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讹诈()
阮瑾年愣了片刻,哼哼冷笑道:“这可真成了升米恩,斗米仇了。”
三个婆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她们在学堂伺候了三年,知道自家姑娘连学堂的门都没跨过,心里都替姑娘冤屈。
其中一个婆子嘴快,说道:“可不是吗?姑娘办这个学堂,不仅没收他们的束脩,还白管一顿午饭。再说了,咱们老爷可是堂堂探花郎,他们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夫子。现在自己娃出息了,一脚把姑娘踢开不说,还恩将仇报,抹黑老爷和你的名声。往日里,我倒是没看出来,她是个这样有心计的人。”
阮瑾年见她暗示这谣言是周宁他娘传出来的,觉得有些意思,看了她一眼,笑问:“你怎么知道是她传的?”
那婆子见阮瑾年听懂了,没有责怪的意思,义愤填膺的道:“姑娘,老婆子也不是傻子,周宁他娘前脚从咱们庄子走了,后脚村里就传出了谣言,除了她还有谁?”
“是啊,姑娘,老婆子们都觉得是她传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只有她才有这样的心眼。”另外两个婆子激动得七嘴八舌的道。
院门口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阮瑾年摆手让她们安静。
小姑娘穿着灰色粗布短衣,裤子上打着补丁,圆润小巧的脚趾头,从看不清布料的破鞋里漏了出来。
她埋着头,悄悄的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阮瑾年。
在院子里玩耍的丫鬟们也看见了小姑娘,她们都愣住了,门口有守门的婆子,这丫头是从哪里进来的。
纸鸢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看到小姑娘,以为她是趁着守门的婆子不注意溜进来的,上前拉着她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走到我们院里来了?”
小姑娘埋着头,小声的道:“姐姐,咱们村里有个哥哥得了肺痨,大家说他是被学堂的夫子传染的,正带着他赶来讨说法呐。我知道那个哥哥不是被传染的,所以来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快想办法吧。”
小姑娘话音刚落,阮瑾年就听到了庄子口传来激烈的吵闹声。
阮安和阮瑾厚听到吵闹声,从屋子里出来问道:“百龄,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一个婆子吓得屁滚尿流的跑进来,道:“姑娘,外面村子里的人拿着锄头打进来了。”
阮安震惊的问道:“他们都疯了吗?”
阮瑾年没工夫解释阮安保护好阮瑾厚,带着青鸾和丫鬟婆子们急匆匆的走出去。
走出东西窄夹道,就看到一群哭天抢地的妇孺,围着一块门板,十来个大汉拿着锄头轮番砸前院的大门。
阮瑾年看了眼满地狼藉的院子,恶狠狠的道:“都给我停下。”
妇孺们看到阮瑾年出来了,哭得更响亮了,大汉们举着锄头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
阮瑾年秀气的脸上泛起冷笑,她寒声道:“青鸾,有人再往前一步,砍断他的腿。”
青鸾手握软剑,瞪着大汉。
为首的大汉恶狠狠的道:“你敢!”
阮瑾年气势凌然的道:“你可以试试。”
为首的大汉被阮瑾年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势镇住了,他收回抬起的脚,觉得自己未免太心虚了,怒声吼道:“阮姑娘,当初你在庄子里开学堂,我们当你是好人,把孩子送到学堂来你。没想到你尽然暗藏祸心,勾引他们不说,还害得我儿子得了肺痨。”
阮瑾年真是被这人的无耻和狠毒伤到了,这话传了出去,她这辈子便毁了。
她抬手理了理衣袖,极其闲淡的道:“听说令子得了肺痨,家父和家弟都很惋惜。我本打算看在他与家弟同窗三年的份上钱大夫替他诊治。”
大汉之所以带着本家的人闯庄子,就是因为听了周宁他娘的话,想逼阮瑾年让钱大夫替他儿子看病。
现在听到阮瑾年说打算让钱大夫替儿子诊治,急切的道:“那还等什么,你快让钱大夫出来,替我儿子看病吧。”
阮瑾年听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越发的厌恶道:“可惜我对做东郭先生没兴趣,更不想救了你儿子还被反咬一口。”
大汉急躁的道:“我儿子会得肺痨都是被你爹传染的,你必须让钱大夫给我儿子治病,否则我就把你们一家告到衙门里去。”
阮瑾年冷了脸色道:“我父亲缺钱花吗,都得了肺痨了,还要去学堂教你们的孩子?”说完她哼哼嘲笑道:“哦不!我忘了,开这个学堂是没有收束脩的,他教你们的孩子不说,还得贴钱管一顿午饭。”
妇孺们的哭声停了下来,大汉们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可是孩子,他们不逼这阮三姑娘也不成啊。无亲无故的,不讹上她,怎么让她出面让京城来的好大夫给儿子看病啊。
她要不让钱大夫给儿子看病,儿子活不成了,他们老钟家不就断后了吗?想到这里,大汉凶横的道:“你快让钱大夫出来给我儿子看病,否则我就砸了你这庄子,再去衙门里告你。”
阮安安顿好阮瑾厚从夹道里走出来,他站在阮瑾年面前,冷眼看着大汉道:“你是钟谷的父亲吧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得了肺痨吗?”
大汉看到神采奕奕,清风朗月的阮安,喜极而泣道:“钱大夫真的能治肺痨,我儿子有救了。”
真是顽固又愚蠢得没救了!
阮安云淡风轻的笑道:“肺痨,扁鹊华佗转世都治不了。”
大汉面色赤红的骂道:“你放屁!周宁他娘说你得了肺痨,是京城太医院来的钱大夫把你治好了。”
阮安听到大汉的话,愣了愣,嘲笑道:“我还真养出了只白眼狼。”
阮瑾厚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瞪着大汉道:“你才放屁,你才得了肺痨。”
阮瑾年捂着他的嘴,竖起眉毛道:“谁教你乱骂的?”
阮瑾厚看着阮瑾年,不解的道:“姐,是他们先骂我们,我怎么不能骂他们了?”
阮瑾年教道:“且不说狗咬你一口,你咬回来太掉价。就他们那品行,值得你跟着学吗?”
妇孺们围着的门板上,躺着的少年钟谷醒了,他坐起身咳嗽一阵,吐出一大口血来。大汉见了,抱着头哭了。
钟谷虚弱的道:“爹娘,你们在闹哪样?夫子一家都是好人,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大汉回身抱着儿子哭道:“谷儿,可爹不能看着你死,什么都不做啊!”
钟谷苦着脸道:“爹,这都是孩儿的命!”
或许是前世自己病得太惨了,今生阮瑾年看到病人心就软了几分,她有些生硬的道:“你们抬着孩子去学堂里等着,钱大夫很快就会去帮他诊治。”
钟谷听阮瑾年称自己为孩子,看了她一眼,笑想,她比自己更小吧。
第六十六章 崔夫人()
大汉听阮瑾年愿意让钱大夫替他儿子诊治了,高兴的跪在她面前磕头道:“多谢阮姑娘,阮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对于这种前倨后恭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阮瑾年哪怕知道他有苦衷,也提不起好感来。她勾了勾唇,说不出安慰的话,牵着阮瑾厚的衣袖,拉着他回后院了。
温嬷嬷领着江余氏,教她怎么安排这些事。
后院,阮安又一次愧疚的道:“百龄,你娘走了,爹却没能代替她照顾好你。”
阮瑾年转过身看阮安笑了笑道:“爹,这学堂是我提议开的,现在外面传出这样的谣言来,是我自作孽,还连累了你。”
阮安叹口气道:“别说他们不过是传我得了肺痨,即便是传我得了瘟疫,也伤不了我分毫。爹只担心你,这谣言传出去了,往后可怎么说亲?”
阮瑾年想起宋漓表哥,略黯然了片刻,释然的笑道:“爹,我不嫁人难道你还养不起我吗?”
阮瑾厚握着拳头道:“姐,爹养不起,我养你。”
见阮瑾厚和她疏远后,说出这样动听的话,阮瑾年一扫阴霾,忍不住抱起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阮瑾厚不好意思的喊道:“姐,我都七岁了。”
阮瑾年大笑道:“你是腊月二十四生的,现在还早着呐。”
阮安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两姐弟高兴地玩耍,也忍不住笑了,他呢喃道:“云娘,你看到了吗?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姐弟都很好。”
闹腾够了,阮安带着阮瑾厚回西厢书房了。
崔夫人带着女儿进来了,她见阮瑾年坐在院中,凝视着老树的根须,准备退出去,等会儿再来。
阮瑾年抬头看到面色苍白的崔夫人,笑问道:“崔夫人,你身体还没好,起来做什么?”
崔夫人牵着还有些恐惧的崔永悦上前几步,打起精神笑道:“三姑娘,我听到院子外面吵闹异常,所以过来看看。”
阮瑾年笑道:“惊扰夫人了,真是不好意思。”
崔夫人坐在阮瑾年对面的椅子上,笑道:“三姑娘这话说得让我无地自容了。”
她摸了摸崔永悦红润的小脸,笑道:“当初我们母女病重流落荒野,若非三姑娘搭救,恐怕尸骨都已经腐烂了。这份恩情,永世不敢忘怀。我没拿三姑娘当外人,三姑娘又何须对我这么客气。”
阮瑾年笑笑不语,当初决定救她们,只是不忍心看到两个生命孤苦无依的死去。可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崔夫人出身非富即贵。这种出身的人那么狼狈的出现在荒郊野外,也就意外着危险和麻烦。
他们阮家已经败落了,即使她不怕麻烦,也不能给家族遭惹麻烦。所以她早已决定,等崔夫人的病好了,就送她们母女二人离开。
阮瑾年略显生疏的笑道:“崔夫人言重了。小女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切不可挂在心上。”
这几天崔夫人仔仔细细的想过了,她夫君和娘家哥哥的关系极好,而她却因为嫂嫂和康氏的缘故,和哥哥几乎闹掰了。她不回家还好,她要是带着小悦儿回家,说不得康氏会怂恿哥哥把她们送回FJ到那时,她可真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死了不足惜,可小悦儿还太小了,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
崔夫人听见阮瑾年生疏的语气,心里紧了紧,道:“三姑娘恕我冒昧问一句,今日来庄子上闹事的那些人你是怎么处置的?”
阮瑾年抬起头眼神有些凌厉的看着崔夫人。
崔夫人握着扶手的手松了松,闭了闭眼笑道:“三姑娘,我知道,说得好听点,我是寄居在你这儿的客人,说得难听点,我不过是落难了,蒙你搭救的路人。这样凑上来问你的家事,实在是件很失礼的事。”
她见阮瑾年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放佛在说,那你还凑上来问,笑了笑道:“三姑娘,别怪我多管闲事,我实在是感激三姑娘,不忍见你存一颗善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利用,所以来提醒你。”
阮瑾年坐直身子,蹙着眉问道:“夫人,这话怎么说?”
她什么时候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了,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崔夫人笑道:“三姑娘,已经过了的事就不说了。咱们说说今天村里的人闯庄子这件事吧,你是怎么解决的?”
阮瑾年叹道:“还能怎么解决,看那个少年病得要死了的样子,难道我还能不救吗?”
崔夫人问道:“其余的人呐?”
阮瑾年眼神冷了冷,又有些无奈的道:“他们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就不错了,难道我还能寻他们赔偿不成。”
崔夫人摇头道:“三姑娘,心善固然没错,但心善也要看对象。你在庄子里开的学堂,给了村里孩子们读书明理的地方,他们享受了足足三年,可你看他们有人感恩吗?”
阮瑾年看了眼站在崔夫人身后的绿桃,绿桃羞愧的低下了头。这些话真不是她主动说的,她是被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崔夫人套话了。
第六十七章 添人()
自古以来,总是高处不胜寒。
站得高了,对于那些仰望你的人,过于温和会失去威严,过于威严又会令人心生怨怼。
阮瑾年想大概是她对村里的人太过温和了,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的打进她的庄子来。
她想了想让在院子里玩耍的糖藕去叫温嬷嬷来。
崔夫人笑问:“三姑娘,你都想好了。”
阮瑾年凝眉叹道:“钟谷要救,但是却不能白救,我出人出力就罢了,总不能还让我出钱吧。”
温嬷嬷来了,阮瑾年问道:“嬷嬷,那钟谷怎么样了?”
温嬷嬷冷哼道:“姑娘,你脾气真是太好了。钱大夫说了,钟谷那小子根本就没得肺痨,不过是虚劳所致的呕血,吃些补药就可以了,他爹娘倒好,竟然讹诈到你头上了。”
阮瑾年听了,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去和他们算算,庄子大门砸坏了该赔多少钱,学堂砸坏了该赔多少钱,院子前的那片香草被他们践踏了该赔多少钱,前院墙壁和大门被他们砸坏了,又该赔多少钱。还有钱大夫出诊的费用一并算上,没钱让他们先把欠条签了再说。”
温嬷嬷道:“早该如此了。”
她见自家姑娘终于想通了,笑着往前院去了。
纸鸢带着梳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从耳房里出来了。
虽然小姑娘并没帮上什么忙,至少她怀着一颗善心而来。
阮瑾年拉着她枯瘦的手,道:“小妹妹,刚才谢谢你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阮瑾年笑道:“你是村里哪家的孩子,我让纸鸢送你回去。”
小姑娘看了眼纸鸢,红了眼圈道:“我爹叫周柏。”
阮瑾年见她红了眼圈,对纸鸢道:“她出来这么久了,想必家里的人也着急了。你去封五十两的银子,再去厨房装几盒点心,送她回去,跟她父母好好解释解释吧。”
小姑娘抱着阮瑾年哭道:“大姐姐,我爹娘死了,没有家了,你能不把我送回去吗?”
阮瑾年愣了愣,有些同情的摸了摸她的头,耐心的问:“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又缓缓的点头道:“有,我还有个大伯母和大堂哥。”
阮瑾年对纸鸢道:“那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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