乎晕倒,他堂堂白家大小姐,从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妹妹,居然因为一段情伤产生了终身不婚去做修女的打算。白雄起当然知道秀珠虽然对教堂有好感,但绝对没有深到去做神职人员的打算,无非是想借着做教会工作忘掉金燕西。
因此他也更加深恨金家老七金燕西,乃至整个金家,如果他白家权势高于金家,他也不用看金铨的脸色,他妹妹也不用因为金燕西另娶他人而神伤至此。
心中的怨恨以及愤懑促使白雄起再次进入了八号当铺,这一次他选择典当十年的寿命换取能覆灭金家的权势,他已从当铺那里知道他还有四十五年的寿命,少个十年算不了什么。
白神父也知道白秀珠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侍奉上帝的,但他还是允许白秀珠暂时留在了教堂,他愿意庇佑所有想要走向光明的人。
就在叶黎结束了和白雄起的交易后,她就出现在了教堂外,她也不怕会和白家人动起手来,夜已陷入黑暗,她的力量更占据优势,即便是在教堂外面,白家人也胜不过她。
在教堂里的白神父,不,确切来说应该是随着叶黎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老白,在感应到叶黎就在门外后,他看了在十字架前做祈祷的白秀珠一眼,然后便走了出来。
尽管老白一向都是白衣打扮,忽然换成了黑衣倒让人有些不习惯,但纯黑色的修士服穿在他身上却更合适,庄重而肃穆。
“叶黎,你来了。”老白温和地笑了笑,“你是为白秀珠而来的?”
叶黎挑了挑眉,“白秀珠?你想留她多久就多久好了,我并不介意。”
她嘴角微勾,“我本来也没打算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当然如果没有白家人干预,她也不介意顺手从白秀珠身上拿点什么东西。
“我听说你有意祝福一对情侣,柳春江和小怜。”
老白语气虽然依旧温和,但神情已经一肃“你想要做什么?”
而叶黎说的话的确让他惊讶万分,“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70 第七十章()
老白惊讶过后,断然拒绝,“白家人绝对不会和八号当铺做交易。”
叶黎嘴角弯了弯,“那换个说法好了,不是交易,是交换。”
“柳春江和小怜的爱情,我不插手,而我和程蝶衣日后的交易,你也不能出手”
“不行,我们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叶黎早已料到老白会是这样的回答,但她也有准备,
她眼睛微微眯起,语调轻轻上扬,“可是你要知道,我要是想毁掉柳春江和小怜中任何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小怜伺候的大太太最近流产了一个孩子,要是我跟她说只要她不放小怜自由,我就还她一个孩子,你猜她会怎么选择。
我也可以让柳春江父母看好的儿媳人选林佳妮家越发富贵,你说柳家会舍得这个亲家,到最后,究竟是小怜能挣脱她的命运呢,还是柳春江能斗得过他那老奸巨猾的父母。”
她又笑了笑,“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蝶衣未来注定悲惨,和进入八号当铺的下场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究竟是当前一对有情人的幸福重要,还是一个日后注定悲惨的人相比,孰轻孰重,我觉得你应该会选。”
叶黎的确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她更喜欢利用人心,用的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让老白无法拒绝。
叶黎对老白微微颔首,然后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她给他的时间不多,等待着白家人的答复。
隔日,叶黎再去到关家戏班时,已察觉不到周围隐秘的白家气息了,她嘴角微勾了勾,这就是答复了,对吗?
但也仅仅是程蝶衣一个人而已。
“叶小姐。”程蝶衣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袁四爷说过叶小姐是位懂戏的人,也是少有尊重戏子的人,这点他也能感受得到,只不过早已冷透的心,再怎么捂也捂不热了。
程蝶衣虽对叶黎看似态度温和,但眼底依旧是生疏而冷漠的,叶黎并不奇怪,也不生气,程蝶衣这个人,真正在乎的也仅有戏和他师兄而已。
其他人,就是在他心上撕开一大块裂缝,也挤不进去。
程蝶衣要去后房换戏服,叶黎却没有离去,反倒跟着进了房间,程蝶衣微微皱眉,也没说出什么硬话来,“叶小姐,这是我们换戏服的地方,不是戏班的人不能进,否则坏了规矩。”
叶黎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定定道“你可愿意随我走?”
程蝶衣微微讶异,随即便以为是叶黎这样的富家千金看上了他,想要带他离开戏班,刚想婉言拒绝时,却听叶黎道,
“人世间有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你又何苦留在这红尘中,随我走,我可以让你不用再经历人世间的各种苦,你会享受到这世间的极乐富贵。即便你死了,我也会妥善保管你的灵魂,让你不用随命运摆弄,轮回颠沛。”
程蝶衣震惊过后,深深地看了叶黎一眼,声音轻缓道,“我就知道叶小姐不是位普通人,比袁四爷还要不普通。”
她和袁四爷看他的目光不同,不是痴迷,好似在透过他外表这层躯壳在看某样东西,现在他终于懂了,她在看的,是他的灵魂,她钟情的也只是他的灵魂。
叶黎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你也不普通,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才会选择你。”
“选择我?”程蝶衣还未卸妆,依旧绝艳的面容浮现淡淡的疑惑,“可是我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唱戏,和师哥唱上一辈子。”
叶黎又道,“为什么要唱戏,你母亲送你到梨园来只是为了谋生,但现在只要你愿意,泼天的富贵唾手可得。”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唱戏,也许是唱着唱着,戏就成了我的命,我的魂。”
程蝶衣笑了笑,“而师兄,他和戏一样。”
叶黎看着无法迷悟的程蝶衣,叹了一口气,“痴人啊,陷入红尘戏中,自己却不愿出来。”
这时,忽然门被重重地推开,“我愿意。”推门的男人喘着粗气急切地高呼着,是程蝶衣的师兄,段小楼。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叶黎,情绪激动道,“师弟不愿意跟你走,我愿意跟你走,你带我走吧,活神仙。”说到最后他甚至跪在地上冲叶黎重重地磕起头来,话里还把叶黎当成了神仙。
不过,无尽的荣华富贵,脱离人世间的一切苦楚,这不就是神仙手段长乐无极吗?
叶黎并不奇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而她也早就知道段小楼从她跟着程蝶衣来到这戏服间的时候就过来,而方才的所有话他也全部听见了。
程蝶衣见到又敬又爱的师兄这样,先是一惊,后连忙去拉他,
“师哥,你快起来啊,你跪她求她做什么?”
段小楼却反而拉着他要一起跪下,激动的语无伦次道,“蝶衣,你快答应活神仙,帮我求她也带上我。”
程蝶衣不复在叶黎面前的平静冷淡,反而有些惊惶,“师哥,我们不是说好要唱一辈子的戏,你演霸王,我演虞姬吗?”
他眼里有着缱绻的情意,但段小楼却看不见,他只摇头苦笑地道,“蝶衣啊,我们是在台上唱戏,台下是要生活的呀,这么多年,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说都说不清,如今好不容易遇上天大的好事,能脱离苦海,享受富贵,蝶衣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程蝶衣傻吗?他不是傻,他是痴,太痴了,这人世间容不下他的痴,这崩坏残忍的世道注定了他的痴是个悲剧。
段小楼说完又继续止不住地向叶黎哀求磕头,他不愿再受这世间的苦,他要过好日子,富贵荣华,无灾无难。
叶黎轻笑了一声,看着失魂落魄的程蝶衣道,“想好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段小楼也想追上,只被一股力量打了回来,摔了一身灰。他想起活神仙走之前说的话爬起来回到房间里,拉着程蝶衣劝他求他答应,自己也好跟着享福。程蝶衣却好似失了魂,无动于衷,呆呆地坐在那里。
————
白神父的确帮助了柳春江和小怜很多,他先是资助了小怜一笔钱,让她为自己赎身。柳春江父母在知道了儿子的恋情后强烈反对,任是柳春江再怎么说,也依旧不肯同意儿子娶一个婢女为妻。白神父知道后,便让柳春江带他的父母来教堂,由他和他们谈一谈。
柳春江也不知道他父母在教堂里和白神父谈了些什么,但从教堂出来后,他们好似想通了,居然不再反对儿子的恋情,连他一向迂腐功利的父亲也态度温和地告诫他一句,以后要和小怜好好相处,珍惜自己的婚姻。
柳春江和小怜也算好事多磨,苦尽甘来了,而他们的婚礼也选择在教堂举行,主婚人邀请的也是白神父。
神圣的教堂里,白神父温和微笑地看着底下的一对新人,宣读誓词“你们两位既愿意结为夫妇,就请你们彼此握着手在天主及教会面前互相订立你们的婚姻盟约。”
柳春江先伸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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