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凌未初走上来,什么也没说,就坐在她旁边喝酒看月亮,沉静沧桑的面容终于有了点大师的模样。
鱼线动了动,凌未初说,“你别急,慢慢来。”
他摆了摆手,站起来,“人老了,喝酒也不痛快,还有啊,桌上那堆符箓你拿去,占地方。”
“好。”湛长风注视着紧绷的鱼线,没有什么动作,渐渐,线松了,没了动静。
水波微漾,向两边划去。黑暗中,一艘庞大的货船缓缓驶来,万家渔火照亮了它的轮廓。
入港停驻,风帆放下,上面的人各做其事,秩序井然。
湛长风收起了没有钓饵的鱼竿,回舱修行。
翌日,天微亮,川萝已然鼎沸。
川萝特意为赶海大会修建的大广场上最醒目的,便是呈圆形排列的十个大型擂台。
每一座擂台底方面圆,直径百米,四角各有石柱擎天,端是恢宏大气。
围着广场一圈的,是观看台。
此时距小会还有两个时辰,然观看台上已人满为患,周围那些视线好的酒肆茶楼也早被人预订。
修道界缺的是什么?
强者!
各势力缺的是什么?
强者!
赶海大会在某种情况下,就是各势力拉拢可造之才的平台,一些宗门。散修,也会在此观望收徒。
正对着广场的,是川萝有名的建筑庆元阁,各势力的来使,便在这座庆元阁的雅间中关注着擂台上的情况。
时辰到,十座擂台上各走上一名身着深衣的佩剑人,那是横生剑派特遣出来的守擂者。
先天后天的招术通常还没凝出意,不会精妙到哪里去,更不会秘术。神通之类,通过比试其实看不出来什么他们的潜力,所以小会开场会用高出他们一个境界的筑基来压榨他们,瞧瞧他们应对危机的反应。
通过守擂者的考验,并且守擂一场,才能进入下一轮考核。
这十人一出来,人们的议论陡然就大了。
“看,都是横生剑派新生一代的佼佼者。”
“嚯,余里。王冉。青烽。兰芷。左刃。原漆。文泉,清一色筑基,尤其是被称为头领的三人,晁雷。舒然。肖若,都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了!而且是榜上者!”
“这一代的阵容不能让人小瞧啊,他们还都是剑修,同阶不说,越级挑战都是小事。”
“咱们山海界,除了万沙剑阁,也就横生这脉算得上是剑修,其他顶多就是用剑的。”
“哈哈哈这些小修士有福了,现在就遇到晁雷。舒然。肖若这几个榜上者。”
。。。。。
酒肆喧哗,湛长风坐在三楼靠窗,望下去,正好将十座擂台收入魂印范围。
她最初救下林寒。涧肃,顺眼是一,看见那祭祀名单上给他们备注的生辰八字是二,他们都是秋日生的,有修炼寒鸦诀的先天条件,而且是破军相,独坐子午宫,具儒将之风。
原本有意引入昼族,他们或许在军道上会有所成就,但给他们测过修炼资质后,还是觉得他们应该去上宗追寻更高的道法,她这边的庙还太小了。
湛长风将杯中灵酒饮尽,下面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前十几场擂台,挑战者基本上被那些个剑修一剑一个,踢了个干净。随着时间的过去,真正强劲的年轻人开始露面了。
林寒。涧肃几乎是同时跨上了擂台。林寒是先天巅峰,曾挑过筑基,她的对手是个叫青峰的剑修。
青烽眼一抬,剑出鞘,“公平起见,你若承我十招,便算赢。”
林寒一双冷眸无波澜,浮萍拐未动,凛凛之势已起,青烽嘴一翘,“看来不用让啊。”
小秘境一夜,恐怕凶险四起,只看她戾气未消,撼人心神的杀伐之势竟是隐隐侵蚀青峰的剑势。
青烽不敢大意,手中剑法愈发精妙。
另一擂台的兰芷,柔和地笑道,“那是你的姐妹罢,看来我对你,也不用留手了。”
涧肃急了,“别啊姐姐,我俩情况不一样,您不能一概而论,我一先天对上您一筑基,真没胜算,我们还是商量商量过几招您才让我赢吧。”
“。。。。。”这孩子真实诚,是亲生的吧?
说话间,林寒已经拿浮萍拐点了青烽的喉,台下人一算,竟是十招内制胜,虽不排除青烽放水的可能,然从两人的打斗中已能看出她不俗的战力,顿时对这个女孩多加关注。
林寒向远处望了眼,准备守擂迎敌。
第403章 擂台意外()
酒肆,尤其是靠窗这边,堆满了人,人们跟着擂台上的进程或点评或惊叹或可惜,好不热闹。
一声轻叹惹得看客们回头,却见楼梯口上来了两人。
其中一人气质干净悠然,好似山中青竹,俊秀儒雅,笑起来带着满满暖意,“看来已经没有位置了。”
被那揶揄的目光一瞧,另一人心虚,连忙赔罪,“怪我怪我,岑夫子,要不去三楼看看。”
“好啊。”岑熙也不戳破这人路上接二连三勾搭美人导致晚到的事实,由他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这人相貌不差,风度磊落,一身沉郁的黑衣愣是穿出了浪子的味道,连眉眼间都藏着天大地大的洒脱和不羁。
三楼属贵客区,人少了许多,但位置是没有的,都被占了。
青竹似的人目光一顿,就见视野最佳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一人,明明她那桌还有空位,其他看客却在窗边挤成团也没有过去拼坐的。
这边思绪还没转一圈,身边人已经大大咧咧地上前去了,“道友,我觉得你顺眼,来交个朋友吧。”
岑熙失笑,这个将进酒啊,也不怕被人乱棍打出去,沉稳地上前道,“道友要是不嫌弃,可否拼一桌?”
“坐。”
风轻云淡的一字,好似一下子把人拉回了庄子里机辩高论的场景,岑熙不笑自己的错觉,委实是对面坐的人气质如此。
此人形容普通,乍看寻常,然仅出口一字,给人的感觉便不一样了,岑熙自忖见识过诸多性情迥异之士,眼光还算老辣,也不由赞她君子温如玉,气度自清华,不见浮游不见暮,渊渟岳峙,手握珠。难得人间。
遇到这样的人,注定不能寒暄,不能说些琐碎的废话,难怪没人敢过来拼桌了。
将进酒最爱酒,也最爱交友,他拿出一壶酒,以酒交友,“在下将进酒,一介天涯浪人,这一杯不敬你允坐之恩,敬你白衣胜雪。”
他一双眼清明友好,磊落中带着点赤子式的调皮。
岑熙也端起了酒杯,“在下岑熙,散人,这一杯不敬你胜雪白衣,敬你霁月风光壮山河。”
湛长风笑了,“那我也该敬自己一杯。”
将进酒颇觉好玩,“敬什么?”
“敬我平生得意遇佳人。”
一来一往,就知道这也是个豁达高洁的人,相逢难得相知人呐。将进酒和岑熙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这个朋友可以交。
将进酒笑道,“诶,佳人就不对了,我俩硬朗得很。”
湛长风道,“此佳人非彼佳人,这里是惟佳人之永都兮,更统世而自贶。”
岑熙笑着埋汰将进酒不好好读书,口中唱道,“惟佳人之独怀兮,折若椒以自处。”
“佳人的名头实是不敢当啊。”
将进酒见状抱头,“我怎么觉得新朋友是跟你这个岑夫子一挂的,曰啊兮啊让人头脑生疼。”
二人笑,湛长风道,“我名风湛,不如喝酒畅谈。”
“好好,先干一杯。”
湛长风年小却渊博,岑熙口利善机辩,将进酒见识广而多轶事,掺在一起就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反应,谈兴不止,一时竟忘了下面的擂台赛,直到轰然一声,激荡了所有人的眼。。。。。
彼时涧肃在守擂,林寒已经进入下一轮,趁着空闲观摩其他人战斗,期间还看到了城门口遇到的三个道童,那三个孩子着实小了些,修为不足,很快就被刷下去了,倒是不减兴奋,在几个擂台间穿来穿去,谈笑指点。
也是这个时候,晁雷迎上了一个少年。
小会实际上比的是态度。天赋。实力,通常会用守擂者刷下一批滥竽充数的人,补上有能力的新人。
基本十几场后,守擂者就主动或被动地“输了”,是以晁雷目光一扫,守擂者差不多都下来了。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对着少年道,“十招,你若不输便赢。”
少年也不知是羞是愤,提着剑就冲了上去,结果三招败走。
刚下擂台的舒然轻飘飘地路过,“这么大的人了,连放水也不会。”
“。。。。。”晁雷无话可说,默默地盯着自己的师姐,忽然,他的危机感大盛,锐利的目光看向人群。
人群中走来一人,白衣负剑,面目冰寒,像是阴冷海底的黝黑磐石。
舒然停住了脚步,正与人过招的肖若也飘来了目光。
这人竟是一下子引起了横生剑派新生代三人的注意,这种注意,是剑者对剑者的注意。
比试仍在继续,晁雷遇到了一个功底较扎实的挑战者,让了几招后,放他通过,自己下了擂台,与师兄姐立在一旁观看。
舒然玩笑道,“他还在盯着你呢。”
“怎不是盯着你。”晁雷目不斜视,没有去看人群里的白衣剑客。
日渐西坠,第一天的擂台结束,有资格进入第二天比试的修士被叫进旁边的庆元阁登记,看客四散,站场子的横生剑派弟子拔腿离开。
却有一人逆流而上,来到横生剑派弟子们面前,他说,“在下龙沙,特来讨教摩诃剑法。”
“嗯?摩诃剑法是项绝生的绝学,难道留给横生剑派了?”
“不会吧,没听说过啊,怎么回事?”
。。。。。
晁雷眉头一拧,“道友切勿妄言,摩诃剑法乃项前辈所创,非其嫡传弟子不可学,横生剑派尚无此殊荣。”
项绝生虽然出生于横生剑派的原身——项家,但没有参与剑派的创建,也没有留下他的剑法。
龙沙平淡地哦了声,“如此,讨教你的剑法。”
这家伙就是变着法邀战吧,横生剑派弟子恼怒。
舒然:“道友来此,也是参加赶海大会的吧,等会上一战便可,何必此时来寻事。”
“会上未必遇得到你们。”
晁雷被他带刺的语气激怒,笑说,“道友所言极是,没准你半路就被淘汰了呢。”
不需赘言,两人冲向擂台,手握剑柄,一息,剑俱出鞘!
龙沙其人冷硬,他的剑却炙热无比,随着剑刃寸寸拔出,仿佛抽出了一条滚烫的岩浆流,连空气都扭曲了。
晁雷也极为认真,端看他拔剑而起,雷龙吟啸,霸绝天地。
在岩浆流和雷龙的碰撞冲击下,庞大而凛冽的气流一层层激荡开去,炎与雷刺白了人的眼。
周遭未来得及离去的看客连忙逃命避祸,裁判回过头来急冲冲地架起更加强大的结界压住战斗余波,“这些年轻人,都警告多少遍了,不准私下动手!”
一剑一局,局终散了尘埃,只见那被削平的擂台废墟上,两人相对而立,一人剑入鞘,一人剑在手,似乎瞧不出输赢。
“会上再战。”龙沙抛下一句话就走了。
晁雷察觉到大会监察使们的关注,收剑作罢,“他确实有些实力。”
第404章 失去联系()
舒然,“他的名字有点耳熟,是新秀筑基榜上的人,而且他用的像是万沙剑阁的融岩剑法。”
肖若翻开记录了新秀榜的名单,补充道:“龙沙,筑基第三十五,来历不明,没有他的任何消息,看样子之前是被藏起来了。”
这也是某些门派家族的惯常做法,为了天才弟子的安全,会隐瞒其信息,直到适合的时机才放出来,如他们自己有时候在外面行走,为了避免麻烦,也会易容用化名。
小会第一天末尾竟爆发了意外之战,还刷出了一个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榜上者,引得一阵沸沸扬扬,更别说,此子还有可能是山海界剑脉之一的万沙剑阁的弟子。
。。。。。。
将进酒挑着眉道,“这是两道剑脉的比试啊。”
“龙,倒是和东临侯一个姓。”岑熙淡笑,“这届赶海大会又会炸出不少隐藏的强手,道友也是参加大会的吗?”
湛长风“望”着那堆废墟,“会去试一试。”
“正好,我们也会去试一试,”将进酒促狭一笑,“来,再干一杯酒,到了场上,我们兴许还得武力相见。”
“你还怕打完就分道扬镳?”
“哪能啊,他分明就是借口要喝酒。”
酒至半酣,岑熙心细地发现湛长风格外注意窗外,怕耽误了她事,再则天色已晚,便拉着将进酒告辞了。
湛长风坐了片刻,起身去往擂台广场边的庆元阁,比试结束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时辰,进去登记的修士也陆续出来了,却始终没有林寒。涧肃的身影,传音也被庆元阁上的禁制屏蔽。
天完全暗了,庆元阁灯火通明,门口除了守卫,没有人出入,她还未近门口,守卫凝如实质的目光已经锁着她了。
湛长风温和有礼,“我有两个同伴通过了白天的擂台,进去登记资料,至今还没出来,能否进去寻找?”
“庆元阁闲人免进,你回吧。”
湛长风又问,“里面的登记已经全部完成了吗?”
守卫俱都一言不发,浑似看不见她。
门内有几人出来,湛长风识得是擂台裁判,上前一步询问,“几位裁判请留步,晚辈有事相询。”
“何事?”这几位裁判都是脱凡,风度尚佳,没有冷脸不理。
“我有两名同伴林寒。涧肃,进入庆元阁登记还未出来,亦联系不上人,想请问他二人因何事滞留在里面。”
何松笑道,“那对双生子吗,我有点印象,应该已经登记完离开了。”
湛长风分明不信,“我一直在附近,没看见他们从门内出来,也联系不上他们。”
“怎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何松气性上头,冷了言语,“庆元阁内已经没有参赛修士了,我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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