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新立在原地，望了一眼目光冰冷的子晗，向莫小雪做了个手势，便不再理会。
“叶子新，你到底要不要？”莫小雪拔高了声调。随即，把篮球往地上一放，气鼓鼓地跑开了。
子晗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圆滚滚的家伙，大步走上前，蹲下身，一把抓在掌心。
回首，轻轻放到子新怀里。
“姐，姐，对不起！”子新诚恳地低下头。
“走吧！臭小子，看不出来，你还真的是桃花处处开……不过……”子晗故意停了停。
“姐，我知道……我不会的……”子新连忙应声。生怕把女神姐姐得罪了。
拦了一辆的士，子晗拉着子新的手弓身坐了上去。
被水浸泡过的伤口隐隐地痛，子晗只能侧身坐着，口角还是忍不住轻轻抽动。
老实说，还真不能怨谁，毕竟自己真的太不够低调了！
跟这帮小屁孩搞在一起，分明是真的不太合适了！
子新老实地坐在子晗旁边，一脸歉疚地望着子晗，两只拳头一会儿攥紧一会儿打开。
就这么木木地放在胸前，反反复复。
子晗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一下子新的脑门。
“姐，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姐，我向你保证……”终于看见姐姐的笑脸，子新忍不住背过身去，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绿皮小本本。
“不要随便去承诺一些事，姐要看结果……”子晗一脸正色。
子新这才诚惶诚恐地把他的悔过书小心地收好。说实在的，结果到底是什么，自己还真不懂。
低下头，子新慢慢地思索着，他的任务，他的未来。
子晗缓缓从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慢慢架在鼻梁上。
的士平缓地在柏油马路上飞奔，透过车窗，外面绿树郁郁葱葱。
“宫崎骏的作品看过吗？”沉吟片刻，子晗轻声说道。
子新木然的表情赫然写在脸上。
“动漫的作品不仅仅是对那些主角的膜拜，更重要的是透过作品，所看到的本质—一种让人心灵澄澈的感觉……子新，如果学画，我希望你能克服你当下的浮躁心态，不要抱侥幸态度，只因为自己可以画几幅不错的作品，就想入非非，事实上，姐姐以为，你根本没有作为画者最起码的潜质……”认真地审视着子新的脸，子晗前所未有的认真。
子新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双手交叠，深锁着眉头。
“姐，我……”子新支支吾吾。
子晗不再说话，她得给时间让他好好思考。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梦想有吗？好像有，却只能面对真实的世界，至少，捏在手心的那一枚枚硬币诚实地告诉她，缺了它，只能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走好远的路。
出租车拐了个弯，在一处宽阔的马路停了下来，子新连连摆手。
“姐，我不想回家，我想去看看奶来，子晗没有答话，跟开车师傅简单说明了自家的路径，自顾望向窗外。
五年了，她似乎极少研究这座城，以及城里所发生的故事与变迁，应该说，变化最大的却是身旁这个曾经不起眼的小毛孩。时光不仅带走了他的两只可爱的大门牙，也带走了他童趣的孩子气。
方方正正的脸庞，俊眉朗目，已有了作为美男的雏形。
“姐，我……”这小子到底是否适合激将法，子晗有待考证。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小子并不遗传他老爸老妈爱财如命的特质。
“姐，我有辆半新的电瓶车，给你！”说着，子新从书包摸出一串钥匙。
子晗摇头。
彼此，沉默着。
出租车终于停在子晗家的巷道，子晗这才付了费，拉着子新的手，进了小区。
望着破破败败的砖瓦灰墙，子新忍不住皱眉。
“姐，你家就住这里？”子新终于忍不住。
“你，你是……”迎面，张大妈牵着头发烫成大花卷的狗狗蛤凡走了过来，满眼是说不出的惊诧。
“大妈，有事吗？”子晗轻轻靠近，那只哈凡怯生生地望着她们俩，随即躲到大妈的身后。
“你是人是……”大妈的声音分明在颤抖。
“旺，旺，旺……”哈凡的声音凄厉，如同受到莫大的惊吓。
子晗的脑中轰然想起一个画面，她一把抓住一旁发呆的子新，顾不得身体的伤痛，飞奔着往家赶。
“姐，姐，慢一点好不好？我跑不动啦！”子新捂着胸口，边跑边回头张望。
子晗的心跳得很快，凭直觉，家里出事了！
关于房子，关于拆迁，所有的想法，她统统抛之脑后，她忽然明白，其实，一家人只要和和美美在一起，才最重要！
抓着子新的胳膊，子晗若箭一样一路飞奔。
子新一脸茫然地望着子晗的脸，他竟然没有在意姐姐的脸一半是黑的，那机油分明还粘在她的脸庞上，看上去，一如脸上烫了个疤。
在他心里，姐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美丽的，所以，他才不会在意这细微的点滴。
但是，姐姐已经否定他了，他的未来，是一段什么样的迷途？他害怕。
“奶奶，奶奶！”踏着纷乱的脚步，子晗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房门。
门开了，郑岚憔悴着脸立在门口，忽然，“呼！”地一声，一把上前，抱着子晗和子新喉头哽咽。
子新怔怔地望着这间年代感十足的小屋，屋顶的天花，斑驳的霉点，如一张黄脸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雀斑。说不出是压抑还是沉重。
狭小的客厅，陈设极其简陋，以至误以为到了一间贫民窟。
而那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有个女人横躺在地板上，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眼神呆滞，沙发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稀疏的老者，而郑岚分明已然手足无措。
子新犹豫着抬腿，却感觉满是灌了铅，僵僵的，不欲挪上半步。
子晗此时有点恍惚，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第六十二章 医者仁心（）
没待子晗调整思绪，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母亲清瘦的脸庞无声地滑落，落在子晗油乎乎的半边脸上，粘上黑黑的污迹悄然挂在子晗洁白的手背上。
“子晗，让妈看看你的脸……”郑岚粗糙的手指在子晗脸上轻柔摩挲。
子晗这才回过神来，扬起上臂在脸上使劲搓揉。
那黑色的版图，慢慢地挪出块洁白的地盘，看上去，滑稽而突兀。
子新木木地站着，这孩子分明被眼前状况惊呆了！
“妈，我没事，奶奶怎么样？”眼下，子晗认为最要紧的是奶奶，毕竟她已年近八旬。
“奶奶没有大碍，医生说，只是受了惊吓，吃点药就好了！”郑岚轻轻抚着胸口，似乎还没有平复下来。
“子新，快，大声在奶奶耳边呼唤……”子晗一把抓过子新的胳膊，从躺倒在地的人身旁小心跨过去。然后，硬是把他180的身躯按倒，跪坐在地。
“子晗，对你弟弟友好点！”郑岚沙哑着嗓门。
子晗没有理会母亲的话，在子新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便迅速冲进自己的小“房间”快速拿出一只小木盒，然后，找了碘伏、75％的酒精、棉签。一溜小跑地从房中冲了出来。
她煞有介事地翻看着那个胡言乱语的女人的眼皮，应该说，绝对不会贫血，就看那肉嘟嘟的肥脸也应感觉得到。
子新坐在地上，摇着奶奶的手，大声呼唤：“奶奶，您醒醒啊！我是您宝贝孙子子新啊！奶奶，咱家发财了，你的孙子捡到宝贝了……”
就这么不停歇地重复念着，子新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地上仿佛疯了的两个女人。
他的目光最终盯在身材发福的女人身上，定定的，却是满眼担心与纠结。
因为，那个女人是生他养他的女人！
子晗已俯下身，挽起女人的衣袖，一把拉过女人的胳膊，往子新手中用力一搁，那女人挣脱着，子晗迅速下蹲，把膝盖抵上女人的胳膊。
她的额头，已爬上细密的冷汗。
找准手腕部横纹上2寸的内关穴和小指侧腕部横纹凹陷处的神门穴，子晗按步就班地使用常规消毒步骤，棉签蘸上碘伏，由穴位中心向外周划弧，接着，酒精棉签脱碘，然后，从小木盒里拿起两枚银针消毒后，迅速扎进皮肤，轻柔地捻着。
接下来，子晗示意子新拿过桌上的透明胶带。
子新犹豫着，他不明白姐姐和母亲到底有多少深仇大恨！
“子新，快点！”子晗瞪大眼睛看着一脸茫然的子新。
“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妈！……”子新撇着嘴，满眼忧愤。
“臭小子，你懂个球！你妈火急攻心，搞不好神经大调！”子晗气恼地坐在地上。
那两个穴位是安神除躁穴，子晗思考着是否再一下针三阴交或是足三里，却见子新牢牢地提着她的胳膊，生怕他妈受到伤害。
子晗扬脸，伸出手指在子新鼻尖上轻轻一拧，扁扁嘴，却没有出声。
当下，母亲郑岚狐疑地盯着女儿，子晗示意母亲去厨房准备一些糖水。
破例，子晗没有看到牙关紧咬，口吐白沫，所以，子晗不用把筷子支在臧红花的舌尖。
没等子晗下一步计划，子新“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拖着她的另一只胳膊不停地摇晃：“妈，妈，我是子新，您不能死啊！妈，以后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妈，妈……”
子晗从母亲手中接过糖水杯，拿了只汤匙，慢慢送到奶奶唇边。
“子晗，你姑怎么办？”郑岚怀疑地盯着子晗手中的汤匙。
“等等，我也给她扎两……！”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人轻声哀叹：“我不要扎针，我要我的电瓶车！……”
子晗长长吁了口气，目光淡淡地看着永芬姑姑。
“子晗，都怨你！都怨你！从今往后，我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子晗，你姐子琪长到这么大，就送我这么一件生日礼物，看到车，就看到你姐，子晗，现在，你把我最简单最真纯的念想断了，我的心痛啊！痛得如刀绞啊！毛里那么远，我可怜的子琪啊！你快来看看妈吧！我快要死了！呜呜……”坐在地板上，叶永芬终于用手狠狠地捶打地面：“李治学，你个混蛋，你从来都不管我死活，我死了，你找小女人去！……”
子晗轻轻咧嘴，她就知道永芬姑姑会这样，说实在的，她这个样子，倒是满可爱的！
看着手中杯里还有一点糖水，趁着永芬姑姑激愤陈词，子晗一古脑统统倒入她的嘴里。
“子晗，你就拿这个打发你姑这颗受伤的心啊！能不能帮我弄点人参乌鸡黄芪来，姑这下半辈子可得孤独终老了……”叶永芬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子晗。
“子晗，我可怜的二侄女，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姑没钱帮你整容啊！……”叶永芬双腿往前挪了挪，一把抱住子晗的腰，放声大哭。
子晗轻轻皱眉，目光定定地看着姑姑的眼，毕竟这种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有点让人担心。
别过身去，子晗望着母亲清瘦的脸。长出一声：“妈，叶家有精神病家族……？”
没等子晗说完，叶永芬用力地掐着子晗的腰，眼神怪异地盯着子晗：“小丫头，你说姑精神病！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姑，我只是问问而已嘛！姑，别担心，我马上就还你电瓶车！”子晗抿嘴轻声。
郑岚不知道是坐在地上还是坐在凳子上，这种状况，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解决，好在，孩子没事就好！
许久，她匆匆走进里屋，搬出一只木匣子，慢慢打开。
跟着，一阵短促的咳嗽，叶永成慢慢从房里走了出来。
狭小的客厅很静，静得一根银针落地都听得真切。
“哥，哥，帮帮我，我活不下去了……”叶永芬瞬间若换了个人，急忙站了起来，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叶永成的胳膊。
跟着，奶奶悠悠转醒。一眼见着跪在地上的子新，不禁老泪纵横。
臧红花这一次反应很慢，躺在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看那一起一伏的前胸，还真的以为此人去了极乐世界。
“永成，她们两个都成这样了，你就帮帮忙吧？妈知道，你二叔一向疼你，话说回来，毕竟他们家的生活不如你们，旱涝保收。生意人，若是没了生意，就坐吃山空，还有，子新还小，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奶奶终于开口说话。
“妈，我知道。只是，妈，我希望全家人在场，开个家庭会。”叶永成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
“开什么开？”说话间，一脸阴沉的爷爷走了进来。
“房子不拆了……”爷爷背别身后，目光如矩。
“那，永成，永才的事，你就不帮忙了？红花这个样子，怎么是好？”奶奶一脸担心地看着躺在地上打着呼噜的臧红花。
“永成，你怎么不跟你妈说？”爷爷轻轻摇头。
“永成把自家房产抵押给了银行，拿了一百万贷款，帮助永才资金周转，永，你若想要你二叔的房产，拿出二十万过户费……”爷爷清了清嗓门。
“爸，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咱家好不容易攒下的二万块钱，被子琪拿走了，我的小店生意不好，别说二十万，就是一万，我都拿不出来啊！可不，我想去毛里，车票我都买不起，想想，我一把粪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不要我，我的心啊！拔凉拔凉的！还有，那个杀千刀的李治学，在家就是甩手掌柜，从来不管我死活，我的命苦啊……”说完，叶永芬蓦地起身，快步走进厨房，从灶台上摸了一张刀，横架在脖子上。
“永芬啊！你可不要做傻事啊！妈帮你想办法……”奶奶颤抖着，喉头哽咽。
子新显然没看见过这阵势，两条腿禁不住轻轻打颤。
倒是子晗，慢悠悠站起身来，走到姑姑身后，趁其不备，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
认真看看，倒是忍俊不禁。
锈迹爬满了整个刀身，锋口卷了好几条口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