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骗我,郑豫真的和他妈妈一起回家了,是吗”
孟若梅有泪出来,但是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欢喜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面前依然睿丽的泪眼,躲闪着自己追随的目光不敢直视。让她感到惶恐不安。
欢喜头痛欲裂,混沌如雾的意识开始旋转,她像平常一样摇了摇脑袋,她非常需要从迷雾中把自己晃醒。
她想起了,也是这样的气味中,大夫从手术室里出来说的最后一句话
“准备后事”那是什么意思。
突然的清醒,让欢喜一阵头晕目眩,钻心的痛蔓延到她的骨髓,从牙缝往里吸气,她冲孟若梅大喊道
“你骗我,你又在骗我对不对,为什么你总是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骗我”
孟若梅伤心的摇了摇头,抱住欢喜颤抖的身体
“妈妈不想看见你那么痛苦,可是郑豫真的被他妈妈带走了,谁也不知道她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吴伯伯千求万求,到现在也不知道郑豫在哪里”
“郑豫还活着,是不是”
欢喜满怀期待的瞪大眼睛看着孟若梅的嘴巴,希望从艳如鲜血的唇里吐出一个简单的
“是”
字,她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孟若梅看着欢喜灼灼的目光,低下头,轻轻摇了两下,欢喜的眼泪喷涌而出,恐惧像乌云一样罩住了她,她小心谨慎颤巍巍,声音变了形
“他他没抢救过来是不是”
孟若梅哽咽的说
“你现在不要问了,好不好,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妈妈再告诉你”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孟若梅欲言又止,看到欢喜骇人的目光,无奈的开口说
“那天护士把郑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他妈妈好像疯了一样,不让任何人靠近,你吴伯伯想到跟前看一眼郑豫,她用指甲把你吴伯伯的脸都抓花了,她一直大喊大叫的嚷着说,郑豫还活着,没有死,她的儿子永远也不会死,到最后谁也没看到郑豫最后一面,没有人知道他妈妈把郑豫带到什么地方,当时我只顾照看昏迷中的你,这些都是事后别人告诉我的”
欢喜傻了一般静下来,她奢望郑豫母亲的大喊大叫都是真的,郑豫不会死的,手术室关门的瞬间她看到郑豫欣慰望着自己清远的目光,他怎么会死呢。他说得绵绵情话还在自己耳边缠绕,皮肤上还有他抚摸的痕迹,他一定是被他妈妈带回家去了。
只要郑豫活着,自己今后一辈子可以不再见他,不和他周游世界,不和他生儿育女
欢喜五脏六腑被细线扯在一起,越抽越紧让她用埋藏爱情做砝码的天平,晃悠悠开始倾斜,医生最后的话如梦如幻漂浮在耳边,如果郑豫还活着,救死扶伤的大夫不会说出准备后事,如此残酷的话,谁的话都可以不相信,几乎每天都见证过生离死别,拥有专业知识医生的话最有权威性,他决不会用一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欢喜,她非常不愿意从梦中醒过来,哪怕刚才做的是噩梦。她抱头失声痛哭起来,用自己的双手拼命捶打自己。
郑豫死了,为什么自己还活着,老天为什么不把她带走,自己早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那样就不会让这么多人伤心,郑豫也不会离开。都是自己太贪心了,这样的惩罚太重太重,她承受不住。
孟若梅紧紧抱住了欢喜,欢喜捶打自己的拳头好多下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忍住身上的痛,却忍不住欢喜撕心裂肺的摧残她自己
“欢喜,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那样郑豫死不瞑目的,他为了让你活着,自己放弃生的希望,如果你不珍惜,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郑豫”
近乎窒息哭泣中的欢喜听到孟若梅从胸腔里迸发出的声音,忽隐忽现连到一起,让她停止挥动的双臂
“你刚才说什么,郑豫是为了救我,才才”
孟若梅轻柔的理了理欢喜的头发,擦去她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痛苦万分的说出,郑豫和欢喜从塔拉回来快到家的那天晚上,到底遭遇了什么。
第八十一章 放弃的自我保护()
夜色渐浓,只留下南边对向两个车道通行,北边隔离起来,正在拓宽的国道上,来回驶过的车辆不时扯着急躁的喇叭,飞起的尘土比夜更浓,车灯如在半空的烟雾中浮动起伏。
郑豫和欢喜的车正常行驶右边车道上,赶往家的方向,前面一辆超载大货车,车速缓慢,看样子超重不止一吨两吨
负重车体摇摆的幅度让人看着胆战心惊,害怕某个时刻,摆到一边极限的车体不再摇回来。
郑豫开着车跟在货车后面好一段路了,压的他速度提不上去,黄土倒吃了不少,他和欢喜嘴里说着话,眼睛直视前方,想瞅准机会超过去,氤氲的迷雾中对向有车过来,郑豫放慢车速,继续跟在大货车后面。
对向车过去后,车轮带起的尘土缠绕在半空,连天空的星星都带着一股黄土的戾气,郑豫看到对向前方黑黢黢雾蒙蒙,好像没什么车辆了,等眼前的尘烟消散些,能看清路况了再超过去。
郑豫和欢喜的车后,就是王卫东开的那辆装满石子的大货车。
王卫东从那家路边店出来,爬到驾驶室,给红红一个暧昧龌龊的飞吻,意犹未尽万分不舍的开始发动汽车时,郑豫和欢喜的车正好从他已经蠕动的车头前经过。
王卫东在红红的饭店吃饭时,喝了将近半斤白酒,酒后又到后院和那个叫小玉的女人,在床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此时驾驶着大货车,被初秋的夜风吹的惬意舒坦极了。
开没多大会儿,酒劲上涌,他感觉又困又乏,鼻尖上无数个瞌睡虫从暗处向他袭来,困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想到车上货主急要的货,强打精神迷迷糊糊脚踩油门继续往前开,开着开着,眼睛不听使唤,踩在油门上的脚却是越来越重,车速越来越快,一直撞到前面郑豫和欢喜他们的车尾
“咣当”
一声,巨大的震动,王卫东的眼睛虽已睁开,浑浑噩噩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被酒精注满的脑细胞,不受控制丧失了原有正常能力的思维,使他踩在油门的脚加重,惊愕中不往左挪动一寸,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大货车顶着郑豫他们的小轿车继续往前冲去,直到又撞到前面那辆行驶缓慢大货车的车尾,才停了下来。
二宝新买的进口豪华配置小轿车,卡在两辆重型货车中间,被挤压的支离破碎,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玻璃碴子,后面王卫东车上拉的石子随着惯性,洒落一地,好多倾洒到郑豫和欢喜他们的车上,抢救郑豫又耽误了很长时间,等到把郑豫从车里救出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神仙也没有回天之术了。
勘察完欢喜他们事故现场,交警感到很是奇怪,一般司机开车遇到危机时刻,未开发的潜意识里都有自我保护本能。刹那间的危险几乎没有机会犹豫,不受道德拷问,丧失情感支配就像人饿了会吃饭,冷了会穿衣一样自然,原始的思维里是最先保护自己的性命。
看到现场的状况,郑豫开的车离前车还有一定的距离,如果当时他把方向往左打,就有可能错开驾驶员和前面货车正面相撞,郑豫也许就有一线生机,可是那样坐在副驾驶的欢喜一定非常危险。
交警看到拆开小轿车驾驶室后的方向盘,是往右打到极限的状态,正好错开副驾驶的位置和货车相撞,他们看到这种状况,都感到不可思议,在那样的紧急关头,司机竟放弃了人类最基本的能力意识,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把危险留给自己,那是怎样的感情,在生死关头做出这样的选择。
孟若梅也是无意间,听到两个处理事故的交警,在一旁窃窃私语才知道的这一切。
欢喜没有听完她的讲述,已是痛不欲生,她想起来了,为什么当时开着车好好的郑豫,在那一声巨响后,猛打方向盘,又用力的向右车门方向推了她一把。
郑豫瞬间已经感到了危险的来临,如果不是他推出的那一把,欢喜有可能会受伤,有可能会失去生命
虽然他推出的只有一寸也许半寸,欢喜毫发无损的活在了这个世上,郑豫他自己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所有爱他的和他爱的亲人,恋人,友人从此阴阳两隔,生死分离。
欢喜从经久不息粘稠的痛中穿不出来,她的身体在发抖,在颤栗,她憋住呼吸让自己漂浮在噩梦中。
濒临窒息的欢喜猛地冲出病房,她一定要见到郑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八十二章 洗不干净的白衬衣()
欢喜跑出医院,身后一滴一滴的泪水随风飘过,不顾路人莫名其妙的回头顾谛,往郑豫家的方向跑去,去年寒假时,她和郑豫还有佳南一起到西郊的烟雾湖拍照,郑豫因为粗心忘了拿胶卷,她和佳南坐着郑豫开的出租车去郑豫家一起取胶卷,欢喜在他家喝了杯水,还到郑豫的房间坐了一小会。
当时欢喜坐在车里,没怎么留意去他家的路线,今天欢喜感觉像有人指引着自己,一口气跑到郑豫家的楼下,鬼使神差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找到了那扇和郑豫一同走进的房门。
她气喘吁吁举起手
“当当当当当当”
往房门上敲去,敲了好一会,里面毫无动静,她加大了力度,不住点的继续敲,一副房门不开不罢休的架势,她没有感觉到手砸到生硬门板上的痛。整个楼层的房门开了又关上,欢喜敲的房门里面好像无人居住一般。
欢喜敲了不知多长时间,房门慢慢从里面打开了,有气无力缓缓开启的门缝里,露出郑丽敏呆滞晦暗的面孔。冷飕飕的眼光抬起,如三九天的风掠过,风尖刚触到欢喜的脸,她像看到恶鬼一样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
“滚”
就想关上房门,欢喜拼命的想挤进房间
“阿姨,你告诉我,郑豫在哪里,你让我见见他”
郑丽敏像发疯的母狮,怒吼着,咆哮着
“你妄想,你是什么东西,想见我的儿子,没门”
郑丽敏连扯带搡把欢喜推了出去,欢喜流着泪哀求着说
“阿姨,你让我看郑豫一眼,一眼就行”
郑丽敏使出浑身力气,冷酷恶毒的语气能把心腹刺穿
“今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我再看你一眼,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把你的骨头烧成灰也解不了我的恨,就是下辈子到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休想见到我的儿子,你给我滚”
说完,房门“咣当”一声,被关的死死的,没有一丝缝隙,任欢喜在外面怎么喊怎么求,没了动静。
欢喜跪在门外,没有放弃继续苦苦哀求
“阿姨,你让我知道郑豫现在在哪里,我求求你,就一眼,我就看一眼”
昏暗楼道里哀求的回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
好长时间没有响动的房间里面突然“咔嚓”一声,欢喜的眼睛闪过星光迅速抬起,头抵住的房门猛的打开,一大盆腥臭冰凉的东西“哗”的一声,从房间里喷射而出,跪在门外欢喜的身子,迎面挡住了带着烂菜叶,鸡蛋壳稠糊糊臭烘烘泔水的去路,几乎一滴没有浪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紧接着房门又一次
“咣”的关上了。
欢喜瘫跪在水汪汪的地上,头发上,身上,脸上被黏贴上了黄一片,绿一片,黑一片
呼应着滴滴答答腐烂粘稠的液体,衣服紧贴在身上,像多了层皱巴巴的皮,她连哀求的力气也没有了。
追过来的孟若梅看到狼狈不堪的欢喜,心如刀绞的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欢喜跪着就是不起来,孟若梅苦苦劝欢喜
“没用的,孩子,你吴伯伯想尽了法子,都没见到郑豫,你先跟妈妈回去,咱们一起想其他的办法”
孟若梅连哄带劝,又拉又拽好不容易把欢喜带回了病房。
回到病房的欢喜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不吃也不喝,不错眼珠看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
孟若梅知道女儿的泪已流干,心已伤透,这一切都是她这个母亲造成的,如果自己早一点和欢喜相认,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孟若梅开始悔恨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她早已疲惫不堪,生理上的疲惫稍加歇息就能缓解,精神上的疲惫让她倍感痛苦,无数次啮指之痛的挣扎,想不顾一切把自己的过去告诉吴见峰,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年因为自己,吴见峰和宋不穷反目成仇,已经闹得很不愉快,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俩个在学校的操场边打得不可开交,吴见峰的鼻子被宋不穷打的鲜血直流,把吴见峰唯一的一件白衬衣染的血迹斑斑,用了大半块肥皂也没有洗干净。
吴见峰心疼的,身上有限的几两肌肉哆嗦的痉挛,肺泡都炸了,最后省下半年的伙食费,才又买了件新的。
现在每每看见别人身上的白衬衣,他的身体立马绷直,从牙缝往里吸气,开始牙根疼。
第八十三章 朋友妻不可欺()
经常会听到阅人无数,有点年纪的男人或女人突然间发点小感慨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多少年,多少年过去了”
其实时间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不受外界任何干扰,从不快一秒,也不慢半分,游走在自己的系统世界,一帧一帧就这么流逝在一成不变的规则里。
三十多年前,孟若梅,吴见峰,宋不穷,郑丽敏一群朝气蓬勃锦瑟年华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来到省城的师范学院同窗共读,刚入学的时候,他们彼此真诚,也很单纯。经过两三年的学习,是各显其能,有的成了学习骨干,有的书画皆通,有的出口成章反正都是各有所长。
吴见峰虽来自深山小村,却是他们班公认的才子,他文思如泉,博古通今,写的一手好书法,他们班的班长自然非他莫属。
吴见峰长的也是玉树临风,一表非凡,是当年师范学院好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郑丽敏更是如痴如醉的迷恋上了他。
他对其他女孩射向自己倾慕的眼光,一概视而不见,唯有对孟若梅情有独钟。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