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房间,祝韶风的神情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背靠着门,眼底一片阴鹜。
不管这次到底是想将他的名声搞臭,他都会亲自将其揪出来,此仇不报,他就不是祝韶风!
至于祝华……
向来俊秀温和的书生勾起唇角,若有人在此,必定能看到他眼底的阴寒与嘴角的狠戾。
……
祝繁从祝韶风家出来后并未早早地回家,一直躲在祝韶风家的附近,听着里面的动静差不多的时候才先一步往家走,她前脚到家,祝谏跟曹春花及祝华后脚就到了。
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祝繁也就没打算出去凑热闹,而是趴在自个儿屋的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祝谏一回到家后就对祝华发了一大通脾气,中间还听到了打巴掌的声音,随即就是祝华的哭声跟曹春花护着她的声音。
紧接着祝钰被吵醒了,许是被屋里的情况给吓到了,大晚上的,七岁的孩子哭得哇哇叫。
祝谏觉得烦,吼了一通后让荷香把孩子给带下去了,紧跟着祝繁就听到她姐听到动静后起来后不明所以地劝说。
但很明显,祝谏在气头上,哪还听得进去谁的话啊,只听他对曹春花吼道:“你不是说出去的是祝繁么?!如何又成了祝华了?!这么晚出去,敢情你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众人的笑柄是吗?!”
曹春花一听,心肝儿都在颤,哭道:“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看到祝繁出去了,哪里会想得到竟是这个小畜生,你气也气了打也打了,怎么就把这事的错怪到我头上了?华儿是我们的女儿,难道我还存心害她不成?”
曹春花边说边哭,压抑着声音听上去存着几分可怜。
祝繁趴在门口有些想笑,什么叫‘祝华是他们的女儿就不存心害她’了?这臭贱人,刚她跟她姐是死了吗?她们也是这个家的姑娘好吗?
“怪谁?你说怪谁?!难不成还能怪到我头上?!”祝谏气得在屋里团团转。
曹春花委屈地瘪嘴,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哪里能怪到你头上,是……要怪就怪我,怪我不该在晚上起来出去,怪我不该看见祝繁出去,不该生这么个小孽障来气你,你若真气不过,何不如就把我跟华儿打杀了算了,何必说这些个话来伤人……”
她容易么,原本就是她先喜欢上他的,可偏生中途有个周婉柔来横插一脚,好不容易等到那个短命鬼死了,她终于才寻着机会嫁给他。
村里人都道她不知羞耻早对他存了心思,后来还厚着脸皮把人灌醉给勾引到床上了。
可他们哪里知道她嫁给他的起初两年完全过的就不是人的日子,他对她根本连一丝一毫的情分都没有,甚至还说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被自己心爱的人说成那样,都以为她不会伤心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若不是因为爱他,又怎么会那样作践自己,甚至为了他差点就跟娘家人断绝了关系。
若非那年生华儿时她差点难产死掉,这个男人还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才肯睁眼看她。
这么多年来,她能忍祝繁那个小蹄子这么些年,不都是因为不想招他嫌么,可偏生那小蹄子现在要来惹她了,这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跟那个贱人的女儿是女儿,她跟他的女儿也是女儿啊,凭什么就只能任由那小蹄子嚣张要让她的女儿受委屈啊?
如此一想,曹春花心里便更加委屈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又不哭得大声,只如那小猫般委屈地呜咽,听得祝谏心里是又烦又不忍。
转了好几圈,他定下身子,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吼人,而是对边上不知道今晚发生什么事的祝芙说道:“去,去将你妹妹叫出来,我有事问她。”
手心手背都是肉,伤哪儿伤得都是他自己。
“哦,”祝芙是个规矩的,此时就是心里有万般的不解,也不敢贸然在这个时候问她爹,应了一声后就去祝繁屋子叫人去了。
祝繁在自己屋里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姐要来了,她赶紧麻利儿地回到床上,然后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到外头传来祝芙敲门的声音时她便用故意压低的声音搭腔。
“妹妹,爹找你。”
温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祝繁慢悠悠地去开了门,红着眼看着外头的人,“什么事?”
红肿的眼睛跟嘶哑的声音无一不表示她方才是哭过的,但她的神情却又看上去冷淡镇定,就像在跟人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
祝芙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在看到自己妹妹的这副模样后于心不忍,声音放得更柔了。
“我不知道什么事,爹只叫你去一趟,你便去去吧,省得他再发火。”
祝芙柔声劝着,话里透着对祝谏的畏惧,且偏就是她的这副模样最是让祝繁看不惯。
她跟她姐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在她们的爹面前,一个过于规矩听话,一个过于顽劣不堪,从小到大祝谏不知拿她姐跟她做比较做了多少次了,但每次的结果都一样。
祝繁觉得,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像她姐那样听话的,与其让她听她们爹的话接受曹春花她还不如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得好。
不是她不讲理,而是曹春花那个女人根本就不能接受。
男人一天在私塾里教课,哪里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曹春花不对她跟她姐动手,却总是在她们还无反抗之力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侮辱她们,甚至还骂她们的娘是贱人。
她不想软弱受欺,唯有变强反抗,于是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人们口中的不学无术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
若非她不规矩,她又如何能遇上那个值得她珍惜的人,又如何看清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呢。
只要是凑成她跟他相遇的任何一丝契机,她都不会觉得是错的。
吸了吸鼻子,祝繁哑着声音应了祝芙一声,转身进屋穿了件外套后跟着一起到了堂屋。
她一进屋,屋里三人的视线就都投在了她身上,且都是不甚友好的。
祝繁装作无事的样子无视曹春花跟祝华的视线,走到祝谏面前,“爹,你找我什么事?”
祝谏原本看她一副哭过的模样,加之想着今晚这事的确是伤了这孩子的心,所以想着压下怒火好好跟她说话,谁知现下一看她这态度,祝谏心里的火气顿时就起来了。
他看着祝繁,道:“你是怎么回事?你二娘说看见你出门了,你去什么地方了?后来为何又跟荷香在一块了?”
连着三个问题,问得祝繁不仅想翻白眼,甚至还很想笑。
他到底是有多喜欢曹春花,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一般情况下听到这种事儿难道不应该先去她屋子里看看?
好吧,虽说他没去看的确是给了她行方便的机会,但至少今晚的事她才是受害者,能不能稍微表现出一点一个父亲该有的温和呢?
祝繁无心里无语地摇了摇头,而后一脸“疑惑”地看着祝谏,问:“爹这话什么意思?二娘什么时候看见我出门了?我什么时候出去了?”
第38章 示弱,再哭就不管你了!()
祝谏一听,皱眉怔了怔,“这么说,你没出去?”
祝谏无语哼笑了一声,说:“你当谁会在这大晚上的出去瞎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不想想我出去干什么呢?你以为都跟有些人一样出去见情郎么?”
呵,她倒是想见,奈何没有人给她扔字条让她出去。
“祝繁,你!”曹春花被这话噎得脸红脖子粗的,头一次没有因祝谏在场而忍下这口气,“你这话什么意思?别阴阳怪气的成么?我家华儿找你惹你了?!”
小贱蹄子,当年她怎么没制造出一场意外把人给弄死!
“你家华儿?”祝繁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反而抓住了她的话头,随即就看向祝谏,说:“我怎么不知道原来祝华是你们家的,我呢?我算什么?我跟祝芙算谁家的?还是说……”
似笑非笑地重新看到曹春花脸上,“你从始至终都没将祝华当成是我祝家的人,而是你曹家人?”
曹春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憋得通红,侧目看男人面色更不好了,她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样的相公,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口快,我……”
“一时口快?”能抓住一点的祝繁绝不放过,“难道你不知道吗,人在一时口快说的话往往才是心里最真的想法,我听你说得挺溜的,该是在心里想了不止一遍了吧?”
臭女人,你也有今天啊?你不是最神气的么?你神气啊?
“祝繁你!”曹春花气得想动手,但无奈现在的场合根本就不能让她随心所欲。
眼看男人一副要气炸了的模样,她心思快速一转,当场委委屈屈地哭起来了。
“我……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对你们这些孩子怎么样,对这个家怎么样,难道就没人看出啦么?我知道我是后来的,做什么都得小着心,不敢打不敢骂,甚至连句重话都不能说,我……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才甘心啊……”
说着,索性呜呜哭出声。
祝繁跟吃了蚊子屎一样,实在被恶心到了,这女人还真敢说啊。
不敢打不敢骂?她说的莫不是打她爹祝谏吧?
是说老是在她从老太太家里回来的时候趁祝谏不在一个劲地骂她小杂种小野种?是谁把手比在她的脖子上说恨不得掐死她的?
祝芙为了不想让祝谏生气,为了想待在祝谏跟前,哪一次她从祖母家回去不是看到她在偷偷抹眼泪,身上尽是被针扎出来的小洞,一碰就把人痛得死去活来的。
也就是曹春花在外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那个时候村里人都以为曹春花嫁进他们家后是真心想待她们姐妹好。
甚至在来的头一年连孩子都没想怀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为已经三岁的祝芙与才一岁的她着想。
祝繁只想说,去她娘的!
该死的女人一直在外头做样子,导致她给她爹和老太太告状时没有一个人信她,甚至还都说她小孩子要懂事,不能无理取闹。
她呸!
坏女人对付起人来的法子一套又一套,知道祝芙性子软,也不知跟她说了什么,祝芙就是死活也不愿去她爹跟别人面前告状。
一次两次还好,她爹只当她是故意做出这些事来引起他的注意,对她也会更好一些。
但她告状的次数多了,那个男人就烦了,加上祝芙又不愿意出来说话,于是她就越来越不受她爹待见了。
渐渐的她们越来越大,祝芙还是那副性子,她不要祝繁管她的事,说什么不想惹爹生气,还想跟后娘好好相处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也就成了她为什么不愿意跟她姐亲的原因了,时间一久,她也就不管这事儿了。
所以现在,亏得这女人把这话说得出口,不就是为了引起祝谏的可怜么?至于么?还要不要脸了?欺负她不会装可怜是么?
想了想,祝繁冷笑,“人在做事天在看,你说这话的时候摸着自己的良心了吗?你……”
“够了!”祝谏一怒之下打断她的话,看了曹春花一眼,又看了看祝繁,“大晚上的闹闹闹,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嫌丢脸丢得不够吗?!你也是!”
他瞪向祝繁,大着声音吼,“说话阴阳怪气的,她再不济也是你后娘!你对她这么说话,你把我摆在什么地方了?!”
曹春花抬眼偷偷去瞟祝谏,这一幕恰好被无语看过来的祝繁给看到了。
她也不慌,还给了祝繁一个得意的眼神。
祝繁心里那叫一个气结啊,奈何看祝谏这样子是绝对不会信她的话的,所以她也不打算去拆穿什么。
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看着祝谏,道:“是,是我阴阳怪气,是我没把她当成我家人,我错了还不成么?今晚事儿已经闹得更多了,我也不想再闹了,要不是您让祝芙叫我过来,我早睡了,您老人家能让我喘口气不?当我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出了这事不会伤心难过的吗?”
这是祝繁头一次在祝谏面前表现出软弱,至于这个表现方式,她并未刻意去体现。
因为自她懂事以来她就没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过,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超过她的性子了。
祝谏到底是个当爹的,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话里有话,再看那双微红的眼睛,祝谏心里的火气顿时也被浇灭了不少。
父女俩无声地对峙了片刻后,祝谏跟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走走走,别再给我添堵了。”
祝繁乐得心安理得,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用鼻子对曹春花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曹春花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又见自家女儿还在一边抽泣,她立马没好气地推搡了祝华一把。
“哭哭哭,就晓得哭!你怎么不学学你二姐,没出息的东西!”
曹春花指桑骂槐的,祝谏这会儿也算是听出来了,他皱眉,看着曹春花说:“你近半年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跟那小畜生较劲,笑话闹得还不够吗?”
曹春花一听,哑了,之后苦着一张脸瞧着男人。
“天啊,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对祝繁怎么样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跟她计较什么,而是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夹枪带棍的,她喊我一声‘二娘’至少也还带了个‘娘’字,你说有带这样儿跟我说话的吗?”
小蹄子小时候还能威胁威胁,到她差不多八九岁的时候胆子就上天了,她在她手里吃了一些亏,不然也不会任由这小蹄子在她头上撒野。
也亏得这个祝芙是个软柿子她时不时的能捏上一捏,那个小畜生,她是真不敢轻易去招惹,一来是不知道那小蹄子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整她,二来则是她不能坏了她这些年努力的结果。
但最近半年,那孽障是越来越过分的,以前连家都很少着的。
这半年里竟差不多天天就在家里给她添堵,没有一句话是不阴阳怪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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