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丞相府那些内宅糟心事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父皇如今才拿出来用作理由罢黜了千叶喻,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陌南笙嗤笑一声。
“回禀王爷,这事儿就是一桩小事儿。是太后前些日子忽地想起娘家的子侄,招了人进宫来叙话,可哪知道那周公子在这之前和千叶三公子在街上打了一架,脸上带了伤。太后一瞧见就不高兴了,当下就叫了皇上要讨个公道。”
“就因为这个父皇把丞相大人给赶出朝堂了?”陌南笙抬眼看向池清,“你觉得是我好骗还是我父皇脑子糊涂?”
王爷好骗还是皇上糊涂?这两个可都不是能说的。
池清飞快的摇了摇头。
“那你还来告诉我是因为这个原因?”
陌南笙语调平缓,看似并无异样,只是那双愈渐幽深的瞳孔还是彰显了他此刻的不虞。
“属下再去查查。”
池清丢下这句话,在陌南笙心口憋着的那股气还没彻底发作出来之前,一溜烟儿的从窗子边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
相府花厅廊下,站着一溜战战兢兢缩手缩脚的丫头小厮仆妇,就连胆子肥了,敢指着千叶喻鼻子骂的沐之悦此刻也只是由绿意扶着,颤巍巍的候在廊下,竖着耳朵听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不敢贸然进去。
过了好一阵子,屋子里的声响终于归于寂灭,千叶喻打开屋门,让人进去收拾那些残渣,却是看都没看沐之悦一眼,径直就要往千叶依的院子而去。
沐之悦慌张,抬脚就跟在千叶喻的身后。
千叶喻被罢官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她作为结发妻子,自然也是早就知晓了,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丈夫被罢官,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和大皇子……
唉哟!这日子怎么就没个顺心的时候了!
“老爷,老爷,这件事情咱们得问清楚,依依不是那样的人,你这样过去,不是摆明了要让依依难堪吗?你让她以后的面子往哪里搁?”
沐之悦急急几步上前扯住千叶喻的袖子。
千叶喻顿住脚,回头看着沐之悦,眉眼之间一片阴沉,“她的面子没处搁?你没看到现在我的面子都没处搁了吗?!咱们家,这一年来惹出了多少事,给上京城那些茶楼酒肆添了多少笑料?!”
165 不对()
沐之悦抿唇不语,千叶喻却忽地一声嗤笑。
“现在连圣上罢我的官都是因为什么内宅不齐!沐之悦,你这个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家?我娶你回来是给我好好治家,免了我的后顾之忧的!可你倒好,不帮忙就算了,还处处给我点火!现在好了,这后院失火都失到天下人面前了,你满意了?!”
千叶喻想到今日自己下朝回来的时候周围同僚那有如火烧的目光,就恨不能扒了千叶依的皮!
沐之悦被吼得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千叶喻就已经甩袖走人了。
“夫人,咱们还是快跟上去瞧瞧吧。”绿意推了推仍旧处于怔愣状态的沐之悦,“老爷眼下正在气头上,若是二小姐言语冲撞了老爷,只怕是事情更……”
沐之悦打了一个激灵,暂且将千叶喻方才带给她的闷气搁置到一旁,疾步往千叶依的院子而去。
“……爹爹,您为何要打我?”
千叶依看着气冲冲走进来二话不说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的千叶喻,捂着被打的半边脸,几分恼怒几分疑惑的问着千叶喻。
“为何要打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还当你是个明事理的,一心想要栽培你,可是你呢?你现在都是在做些什么!”因着情绪激动,千叶喻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你不能给我,给我们千叶家带来荣耀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要抹黑我们千叶家,还拖累我被罢了官?!”
罢官?!
千叶依眨了眨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丝惊讶。
“爹爹,您为何会被罢官?您不是圣上最倚重的臣子吗?就算是您犯了过错,看在您是百官之首的份儿上,圣上也断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罢了您的官啊?!”
许是千叶喻抛出的话对千叶依来说太过于惊骇,一时间千叶依竟然没有想起要捂住自己方才被打的半张脸。
清晰的五指印落在那白皙如玉的脸上,显得很是不衬,千叶喻挪开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千叶依一门心思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何曾注意到千叶喻这一丝丝的异常。
往前迈了几步,千叶依问道:“爹爹,您方才说您被圣上罢官是因为我?为什么呢?这会不会是圣上随便找的一个由头,目的就是为了将您给赶出朝堂?”
原本千叶喻见她一点觉悟都没有,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的怒火眼见又要发作,却又在听到她后面一句话的时候给生生压了下去。
府上的主子有了口舌之争,当奴婢的还是不要在面前胡乱晃荡比较好,尤其是像芍药这种并不怎么受千叶依待见的,贸然上去劝阻,只怕是会被无辜受牵连,是以芍药在看到二人之间气氛稍缓之后就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廊下站着,将屋子留给了父女二人。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千叶喻依旧拉长脸,“我自问为官这些年,虽不见得做出了什么人人津津乐道交口相赞的大功绩,但也没做出什么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圣上为何如此费心的想要将我……驱逐出朝堂?”
赶这个字委实难听,说的又是自己,千叶喻当然很是自觉的就换了一个词,不过驱逐二字也不见得有多好。
千叶喻的面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
“爹爹,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千叶依苦笑,“您可别忘了,如今您不仅是丞相,还是国丈!您的大女儿,不管您承认不承认,待见不待见,她都是您女儿,她还是候安王妃!至于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两个女儿,两个都嫁入了皇室,若是嫁的是同一个男人还好,可偏生却是两个皇子。
一个有受宠的贵妃撑腰,一个有赫赫战功,圣上近来身子骨开始不好,东宫之位悬而未决……
一瞬间,千叶喻的神色变了几变。
“不对,不对。”千叶喻摇摇头,“我在朝中一直中立,未曾站到大皇子或者候安王任何一人一边,圣上若是忧心这个,难道不该等着我做出决断之后再做打算吗?”
明惠帝深居宫中,根本不清楚大臣府邸之事,就算是清楚他更为偏心千叶依,也绝无可能就此断定他会站在大皇子那边。将他赶出朝堂,他对于这两人来说就没了多大用处,明惠帝此举,对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好处……
难道说……
圣上中意的是那个寄情山水的三皇子?!
千叶喻眸中精光大盛。
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如意算盘落了空?
“为何会不对……”
千叶依堪堪吐出这几个字,千叶喻就已经急急转身而出了,正巧在院门口同沐之悦撞了个正着。
沐之悦先是一愣,旋即墩身施礼,“老爷,依依她……”
“别和我说这些!”千叶喻推开沐之悦,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这火急火燎的又是出什么事了?
沐之悦望着千叶喻离开的背影,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夫人,老爷都走了,咱们还是进去看看二小姐吧。”
对对,这才是大事。
不过千叶喻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想来应该也是没闹出什么乱子的。而且方才看千叶喻的样子,虽然依旧拉长着脸,却似乎怒气没之前那么盛了,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沐之悦抬脚往屋子里去,站在廊下的芍药立即墩身施礼,沐之悦原本要继续往前迈的步子却忽地顿住,扭头看向芍药。
“你怎么不在屋里伺候着,偏生跑到这儿来偷懒?”不给芍药开口解释的机会,沐之悦又继续道,“你该不会是见着老爷和小姐起了口角,为了避免自己受到牵连,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站着的吧?”
就算这是事实,若是不想被扒掉一层皮,眼下是万万不能应是的。
芍药惶惶跪在廊下冷硬的地面上,颤声道:“夫人,奴婢冤枉。奴婢只是瞧着老爷怒气冲天,二小姐性子又是个急的,万一两人不和的消息传了出去,到底是对大家都不好,所以奴婢才来外面守着的。”
166 双至()
沐之悦嗤笑一声,“起来吧,没看出来你也是个有心的。”
视野里华贵的衣裙从地面拖过,然后渐渐远去,芍药颤巍巍的从地上起身,老老实实的站在廊下。
冷厉的寒风吹过,将屋子里低低的说话声也一并带入芍药的耳中。
“……爹爹罢官是因为我和大皇子之间私通?”
千叶依因为惊讶而略微提高的嗓音传了出来,芍药不免又是一颤。
小姐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还……还如此不管不顾的当着人说出来,她真是……
芍药挪了挪步子,又往外移了些许。
这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毕竟知道多了,人命总是有些难保的。
“……真的是你?”屋内,沐之悦掩住唇,“依依,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呢?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你怎么……”
绿意哑然,旋即反应过来这话委实不适合被人听到,忙几步走到门口,抬手合上门的那个瞬间,绿意有些冷意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芍药身上扫过,惹得芍药藏在袖下的手都在不住的抖动。
好在绿意只是匆忙扫了那么一眼,就像是不经意间落到了芍药身上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门吧嗒一声合上,芍药紧绷的背脊也舒缓了下来。
微微靠在廊柱上,芍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仿佛一条快濒临死亡的鱼。
“不自爱?”千叶依冷笑,“我和大皇子婚事已定,早晚都会有这一桩事,那既如此,早做和晚做又有什么不同?”
看着千叶依那不甚在意的表情,沐之悦只觉得心口锐痛,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去,关门回来的绿意赶紧上前扶住了沐之悦。
“夫人!”
握着绿意的手,沐之悦勉力稳住身形,“依依,你居然问我有什么不同?你知不知道这世间事,变故多了去了,只要没到最后一刻,谁能肯定事情就是如你所愿的那般在发展?你如今将自己交了出去,万一……万一……”
万一那陌南浔临时反悔,不肯娶你了又当如何?
“没有万一!”千叶依面色不虞,“我和殿下的婚事是圣旨亲赐,不会有万一的,不会……”
千叶依虽然口气强硬,可她眼中依旧有着无法掩饰的慌乱,似乎连她自己都对自己说出的话没有什么信心。
沐之悦见状,那些原本到了嘴边还想要再训斥千叶依的话全都化作了唇边那幽幽的一声叹息。
“依依,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已成事实,娘亲还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沐之悦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千叶依抬眸看向她,颊边那鲜红的五指印依然清晰可见。
“你……有没有吃药?”
这种事情,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女儿说,沐之悦也难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千叶依愣了愣,反问:“我好端端的,吃什么药?”
沐之悦嘴唇动了动,那一句避子汤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二小姐,夫人说的药是避子汤。”绿意见状,只得赶紧替沐之悦开口说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二小姐同大皇子之间有了肌肤之亲已是事实,她们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只能尽力应对眼下的情况。
若是二小姐事后忘了服用避子汤,只怕是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不过,如今问,似乎也没有多大用处了。
听到绿意的话,千叶依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脸上血色忽地褪尽。
虽是什么都还没说,但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
沐之悦这下是真的稳不住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就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娘,娘,你怎么了?芍药,芍药,快去找大夫!”
屋子里霎时乱哄哄的一团,门外的芍药根本来不及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在听到千叶依的吩咐之后,就慌里慌张的跑出去找大夫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笼罩整个王府,有丫头开始次第点亮王府的灯,亮光从外往里逐一扩散。
而位于王府最里面的幽兰居此刻亦是灯火通明。
“王妃,具体的事情就是如此了。”韶华将打听来的消息逐一说给千叶听,“大夫说夫人就是急火攻心,开了两贴药,就提着药箱走了。”
“等等。”千叶抬头,露出比灯光还要明亮的杏眸,“你方才说沐之悦是和千叶依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才晕倒的?那可是打听出了她们说了些什么?”
当初得知是千叶依命鸢锦去害了她的亲弟弟的时候,沐之悦顶多就是痛心疾首,并未曾晕倒,甚至还很快的调整了状态,帮着千叶依挽回在千叶喻心中的形象。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同千叶依说了两句话就晕倒?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回禀王妃,没有。”韶华摇了摇头,“当时二小姐的院子里除了夫人、二小姐就只有绿意和二小姐的贴身丫头芍药。”
“芍药是从厨房调去的那个丫头吧?”千叶默然一刻,问道,“我记得曾经在相府的时候见过几次,那个丫头是个手脚勤快又老实本分的,既是二妹身边的丫头,那想来应该知道些什么吧。韶华,你去问问。”
去问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那丫头若是不傻,怎么可能会将自己主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韶华讶然,却依旧应了声是。
走了两步,韶华看着周遭有些空荡荡的屋子,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急急开口道:“王妃,是不是改日还要寻个牙婆来,天韵被赶出王府了,王妃身边只得奴婢这一个近身伺候的人,只怕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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