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没见过阮四老爷和阮三姑娘的人,很可能相信外面的传言。但真正见过他们俩的人,压根就不可能相信阮四老爷得了肺痨,阮三姑娘会勾引人。
像阮老爷和阮姑娘这样文采风流的人物,看他们一眼,他们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周宁一家比起他们来说,是要相貌出众一些,但比起人家阮四老爷和阮三姑娘还是不如啊。
因为学堂在维修,前院前挡了一块半人高的帷幕。
阮安掀开帷幕走出去,隔着桂花树看到穿着一袭素白长衫,长身玉立站在学堂外的周宁。
当初他确实有过片刻,可以将百龄托付给他的想法,不过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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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赔礼()
周宁看到阮安,迎上前鞠躬作揖道:“夫子。”
阮安侧身不接受他的礼,冷着脸道:“不敢当,周秀才今日过府有什么事?”
周宁听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早已料到夫子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但夫子恼怒到不愿意受他的礼,并且讽刺的称呼他周秀才,却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由此可以看来,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应该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周宁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夫子,学生给夫子和三姑娘赔礼。”
阮安受了他这一礼,道:“我接受你的赔礼,现在你可以走了。”
周宁愣在原地,按照来前的推演,夫子不是甩手生气,就是谦虚的说不必,后者就罢了,要是前者的话,他会更加诚恳的道歉以求得夫子的谅解。
可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周宁虽然聪明些,但到底是初生的牛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再说了,阮安身上颇有些魏晋名士的风流气度,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切都简单又粗暴。
从前他喜欢周宁这小子聪明又踏实,所以他愿意花时间教导他,但现在他不喜欢他那个惹事精的娘,所以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连看也不想再看到他。
周宁愣了一刻,跪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夫子,我娘一时糊涂做错了事。学生来前,她万般嘱咐学生一定要求得夫子您和三姑娘的谅解。”
阮安看到周宁额头上的红痕,略动容的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下跪君主、长辈,你起来吧。”
周宁又磕了一个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夫子对我有再造之恩,当得起学生跪拜。”
阮安一甩衣袖把手背在身后,理也不理他,反倒问起那边的匠人道:“这排房子还有多久能完工。”
匠人们看到主家来了,赶紧道:“阮老爷,最多还有五六天的功夫。”
阮安点头道:“你们辛苦了,三姑娘已经让厨房中午给你们加回锅肉了。”
黄富听到有人吸溜口水的声音,小声道:“出息。”
从前阮安一心只读圣贤书,还从来没出门到乡野间走动过,这几天他时不时的带着阮瑾厚出来,看看匠人们干活,和他们聊聊田里的庄稼,聊聊穷苦人家的生计,终于体会到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句话的深意了。
就比如说以前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干重体力活得汉子们,喜欢肥肉胜过喜欢瘦肉。
这几天下来就连阮瑾厚也沉稳了些,看到庄子里来寻爹的孩子,知道该怎么招待他们和他们玩了。
正午到了,厨房的婆子们抬着饭缸、菜缸出来了,匠人们早已经饿了,闻到肉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心道,这阮老爷和阮姑娘可真是好心的人啊,往日他们在地主家干活,中午也管饭,但菜里能看到油星都是好的了,别说让他们大片大片的吃肉。
而且这阮家厨娘的手艺真好,这回锅肉好吃得让人说不出个不来。
虽然是初夏,但正午的太阳已经有几分毒辣了。
周宁跪到现在,汗水从额头滑落,瘦削的脸苍白了起来。
阮瑾年在后院听婆子说了这事,暗道父亲真是糊涂,他不想原谅周宁,打发他走就是了他下跪,岂不是成全了他的好名声。
岂不知阮安心里也有他的想法,当初周宁他娘传出的谣言,虽然大多数人都表示了不信,但还是有人心里有所怀疑,今日他就要让这些匠人看看,周宁他娘传出的谣言请罪,所受的惩罚。
这样一来,那些不信的人,听说周宁他娘请罪,也该相信那些传言不过是周宁他娘杜撰的了,否则她儿子又何须这几句话吃大苦头。
阮安看了看周宁的脸色他起来道:“周宁,你起来吧,看在你诚心请罪的份上,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周宁起来得极了,头一阵眩晕,差点跌在地上。
黄富赶紧扶着他,道:“周秀才,你可要站稳了,别跌在地上,明儿你娘又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讹上我们老爷。”
阮安笑了笑道:“黄富,还不去厨房吃饭,在这儿嘴碎。”
黄富见阮安笑了,赶紧松开周宁,弯腰行礼,笑道:“谢老爷体谅,小奴这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阮安挥手道:“快去吃饭吧,下午替我送封信去驿站。”
黄富嗯了一声,赶紧跑厨房去了。
唉,没办法,谁让庄子上的厨娘做饭好吃呐,黄富看得匠人吃得津津有味,早就嘴馋的不行了。
阮安不想看到周宁,也难得邀请他吃午饭了。
打发走了周宁,他回到后院,见两儿女正等着他吃饭,心里暖暖的,把刚才的不开心抛到脑后。
阮瑾厚长大了,阮瑾年怕让他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惯,吃饭的时候再也不让人伺候,她给父亲和弟弟装好了饭,三个人坐在堂屋静悄悄的吃饭。
午后阮安和阮瑾厚休息去了,阮瑾年睡不着,坐在卧房西窗下的罗汉床上喝茶。
春草和纸鸢都陪在她身边绣着花,周颖坐在纸鸢身边跟着她学。
阮瑾年想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二姐的信了,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她记得上一世二姐也是嫁给了她娘家的表哥,过后她就很少回府了,她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庄子口的房子修好了,前面池塘里的荷花开了,阮瑾年写信邀请长房的伯母和阮瑾灵来庄子上玩。
过了几日,依然没有消息,就在阮瑾年以为她们不来了的时候。
尹氏带着儿子阮瑾和、阮瑾灵来了。
阮瑾灵一看到阮瑾年,搂着她开始哭了起来。
尹氏叹道:“瑾灵,别哭了,咱们进院子去说吧。”
进了院子,阮瑾年抓着阮瑾灵的手,问道:“二姐,你怎么了?”
阮瑾灵哭着道:“关姨娘想让她侄儿娶我。”
前世阮瑾年见过关姨娘她侄儿,皮囊长得倒是不错,不过一看就是猥琐相,脑子装的都是些肮脏的货,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她二姐。
她赶紧问道:“二伯祖怎么说,三伯是什么意见?”
尹氏叹道:“你三伯向来是不管事的,你二伯祖没说同意但也没说不同意。”
这不合理啊,二伯祖那个人最是争强好胜了,他怎么能看得上关姨娘娘家的侄儿。
第七十九章 钟谷()
阮莞宁气得倒仰。
青鸾拎着跑出去的小丫鬟回来,阮瑾年讽刺的看着阮莞宁道:“姑母可真是心疼侄儿,出了事连问也不问一句,就把小丫鬟放走,往侄儿身上泼脏水,我真是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阮莞宁的女儿姜琼赶紧拉着阮瑾年道:“表妹,母亲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她好心做错了事,你就原谅她吧。”
阮瑾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姜琼,恍然大悟道:“原来姑母不是因为怨恨我,春天的时候没有听从她的吩咐,把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交给祖母打理,迁怒弟弟啊。”
阮莞宁看到前来吊唁的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气得怒声呵斥道:“阮瑾年,你别在这儿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把嫁妆交给母亲打理了。”
今年春天的时候,潘氏图谋前头儿媳妇嫁妆,欠李夫人钱不还的事,早已经传遍金陵府了。这会儿大伙听阮瑾年说,春天的时候周家二奶奶让她把嫁妆交给阮三老太太打理,都在想估计是潘氏还不起钱,伸手找女儿要钱,女儿不想给,就找侄女要前头嫂子留下的嫁妆。
阮瑾年不理睬阮莞宁,转头问青鸾道:“她是谁的丫鬟。”
青鸾仇恨的盯着潘氏道:“这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
阮瑾年心里明白,这是绝对不是潘氏做的,但这却是个撕开她慈爱假面具的好时机,因为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潘氏,抱着阮瑾厚,眼泪无声的低落。
潘氏目光凶狠的看了眼潘兰,慈爱的道:“瑾厚,祖母没管好丫头,吓到你了,是祖母对不起你。”
阮瑾厚畏惧的看了眼潘氏,埋着头诺诺的道:“瑾厚不孝,不敢让祖母赔礼。”
潘氏又看了眼潘兰,直起身道:“今日之事,都是因为老身没管好丫头引起的各位见笑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开始祭拜吧。”
看戏归看戏,今儿可是来吊唁的,祭拜才是正事。
祭拜从本家开始,长房老太太卧病在床,何氏去了京城来没赶回来,尹氏抽不开身,只好让周嬷嬷带着阮瑾和过来了。
阮瑾和从赞者手里接过香,上前插在供桌上的香炉里,又跪在草席上磕了头,安慰了孝子几句,等着孝子答礼后,从容的退出了灵堂。
吊唁,大殓,家里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
看着账上的钱一日少过一日,潘氏看着阮瑾年的眼神也越发的意味深长。
回到世安院,阮瑾年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去前院他住在正院正房,崔夫人和崔永悦住在东厢房,她住在西厢房。
阮瑾厚去族学里了,长房老太太卧病在床,到现在还没好。阮瑾年有孝在身,不能去探望纸鸢包了两根百年老山参和一些上好的三七送去长房。
温嬷嬷领着钟谷进了世安院,阮瑾年在穿堂隔出来的暖阁里见他。
钟谷见到阮瑾年鞠了个躬,道:“三姑娘好。”
阮瑾年点头问道:“钟谷,你现在可大好了。”
过了这么久,三姑娘还记得他病了,钟谷感动的道:“已经大好了。”
他抬头看了眼阮瑾年,有些羞愧的道:“三姑娘,我爹娘听信谣言,到你庄子上大闹,真是对不起。我们家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赚出来还你的。”
春草笑道:“你自己都卖身为奴了,还怎么赚钱还。靠你一个月五钱银子,就是到了猴年马月你也还不了。”
钟谷抬头看着阮瑾年,算道:“一个月五钱银子,一年六两,十年六十两,我再活一百岁,也只能还六百两。”
他低头灰心丧气的道:“看来还真是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阮瑾年笑道:“别听她的,咱们家里只有刚进来什么都不会的小厮,才是一个月五钱银子月例。领了差事的小厮,月例最低的都是一两银子。”
钟谷欣喜的道:“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还是最低的,看来我能把帐还完了。”
春草笑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要是什么都不会,一个月也只能领五钱银子的月例。”
钟谷跪在地上道:“三姑娘,我会种田,会写字,你看给我安排个什么事?”
想了想他着急的补了一句,道:“要月例高的,我很聪明,无论什么事保管我一学就会。”
春草笑道:“没见过这么自夸的。”
钟谷年纪大了,呆在内院不合适。
阮瑾年见他机灵又实诚,有心让他帮着她打点外面的庶务,又担心他没有经验做不好。
她想找个人先带带钟谷就好了。
阮瑾年想了想,他们三房外面的庶务是潘家的人在打理,二房的人除了二姐,其余的她都不熟悉,长房外面的庶务,是长房的管家在打理,这些人她都不好托付。
母亲的嫁妆大部分都在北直隶,母亲陪嫁的四房人,除了庄嬷嬷一家跟着她在金陵,两房人在北直隶管着她的嫁妆,还有一房人早就自赎自身出去了,这也不好托付。
钟谷见阮瑾年半响没有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三姑娘,你要是实在找不到适合我做的事,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赚钱,把欠你的钱都还上的。”
阮瑾年就好奇的问:“我这儿没你做的事,你准备怎么赚钱。”
钟谷挠头道:“小的第一次进城,来这儿的路上,听到有铺子的掌柜在抱怨,大中午的连口热乎饭,热乎汤都吃不上。他们应该是担心,去酒楼吃饭,会错过生意。我就在想或许我可以每天中午去酒楼里,给那些想吃口热乎饭又吃不上的掌柜买饭,等他们吃完了再把碗筷送回酒楼。”
春草嘲笑道:“你这就叫赚钱啊,那些掌柜的最多给你一个铜板的跑路费。”
钟谷不服气的道:“我每天都能给酒楼带去不少的生意,难道就不能让老板给我便宜点吗,这也是钱好不好?再说了,只要我勤快点,多跑点路,每天怎么也能赚个四五十个铜板,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个铜板,一两五钱银子了。其余的时间,我还可以找点别的事情做,说不定又能赚钱。”
虽然格局小了点,但却能看出来钟谷是个机灵的人,他能发现没别没注意到的机会。
阮瑾年想她春天的时候卖了两家店铺,收了李夫人五万四千两银票,是不是可以用起来了。v
第八十章 开解()
阮瑾年看着钟谷刚毅的眉眼,打算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他要是做好了,以后就慢慢的把外面的庶务交给他。
春草端了茶来,阮瑾年让钟谷起来道:“钟谷,我打算在金陵周边每个二三百亩的小田庄,这事交给你,你觉得自己能办好吗?”
阮瑾年从春草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要是你把这事办好了,接下来我有更的事交给你,要是这事你做不好,那么以后你就只能做个一般的跑腿小厮了。”
钟谷料想阮瑾年顶多给他安排个打下手的事,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看得起他,放心的让自己主事。钟谷单膝跪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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