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惯于出现的是不耐和嘲讽。
而作为同胞弟弟的沈玉谦气质却平和清逸,虽然也很骄傲,却带着几分顽童的可爱和温暖。
沈玉丰说:“杜公子考的也不错,我们在考场还遇到了,他让我替他向你问好。”
沈荞慢吞吞道:“哦,谢谢啊。”
“这些东西是沈际送的?”沈玉谦皱眉指着床上的布偶和窗口笔架上转着的五彩风车,口气不好。
“是……他送给茹姑的……”沈荞想到那个红珊瑚簪子心就更虚了,对啊,怎么心血来潮就收下了呢?当时是看他有点可怜吧。
“还有什么?拿来我看看,你啊真不懂事!沈际的东西不能要!杜菎臣这次肯定能考上进士,没准秋天就要来提亲了,你和沈际之前就不太单纯,此刻决不能再有牵扯了!”
沈荞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沈近山都没有这么严肃的语气。
“玉谦!”沈玉丰沉声提醒他。
“东西在哪?我看看!”
红漆箱子大开着放在地上,沈玉谦把布偶风车吃食都放进去,眼角突然看到那个刻着枣花的梨木盒子,打开来一看,正是那个红的动人心弦的珊瑚簪子。
沈荞都不敢看他的脸。
“这个都敢要?簪子!是随便能收的吗?他又不真的是你哥哥,沈玉朝会送你簪子吗?沈际会送沈茵沈萝簪子吗?你啊怎么不想想!”
沈荞红着脸惋惜道:“可确实挺漂亮的啊”
“你喜欢,以后我买给你!沈际的不能要……”
砰!木箱盖子被沈玉谦重重盖上。“一会儿我找人帮你送回去,你不用跟他接触!”他拍拍手后走过来,看着沈荞不服气的表情又说:“你以前眼睛不好,二伯和二伯母也不管你,好多事情你不懂不怪你,现在我会管着你的,放心好了,不会让你闹笑话的……”
“玉谦!”沈玉丰再次警示他。
“长幼有序,内外有别,不能这样对姐姐说话!你去了四房方书斋后怎么越发轻狂无礼了呢?”
沈玉谦朗朗说:“礼法无外乎律己、敬人、宽容、适度还有,从俗!”他看了一眼沈荞接着说:“依我看,敬人比不上爱人!我本意是要爱护三姐姐,况且我也能做到适度和律己,这便没有失了礼法的尺度……”
“可是你是否问过她,你这样越俎代庖她愿不愿意接受,你这样的口气她又舒服不舒服?若她不愿意不舒服就是你失了分寸,爱护一个人不是强人所难,那个簪子并非完全不能收,只要禀过二伯二伯母说明了来路入了帐便到了明面上,收下亦没有不妥……”
沈荞的脸更红了,沈玉丰简直是在变相提醒她,沈际送东西过来那些吃食和小玩意儿也就算了,这个簪子绝对属于私相授受,自己随手一收,确实是不妥当的,看来这内宅里的规矩自己还是懂得太少了,不怪沈玉谦一个小孩子都要数落自己。
“那,就替我还了吧!”沈荞很少这么没底气的说话。
“没关系,实在喜欢,我帮你去买一个,保证不比这个差!”
一看沈玉丰正眼眸深深的看着自己,沈玉谦又说:“我会送到二伯母那里,作为三姐姐成人节的贺礼由她转交,一定会,符合三哥所说的“礼法”!”
沈玉丰不再说话,挺直脊背踱了几步,弟弟对珍娘有着超过其他姐妹的情意,是因为她小时候救过他的缘故,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对了,三姐姐我今天还有一件要紧事呢!”
“什么要紧事?”沈荞笑着问他。
“七日后我十一岁生日,我娘亲说只在自己院子里吃碗面就算了,但是答应我请几个好朋友来聚一聚,我请了二姐姐和你……”说完凑近她低声道:“其实,凌安许要来,他想见见二姐姐!大约有些话要同她当面讲。”
沈荞这才想起来,凌家过了年后一直没派人来纳采,难道是遇到了障碍?
“好吧!我知道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沈玉谦微笑神采飞扬道:“你来就可以了,别的什么也不要!”
晚饭后沈萝来了,还带了不少小食有如皋董糖、琅琊酥糖、金华酥饼、蜜饯、糖花生、牛筋糕等。
沈荞笑纳了,她不怎么吃,茹姑也吃的少,但是许金枝食量大如牛,要想让她少说话,就只能让她多吃东西了。
沈萝把一个胖乎乎的瓷娃娃递给茹姑后坐下,沈荞问:“姨娘好吗?”
“瘦了好多,不过胎还算稳。”
“外面还没有动静吗?”
沈萝瞟她一眼说:“才出的事,估计近期都不会有了吧?你说他是不是察觉到我们在等他动手才不动?”
“相信我,他一定还会出手,不过老话说,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我们这样每天戒备确实是很累的,就怕哪日一疏忽给了他可趁之机。”
沈萝淡然道:“累也只能防,而且还要外松内紧,不把他找出来就算孩子生下来了也不会太平!除非是个女孩儿……”
第109节 不愿猜忌()
“二姐可知道那个杨照?”
沈萝的面容冷了下来。
“杨照?是不是年初二丢了钥匙,四全一心想要包庇的那个管事?”
沈荞正色道:“他可能就是当年欺负了茹姑的人!他还跑进祠堂差点用药帕迷晕了我!”
“什么?”沈萝惊目圆睁。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这事和我也有关,总该弄明白的……再说也是举手之劳……”
沈萝白了她一眼说:“怎么会是举手之劳,你去查他肯定要接近他,他长的那样高壮,若真是那个坏人,你岂不是危险极了?
我知道那个杨照在府里做了多年的管事,看着也挺稳重,怎么会是你说的那人呢?”
“我当然不会冤枉他……”说完便把两次夜探的结果和红蛋看到他在花园里找机会,以及发现他偷配了花园门的钥匙都说了一遍。
“祠堂里那晚,我其实已能看见,准备袭击我的人长得异常高大,脚也非常大!事后我到外院里去看过,除了他,别人的身形和脚都没有那么吻合的!更何况染秋在他的屋子里还发现了浸过迷药的干帕子!”
沈荞抓住她的手切切道:“二姐你相信我,一定是他!”
“那你应该去告诉父亲!你一个小姐能把他怎么样呢?”
“可是二姐,我暂时还不能惊动他……”
“为什么?”
“我还想弄清楚他和小秦氏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他和沈际有没有关系?”
沈萝愕然,脸孔变得雪白,眼睛却像隧道一样幽深。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太吃惊了!我可以告诉你,他和小秦氏大概不太干净!所以,我不能冒冒失失的这事告诉父亲。”
“那么他和沈际呢?他们两又能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还不知道,我希望没有,沈际若真是普通的抱养子,奶奶为何这般疼他?若不是,到底他的来历如何?不弄清楚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沈萝倒吸一口凉气。
“你就不能不管吗?这种事情一旦揭开,只怕是满目疮痍难以收拾!长辈们未必蒙在鼓里,也许只是不愿意提起罢了,你又何必多事?你我都是女孩儿,迟早要离开家里的。”
沈荞沉着睫毛不说话,她做不到。
她从来就不是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带兵上战场不了解敌情,不熟悉阵地,不推演兵力部署可以吗?她又不是什么闺房里的小姐!
再说她只剩下不到十个月的时间了,还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她呢。
“一定要查下去吗?”沈萝盯着她问。
“是的!”
唉,她长长的叹气。
“那么你答应我,如果需要帮助时记得告诉我!我不会告诉父亲,但我可以请葛进帮忙,你知道吗?当时用毒掌害死了你院里管事妈妈的那个护院,是爷爷叫他做的……”
沈荞道:“难怪!当时我就觉得太巧了,就是想不出谁能帮我,原来是他!他出手还真快呢!”
沈萝很快的笑了一下又严肃起来,“爷爷要什么手段没有,只不过装糊涂罢了!”
“你可听进去了?有事情一定要来找我!不要去找秦楦,他不会比爷爷更可靠。”
“好!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秦楦?”
“这还用我说吗?他多少年里对你不闻不问,一出面就直奔着夫人的财产而去,难道你感觉不到他有目的吗?前几天他派来的两个大账房已经来了,正协助奶奶的陪房媳妇和邹管事一起大盘帐呢,这样的事情在京城的世族大宅里绝对算的奇谈!舅老爷虽然亲,再亲也没有插手这种事情的!”
沈荞听了却有些烦躁。
她真的不喜欢有人猜忌秦楦,那样轩然霞举的人物,怎么看都坦荡荡的,一点也不像爱财如命的人,为什么做的事情这么没道理这么不堪呢?
不过,也许和二房的其他孩子相比,沈荞还是和他有着最近的血缘,沈荞不想在沈萝面前指责他。
“也许真的是在为我打算,他的账房不是只用眼睛看、只拿笔记不说话的吗?”
沈萝看出她对秦楦的矛盾态度了,也不好再提这件事。
“对了,沈玉谦那个小鬼过生日,我该送什么礼呢?”沈荞也想换个轻松的话题。
沈萝也笑了,“那孩子也是个人精!当年三婶婶生他的时候十分困难,差点母子俱亡,相命先生又说他文曲文昌双星坐命却没有主星,人虽聪慧博学却性格乖张,所以奶奶一直太不喜欢他,不过,奶奶对三哥沈玉丰倒有些疼惜,大约还是他书念的好的关系!……至于礼物么,要么送几本古籍善本,或者文房四宝都可以的,你若实在想不出来就送个红包也行,他们三房总是不大宽裕……”
沈荞用大拇指抵了抵下巴说:“实在不行就送红包吧!”
沈萝点点她的额头笑道:放心吧!我会把你那份一齐准备好的!说完便要告辞,沈荞却拉住她水绿色的袖管低声道:“虽然没有征兆,我却觉得那个人快出现了,放榜那天家里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沈玉丰的成绩上,你说,他会不会乘机下手?”
沈萝任她拉着自己眼光扫过地面,“有这个可能,所以,那天要不要故意给他点机会?”
沈荞慎重的点了点头。
……
第二天许金枝又来了。
还特地带了小厮,怀里抱着一个蒙着蓝色丝绒的东西,从形状判断像是一个木头架子,她亲自掀开丝绒对着茹姑说:“表小姐你过来,从今儿起,你学着绣这个吧!”
原来那是一个红木绣屏,上面绣着簪花仕女图的局部,一个贵妇身披轻纱站着,地上一只小狮子狗在扑球,身后还有两个侍女在看小狗,神态悠悠富足。
“让她绣这个也太早了点吧!”沈荞凑上前摇着头说。
许金枝道:“它看着好像挺难的,不过用的是平针绣,她平针绣十分精致平滑,生了一双好手啊!我就想试试她的份量,不行的话再换回来。”
说完看了沈荞一眼:“你虽然不行,但她却是个好苗子,值得用心教的。”
第110节 乌漆麻黑()
茹姑凑过来看着绣屏,眼光里有跃跃欲试的神色,许金枝把打好底稿的绸布小心递给她说:“这个啊不能用你那个圆圆的小绣绷了,要用大的方的绣架,从今儿起你就跟着我好生学本事,学的好,比说话甜还管用,照样能讨婆婆喜欢!”
茹姑傻愣愣的站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也许婆婆这个词已经超出了她理解的范围。
许金枝知道茹姑的脑子似有不足,说话不利索,但是这个决定也是她观察了半个月,以及边吃零食边密集思考了两天的结果,脑子不好不见得绣花不好,像沈荞脑子就很好,可是绣花却一塌糊涂!这就是两回事。
若是茹姑真的能传承自己的衣钵,那外面人会说,我许金枝连个傻的都能教好,水平得有多高啊!
沈荞显然挺满意这个现状,忙叫松香把小食盒子拿出来,她看着许金枝细瘦的手腕和尖尖的下颌有些拍马屁嫌疑道:“许师傅这般吃法倒是不胖,真让人羡慕!”
许金枝得意笑,“那是!我们家女孩儿代代传的都是瘦子,我奶奶顾金针在京城的绣房里横行一世,当年的孝懿纯皇后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她的绣花活儿是“镂月凿云堆香霭”;她也整天是糕团麻条蜜饯不离口,活到了七十六岁了腰身和十六岁时一样粗!要不然我敢这么吃,哼……”
“师傅慢用,徒儿还有亲自酿的酒,您想不想尝尝?”
她喝了一口普洱茶摇头:“喝茶好,消食养胃…”。
话音才落门外又有人传,“老太太那里请三小姐去见客!”
阮妈妈屁颠屁颠迎了一个丰满白净的大丫头进来,“奴婢苔青,特地来请三小姐去永继堂见客!”
沈荞还在思索什么又要见自己,许金枝就斜眼道:“每天都有人来召唤,你成了什么了?哪家闺房小姐这么多事?”
苔青一看她打扮说话便知她是女红师傅,便落落大方一福说:“师傅请见谅,确实是有重要客人来了要见小姐……”
“去吧去吧!我正经徒弟在就成了”
沈荞来到永继堂,一看廊下随从的穿着便知是秦府的人来了,难道是舅舅?
进了正堂,果然见一身素面深蓝长袍的秦楦精神烁烁的站在窗下,简氏叠手坐在椅子上,一贯有神的大眼睛微微虚着,看着桌上摊着几部账册。
沈荞见礼完毕秦楦和煦的笑道:“好像又长高了些!”
简氏慢慢说:“珍娘先过来看看,这里几本帐已经是核准誊抄过的了,是城中两间酒楼和五金铺子的,剩下的还在盘着呢,这都是你舅舅执意要做的,说是为了你将来出嫁时方便,你娘从秦家带来的铺子都是老字号摇钱树,凭着自己的招牌和口碑就能在京城的商铺里屹立不倒,说实话只要不刻意妨碍它运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