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阴晴不定,皎月也看着心惊肉跳,最后茵茵公主缓缓笑了:“我知道了。”她脱下金手镯,扔在皎月面前:“赏你的。”
话落,就头也不回带着侍女扬长而去。
皎月跪在地上,过了许久,才抬起头,目光里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珠玑站在她背后,皱着眉问她:“你对她说了什么?”皎月这样接近茵茵公主,让她感到很不安,只是茵茵公主身边的侍女会些武功,她不敢太接近,也就没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
皎月一点都不惊慌,捡起那个金手镯,在手指间把玩,微微一笑:“没什么,姐姐。”她将手镯套在手腕上,摆弄了一下:“好看吗?”
皎月望着她,突然心里划过一丝恐惧和担忧。
安宁到了晚上才见到杨哲明,他坐在自己的宫内,似乎沐浴过,一个人靠在躺椅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他的脚边堆满了很多书。
安宁趁他没注意,揶揄地喊了一声:“哥哥。”杨哲明一愣,抬起头看她。
安宁穿着北戎男孩平常穿得绒毛棉袄,头发用红绳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脸上盖着半张面具,有种男孩子的英气,少了几分女孩子的柔弱。
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平静道:“她不在这里,回宫去了。”安宁松了一口气,这才走了进来。
她走到他身边,凑近一看,杨哲明正在读北戎的书,密密麻麻全是北戎文字。她不禁乍舌——他已经学会北戎语了吗?
杨哲明看着她的神色,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递给她一本译本:“我在晋中就已经学会了北戎文字,看起来不累,你还是看这本吧。”
安宁伸手接过,坐在另一边软榻上,这本译本倒是一半北戎文字,一半大梁文字,她看得明白,内心不免丧气,杨子明怎么就能那么聪明呢?
书上讲的是北戎医学上面的成就。北戎虽然是个强大的民族,但在繁衍和文化交流上依然同许多民族紧密相连,这就造就了他们的文化百家争鸣,各种医学、农业技术都结合了许多民族的智慧结晶。
安宁看了一会儿就无聊了,但是杨哲明看得很仔细,几乎专心致志一目十行看下,看完就换一本,压根没有分神来同她说话的意思。
寝食勿闲话,读书不惊语。读书是大事,她不敢打扰他,她挑挑拣拣看了几本杂话,倒是沉下了心来。
等杨哲明看累了,回过神时,安宁已经像只猫似得,趴在榻上睡着了。
她睡的姿势很不好,半张脸压在书上,另半张脸上面具也戴歪了,手压在身下。
这样子睡,等她醒过来非疼死不可。
他起身,想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面具没戴好,往旁边一动,露出她脸上的血色疤痕。
一条蜿蜒的红痕,沿着她的眼角,延伸快到下巴处,让人看起来触目心惊。
虽然明知这样的疤痕是伤口逐渐愈合的必然过程,也让他骤然感到惋惜心痛。
杨哲明将她放在床上,手指沿着她脸颊比划了一下,突然若有所思,回身从那一堆书堆里翻出来一本书。
第三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画眉添香()
杨哲明一目十行再次将那本书看了一遍,右手翻书,左手写字,在纸张上写下几味草药,并一一摘抄了用法和用量。然后喊来高老,将纸张递给他:“去找找这些药,一个时辰内我要用到。”
高老看了一下纸张上的药物,他常年奔走于北戎和大梁之间,药草生意也不是没做过,只是这几味药十分冷门,压根不是拿来治病的……
但是他也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赶紧匆匆地出了门,去找药来。
茵茵公主半路回了宫。
她没有去见自己的母后,而是直接去了她父王的宫中。
北戎王的宫殿处于整个皇廷守卫最为森严的中部,背靠绿洲中部的峻岭,藏有瀑布密道,进可攻,退可守,宫殿之前据说还藏有机关利箭,全由北戎王一手操控。
茵茵公主穿过殿前森严的守卫大军,林立的铠甲士兵,他们手持兵甲,气氛肃然,目光煞气凌人。
宫殿正门前,有两口两丈高的火盆,燃着熊熊烈火,常年不熄。有触犯北戎王的臣民直接就会被绑在木棍上,架在火盆之上烤,像烤肉一样把人烤熟了,把人一点一点烤死,连骨架都会被烤成灰。
进入宫殿正门,整座宫殿如铁笼一般用钢铁打造,窗户也是用铁制的,都笼着厚厚一层帘幕,光线几乎透不进来,显得昏暗而沉闷。
北戎居于荒漠草原上,空气中总染了沙尘,是以北戎人的建筑很少有窗,多于防沙尘涌入。
茵茵穿过外殿,进入内殿,内殿熏染着浓重的香味,有个头发半白,体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坐在一把宽大的玉石雕刻成的椅子上,脚下踩着一张留着白虎头的虎皮,有几个妖娆的侍女跪坐在他的四周,替他揉捏按摩,或者将新鲜的水果喂入他的口中,姿态十分闲适。
茵茵公主在他面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一个头:“父王。”
那老者睁开眼,一双眼睛犀利如苍鹰一般,锋芒毕露。他苍老的声音缓缓问道:“怎么样,你看清楚了?”
茵茵恭敬说道:“女儿无能,还没有看出那些大梁人有什么问题。”
老者宽大的手掌一边抚摸着一个侍女的脖子,一边道:“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茵茵思索片刻,抬起头突然一笑:“父王,不如我们办一场宴会,把他们请到宫中来?如果真心与我们交好,我们也可收服他们,如果不行,再做决定也不晚。”
她眼底的眸光如粹洗过的冷兵器一般泛着寒光:“到了我们北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北戎王突然直起身,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怎么,那个小子长得很好看?”
平日里,他这个宝贝女儿看见大梁人,为了清除后患,都是直接杀了一了百了。皇廷后山上,已经埋了数百具大梁商人的尸体,都是她亲手砍下了那些人的脑袋。
她现在这样费尽心思,还要把人请到皇宫里来,估计那个什么阿哲明,长得十分好看,让她动了心思,又不肯用强,希望对方能顺从她。
茵茵公主被父王戳破了心思,不禁娇嗔道:“父王,你怎么还拿女儿开玩笑。”
北戎王大笑了起来,站起身,挥了挥手:“行行行,父王就把他请到宫中来,替你看看。”侍女们得了指示,纷纷起身退去。
北戎往走近她,偌大的宫殿就剩下他们两人。
他的手搭在茵茵的肩上,茵茵脸色一变,听到他在耳侧低沉道:“如果他没什么问题,父王就由你随便折腾,如果有问题,你就亲手杀了他。”
茵茵迟疑片刻,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北戎王又道:“你好久没进宫来看父王了,陪陪父王吧。”
茵茵强忍欢笑,黑暗中顺从地低着头,眼底划过一丝恐惧,柔声回答:“好。”
巨大而厚重的殿门缓缓关上,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挡住了一切光亮。
在那光明难以企及的地方,衍生出,最沉重的黑暗。
安宁第二天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青烟端着脸盆进来,见公主起身,就说道:“昨晚你在世子爷那里睡着了,今天早上被黑鹰送了回来。”
安宁没在意,揉了揉肩膀,总觉得哪里十分酸痛:“杨子明呢,他在干嘛?”
青烟在安宁身前蹲下身,替她解下面具:“世子爷昨晚忙了一个晚上,刚歇下,黑鹰说让我们今天就不必去找他了。”
安宁皱眉,她还什么话都来不及和他说呢。
青烟解下公主的面具,却突然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安宁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问道:“怎么了,伤口没长好吗?”
安宁抬起手就想去摸摸自己的伤口,被青烟一个机灵拦住,声音有些惊疑不定的勉强道:“没什么,是奴婢觉得伤口似乎好了一些。”
安宁将信将疑,皱眉问道:“有什么不好的,你可不能瞒我。”
因为下人们怕她看到自己的脸心情不快,几乎都不在屋子里摆镜子。她也就随她们,如今手边也没个镜子可以瞧瞧自己。
青烟赶紧点了点头:“奴婢不敢瞒着殿下。”安宁这才放了手,有时候伤口有点看起来难看,她们怕她迁怒,不想让她瞧见也是情有可原。
青烟面色平静地替她擦脸,梳发,整理了容装,穿戴整齐,才替她将面具带上。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端着脸盆出来,站在门口,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了。
世子爷胆子也真大,竟然敢在殿下脸上做那种事,怪不得黑鹰刚神神叨叨的让她注意别让殿下看见自己的脸。
她眼底闪过笑意,也幸好不是坏事,只是没想到,世子爷还有一手好画工。
黑鹰回到殿中,空气中弥漫这一股药味,一地的草药凌乱的铺在地上,还有乱七八糟的药钵和捣捶。杨哲明躺在床上正在睡觉,见黑鹰走了进来,他闭着眼睛问道:“人送回去了?”
黑鹰脸上强忍着笑意:“送回去了,也把话带给青烟了。”
杨哲明抬起手揉揉眼睛之间的穴道:“别让她自个看见,她要是看见,非得洗了。”黑鹰腹诽,主子你好好的上药就上药,还非得手痒一把,给别人画成那样。
他十分期待安宁公主看到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第三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兵戎相见()
这边,三王子却迎来了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他走进正殿中,就看到四王子苏和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椅子上,脚还搁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周围皆是他的亲兵,与三王子的兵卫对峙。
苏闵神色一冷:“苏和,你好意思到我的这里来。”如果不是苏和故意派人骗他去大梁采购军资,又趁他在大梁境内实施刺杀大梁太子的计划,怎么会害他在大梁境内东躲西藏,亡命奔逃。
他还在想怎么找他要个说法,没想到他亲自找上门来。
苏和伸了一个懒腰,脚一抬,就将桌上一个名贵的青瓷花瓶踢倒在地,摔成了碎片。他不禁睁开眼,看着地上的狼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冷讽道:“你这宫里的东西整的花里胡哨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苏闵怒气一下子上来了,就想上前一步,一个将领拦住他,低声劝道:“他是代表北戎王来的。”
苏和站起身,手搁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道:“父王听说你府中住了几个大梁人,非常好奇,就让我来告诉你。”
他走到三王子苏闵跟前,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父王想要见他们,让你在年末供神宴会上带他们去。”
苏闵被戳的退后了一步,目光冰冷:“一定又是你在父王面前说的吧。”苏和听完,大笑,击掌:“你身上最让我佩服的一点,就是长了一个猪脑子。”
苏闵的亲兵实在忍不下去了,立马拔出刀来,苏和的卫兵也上前一步,两边立马剑拔弩张,气氛猛然一紧。
苏和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毫不惧怕,闲闲坐回椅子上,目光泛起一股玩味的兴趣:“怎么,想动手?”
苏闵反而冷静了下来,“苏和,别以为你替父王刺杀大梁太子,父王就会喜欢你。”他眼底划过一丝痛快:“你别忘了,你那个低贱的母亲,也是大梁人,还是生下你这个孽种才死的……”
大殿内猛然闪过一道寒光,苏闵上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猛地掐住脖子,脑袋砸在地上,苏和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勾月弯刀搁在他脖子上,几乎已经切进肉里。
苏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底是冰冷的寒意,隐隐有按耐不住的怒火:“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两边的亲兵都紧张地上前一步,却没有任何人敢随意乱动。北戎王子之间真刀动手并非少见,尤其苏和,杀死的手足兄弟不在少数,手上染的人命数不胜数。
但是他若是杀了苏闵,王后绝不会罢休,亲近王后一派的将领就会群起而攻之,给北戎王施压,要求北戎王处死苏和。
苏和虽然有强大的兵马,到时候处理起来却会十分棘手。
这也是为什么,苏闵这般无能的王子,却也能活到今日。
苏闵眼底划过一丝恐惧,却也有一丝快意,仿佛笃定苏和不会动手一般:“你不敢杀我。”
苏和冷笑了一声,突然跪坐在苏闵身上,单手握住他的手臂往地上一压,反手握刀,弯刀刀柄重重砸下。
“啊——”整个大殿充斥着三王子杀猪一般的痛苦的喊叫声,苏和放开他,苏闵的手无力地落下,他的肩骨被苏和砸碎了。
整个大厅立马开始见血,苏和的兵都是杀戮战场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出手狠辣,一刀割喉,三王子的亲卫压根反应不及,全都被杀了干净。
满地的尸体,鲜血流淌,一片死寂,只剩下苏闵疼得满地打滚的哀嚎声,而婢女们早就躲得远远的,压根不敢上前来。
苏和冷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他的一个亲兵咧开嘴一笑,就想上前把苏闵的整只手砍下来。
“且慢。”突然一声清冷的女声,众人一愣,抬头看去。
一个女子身着华丽的衣裙,沿着满地的鲜血从帘幕后慢慢走出来。
是珠玑。
她毫无惧色,走到苏和面前恭敬地欠身行礼,抬头看向他,北戎语十分流利:“四王子的话既然已经传达完毕,就不必再把场面弄得更难看了,被王上知晓也会不满。”
她的手指按在那个亲兵的刀背上,缓缓按下,而那个亲兵突然手腕一麻,刀落地,铿锵一声,断成了两截。
众人大惊,纷纷露出警惕的目光——这个三王子身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她的声音温柔而平静,目光如水,望进三王子的眼底:“四王子是真正的英雄,何必和蝼蚁计较?三王子的话也不必放在心上,奴婢替他道歉了。”
两人距离极近,苏和却本能感受到一种危险,不禁退后了一步。
这一步一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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