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个……那个……那个谁来着?”
少女名字就在嘴边偏偏叫不出来,沈遥华急的扒着车帘子抓耳挠腮,愈发的没有气质起来。
墨夷小白回首看她一眼,皱着眉头道:“你管她是谁,回去坐好了!”
“啊我想想,我再想想……”
沈遥华又咬上了手指头,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片刻忽的拍了个巴掌,咧嘴笑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是言大小姐,好像是锦城第一美女什么的!”
她叫出来时,言大美女正好走到车旁,闻言竟停了下来,与她四目相对盈盈一笑,问道:“小妹妹,你认得我?”
墨夷小白转脸勒马,不想再理会沈遥华这个冒失鬼。
沈遥华也没想到一叫会把人叫来,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乱喊什么!?”
言倾熏身后跟了两个面貌相似同穿紫色骑装的少女,其中之一凶了沈遥华一句,两人都拎着长剑,身材高挑英气逼人,煞气也同样的逼人,但比起墨夷小白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遥华跟大巫在一起日子久了自然就不怕小巫,闻言只是扁了扁嘴便缩进了车里。
她先是大呼小叫喊人名号,之后一字不认识便自顾自躺了回去,要多没礼貌就多没礼貌,言倾熏身后的少女眉头一跳便要发怒,被言倾熏拦了下来,淡淡看了眼雕像似的墨夷小白,微微一笑,转身飘飘然去了。
这一段小插曲沈遥华并没有放在心上,丰都的繁华也只是过眼云烟,因为墨夷小白根本没有停留的打算,沈遥华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发表意见,墨夷小白还是从前那个墨夷小白,就算耐性好了一丢丢,也还是少惹为妙。
出了丰都后墨夷小白便弃车将沈遥华扔上了马,东拐西绕一会儿上山一会儿谷的走了一天,在一大片血柳前下了马。
树干漆黑,叶片像喝饱了血的水蛭,深秋时节正是红艳如血的时候,远看觉得十分震撼,置身其中后简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沈遥华扯着墨夷小白的衣角闭着眼向前走,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直走的心跳如鼓,愈发肯定了盘旋在心多日的念头:墨夷小白就是个大祸害!大灾星!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事去惹自己惹不起的怪物,去不该去的地方,还带着她一起去!
她正恨的咬牙切齿,墨夷小白突然回首一笑,很温柔的说道:“你说我拿你去换样东西好不好?”
“不好!”
沈遥华喊的十分大声,将自己都吓了一跳,能将她吓成这样的不是墨夷小白的话,而是他的笑。
在沈遥华看来墨夷小白是个十分好看又十分古怪的人,十分好看的人自然做什么更表情都是好看的,但一个在她看来又根本不会笑的人突然笑了,这可比那些红艳多汁如触手似的柳条‘摸’在身上要可怕的多。
莫不是……中邪了?
想到此处沈遥华立刻连退几步,站在离墨夷小白三米开外的地方紧握着拳头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你说呢?”
墨夷小白身形轻轻一动便到了她面前,他瘦削挺拔,比沈遥华高出一大块,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这回脸上的表情比笑更糟,变成了似笑非笑。
沈遥华下意识的仰起头与他对望,直勾勾望进墨夷小白极黑的眼中,那一对极亮的黑宝石中映出两个小小的人,眼睛瞪的极大,看起来吓的不轻。
婆婆快出来,这人疯了!
沈遥华身子僵硬好在脑子还算灵光,还知道在心里向老神婆求助,墨夷小白她惹不起,老神婆还是惹得起的。
但她默默叫了半天老神婆也没给反应,沈遥华只能哀叹,看来她运气不好,老神婆根本不在。
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看着办了。
沈遥华此时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没用,对鬼时没辙对人时也没辙,人生啊,可真是处处艰辛呐!
“你怕了吗?”
沈遥华正感叹人生多艰,墨夷小白突然变回了冷冰冰的模样,回首向血柳深处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正色说道:“这里面住着一个喜怒无常的怪人,稍后跟我进去你就是聋子哑巴瞎子,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不要理会,更不要露出惊恐防备的模样,你越是如此他便会愈发的有兴致折腾你,明白吗?”
“你不带我来不就没事了吗,我和小黑一起在外面等你吧。”
沈遥华吞了口口水,说话也觉得艰难起来。
“外面并不比里面安全,你还记得河妖吧,你伤了它的内丹它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墨夷小白的眼神有些莫测,嘴里淡淡道:“你又不如小黑机灵,跑的又不如小黑快,所以还是跟在我身边的好,至于里面那位,你只要当他是个装模作样吓人的鬼就是了,你不是不怕鬼么?”
“我是不怎么怕鬼,但我怕妖怪,既然里外都不安全,那我就在这等着吧,行不?”
沈遥华缩着脖子又吞了下口水,想起这一路的经历,只觉得不管是人是鬼是妖,只要有恶念了,都是一样的可怕。
“这里?”
墨夷小白看着血红的柳条微微一笑,“这里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第026章 食人柳()
“这些柳树是吓人了些,总不至于吃人吧?”
沈遥华根本不愿意去看身边的柳树,总觉得这片林中的树都成了精,每只都带着恶意,她也没有拉开与墨夷小白的距离,虽然对着他的胸膛说话有些怪,但知道他没中邪后离他越近便越安心。
她的身上写满了矛盾和纠结,墨夷小白微微扯了扯唇角,突然伸手斩了根柳条,用的是‘乌邪’。
他出手如电,沈遥华只觉得他微微动了动,脚边便多了根尺余长的柳条,像是被斩断了的壁虎尾一样蹦跳着。
沈遥华乍惊之后又觉得有趣,瞪大眼睛看了片刻后惊叫一声窜到了墨夷小白身后,因为那根柳条突然像长了眼似的向她跳了过去。
墨夷小白淡定的踩上还在挣扎的柳条,用靴底慢吞吞的辗啊辗的,辗的鲜红的汁液四溅,腥气扑鼻,感觉既诡异又可怕,就像辗的是条鲜血充盈的活物一般。
“好不好玩?”
墨夷小白将汁液饱满颜色鲜红的柳条辗成了干瘪的一条,转首好整以暇的扯了扯唇角。
沈遥华用力摇了摇头,白着脸拉住了他的衣角,不管这东西是什么,也不管里面是什么,反正她要跟着墨夷小白,这货心黑着呢,一般怪物比起他来还略逊一筹。
在她的感觉里,方才的柳条如同一条活蛇,墨夷小白则是硬生生将蛇的血肉辗出体外,直到剩一条空空的皮囊为止。
“乖了,记得不要理会里面的老怪物。”
看她够识时务了,墨夷小白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向深处走去。
不久之后,沈遥华跟着墨夷小白进了一座血柳建造而成的房子。
房有三间,居中一间为客厅,地板打磨的漆黑光亮,似乎是血柳树干制成,墙壁和屋顶上垂着密麻麻红艳艳的柳枝,也不知没了树根吸收营养供养它们,它们是如何还能保持鲜活的。
屋里住着个怪人,说是人,不仔细看还真的像怪物。
他身高不足五尺,一头极乱的灰色长发散在身前身后直拖到地,胡须长及胸下,也是极乱,除了一双极亮的小眼睛,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墨夷小白将她丢在满是血柳枝的屋子里与怪人消失了一阵,回来后坐在她身边便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说不动了。
怪人在笑出满嘴黑而尖如野兽般的牙齿前沈遥华是不怎么害怕的,他没怎么吓她但他笑了,他一笑在他头顶和身后密麻麻的柳枝似乎也摇曳了起来,看起来比外面的林子要可怕的多。
沈遥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千不该万不该听了墨夷小白的话跑到这里来,早知如此,她死也要死在外面。
原本不管是人还是屋子都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了,可是怪人还给了她一碗不停冒着泡泡的汤。
汤汁颜色鲜红,看起来十分浓稠也罢了,不知怎么沈遥华总觉得汤里藏着什么活物,不然怎么会一个劲的冒泡泡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有这东西墨夷小白没有,她已经在墨夷小白腿上掐了几十下了人家也没给她半丝反应,怪人又一直用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她,显然是很期盼她将面前那碗怪异的东西喝下去或者……吃下去?
沈遥华如坐针毡的蹭着时间,垂着眼睑只当看不到对面怪人的目光,满心希望墨夷小白快些办完正事快些走人,因为她感觉越来越不妙了,墙上和头顶的柳条正蠢蠢欲动,座下的地柳也跟着震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一样。
我的天呐!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地方啊!
沈遥华欲哭无泪,下唇越咬越紧,脸越来越白,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咕嘟’‘
四周太静,沈遥华咽口水的声音响的像打雷。
‘腾’~
沈遥华小脸上瞬间着了火,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哦不,地缝里不安全,最好是从这里消失!
“……喝!”
怪人或许是以为她是馋的吞口水,将碗又向她面前推了推。
沈遥华则不得不伸手接住碗,因为她不接碗便会翻倒,里的汤汁就会倒她一身,再有个怪物落在她身上那可不得了。
她捧着寒气森森的大碗,像捧着一碗人血一般恐惧,垂着眼又吞了下口水,声音涩涩的问道:“我要是不喝你会吃了我吗?”
“会!”怪人微微一怔后龇牙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
沈遥华眼皮颤了颤嘴颤了颤手也颤了颤,然后突然一咬牙,仰脖一口气将一大碗古怪的汤汁喝了个干净,喝完后将碗向桌上重重一放,举袖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便垂着头鼓着腮默默的呕起气来。
气怪人欺负她,气墨夷小白不管她,气自己胆小没用……气天气地气空气,总之想到什么便气什么。
墨夷小白还是一副老僧入定似的模样,怪人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一阵,响亮的啧啧两声后说道:“老子给你治病你哭什么哭?”
他声音嘶哑,话说的有些费劲,也不知是喉咙有伤还是太久没说过话。
沈遥华垂着头狠狠翻个白眼,气闷道:“我没病!”
“你伤了心脉不是病?”
怪人又啧了两声,瞟了眼墨夷小白,撇了撇嘴道:“一定是臭小子又捉弄人了,他是不是告诉你老子是怪物?”
沈遥华不答,他看起来的确像怪物,生活的地方都是怪物!
“早知道这臭小子靠不住!”
怪人呸了一声,伸长手臂抚了抚身后的柳枝,哑声道:“这些可都是宝贝啊,你知道一棵柳树要吸多少人的精血魂魄才能长成血柳吗?”
怪人手势温柔,柳枝也似乎有灵一般缱绻的缠上了他的腕。
“这东西吃人?!”
沈遥华惊的像满世界的恶鬼都聚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是知道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们吃人?还要吃很多人才能长成血柳?
怪人缩回手掌淡淡一笑,说道:“是啊,它们吃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忠的,有奸的,有善的,有恶的……”
沈遥华只是呆呆的坐着,心里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相信,但潜意识却在告诉她,怪人没有骗她,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027章 蛊师()
它们吞的是倾华忠魂!
昔年暴乱之时,短短几日,忠于玄华帝的两万振华军便被屠戮殆尽,而尸首则被扔到了城外的冲天崖。
丰都就是当年倾华的国都华都,这片血柳林便在冲天崖下,只是冲天崖上不得下不得,墨夷小白绕了一整天才来到了这里。
两万人?
沈遥华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是十二万人。”
怪人冷笑一声,傲然道:“我两万振华抵十万虎狼!若不是事发突然,就算二十万又能奈我何!”
他眼中有火焰熊熊,思绪又飘回了当初的战场之上。
那时玄华帝大势已去,许多人见风使舵加入了叛军,只有振华军,他们是玄华帝的子弟兵,玄华帝对振华军来说不止是帝王,是可以出生入死的伙伴,是可以同同甘共苦的朋友,是以宁愿全部战死也要护卫玄华帝的尊严。
那一战的壮观,那一战之热血,那一战之惨烈……
沈遥华没经历过战火,却在怪人眼里看到了两簇灼灼燃烧着的火焰,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当时的热血与惨烈,于是她便对眼前的怪人愈发的好奇起来了,那他是?
沈遥华想他总该是振华军中的一员,但万万没想到,振华军死前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他不过是被冲天的血光和煞气吸引过来的蛊师。
他是玄华帝仅存于世的亲弟弟,也就是墨夷小白的叔叔,世间上极少有人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的存在,因为他未曾封王,还在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皇宫。
每个帝王都是踏着累累白骨坐上龙椅的,玄华帝也不例外,兄弟十几人,只剩下了两个,一个身有残疾养在皇庄之中,一个被批命克亲不得不离开亲人,就是倒霉的怪人墨夷苍楮。
他随异人而去,很快就发现自己被骗了,也就是养蛊,养血蛊!
而冲天崖下的累累尸骨,简直就是天赐之礼。
一担到蛊,墨夷苍楮眼中的悲壮立时便转成了狂热,沈遥华嘴角抽了抽,直觉‘蛊’是很恐怖的东西,像他的黑尖尖的牙或红通通的柳一样可怕,于是也没敢问‘蛊’是什么,只垂下眼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不为你哥哥报仇吗?”
墨夷苍楮瞟了眼老僧入定状的墨夷小白,嗤道:“他有儿子为什么要我帮他报仇?”
“他怎么了?”
沈遥华也瞧了墨夷小白一眼,他又不是真和尚,一动不动坐的也太久了吧。
墨夷苍楮嘿嘿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道:“我给他吃了极品美味,当然需要时间消食!”
他仰面而笑时乱蓬蓬的胡子和遮身的乱发跟着簌簌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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