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少爷封了异姓王?”这消息已经像春天的野草似的,见风就长,不要说李家后宅了,就是很多太原的黎民百姓都已经听说了。何大舅爷还专程来向何夫人证实这事的真伪,何夫人听到的时候一脸的懵然,见到李长青就忍不住问起来,“这件事是真是假?是不是大少爷又立了什么奇功?嘉南郡主不是在京城吗?她肯定帮了不少忙吧?太皇太后那么宠爱嘉南郡主,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忘往西安送,怎么也要让嘉南郡主做个郡王妃啊!”
郡主的封号一代而终,生下的女儿会不会被诰封,完全是看皇上或是皇后的心情。
郡王可不一样。
就算是五代而终,不也可以管上五代人吗?
更何况听说是世袭罔替。
这可真算得上是鲤鱼跃龙门,自此之后就算是把腿上的泥洗干净,是功勋贵族了。
她听说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嫉妒。但她的干女儿说的好,大少爷富贵了,家里的东西就更看不上眼了,不就全都是三少爷的了!?而且大少爷和郡主都是喜欢给人帮忙的人,只要大家相处的好,还可以提携三少爷。与其说这是大少爷的泼天富贵,还不如说是三少爷的。不然凭着三少爷,前面还压着个二少爷,这家产分到手里也就那么一点点。别人家都是把庶子分出去,他们家倒好,嫡长子出去自立门户了。她以后就是这府里的老太君了,谁还敢不敬爱着她?
她不应该担心,应该高兴才是。
何夫人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此时问起这件事来不免很是真情实意,希望这消息是真的才好。
李长青见状心里很是高兴,说起话来也就比平时温和了几分:“是真的!宗权已经接了旨,郡主也不日就要归家了。我让人给他们带了信,让他们先回来祭祖,再在家里大摆宴席,吃上他个三天三夜,不!五天五夜的流水席,然后再去临潼建府。”
何夫人既然是真心替李谦高兴,没有了那些小心思,也就大方起来。闻言笑道:“老爷这话说的不对,既然要大肆庆贺,何必五天五夜,不如九天九夜的好!这可是我们家的大喜事。不如在老家也摆几天的流水席,让父老乡亲们也跟着乐一乐。”
从前李长青就是嫌弃何夫人小眉小眼,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小家子气。此时听了不由赞道:“这主意好!就照着你说的办!”
何夫人嫁进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李长青赞同自己的主意,两口子也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不禁更大方了。笑着和李长青商量:“您看家里的小厮、丫鬟、还有仆妇们要不要每个都赏些银子?”
“当然要赏银子!”李长青十分豪气地道,“不仅要赏银子,还要撒铜钱。你去兑些天宝通元来,那铜钱厚墩,实在,到时候派了人在门口撒一天,让太原城的人都沾沾我们家的喜气。”
何夫人听的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这几年李长青把她当个摆设,有多久不曾把事情这样交给她办了?
要不是想起她干女儿的话,她差一点就一口答应下来了——朱家大小姐曾经对她说,主持中馈也不是件轻省的事,那些大户人家的主妇争着抢着要主持中馈,也不过是想弄几个私房银子补贴娘家。她又不缺银子,又没有儿媳妇跟她争,就算大姑奶奶雁过拔毛,可大姑奶奶没有孩子,又和夫家闹翻了,这银子最终还不是得落到她孙子孙女的手上?大姑奶奶现在也不过是帮她保管银子罢了,何不就让大姑奶奶去劳心劳力呢!
她突然间福至心灵,道:“那我就和大姑奶奶商量着办了!”
李长青连连点头,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何夫人也喜笑颜开,觉得李谦这个异姓王封的真好,人还没有回来,就已经让大家都跟着沾了光。至于朱大小姐,何夫人觉得真没她什么事,她不过是运气好,沾了李家的光而已。
两人有说有笑的,居然还一起用了午膳,何夫人给李长青夹了一筷子菜,李长青给何夫人递了杯水,老夫老妻的,竟然比新婚的时候还要亲昵一些。
何夫人就寻思着要不要留李长青在正房歇个午觉,谁知道小厮跑进来说胡以良过来了。
李长青不由嘴角高翘。
就凭胡以良那德性,肯定是知道了李谦已经接了旨,过来和他“喝酒聊天”的,加深关系来了。
想到这里,李长青咧了嘴。
这个胡以良,还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和他谈了这么多次心,就没送过一件东西给他!
但能让胡以良这个山西最高官员亲自来拜访他,李长青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欢欢喜喜地出门应酬他去了。
姜宪这边却在担心着搬家的事。
朝廷的封号都是有讲究的,一个字封号的是亲王,两个字封号的是郡王。封了郡王,就要有藩地。当初她给李谦选临潼王,是觉得这名字好听,大气,源远流长,古韵十足。等她把这个封号争取到之后才发现,他们得搬到李谦的藩地临潼去住。
她好不容易把西安的家规整好了,又要搬去临潼……而且临潼哪有西安好啊!她怎么这样笨,从京城到西安,再从西安到临潼,这日子越过越艰难了啊!
要说怪谁,还是她自己。
前世,李谦压根就没就藩。
她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就过去了。
今生李谦成了亲,他可以借口要镇守边关而不去就藩,可她做为女眷却不能不去。
要是如前世般她自己做太后,想换就换一个。可今生这个封号却是从内阁、简王那里争取来的,自然不好朝令夕改,以免让别人觉得她好像没有主见似的。
这算不算是重生之后要付出的代价呢?
姜宪想想就情绪低落。
李谦看她心情不好,就哄着她说话。
姜宪很快就把心里的担忧告诉了李谦。
李谦呵呵地笑。觉得姜宪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她在宫里那些年毕竟是被太皇太后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熟悉政务,所以在庙堂之上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一旦涉及到这些人情事物时,她就明显地表现出一种“何不食肉糜”的不谙世事与天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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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 奉承()
“临潼王府需要新建吧?”李谦和姜宪同坐在马车里,他说着话,就把姜宪抱坐在了自己膝头,这样姜宪就不用颠簸的那么厉害了,能舒服点,然后提醒她,“按律,建府是不是得朝廷拨款?可现在朝廷哪里有银子?那就得我们自己建了!可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只好先选址,然后再画图纸,再打地基……一样一样慢慢地来了!”
是啊!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姜宪眼睛一亮,不由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几年以后再搬,甚至可以一直不搬!”
朝廷现在连军饷都发不出来,更不要说拨银子给他们建府了,他们就能以此为借口,一拖再拖。如果朝廷看不下去了,那好啊,拿银子来吧!
说不定还可以狠狠地敲诈韩同心一笔。
姜宪抿了嘴笑。
笑容俏皮又狡黠。
李谦看着心中生软,凑过去轻轻地亲吻她的唇。
姜宪顺从地搂了他的脖子,张开嘴,含住了他的舌尖……
等他们走到保定的时候,接到了李长青的来信,让他们途径太原再回西安。到时候好一块儿回老家汾阳祭祖。
姜宪挺理解李长青的,觉得回去一趟也好。正好把李骥和康家大小姐的婚事办了。照李谦的意思,等到李骥成了亲,正好让他带着媳妇去甘州,李谦准备把甘州那边的事务全都交给李骥。
“那得有个正经的出身才好。”姜宪在路上和李谦讨论李骥的前程,道,“我离开京城的时候给阿骥讨了个世袭的正四品佥事,公文是发往甘州的,你让人盯着点。收到公文就把该办的事办了,去康家娶亲的时候,好歹有个官职在身上。而且再去甘州时也不用以你私人亲卫的名义督办陕西行都司的事务了,而是正正经经的官吏,比你之前的主意可强多了。”
“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李谦很是意外,他没有想到姜宪连这些小事都记在心上,不禁就拉了姜宪的手,颇有些感慨地道,“难怪他有什么事总是喜欢找你商量。”
“那是当然!”姜宪面露得色地道,“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李谦呵呵地笑,抱着她又是一通亲吻。
两人慢悠悠地往太原去,比当初李谦拐了姜宪出京的时候更悠然自得,颇有点出游的味道。
这样过了半个月才到晋中,离太原还有一天的路程了。
晋中人烟繁阜,李谦想着这段时间他们多数的时候住在驿站,不时地应酬那些官员,吃住都很简陋,觉得姜宪都瘦了……就决定不住在驿站了,而是在闹市找了间豪华的客栈,包了最好的院落,让冰河去打听晋中最好的酒楼,订一桌席面送过来,还准备用过晚膳之后和姜宪去客栈旁边的茶楼听个曲,第二天逛逛街,歇一天再启程往太原去——等到了太原,他们就不可能这样的悠闲了。
姜宪觉得李谦之前真是没有空闲陪伴她。
他若是空闲下来,还是个挺会玩的人。
姜宪兴致勃勃,依着李谦的主意,用过晚膳之后,由情客服侍着换了小厮的衣裳,准备和李谦去隔壁茶楼听曲。
李谦坐在旁边的绣墩上一面等她,一面和她聊天:“不知道金宵这小子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自上次见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听说他这些日子跟在金大人身边学习怎样治军,看样子金大人是准备让他正式接手家业了。”
“成家立业嘛!”姜宪坐在镜台前看着情客将她头发绾成男子的发髻,闲闲地道,“他现在成了家,金大人自然不再像从前那样把他随便安置在哪里了。”
李谦想到金宵在金大人身边的不自在,闻言失笑道:“那小子!我们若是回太原,他肯定是第一个来接我们的。只是不知道他成亲之后和魏氏过的怎么样?人是他亲眼见过的,可要好好和人家过日子才好!”
姜宪就把从金媛那里听到的话说给李谦听。
两人说说笑笑地收拾停当,正要出门,冰河却一脸异色地走了进来,低声对李谦和姜宪道:“大人,郡主,太原知府李奎李大人到访!”
姜宪和李谦都愣住了。
李谦皱了皱眉,道:“是李大人亲自来访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是李大人亲自过来了。”冰河知道李谦要带姜宪出去玩,也觉得李奎来得不是时候,道,“他说有事在武宿留宿,听说大人带着郡主回老家祭祖,想着他家夫人还是大人和郡主的全福人,觉得挺凑巧的,特来拜会大人和郡主。”
姜宪和李谦不由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武宿在太原和晋中之间,离太原不过半日的路程。就算李奎有什么事需要在武宿留宿,却也没有必要特意再赶上半天的路,赶到晋中来和姜宪、李谦会面。
姜宪怀疑他这是在奉承自己和李谦。
“还是见一见吧!”她见李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只好温声劝道,“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的确亏得她夫人给我们做全福人,而且他又是公公的同僚,就当给公公面子,还李夫人的人情了!”
李谦本想带着姜宪出去痛痛快快玩一次的!
可姜宪这样跟他说话,他不愿意姜宪为难,忙收敛了情绪,笑道:“那就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见他一见。”
在李谦看来,他和李奎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从前李奎自诩是读书人,又和李长青是一辈的,对他这个小辈并不看在眼里。之后他离开太原,几年间也就只回过两三次太原,每次见面李奎都是端着个架子不冷不热的,他和李奎根本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现在他突然冒了出来,一冒出来就打扰他和姜宪的玩乐。
李谦脸色黑的像锅底!
姜宪见李谦如此的失望,就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嘴角,轻笑道:“估计他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应酬几句打发了他,我们还是可以赶去隔壁听曲的。我是听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这句话大大的取悦了李谦。
他面色大霁,笑着回亲了亲姜宪的鬓角,满面春风地去了会客的花厅。
姜宪望着他的背影不由笑着摇头。
真是越来越像孩子了。
从前在她面前还端着架子,轻易不生气板脸色,现在倒好了,时不时的就要耍耍脾气,得要她哄着他才高兴。
照这样下去,只怕是要把他给惯的不成样子了!
姜宪在心里琢磨着,却莫名觉得心花怒放,心底柔柔的,像一汪春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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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首位()
客栈的花厅里,李奎站在窗棂前的长案旁,低头细细地嗅着放在长案上的一盆大红色的茶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谁也有没有想到姜宪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说杀人就杀人!把辽王给撂倒在了乾清宫。当然,大家都猜这件事是姜镇元指使的,姜镇元自己是臣子,不能干这种事,而姜宪一介女流,同是皇亲国戚,又手握大行皇帝的遗诏,是干这种事的不二人选。可就算是这样,她敢上金銮殿杀人,就已经是胆识过人,比很多男人都强了!再联想到她之前贬温鹏,杀蔡霜,那可都不是普通女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特别是他的舅兄陶先知来信,反复叮嘱让他想办法和嘉南郡主、李谦搭上关系,以后的朝堂上将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此时他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应该和李家走得近一些。
这样的情绪在他得知胡以良居然不顾体统颜面,在听说了李谦封为异姓王之后,竟然纡尊降贵地去拜访李长青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估计山西官场以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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