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对上黑壮中年戒备的眼神,还未说话,黑壮中年上前一步,激动地盯着她怀里的孩子,“小狗子?”
解絮放下孩子,将他往黑壮中年那里送了送,“我们在路上发现的他,想将他送回家,于是一路找到了这里,您是?”
小孩已经一头扎进了黑壮中年的怀里,黑壮中年摸摸他的头,言语急切,“那你们还有没有看见大人?”
“确有一个大人,只不过。。。”
黑壮中年哪能不懂未尽之语,不禁悲伤道,“狗子他阿爷还是死了吗,哎,不说这个了。”
他撑起一个笑脸,“谢谢你们把他带回来,我们这儿也没时间招待人,不嫌弃的话先去我屋里喝杯水,我是葫芦村的村长,叫我葫芦叔就可以了。”
“那我们就厚脸皮叨扰了。”
和葫芦叔闲聊几句,得知昨夜凶兽夜袭,死伤了好些人,狗子阿爷抱了狗子往外逃,可惜没逃过。
第847章 白衣很脏()
葫芦叔将他们领进一个比之其他房舍稍宽的大屋,屋里或躺或坐着好些人,受着不同程度的伤,有个老者正为他们处理伤口。
“两位先在此处歇歇,我得出去一趟。”葫芦叔急匆匆地卷了藤席,招了两个小伙子去抬伤者。
有个半大孩子端了两杯清水过来,解絮谢过,见屋内皆是伤患,健全的也就那个老者,怎么可能坐下干看着。
老者起先还信不过她,但一看她老练的包扎手法,脸都笑成了核桃,抹抹微红的眼眶,“好好,谢谢姑娘了啊。”
解絮看出老者对村民的爱护,微有动容,不过她没忘自己的正事,一边跟他闲聊着村中情况,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近来村落边上是否出现过陌生人。
她和安琦是兵书院的脱凡弟子,再完成一个考核任务就能够进入军营了,今次抽到的任务是查探伯山地区的异动,他们几番周折下发现异动来自一处还未现世的秘境。
中途又与其他势力的查探者交了多次手,心神疲劳,她可不想在这小村落里再跟人打几场。
幸好老者摇了摇头,“我们这儿穷乡僻壤,就没见过几个生面孔。”
解絮心底一松,手下捣药的力度不禁大了起来,捣完,将捣烂的草药放一旁待用,继续取止血草添入药罐里。
她拿了一颗止血草,再拿时摸了个空,倾过箩筐一看,已经没了。
这怎么够?
她刚要问老者还有没有时,视线一暗,一只盛满了草药的筐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时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侧头向上看去,被日光晃了下眼。
颀长清瘦的身影逆着光,落在眼里,温暖又遥远。
她淡淡地站在那儿,披着绣有山川星河的白袍,好像把寰宇都拽了下来藏在眸里。
那是与村落部民全然不同的打扮和气度。
解絮眼微眯,站起了身,“阁下是?”
这人还没回答,老者就迎了出来,“劳烦先生了。”
“闲着也是闲着。”
她笑的模样暖意融融,仿佛全世界都柔和起来了,没有一点距离。
老者感激地点点头,“哎呀,这如何好意思,而且只需半筐好了,您看看您。。。。。。”
老者边说着,边想将筐子搬到解絮的右手边,方便她拿取,怎知单手抬了下没抬动。
“人老了啊。”他讪讪一笑,双手握着筐边用力上提。
解絮不忍看老人绷脸咬牙的模样,忙道,“我来吧,您里面忙。”
老者顺着台阶下了,暗道不对劲啊,一筐草药怎么会这么沉。转眼一瞧,解絮皱着眉头,筐半分都没动。
解絮在考虑要不要使个轻物术。
那边安琦出来道,“嚯,抬东西找我啊,我可是大力士。”
这话不假,安琦的最高记录是在没有任何力量加持的情况下举起三千斤的重鼎。
所以解絮也没拦着,让开了位置,心想这筐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去瞧拿筐来的人,却见这人迷蒙地看了眼身后。
解絮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过去时,这人又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还对自己笑了笑。
那笑仿佛可以将人融化沉醉在暖阳里,意识无声空茫虚化!
解絮心神骤紧,她是兵书院正统出身,修了能够提高感悟力的天光观想法,对外界的细微变化最是敏感。
她在那一笑下仿佛看到了漆黑的宇宙,意识似也要兵解成虚无。她回过神来,背后起了一片冷汗,不肯再去看这人第二眼。
此人是隐士,还是其他势力的?
这时安琦面露诧异,浮起一个好胜的笑容。
“竟这么重。”
他扎下马步,双臂用力,咬着牙关显出脖颈上的经络,“哈!”
安琦如举重鼎般托着筐的腰身举过头顶,站得四平八稳,颇有顶天立地的味道。
可惜它到底不是华美的重鼎,只是一个半破的藤筐,上面还冒着一大把草药,众人实在难言溢美之词。
不过显然更令人吃惊的是,藤筐动了,几棵草药抖落下来,落在安琦的脚上。
他惊讶地低头看草,老者和解絮抬头惊悚地望筐顶。
八尺汉子头上托着两尺六的破藤筐,破藤筐里冒出了个小脑袋扒着筐边,好奇地瞧着下面几人。
那幼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高兴地咯咯咯笑了起来,肥嫩的小手拍打着筐沿。
“噫~呀!”
幼崽大抵都是可爱的,或哭或笑或瘪嘴,怎么看都无辜软萌的表情,更别提那娇贵白嫩尚存婴儿肥的脸颊,和初窥人世的纯澈眼眸了。
人也好,妖也罢,对于幼崽都有一种护犊的情结,也许是因为他们接近白纸,是生命之初最原始的干净。
这是众生企图回归却永远无法再拥有的白。
所以那些个人在看见藤筐里冒出个幼崽后,第一反应不是探究幼崽的来历,而是担惊受怕地虚托着手,防止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筐的幼崽掉下来。
安琦陡然一个踉跄,将将稳住,小心地把筐轻放地上,拍拍胸口,吓死他了,这藤筐竟没点准备地从千多斤降到正常重量,差点把他腰闪了。
一群人瞧着也紧张啊,筐里有幼崽呢,摔了怎么办。
幼崽高兴地拍手,“呀呀!”
易长生扶额,她脑海里一直都是这家伙聒噪的咿呀声,就将声音屏蔽了,竟没发现她偷跑进筐里去了,怪不得老觉少了什么东西。
她拎着幼崽的后领提到眼前,“又淘气了是不是?”
“噫!”
“藏起来做什么?”
“噫噫!”
“我在跟你说话呢。”
“噫噫噫!”
解絮看着那一大一小“对峙”的模样十分无语,这一脸正直非要和幼儿争个子丑寅卯的人,真是位高手?
她斟酌道,“看样子还没一岁,应该还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自然而然地用了敬语,没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易长生道,“她听得懂。”
被认为“听得懂”的幼崽好像是被这么拎着惯了,小短腿一蹬,晃晃悠悠地荡起了秋千。很是自得其乐。
幼崽有一头罕见的白发,晶莹若雪,穿着白衣,满身狼藉。
青色的草汁,黑褐色的土渍,袖口膝盖处的衣料磨蹭起毛,几处还被什么东西勾破了。
易长生手一晃,将幼崽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这边,“这个时候你应该做什么?”
幼崽睁着黑黝黝的眸子,在她严厉的注视下,小嘴一瘪,委屈地张开小短手,“抱~’
“。。。。。”一到认错的关键时刻就要抱,平时干嘛去了?
易长生不为所动。
幼崽仍张着小短手,一息,两息,眼泪汪汪。
易长生妥协了,将她抱进怀里。待在怀里的幼崽圈着她的玉颈,安安静静的,招人心疼。
“老村长,可有热水?”
“有有,先生进屋吧。”
易长生带着幼崽沐浴去了。
第848章 再次分别()
先前端水的半大孩子过来对解絮说,“姑娘休息罢,日已近午,后屋已经备下饭菜。”
解絮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不知为何总觉哪里不对劲。
这大屋是村长所居,平时也是村民集聚。治病问诊所在,后面还连着一座小屋,是该村的聚食之地。
他们进去的时候,村人已在打饭菜了。
因着他们是客人,村长另准备了一桌,饭菜也不用他们自己去后厨打,已经备好了。
几大块炖肉,几碟小菜,粗陋的很,对比其他村民手中的饭菜,又是难得的珍馐。
安琦咬了口大肉,说,“我和人打听了下,这里是伯山之南的草原,而我们是从伯山之北进入秘境的,要绕一圈才能回望君山。”
解絮横了他一眼,“你还真吃啊。”
兵书院和军营子弟都是戒口欲辟谷的,安琦没再动剩下的菜,心有点虚,讨好道,“这不是为了不浪费村民的心意嘛。”
“尝尝鲜就够了,我刚传了一封密信回去,但恐出差池,我们最好亲口去汇报,吃完就走吧。”
“行。”
草原上的昼夜转变尤其快,一顿饭的功夫,适才还晃眼的太阳已经西坠,剩下一片昏黄。
解絮没走几步就怔愣了,三岔口死去的图腾柱斜影里,那人静静伫立,模模糊糊地好像隔了好几个时空。
那人将视线从图腾上移开,漠漠望来,“夜路不好走,当心。”
解絮听到了整齐的蹄声,目光穿过破败的篱墙,隐约得见绰绰人影。
此情此景,她感觉到了浓浓的威胁,这人是在逼迫她吗?
解絮果断出手。
出什么?
还没出呢,一股平和的力量就化解了她刚要发动的法术,将她禁锢在原地。一旁的安琦还没反应过来!
一场斗法悄无声息地起,悄无声息地灭,解絮输得寒毛乍起。
“阁下想做什么?”
“你想得有点多,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对你们做什么。”闲得去帮人挖了一筐草药的人如是说。
“不过,不告而别不是个好习惯。”
解絮确实感觉不到她的杀气和怒意,戒备地顺着她的话说,“不告而别确实是我的失礼,但是我们急于回部落,还望您行个方便。”
“哦。”这人低着眼,像是没什么兴致,“路上当心。”
解絮面色古怪,完全不懂她的意图,只好施礼道,“再会。”
易长生侧首望向她,“说来,确实有件事需你帮忙。”
解絮还能怎么样,势比人强啊。
“您说。。。”
“帮我带带孩子。”
“什么?”解絮一脸懵。
易长生从自己的袖子中拎出一白团,塞到解絮怀里。
等等,我还没答应啊,解絮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笨拙地抱着幼崽不知所措。
“早闻兵书院之名,以她之资,拜入贵方足够了。”
解絮七手八脚地阻止刚刚转醒的幼崽扯她头发,“您还请三思,兵书院也算是我昼族的族学,入了兵书院,死生可都是昼族的人。”
易长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好不过了。”
“。。。。。。”解絮有心抗议,但是她走了,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这真是你亲生的吗!
(本来就不是。。。。。。)
现在怎么办,解絮瞧着乐呵呵的幼崽愁眉不展,安琦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如回了望君山再说?”
女英郁闷地带着自己刚组织起来的鬼卒军跟在易长生身后,“怎么将小孩儿丢下了?”
“她有她该去的地方。”
“那你又要去哪里?”
“去很多地方。”
“很多地方是哪里?”
天苍地茫,万道殊途,万道同归,不殊途,怎同归。
易长生和女英走得潇潇洒洒,解絮却怎么也潇洒不起来了,此刻不堪重负地躺在地上,肚子上坐着抱了脚丫子的幼崽。
安琦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哎,哎,这小崽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说她有特异嘛。”
“你废什么话。”解絮感觉自己被压在了山底下,抬手欲将幼崽托起来,如撼通天之山,空惹一股无望。
幼崽睁着黑亮的眸子注视解絮,安琦旁观着,连蒙带猜道,“她不会是在找那位阁下吧。”
解絮神色木然,对于带小孩这件事,她也捉襟见肘,何况这个小孩和别的小孩还不一样。
“噫。”
安琦挠挠头,从储物袋里扒拉出一个八卦活动盘,这是他幼年在兵书院拿到的第一件玩具,“你看这个多好玩啊,你玩这个好不好?”
解絮一点都没感觉身上的重量减轻,实事求是道,“你娘亲将你送我们昼族了,你将来学有所成可以再去找她。”
幼儿黑亮的眸子染上湿意,解絮浑身一松,连忙坐起,将她抱住,“你娘亲没有抛下你,她只想你多接触些人,以后昼族就是你家了。”
幼崽恹恹地待在解絮怀里,不哭也不闹,白嫩的小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八卦盘里的活动木格。
解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叹口气,召出一匹灵驹,“先回了再说吧。”
荒原上日月交替了几轮,他们急赶慢赶回到了望君山,前去执事堂所在的德勇峰交接任务。
“你们之前传回来的消息已呈上去了,上边会安排人手去争取那处秘境的所有权,你们的考核成绩半日后就会下来,先恭喜了。”
解絮和安琦听负责考核他们的沈先生如此说,知道自己稳过了,按捺着激动拱手道谢。
沈先生欣慰道,“不急,我还有点事要与你们讲。”
兵书院与其他门派不同,它里面没有师徒之间的传承关系,只有师生间的教与学,以及贯穿兵书院和军队的军魂传承。
所以教员导师都被称呼为“先生”,且都是生死境修士,眼前这位沈先生,曾是兵书院弟子中的佼佼者,不足五十岁就踏进了生死关,并选择留下任教,解絮和安琦都很尊敬他,仔细听完了他对他们选择未来方向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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