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些铃铛像是疯了一般地乱摇乱撞,一声声击在心上,让她有些晕眩,而原本浸泡着的温泉却像是突然间被掉包成了冰河一般,冷得厉害。
吉泽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夏姑娘越发苍白的脸。
倒是夜一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见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忍不住冷声问道:“那只妖怪呢?让他停下。”
“为,为什么要停下?”夏姑娘哆嗦着发白的唇瓣,按住就要带她上去的夜一,“应该是咒语起效了吧,我没事,就是有点儿冷而已。”
“往日都不似今天这般古怪,你叫那只妖怪停下来,不然我就抱你上去了。”夜一只感觉按住自己手臂的那双手像冰一样冷,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夏姑娘没有办法,小王爷的脾气她可是领教过的,便仰头朝吉泽看去。
月光之下,吉泽逆光而立,墨蓝色的剪影像是倒映在身后硕大的圆月中一样:“吉泽,没什么异常吧?”
吉泽似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念着咒,夏姑娘感觉从脚底开始疼了起来。一开始还能忍受,可渐渐的,却变成了撕咬般的疼痛。
“吉泽!”她忍不住惊叫一声。
而情绪失控的吉泽,在听见夏姑娘哗啦落水的声响后,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只是,似乎有些迟了,夏姑娘已经因为疼痛而彻底晕厥了过去。
一瞬间,四周变得鸦雀无声。
“夏夕雾!夏夕雾!”夜一将她捞上岸,握了她的手便给她输送真气。
吉泽吓坏了,他没有想过自己方才一时失控的情绪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一个飞身,落在了夏夕雾的身边。
在瞧见她周身颜色变深的血色咒文后,面容阴翳。
一定是他刚才施法太过激动,而导致夏姑娘吞噬了比平日里多了太多的咒文,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凭空画了几道符,她身上悬浮的血色才微微散去几分。
忍不住打量了身旁的夜一几眼,这丫头痛晕了都不愿意提前上岸耽搁他解咒,这个小王爷当真是好福气。不知怎的,隐约羡慕起来。心,却也隐隐作痛起来。若是当初,他没有像小王爷一样遇上这么个死心眼儿的女人,是不是也不会害死她了呢?
“来人,给她换身干衣服。”夜一抱着夏姑娘一路往东苑走,所到之处,留下一道道被夜色染黑的水痕。
残月追着夜一过去,而隐匿在暗处的女死士也动作麻利地找好了干衣服,将房里的灯点亮,夜一刚抵达房门口,夏姑娘便被侍女模样的女子们接了过去。
门被女子从里面关上,从外面只能瞧见摇曳的灰色剪影。
夜一靠在门前的柱子上沉默不语,这副模样,倒是比他直接发火还要可怕上几分。
等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女子恭敬行礼:“主子,衣服换好了。”
匆忙越过她,向来沉稳的夜一脚步竟有些慌乱,走进房间,在瞧见床上紧闭着眼的容颜时,忍不住烦躁地甩了甩衣袖。
“主子,夏姑娘的脉象没什么异常,应该只是睡过去了而已。”房里的另外一名女子方才替她诊了脉,并没有瞧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主子如此紧张,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都下去。”
“主子,您身上还湿着。。。。。。”女子站起了身正要离去,又忽然顿住脚步。
“下去。”夜一似是未闻,垂在脸庞的发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随着摇曳的烛光闪闪烁烁,亦如他恍惚的眼眸。
他一直都知道,要解开自己身上的诅咒需要巨大的代价。从十七岁那年起走访了全天下的寺庙,只为了找人替他解咒,却无果。
那么多威名远扬德高望重的高人都说无解,这个才及笄没多久的小丫头却告诉自己能解,他不是不怀疑,可坚持了一段时间发现的确有所改善,便越发地觉得这事有希望。
只是今日,瞧见她晕倒在温泉池里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惊醒,替他解咒的人定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只是,他没问,她也从来不说。他便侥幸地认为,她兴许真的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夏夕雾”低低地唤一声她的名字,床上的人面容沉静地酣睡着,似是在做一个很美的梦。
夜一想起刚遇见她的那一头,那个坐在树下愤愤不平的小丫头,又想起神女大赛冒冒失失掉下看台的她,还想起三番五次来同自己搭讪的她,以及那个在黑暗中紧紧拽住自己的惊恐的眼眸。
短短三月不到的时间,他的生活却似乎和她紧紧缠绕在一起。
他的确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可如果存活下去的代价是她的性命,那他夜一宁可不选择如此苟且偷生的方式活下去。。。。。。
夏姑娘再次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时。
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疼,身体也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撑一只手坐起身,发现床角趴着呼呼大睡的吉泽,几撮杏色的头发微微翘起,眉头紧蹙。
想起昨晚的事,夏姑娘戳了戳他的小脸:“吉泽小师父快醒醒。”
第六十五章 闭门不见()
吉泽皱了皱眉,这才艰难地睁开眼,眼圈下一片烟灰色,连声音也因为疲惫而略微沙哑。见她醒了,露出安心的表情来:“感觉怎么样了?”
夏姑娘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只记得昨晚因为承受不了疼痛而晕了过去
“!小王爷的解咒没有耽搁吧?我中途晕过去了,会不会前功尽弃?”因为焦急,拽着锦被的手骨节发白。
吉泽沉下目光,无奈地叹口气:“你放心吧,他好得很。”倒是你
少女周身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血气,虽说他替她化解了许多,但因为长此以往地吞噬着夜一的血咒,有些东西已经渐渐侵入骨髓,一时间很难消除,尤其是昨晚自己情绪失控,酿下了无可挽回的苦果。
夏姑娘听他这么一说,便放下心来,瞧见地面铺上了一层荧荧亮光,知道自己睡了许久,怕小桃担心,赶紧冲屋外唤了一声:“来人。”
推门进来的是西柚和几个丫鬟,端了水来伺候。
夏姑娘没瞧见小桃,便问她去了哪儿。
西柚一边递过毛巾,一边回道:“小桃姐见姑娘最近有些疲倦的样子,怕是秋困,就去厨房亲自给姑娘蒸梨,待会儿就端来。”
小桃对她一直体贴入微,夏姑娘听人这么一说,心头不觉一暖:“让她不用这么费神,柴火烟呛着不好受,就交给厨房的婆子们做吧。”
西柚吃醋道:“姑娘真是越来越偏心小桃姐了。”
夏姑娘笑了笑,坐到铜镜前,由丫鬟们伺候着梳妆打扮。
因为昨日冷家人的来访,加上夏老爷的态度,冷夫人便免了夏姑娘的禁足令。得了自由的夏姑娘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去小王爷那里看看情况。
虽然吉泽说没事,但毕竟他是帮着自己的,若是怕自己担心而隐瞒了实情,等自己发现之后之前的解咒就都前功尽弃了。
这段时间闷在屋子里练成了水火两符,夏姑娘独自出门便有了底气,原本连小桃都不准备带的,却还是拗不过她哀求,只能一道带上。
“去可以,但也只能留在马车上等我。”夏姑娘见她点头答应,这才无奈地让她坐上车。
只是,马车才行驶了没多久,小桃便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姑娘是不是喜欢小王爷?”
噗
正在喝茶的夏姑娘一口茶喷到小桃脸上,对方却淡定地擦了擦湿漉漉的脸,笃定道:“那就是喜欢了。”
夏姑娘好笑地看着她:“此话怎讲?”
小桃忽地低了头去,捏着手里的娟子,说话也变得扭扭捏捏起来:“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是每天都想见到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得了相思病了。姑娘总这么往小王爷那儿跑,不是为了一解相思之苦是什么?”
夏姑娘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问:“是谁教你这些的?”
小桃眼神闪避,两颊浮现出可疑的红:“从别的丫鬟那里听来的”
夏姑娘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拉长的尾音让小桃的耳根子也红了个透。她断定,这丫头绝对是有了心上人,才会对男女之事格外敏感。
于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探探口风:“那小桃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每天都想见到的人啊?”
小桃没说话,但娇羞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夏姑娘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这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若是个人品相貌都好的男子,怕是不少妙龄少女都趋之若鹜,如果下手慢了,可就是别人的了。”
果不其然,小桃立刻慌了神,抬起头来追问:“那我该怎么办呢?”
对上夏姑娘狡黠的眼神,小桃才知道自己着了道,有些嗔怪地咬咬下嘴唇:“姑娘”
“快告诉我那人是谁,不然被人抢走了姑娘我也帮不了你。”夏姑娘抓了她的手,乘胜追击。
小桃憋了半天,才红着脸说:“是莲心客栈附近那家医馆的郎中”
原来,夏姑娘被小王爷差使的那段时间,等在客栈外面的小桃总和那位郎中偶遇,前不久,那郎中送了她一直花簪,可谓是郎有情妾有意。
夏姑娘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虽然舍不得将小桃嫁出去,但做丫鬟总比不上嫁给喜欢的人,她打算待会儿顺道就去医馆见见小桃的如意郎君。
一路上的愉悦心情,却在到了别莊之后如同被浇了冷水一样透心凉。
夏姑娘站在别莊门前,被侍女有礼却坚决地挡在了门外:“主子说了,夏姑娘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可这里是我家的别莊,我为什么不能来?”夏姑娘怒极反笑,她不明白小王爷是哪根筋不对了,偏在这个时候不见她,是不想活命了吗?
谁知,那侍女依旧一脸淡然地回答:“主子说了这里是姑娘的别莊,这段时间多有叨扰,今日就收拾东西回皇城。”
“什么?”夏姑娘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细细想来,定是和昨晚发生的事有关。
一定是吉泽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这样不明不白地吃了闭门羹,她可不愿!
于是冲着里面大喊起来:“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吃我的住我的,一句谢谢都不说就拍拍屁股走人,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要走可以,出来把账结了,不然我就追到皇城去讨债!”
侍女为难地看着她,主子吩咐过不可以伤她半根汗毛,可她这样口无遮拦,如何是好?
别莊里面的人,一席玄色长袍面对着清泉席地而坐,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向来如此,将所有的心思都隐藏在平静之下。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门外人的声音并没有传到他耳朵里来一样。
只是,他越是平静,却越让人感觉到一丝悲凄。
残月忍不住从暗处走出来,为难地唤了一句:“主子”
坐在那里的人恍若未闻,只是盯着那汪清泉,渐渐被染红的枫叶投射出一片倒影,亦如他此刻纷繁复杂的思绪。
昨夜看着那张苍白宁静的脸,他便下定决心放弃解咒,一个男人利用一个女人来苟活,即便长生,又有何意义?
第六十六章 见与不见()
“东西收拾好了就走吧。”夜一沉默良久,似是做好了最后的道别,这才起身,淡淡吩咐。
残月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应下。
而别莊外的人似乎骂累了,也安静了下来。
夜一想着,这样便好。她明年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非他不可的如意郎君,若是因为自己而血咒缠身,她的人生就如此葬送了。
他和她不过萍水相逢,因为一个误会而有了交集,那一切,便止于此吧。
夜一的东西本就不多,随身伺候的人也是精心培养的死士,若是要走,昨夜便可离开。只是不知为何,偏等了夏姑娘来了之后才吩咐众人回皇城。
主子的心思,残月其实懂,只是不敢多言。
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平静的脸,忽地又听见夜一开口:“你带些人留下来继续保护她。”
“可是主子,此番回皇城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属下想留在主子身边。”残月是所有死士中最厉害的一个,也是最忠心的一个。
夜一却摇头:“我的日子本就所剩无几,这条命谁要拿便拿去吧。”
“主子!”残月急了。
“追杀夏姑娘的那帮人还没查清楚,你在她身边守着我也放心。”夜一说完便不再多言,临走前看了看那扇门,隐约能够瞧见门外少女的身影。
脚步微顿,还是狠下心来一个跃身,消失在别莊里
残月看着别莊里的人一个个离去,再看看终于得空闯进来的夏姑娘,重重叹一口气。
既然他的任务是保护她,那还是隐藏在暗处比较好,这种时候若是出现在夏姑娘的面前,铁定会被她抓住问个清楚,可主子的事又不能乱说,只会让他头疼。
而夏姑娘进来之后便只瞧见空无一人的别莊,昨夜还在这里让她珍惜自己的小王爷,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清冽的泉水前,夏姑娘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心情。
有些酸涩,有些苦闷,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沉重了几分。
一定是和昨夜的事有关,走遍全天下都无法解开的咒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解开。一定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小王爷才会放弃解咒,一走了之。
一定是这样的
“蠢货!”夏姑娘对着清泉气愤地骂了一句。
她只需要挨到嫁给冷千华便可,这条命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死了还能重生去下一世,根本不需要小王爷这么做。
也许她把这件事告诉他了,他就能安心地接受解咒了吧。
这般想着,夏姑娘便飞快地扭头跑了出去,对这车夫吩咐道:“送我去驿站。”
小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见得夏姑娘一脸着急,也跟着急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姑娘让她宽心:“没事,就是打算去大哥那里玩几天。”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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