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究竟是什么感觉。
战寰得知消息后,再次见到谈书润,只是觉得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妹妹才六岁便失去了所有家人,挺可怜,像是对待每个失去家人的孤儿那般,随手帮一把,便了结。
战老爷子的话,他会听,但他也很忙,连亲妹妹战檬都没多少时间陪伴,哪儿来时间陪着一个,被他母亲严令,不准靠近的,来历不明的孤女。
偏世事难料,很久以后,战寰有时会想,若是她哀哀戚戚,或许他们此生都不会有交集。
谈书润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笑,笑得灿烂阳光,毫无破绽。
战寰看得懂那样的笑意,背后掩藏的是什么——演戏,假装,刻意,面具。
面对外人时,他也是那般笑,喜怒不形于色,用温和浅淡的笑容,掩盖掉心底可能的杀机,在北城,这座千年浮华繁盛的帝都,比起血肉横飞的战场,这里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他很早被逼学会掩藏,但六岁的孩子有那样的觉悟,实在很有意思。
像是找到同类人,战寰对谈书润的关注多了些,偶尔会借着战老爷子的命令,送些小零食,都是战檬喜欢的,他想谈书润与战檬年纪相仿,或许也会喜欢。
然而,战寰第一次在谈书润身上学会,原来他自以为是了。
——
“阿寰哥哥,谢谢你的零食!这些是我的了,对吗?”
战寰点点头,垂眸,看着到他大腿处没多少的小豆丁,揉揉她的小脑袋,笑了笑:“对,都是阿书你的,尝尝看,味道很好。”
谈书润小鸡啄米似地嗯了声,吃了颗糖后,便举着零食袋子,小心翼翼地问:“阿寰哥哥,糖果很甜,很好吃!那么我现在可以,拿这些零食,跟你换书看吗?”
战寰怔了怔,倏忽间好奇,笑着问道:“好啊,说说看,阿书想要什么书?”
“史记!我想要看这个!”
在自家妹妹还沉浸于童话故事时,眼前的小姑娘要看史记,战寰兴味盎然,不由得反问:“阿书,为什么想看这本书?”
“因为上面有很多的老师,他们会教阿书做人的道理”
战寰蹲下身,与谈书润平视,听她软糯糯地回答。
“阿寰哥哥,我要成为好人。”
战寰答应了帮谈书润带书,教她识字,甚至请求战老爷子同意让谈书润去上学。
“你想好了,真要让书润那丫头去上学?”彼时,战老爷子手捧瓷盏,盏中碧螺缓缓舒展开枝叶,茶汤澄澈,想来是当年最好的那里茶叶送了上来。“自古以来,不开化的心,最容易控制,读得多,懂得多,想得也多,你能保证,书润那丫头,会永远唯你是举。”
战老爷子这话说得奇怪,但也丝毫没有打算解释的迹象。
战寰记得当时他的回答,分外笃定。
“阿书还小,我相信假以时日,我能让她对我,对战家,死心塌地。”
第二百零六章:禁忌(2)()
——
谈书润上了学,战寰原以为谈书润便永远都是那样的性子,温润乖巧,风和日丽下,微风拂过的一潭小池,他偶然会去看看,履行对战老爷子的承诺,联络维护下兄妹感情。
然而,他却亲眼见到了她被隔壁邻居,张部长家的小孙子欺负,一声不吭,挨完揍,只敢躲起来偷偷跟布娃娃小声抹眼泪,第二天见到他,又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战寰站在窗口,月色透过小窗,洋洋洒洒落了她满肩头,小小一团缩在角落里,哭得直接睡着,战寰突然觉得,谈书润每次见到他时,那一声声的哥哥,叫得比谁都勤快的哥哥,像是巴掌,扇得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
张部长家的小孙子于当年的秋天,打篮球时摔断了腿,坐了一年的轮椅。
——
战寰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一件事。
很多人都依赖着他,试图从他身上寻求到庇护。
同学、朋友、战友,甚至连同生他养他的母亲,都想要从他身上拿到点什么回报——在他的世界里,对一个人好,从来是有附加条件的,就连同他自己,也一样。
他对谈书润好,是想要让她对他衷心,哪怕彼时的他还不明白,这份衷心究竟有何用处。
然而,这个被他救过的小女孩,虽然也是依赖他,却与旁人完全不同。
他对她好一分,她必然找机会,十倍百倍地偿还。
——
小姑娘会长大,慢慢地到了他的腰部那么高,然后再往上,一点点地成了少女。
时光走得极快又极慢,在他不经意间,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丫头;只是还差那么点,还有三年,她才能在法律上,真正的成年,还有三年,他快等不及了。
——
战寰喜欢和谈书润待在一起,那样很轻松,任何情绪都不用藏着掖着。
“今天训练营里有个智障,学了半年的搏击动作仍旧不规范,害我们被留下来跑圈。这不,我才去晚了,等我跑到一号大街上那家冰淇淋店时,奶油冰棍都已经被卖光了。”战寰念念叨叨:“但是,奶油冰棍不是重要的,阿书,黑蝎来营里招人了,如果我能通过考试,便能成为黑蝎的一员,到时候,我就能上战场,保家卫国
“那很好啊,你随便发挥都能进去的!我相信你!”
“阿书”
“什么?”
“今天有人说,我回来跟爷爷说一声,想进哪里,都可以。”战寰看着谈书润,沉默,良久后,才继续道:“其实,我有时候挺讨厌自己姓战。”
“妒忌!赤裸裸的妒忌!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在言语上伤人!”
“而且,姓什么叫什么,又不是你能决定的。”小丫头歪着脑袋瞧他,好笑道:“更何况你这么喜欢枪械格斗,你要不是战寰,哪有可能从小受到最好的训练呢?还有啊,你这么有天赋,华国将来的史书上,可不能少你这么厉害的将军呐!我以后说不定,还得跟我儿砸说,看,书上这位赫赫有名的战将军,是麻麻认识的哥哥哦!”
“小丫头,你才多大啊?”战寰无奈,没敢用力,轻轻地戳了下谈书润的脑袋,轻笑,宠溺道:“整天满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还儿子?!”
“想想也犯法吗?准少校大人?”谈书润握拳,毫无杀伤力的威胁:“有意见吗?嘿嘿有意见提呗!”
“当然有意见!”战寰状似认真地想了想,道:“唔,我比较喜欢女儿。”
“战寰!你又站我便宜?!”谈书润气呼呼,却仍旧不忘记安慰战寰:“管别人说什么呢,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哥!咱们才看不见那些蝼蚁似的人呢!也就你矫情啊!退一万步说,你要不是战寰,哪儿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大桃子啊?又香又甜,还多汁!”
战寰瞧着谈书润大大咬了一口,还挑衅似的朝他挑眉,笑得更加无奈,他分到的那么多桃子,还不都是落进了她手里,这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哪儿还有外人面前温润安静的模样。
战寰一把搂住小丫头的脖子,边勾着人往他怀里摁,边闹着要去抢她手上的大桃子,佯怒道:“敢情我的用处就是给你送桃子?真这么好吃嘛?我吃一口!”
“不给!小气鬼!没有奶油冰棍就算了,桃子勉强接受,你还要抢?”
——
夏日明媚,斑驳树荫下,玩笑打闹,最终变成了事故。
碰上一片温润时,琉璃般澄净眸子里,映着绚烂的光,光芒之中,完完全全只有他一个人,周遭静谧极了,知了声声,与心跳声相互唱和,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受控制。
“的确很甜,水蜜桃味的。”
“啊啊啊!你个混蛋!我不要理你了!绝交十天!”
——
战寰越接近谈书润,便越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明明是那般活泼跳脱,又精灵古怪的性子,偏偏装得乖巧安静又听话,时光荏苒,心尖上,妥帖地将她放着护着,似乎顺理成章。
不知从何时开始,战寰开始暗暗地希望有未来,牵着他的阿书的手,向世人宣布。
“这是我战寰的妻子,战太太。”
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拿白眼瞧她,亦是不会有人在暗地里鄙夷她来历不明的出身,永远也不用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所有人,却依旧被所有人嫌弃。
——
战老爷子将战寰接到身边,教他的第一件事,便是控制感情——亲情,友情,爱情,没有例外。
“我说的话,从来不会错。”
“爷爷在必要的时候,也有可能会牺牲你,所以,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战寰嗤笑,这世上的所有人,的确无法全部相信,但只要谈书润值得信任,不会背叛他,便足够。
然而,谁都不曾想到,后来却是谈书润,亲自用铁打的事实,验证了,战老爷子所说的话,的确从未出错。
——
战寰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握着谈书润的手,贴紧了脸颊,红了眼眶,喃喃念叨着谈书润的名字:“阿书,阿书,我下辈子,该怎么找到你啊”
——
“我让你和书润那丫头搞好兄妹关系!可我没让你对她动心!!”
暴怒中的战老爷子手下丝毫没有轻重,刚从战场负伤下来的战寰被鞭子抽得奄奄一息,跟路边乞讨的野狗似的,摊在书房的地上,后背早已血肉模糊。
“阿书有什么不好?!您也喜欢她,不是吗?!您要她对我一心一意,只要我们结婚,她绝对不会再有背叛战家的可能!”
“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敢动她?!你以为战家的粮食是什么人都养的吗?!”
战老爷子又是一鞭子抽在战寰的背上,疼的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屋外的春雷骤响,电闪雷鸣,顷刻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我早就告诉过你!”战老爷子怒目圆瞪,气急了又是一鞭子挥下,吼:“那是你妹妹!”
战寰一直以来潜藏于心底深处的疑惑与猜测,都随着此时此刻,战老爷子的一番话,而清楚明了,云开雾散,拨云见日。
他的母亲对谈书润眼底似是而非的憎恶,却偏偏不得不粉饰太平;他的父亲看着谈书润时,总是茫然无措,目光永没有焦点的视线,似乎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战家大院里那些佣人,背地里的嚼舌根
战寰怔愣住,战老爷子极为满意他的反应,拄着拐杖踱步回太师椅上坐下,冷声,讥笑。
“书润那丫头的亲生母亲叫做安静,是你父亲当年的同学,他们两人曾相恋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为何,安静却突然与谈世贤成婚,婚后八月便生下了书润。”
战寰不信,奈何战老爷子接下来的故事,却将他一点点地击败。
“我也是偶然之下,才知道书润那丫头在‘谈家灭门案’之后,被丢进了孤儿院。战家的孩子,纵然是当年你父亲犯下的孽,也断无流落在外的意思,何况”
何况什么,战老爷子没有继续,却是话锋一转,利剑出鞘,剑指战寰,道:“父债子偿,所以我才让你多多照顾书润那丫头,但你要记得,永远记得,她是你妹妹。”
战寰的手在发抖,不死心:“她姓谈,怎么可能”
她根本一点也不像是战家人,一点也不像。
她的灵魂是干净的,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些肮脏污秽,手染鲜血的战家人?!
“我不信!”
“还要我说得多明白?带她回家之前,我已经做过书润那丫头与你父亲的亲子鉴定。”
“我不信!”
战寰记得,那天战老爷子发了狠,他差点死在战老爷子的剑刃之下,视线之内,猩红一片,死亡都比较不上的恐惧,他连说话,都是颤的。
“不管她是谁,等她十八岁成年后,我会娶她。”
战老爷子说一不二,无论是战家大院,亦或者放眼整个北城,乃至华国大陆,没有人敢违背这位三朝元老,护国大将军的意思,偏偏,他做了
“我们不要后代,我一定要娶她,明媒正娶!”
砰!
枪声响起,紧跟着剧痛沿着神经侵入骨髓,疼得战寰倒抽了口冷气。
“你的目标是整个华国大陆!为了个女人,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连我爱的女人都要不起,我还能夺得了什么天下?!”
砰!
又是一枪,战老爷子枪法极好,知道往哪儿打,极疼,却不会伤筋动骨。
“不顾伦理,我教你有什么用?!”
“你也教过我,诺出必现,我答应过她,我会给她一个家!”
战寰看向了战老爷子,心定下后,反而无所畏惧。
“我会做到。”
——
那天,雨极大,整个北城发布了暴雨预警,全城戒严。
谈书润被困在学校回不来,战寰包扎好伤口后,心底蓦然慌乱,只觉得会出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开车去学校接谈书润回家,然而战寰没想到,半道上,竟是真的出了事。
他被劫持,连同接到电话,在门口等他的谈书润。
——
废弃工厂,三天滴水未进,水已然停了,却是烈日高照,热得连呼吸都是烫的。
战寰看到了监视器里,被关在另一边的谈书润,三天的时间里,被绑匪折磨得不成人形。
绑匪对她说,“你们两个之间,只能活一个,枪给你,你的命你自己做主。”
谈书润似乎知道监控器后面有人在看,绑匪话落,她便抬头看向监视器,眼里泛着泪光。
在他面前的绑匪关掉监控视频,乐呵呵地挑衅:“我听说,那所学校里有个小妞,有时候战家大少会亲自来接人,蹲点了大半年,没想到,还是真的,真能抓到你!战大少,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只要你们两个两条命,便宜你了!”
战寰知道那次抓他的人是谁,港城的一伙毒贩,无恶不作,他上个任务便是端了他们的老巢。
报复,没想到会连累谈书润。
战寰眼睁睁地看着谈书润一路穿过走廊,来到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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