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之约- 第2部分

　　　　忽然。

　　　　机械姬淡蓝色的眼睛越过少年，望着木桌上黑皮的纸质日记本：

　　　　“约书亚的生命组在新星。”

　　　　闻言的少年转头望了过来，机械姬嘴角轻轻挑起，她以为模拟思考回路成功了，她似乎找到了应对方案——

　　　　“如果这次不撤离的话，约书亚的生命组很可能会存在一定的危险。”

　　　　然而，这个笨拙的家伙搞错了说教和威胁——

　　　　克瑞斯牙齿紧咬着下唇，他哭笑不得地接受了来自机械姬的威胁。

　　　　「这个笨蛋！」

　　　　他知道这个笨管家搞错了说教和威胁。无奈的他只好装作生气的样子，瞪了一眼机械姬。

　　　　约书亚的生命组倒是不会存在问题——

　　　　但他看到机械姬得意的鬼脸后，又不得不在发笑的同时，担心着机器人的忠诚。

　　　　即使这是人类的最高产物，科技的结晶，被无数的科研者证明不会背叛人类——

　　　　可这片天空的结局，不也是出乎意料吗？

　　　　「算了，让她高兴一会吧。」

　　　　克瑞斯心中一叹。现在的世界不单是一种问题造成的结果，他立刻放弃了深追下去——

　　　　身为神父养子的他自然是名虔诚的天主教徒，拥有着不多的温柔与善良。但有些讽刺的是，善良的他在这个世界吃了不少苦头，却仍不见圣经所说“温柔的人有福了”。

　　　　九年前那场大火，他最后能依靠的还是自己，而并非那位仁慈的圣父。

　　　　他所信奉的那位神明像风一样。无论如何谄媚、崇拜、祈求，至高的神都不曾给予救赎。

　　　　又或者，这份救赎被人类丢弃了。

　　　　克瑞斯恍惚中想起了这么一段话——

　　　　一个世纪以前，因为克&隆人而诞生的信仰危机，仿若名为恐慌的病毒顷刻之间感染了许多人。当时曾出现了“上帝已死”的观点，引起一时轰动。

　　　　比之尼采的“我是上帝”更为过分。

　　　　“那群渎神者……”

　　　　克瑞斯自言自语半句后停了下来，他注意到机械姬张着嘴。

　　　　淡蓝色的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机械姬继续说道：“T510已经开始了扫尾工作，克里斯，如果不提前在环境恶变到临界点前撤离，恐怕会对您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城市环境的恶化已经可以直接观测到——

　　　　黑雨越下越大，透明玻璃慢慢被染成彩色。

　　　　白色的粉末，红色的液体……一种又一种怪异的颜色已然将对面的大楼染得面目全非。

　　　　“走吧。”克瑞斯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这里该废弃掉了。”

　　　　「约书亚的生命组更重要。」

　　　　视他的线越过对面的大楼，望向天边遥远的庞大黑影——

　　　　大雨天是看不到那座山的。

　　　　克瑞斯转头看了眼恢复到古板严肃模样的机械姬，他明白了原因，向对方轻轻说了声——

　　　　“谢谢。”

　　　　从椅子上站起来，克瑞斯凝视着远处的群山，静静地站着。

　　　　“再见了，故乡。”

　　　　淡黄色的灯光应声关闭，如同几分钟前克瑞斯所看到的情景一样。他也仍有些不舍地站在黑暗的房间中，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再见了……父亲，母亲。”

　　　　克瑞斯呢喃着。几秒之后，他转身离开了黑暗的房间。

　　　　机械姬跟在克瑞斯身后，再次优雅的关上了木门——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宛若重复了千万次。

　　　　她看了看握在手中的门把，身体微倾仿佛在离开前与旧居告别。

　　　　过了几秒，她张开嘴，红唇中轻轻地吐出几个音节，仿若在他人耳畔细语——

　　　　“再见，城市。”

　　　　她随即转身追上已经走远的克瑞斯，目中闪烁着幽光，在黑暗中分外诡异。

2。不安（已修）（）　
当克瑞斯走出居住区时，夜已入深，一向过着与世隔离生活的他这才发现——

　　　　街道中已没有了往日撤离时的喧闹。

　　　　“这是什么情况？”

　　　　克瑞斯愕然，他的眼前是空荡荡的街道。除了在风中滚来滚去的报纸，就只有周遭空间内密布的水珠——

　　　　“人呢？！！”

　　　　克瑞斯这才惊奇地发现这片城区已然空了，长长的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

　　　　“克瑞斯主人。”

　　　　机械姬捧着一件薄薄的黄色雨衣从克瑞斯身后走来，她体贴而又细心的为这名小神父穿了上去。

　　　　“这不可能！”

　　　　她听到一句惊呼，手中的动作为之一滞，抬起头望向克瑞斯——

　　　　这名小神父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呼……”

　　　　机械姬松了一口气，她迅速地退了下去，轻轻的动作生怕打扰到克瑞斯。

　　　　「幸好——」

　　　　她看到豆大的雨滴落在克瑞斯黄色的雨衣上，心中不由得有些庆幸——

　　　　「还好提前穿上了雨衣。」

　　　　机械姬感到很高兴。

　　　　而一旁的克瑞斯仿佛陷入了什么困境中，他皱着眉打量着街道——

　　　　“人呢？”

　　　　他喃喃自语，像是询问世界的雨精灵，从它们口中寻求答案。

　　　　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不应该啊。”

　　　　克瑞斯想起对面大楼中的那道人影。

　　　　如果那位同胞也是撤离的一员，那他必定会经过这里，克瑞斯所站的这条路。

　　　　这条路是乘撤离地铁的必经之路。

　　　　「东区又不是中央区，只有这个地铁才能到撤离点。」

　　　　克瑞斯若有所思，但眼前空无人影的街道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从对面那栋大楼走过来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如果他真的要撤离，现在这个点，正好会迎面碰上克瑞斯。

　　　　然而——

　　　　这依旧只有克瑞斯一人。对了，还有他的机械姬管家，朵儿。

　　　　除了两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应该不会有危险。」

　　　　克瑞斯很确信这一点。

　　　　虽然他很讨厌机器人，并且这群铁脑袋在九年前的大火中毫无作为，磨尽了他的所有好感。

　　　　但是——

　　　　克瑞斯瞥了眼朵儿，他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九年来这位机械姬仿佛赎罪般不眠不休的工作，维持克瑞斯的生活。这名如少女一样的机械姬有那么好几次差点倒在过热的负载上——

　　　　他的心也并非冰块，在机械姬的照料下被潜移默化的影响着。

　　　　如果不是九年来克瑞斯对机器人严谨的完全信任，他现在一定惊疑不定。

　　　　他记得刚刚机械姬报告的撤离详情中，提到了中央主脑最新统计到城市中的人数还有将近一千万——

　　　　可如今看到的情况，克瑞斯怀疑那个钢铁主脑短路了。

　　　　克瑞斯带着些许怪异，他抬起头看了看几米外街灯上得电子表：20时00分17秒。

　　　　“是我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他在心中嘀咕道，像是安慰般认为自己浪费了一些时间，恰好与那位同胞错身而过。

　　　　“克瑞斯主人？”朵儿站在一旁，微倾着前身，蓝色的大眼睛静静地盯着克瑞斯，“我们需要动身了。”

　　　　“好的。”

　　　　克瑞斯立即沿着街道走向路的尽头，朵儿紧随其后。

　　　　“之前的779次撤离计划共带走了城市中80％的人口，将近四千万的人在一个月内离开了这座被遗弃的城市。”

　　　　克瑞斯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广播，静静地思考着约书亚留给自己的难题。同行的朵儿也并非话唠，她低着头跟在身后，一双美目紧盯着前方的身影。

　　　　“而刚刚开始的最后一批撤离计划，将会在三个小时后，也就是23时正式开始。”耳机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坚定，“城市中还有大约一千万的人。但这次，不会再有延时。”

　　　　“一千万人吗，那个大脑袋没有出错。”

　　　　克瑞斯皱着眉头，他心中的不安感涌了上来——

　　　　他将会和城市里的其他人通过最后一批的撤离计划，一同乘坐高速列车离开这座城市。

　　　　但是，太反常了——

　　　　三小时后将会正式开始撤离计划，留下的时间不容乐观。然而在以往的撤离中，城市中的人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拖到计划结束之际才会动身前往撤离点。

　　　　克瑞斯心向下一沉，耳机里的声音听起来不容置疑，就像战争时代的军管制，“不会延时”的言外之意便是过期不候。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抬起头，现在——

　　　　寂静的街道，黑漆漆没有任何光亮的居住区，原本留守的人们走得悄无声息。

　　　　克瑞斯感觉到城市似乎在发生一些难以言明的变化。他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周围，然而一无所获。

　　　　“克瑞斯主人，有什么事情吗？”

　　　　朵儿注意到克瑞斯停下脚步后的举动，她立即用微波探测了一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物体。然而在微波反馈回来的信息中，机械姬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当然，克瑞斯所站的位置向下深入4米的下水道中，那里有两只正在磨牙的小老鼠。对此，她选择了无视。

　　　　“没有什么。”

　　　　克瑞斯不愿与机械姬分享自己的感觉。

　　　　尽管这位机械姬一直在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但克瑞斯却能做到的只是相信而非信任。

　　　　他无法把心中不安的预感告诉身后的这位女管家——

　　　　这个生命种族相对于人类，理智严谨的有些过头，太过于呆板。

　　　　如果克瑞斯告诉朵儿他有个不好的预感，其结果就是以理智著称的机械姬只会严谨地花费大量时间来验证克瑞斯的感觉，然后得出克瑞斯压力过大的结论。

　　　　得到的结果只有瞬朵儿的一番说教。

　　　　克瑞斯抬头看向天空，夜空中黑蒙蒙一片，莫名的压抑让他有些烦躁——

　　　　雨开始下的越来越大。

　　　　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雨衣，脑袋里蹦出一个念头——

　　　　「雨衣真不错。难道是——」

　　　　他回头看向朵儿，这个低头跟在他身后的机械姬身上没有任何避雨的东西，原本精致的衣物毫无疑问全被雨水淋湿了，露出了白色的肌肤和隐约可见的内衣——

　　　　“你把雨衣给我，你呢？”

　　　　克瑞斯皱着眉，粗神经的他现在才发觉不对劲，他心中有些懊恼和丝丝心疼。

　　　　朵儿抬起头，张着嘴说道：“我不需要……”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克瑞斯解开自己身上的雨衣，打算披在她身上。

　　　　“别……”

　　　　朵儿连忙制止，她摇摇头，在克瑞斯疑惑的神情中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有。”

　　　　“有？”

　　　　克瑞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他没有看到任何避雨的东西，反倒是朵儿的衣服完全变成了透明，将她美好的身体和白色的内衣露了出来。

　　　　“不要再说了。”

　　　　克瑞斯正要脱下来给朵儿穿上时，黄色的雨衣瞬间出现在机械姬身上。这一下，雨水无法再接触到她的身体。

　　　　“那里面的湿衣服？”

　　　　小神父指了指如同透明的衣服，然后将目光移到另一边。

　　　　“嗯。”

　　　　朵儿的脸颊泛起一丝红霞，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顷刻间，仿若时间倒流，淋湿的衣物恢复了原样。

　　　　然后她拉了拉克瑞斯的袖口，大眼睛盯着克瑞斯。

3。工程机器人（）　
“那我们继续吧。”

　　　　克瑞斯没有回头，他继续朝着街尾的拐角处走去。但如果他此时回头看一眼朵儿，或许机械姬接下来的动作会改变他对机器人的印象——

　　　　一向古板的机械姬并没有及时跟在克瑞斯的身后。手指缠绕着鬓角散落的发丝，仿佛怀春的少女娇嗔地望着雨云。

　　　　她停留在原地，扯掉因为雨水的腐蚀已经断开的发束，慢慢的从紧贴在胸前的雨衣内兜中掏出一根短短的细麻绳，绑住有些散乱的长发，熟练的扎成马尾辫——

　　　　优雅高贵的举止仿若饱受礼仪熏陶的贵族大小姐。

　　　　她整理好散乱的发丝后，再次带上黄色的雨帽。美艳的朵儿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地追上了克瑞斯，她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也变得不错。

　　　　然而这些相当人性化的举止，并没有被烦躁的克瑞斯注意到。

　　　　他感到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只好沉下心思考着到底是哪里的细节因为自己的大意被忽视了——

　　　　「最后一批撤离的人类中，除了有特殊使命的人外，其他的人类大都是因为不舍而选择留下——其中不乏有固执的要留下改造城市的激进者。」

　　　　按照这两个月来克瑞斯对他们的了解，这些家伙最后会如愿以偿和工程机器人一起留在城市中——

　　　　虽然他也曾固执的想要留下，并被机械姬催促了无数次。

　　　　但现在，准确的说，早在半个月前克瑞斯就已经下好了决心撤离去“新时代”。

　　　　只是约书亚留下的难题太过无解，导致他一直拖到现在——

　　　　约书亚的生命组不在城市中，身为养子的他必须撤离到“新时代”，保护好约书亚仅存的生机——

　　　　生命组是可使死人复活的乾坤之物。

　　　　一旦约书亚的本体遇到危险，甚至被毁灭，只要将仅存的残骸放进生命组中，死者就会得以复生——

　　　　而且只有新时代，才有资源复活约书亚。这座被遗弃的边缘城市在撤离后什么也没剩下。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习惯城市的人类轻易地改变自己的立场？”

　　　　克瑞斯既是问人，也是问己，归根结底还是在问轻易改变立场的人类自己。

　　　　同样，没见到工程机器人也让他带着些许疑惑——

　　　　即使是昨天，他也能见到大量的工程机器人在街道上巡游。而今天的反常，却是突发没有任何的征兆。

　　　　克瑞斯扶着额头，他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

　　　　「最近两周一直在读约书亚的日记，迫切的想解开约书亚留下的迷题。现在看来倒好，舍本逐末了，了解信息的不足反而导致和外界有些脱节了。」

　　　　克瑞斯有些自责，他感到有些头疼。

　　　　“克瑞斯主人，您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