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热吧,叫丫头来打扇!”
“不用。”她自己拿起桌上一柄宫扇慢悠悠的扇了几下。
“有个事媳妇想告诉您……”
“说吧,你又不是那不知分寸的!”
“是!就是二哥续弦的事情……”
简氏的手慢了下来,兴致不是很高。
“现在说这个早了点吧!这人才死了几天哪……”
“咱们觉得早,有人觉得不早呢。”
婆媳两个对视了一下,徐堂燕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简氏眉头一拧。
“汤家的?胡闹!汤绮兰?和离了回家的弃妇,这是要干什么!……”她手里的宫扇柄差点折断。
第207节 勾到心里的弦()
简氏拉过小儿媳妇的手问:“方才你说有现成的人选,是谁?”
徐堂燕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简氏先是一皱眉,后渐渐松开,眼光在扇子上逡巡了一圈后:“这样,会不会太委屈她了?”
“委屈不委屈的,关键还是看人自己的,二哥这人有一点好,当真喜欢谁对人是很好的,您只要看看二嫂就知道了……”
简氏打断她:“什么二嫂!你二嫂早死了,秦椿哪里配叫做二嫂!”
徐堂燕也不解释,简氏又想了一会儿道:“嗯!老二倒是这样的,喜欢谁确实会对谁好,你打算怎么撮合,不妨说来听听……”
“媳妇只想借您的院子一用,只有在您的地盘才不显得突兀,他们两有没有缘分,也得先相看了才知道……”
简氏听了点头,“这个容易,我来办……”
日子波澜不惊的又过了十来天,转眼到了夏末。
唐迎每隔一天去看钱络儿,宋大夫曾私下里说:这胎是男孩的可能性很大。
沈近山当然高兴,一面时不时的叫人送东西过来,一面也选好了稳婆和奶娘,思芳园里一派忙碌,等着迎接小公子的到来。
凌家真的上门提亲了,由沈近山、沈援和大太太田意梅出面接待相谈。
长女沈菊已在几个月前顺利出嫁,田氏如今一身轻松,心情也好,对沈萝的事情也有了几分热情,两家大人一商量,就将婚期定在了明年正月初九,细细一算也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
是略微有点仓促,却也是沈老太爷的意思,他身体不好,生怕看不到孙女顺顺当当嫁人,而且凌安许年纪也不小了,凌家也不希望拖太久。
因此,终身大事定下来的沈萝,脸上也开始带了点盈盈的喜气,每天去陪伴姨娘安胎,整个思芳园是气氛最好,让人待着最舒心的地方了。
沈近山一般在晚饭前后去,有时候陪着钱络儿一起吃饭,有时候饭后看着她吃宵夜,唐迎、沈萝、刘氏、徐堂燕娘们几个就爱在午饭前后去看她,要么带些时鲜菜吃食一起尝鲜,要么就纯粹聊天解闷,人数够了也偶尔抹抹牌九。
刘氏笑着说:“咱们多久没这么安逸了,这才是娘们说话玩笑的惬意日子呢……”
一开始刘氏和徐氏还有点拿眼色看远远,渐渐的发现她还真是本份!就拿自己当个丫头,态度也自然,不像是作出来给谁看的,慢慢两人也愿意接受她了,还时不时送些衣料首饰小玩意儿的给她,她也不挑给什么都高高兴兴收下。
沈近山有时候也会宿在小院里,便是远远在伺候。
这一日初秋的午后,天蓝得深深的,云影带着清晰又张扬的线条,日头照得人心里也亮堂堂的。
简氏在院子里摆了个茶会,桂花树下端了两张八仙桌,上面瓜果点心蜜饯一应俱全,藤萝架下还放了一张紫檀方桌,张罗着徐堂燕和徐珮琳说要打牌。
简氏似乎兴致很高,吹着带着爽意的风说:“还是院子里好,我那两棵金桂开的正香,闻着连牙疼都不明显了……”
沈苞端了淡盐水过来服侍她:“奶奶,方才您吃了甜的,赶紧漱漱口,要不牙又要疼了!”
简氏得意的很,这个孙女最有眼力界儿,人又聪明,话说的好听,样貌也出挑,带出门挣面子,养在身边最贴心。
“难为你这孩子想得周全!”
徐珮琳坐着微笑,她有些奇怪简氏的茶会怎么会请了自己过来,徐堂燕说是老太太喜欢打牌,但是又挑人的厉害,便请她来凑个数。
珮琳是打算要在徐家养一辈子的姑奶奶,打牌这种消遣日子的事情不说成精也总算拿手了,打就打吧!才刚玩了一圈,肖平媳妇就说还有要紧事走了。
简氏脸上有些无趣起来,无聊的翻着牌。
“奶奶,要不要孙女顶一下?”沈苞问。
“那不成!你还要帮我看牌呢……”
“要不要去请二姐来?”
“她出牌实在太慢,又爱做大牌,不好玩……”简氏不疼不痒的说。
“不如,苞儿去请你二伯父过来玩两圈!”
沈苞站起身应了。
徐珮琳听了一愣,这本是女人们打发时间的,怎么把二房老爷也请过来了?
沈近山今日休沐在家,刚歇了中觉起来用香片漱了口就听见门外沈苞银亮的声音。
“二伯伯快来救急,奶奶那里打牌三缺一,想请您过去呢!”
沈近山抻抻胳膊问:“我?怎么你们没人了?不能找个媳妇婆子陪着玩?”
沈苞娇俏一笑:“人是有的,可是她们都没您有钱啊!奶奶喜欢玩大一点的……”
沈近山哈哈一笑,他最爱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便在她头顶拍了一下道:“好,那我就带上钱匣子去,一百两够不够?”
沈苞道:“先带着呗,不够我帮您回来取!”
“小丫头成精了!”
……
小厮在院外传二老爷到了。
徐堂燕和徐珮琳都按一按发髻,整一整衣襟,徐堂燕想起唐迎吩咐过的,伸手将徐珮琳鬓角上那个包金白玉弯月钗往上扶了扶,又顺了顺那三串细若米珠的海蓝宝流苏。
简氏瞥了一眼,觉得似乎有点眼熟,侧脸想了半天却没有印象,便说:“那个钗子怪好看的!同珮琳十分相衬,显得脸格外的雪白!”
说话间沈近山就进来了,一身深蓝色的绸袍配褐金色腰带,宽眉长脸挺精神。
简氏开心大声道:“可来了!快坐吧!再不来我等得都睏了……”
“母亲今日兴致很高啊?”小厮替他拉开椅子,沈近山就坐在了徐珮琳对面。
“可不是,老是凑不齐人……哦,对了,她是堂燕的小堂妹,叫做珮琳,她可是牌桌高手,依我看哪不比你差!”
“哦?”沈近山这才发现对面端坐着的大姑娘。
原来以为人家会多少有些羞怯,却不想一抬眼就对上一双灿星般漂亮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淡而大方的微笑了一下,头上的海蓝色流苏细碎的碰撞,发出清泠泠的声音,纯净的蓝光映着午后的阳光似乎一下就照进了沈近山的心底。
他的笑容凝了凝,那个月牙玉雕,弯弯的,带着两个尖角,不知什么时候勾到了他心里的一根弦……
第208节 传信()
连输五局的沈近山却带着谜之笑容,简氏皆收眼底。
“老二今儿是怎么了?回回点炮,我们出牌你都不看的呢!专挑嫩牌生牌打,你有没有好好在打呀,那一百两真打算都交代在这儿了?”
沈近山微微一笑道:“母亲这么说为时过早,您就当儿子是在下鱼饵好了,……且看儿子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徐堂燕突然说:“我叫人做了桂花藕粉园子,里面有枣泥、豆沙,还有金桔馅儿的,二哥要不要?”
沈近山很少吃甜食,便拒绝了,徐珮琳说要便起身去净手,回来经过游廊时,斜斜的阳光照在她孔雀蓝的笼纱裙上,似湖水荡漾,她不过随意将手在额前一搭,睫毛迎着光微微闪动,一身的清灵呼之欲出。
简氏放下甜汤,擦擦嘴低声同徐堂燕说:“瞧瞧,多好看的大姑娘!听说在家里也能干的很……帮着你二婶婶管着家呢?”
“是啊,二婶记性不好,许多事情多亏珮琳替她记着,不然可要闹笑话了呢!上个月两家一个做寿一个治丧,一份红礼一份白礼,临到要送出去那天要不是珮琳细心查看了一下就生生的弄反了!吓得二婶一身冷汗……”
“阿弥陀佛!这要是真送反了可了不得了,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
“老太太您这院子里花草多,到了晚间能让人帮珮琳捉几只蟋蟀吗?”
珮琳笑盈盈走过来,丫头忙端了她的汤碗送上来,谁知碗外侧可能沾了汁液,手一滑竟洒了,翻了一些在珮琳手上,小丫头急急道:“哎呀,可曾烫了小姐?”
珮琳迅速将手一甩,立刻把手指叼在了嘴里,再拿出来时已见白嫩的食指上已红了一块,沈近山立刻起身,取了冰镇酸梅汁碗里的白瓷勺不由分说按在她手上。
“用冷敷!一会儿就好……”
那只小手带着兰花香气幽幽凉,另一只大手带着男子的温度,瞬间交叠。
沈近山轻声挑眉问:“方才你说要捉蛐蛐儿?”
“嗯,不是我,给纯哥儿捉的。”
她红唇微翘道:“已经不疼了。”便抽回手自己拿帕子擦干了坐下。
杏眼瞧着手里拿着瓷勺站着的沈近山说:“您不是要扳本儿吗?珮琳却有把握继续赢您的钱呢……”
她双手飞快的码好牌,像纷飞的两只小燕子。
沈近山咳了一声,看着她头上白润的玉钗道:“无论输赢,等天黑了我帮你捉蛐蛐儿……”
……
“这么说,我爹爹真的带了人捉了一晚上的蛐蛐儿?”
唐迎问道。
“是,最后珮琳带了四只又大又凶的走,说里面还有个黑将军呢!”
刘氏又说:“你四婶婶还说,他一进来就看到那个白玉月牙钗,果然表情是有点痴痴的,珍娘……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珮琳戴那个?”
唐迎舔了舔下唇,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这种内宅妇人惯用的小伎俩。
“我看到一张画像,上面一个绝色女子便戴了这样一个玉佩在脖子上,那幅画是我爹亲手画的,除了女子的五官脸庞外,最显眼的便是那个玉佩,所以我想,那应当是个信物!”
刘氏看了她很久才说:“你怎么会看到的?”
“偶尔在他的书页里看到的”
唐迎想了想问:“那么珮琳呢?她对我爹看法如何?”
“人家一个大姑娘,心思又纯净,并没有往那里去想,昨儿那个牌局的目的就是让你爹爹先瞧个好的,省的他眼皮太浅,以为汤家那个妇人就算好的了。”
“后面的事情就要拜托您和四婶婶了……”
刘氏舒眉道:“放心吧,这事应当不太难办……”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在传五少爷过来给太太请安。
沈玉谦又长高了些,还是喜欢青空那般颜色的衣裳,眉目间已经少了几分孩子气,隐约有了峥嵘风采。
刘氏看了他两眼说:“谦哥儿瘦了……想是苦夏的缘故,嗯,待会儿我叫人炖鸡汤,晚上珍娘也来喝!”
说完她身边的大丫头下去吩咐了。
“最近功课怎么样?还应付得来么?”刘氏问。
“都好……母亲放心就是”
“哪里有不放心,不要太辛苦了……还有,你怎么喜欢上了养鸽子?”
“养着玩的……晚上要不要填个乳鸽盅?”
刘氏笑着啐他:“还是没个正经!……去吧,你给我做的东西我还等着用呢……”
沈玉谦揖了出去,眼角还是忍不住绕了唐迎一下。
“婶婶让他做什么东西?”
刘氏笑道:“我屋里的东西,凡是有点小修小改的,都是这孩子动手的,男孩子不能惯着,我让他在我床头做个支架,放些小东西用的顺手……”
果然,唐迎在回去的路上还是碰到了沈玉谦,他没说话,只递给她一封信。
“长庐山苑华笙传来的”说完也不看她就走了。
“五弟!”
他转身时的神态不同以往,目光也完全看不懂。
“算了,没事……”唐迎向前走,她不会安慰人,只怕是越说越拧,而且,沈玉谦又是个明白人,谁能劝得了他?
身后忽然传来恍惚的一句,“……我都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坐在屋里的唐迎想了一会儿,将来,要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沈玉谦呢?
不管怎样,都该是最好的才行!
拆开信,里面简短说:找到了一个叫尤二的太监!
唐迎激动得发抖!
尤顺儿竟然真的去做太监了?太不可思议了!
他对大秦氏的忠诚已经到这样的地步吗?成年男子净身的风险极大,痛苦也倍增!这个牺牲太大了!
唐迎真的很疑惑,什么样的原因让他这么做呢?
李嬷嬷在窗外叫三小姐,未等唐迎开口她身边的丫头已经打起了竹帘,她也不进来,冷毒的眼睛从唐迎面上扫过,说:老爷说了,明儿要三小姐拂灰,还要帮着二少爷摆碗筷,叫小姐一早便过去,衣裳穿素色即可。”
染秋从唐迎身后走出来,虽然不说话却满眼挑衅的看着她。
唐迎淡淡点头。
李嬷嬷从廊下慢慢的过去,染秋故意大声道:“这规矩也是奇怪,哪有给新丧的人过阴寿的,又不是家里的老祖宗整十逢百的……”
唐迎不欲她和李嬷嬷起冲突,便拉她进来。
“染秋,你去给舅舅传个信儿,就说我想要宁远斋的房契和地契。”
第209节 不是善男信女()
第二天一早,唐迎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往正院里去。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人声,就放慢了脚步,透过花窗一瞧,廊下站着个身材丰腴的艳丽妇人正指挥满院子的下人。
只见她体格风骚,穿的也勾人,淡金色的蝉翼薄纱内穿无袖无领的蓝色绸裙,领口绣着一簇白海棠,白藕一般的手臂在薄纱里隐隐可见。
这是要干什么?拉客?唐迎不禁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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