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突然敛起了笑,冷冷地看着他,“即便我杀了你父母与族人?”
空气在这一刻忽然凝固,却又很快散开。
“嗯,”宸青走近,将已经高他一头的少年拥入怀里,轻轻蹭着他的发,“好在,你将我放出来了不是么?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肯相信我从未怪过你。”
笑了笑,他又道:“杀了我,也没关系。”
这是他们欠他的。
“我没有断袖之癖。”少年忽然在这个时候在他耳边说。
宸青愣了愣,松开他,才发现他眼里含着笑,顿时明白过来,红了一张脸,“你……你胡说什么,我也没有好不好。”
他只是觉着不管多大年龄,不管他是不是比他高了,眼前之人都单薄得厉害,情不自禁便想起从前了而已。
少年勾唇一笑,风华之后只剩下一片冰凉。
宸青看着性子越渐古怪的兄长,心里一口气堵得慌,见其坐下,便上前跟他坐到一边,“小狐,你放心,今后我便同你一起,再不让人欺负你。”
即便眼前人将父母吞进了腹中,即便他是神族不齿的存在。
第310章 疗伤,你想要小狐狸吗?()
“宸青,真是好人……”
祝繁抽泣着,边上的方巾已经用了一条又一条,鼻子都给揪红了。
狐之亦靠在椅背上没说话,摸着她的脸,也不知作何想。
祝繁吸着鼻子,捧着他的脸说:“三叔,你……你别难过,宸青……宸青一定是真的没有怪你,都过去了的事了,你……你别想……”
话没说完,自己倒又先哭起来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的过往,从来不知道他受过这么多的苦,抽骨剥皮啊,比起他来,她所经历的又算得了什么?
狐之亦微微收了视线,任由她眼泪鼻涕一把抓,勾了勾唇,“是,他从未怪过我,若非他……”
他怕是早就死了。
宸青说这便是缘分,上天注定要让他们兄弟相遇,不若他怎会因为一个梦便偷偷从天上天下来,误打误撞地进了那个男人设下的禁地。
他们都该庆幸那时的宸青还是个灵力不足以外泄的孩童,这才不至于在他来时触动桦垣设下的结界。
也该庆幸为了瞒着天上天的人,他让那个女人带的是一具普通人类的身体。
“所以,所以三叔你才……才答应他以狐族王的身份护……护神族一世安危么?”祝繁睁着已经肿成核桃的双眼,透过眼缝看他,问。
狐之亦颔首,“他总说,若非我体质特殊,怕是早就死了,便说,被桦垣抽过几次骨,剥过几回皮,便算作我丢的性命,如此算来,他便欠我数百条性命。”
所以他才从未怪过他半分,哪怕是他害得他从此无父无母,害他族人死伤过百。
那些年在神宫,宸青给了他至高的地位和身份,直到死时才真正将他当做兄长恳求了一件事——在他有生之年,守护神族安危。
这,便是他那身为神王,却始终将他放在首位的弟弟的唯一请求。
“那小子,也只有那时才将我当兄长,”男人勾唇笑,仿佛视线所及便能看到曾经的那张熟悉面容。
祝繁哭得没有了声音,抱着他的脖子无声地蹭着,安慰。
狐之亦侧头便能亲上她被泪水沾满的脸,脸上俨然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他问:“可还记得那道士说过,我才该是种因承果之人么?”
祝繁眨了眨眼,将糊住睫毛的眼泪擦干,点头:“记得,可我……”
“没错,”狐之亦没让她说完,靠在椅子上看着别处,“瑟槿失子,躲开看守女侍下来寻人,路过祝家村时不慎遗落面纱让人看了全貌,众人见其从天而降,又生得貌美,从此将其奉为神女,所以,那道士说的没错,繁儿,我才该是承孽报之人。”
若非他的消失,瑟槿便不会下来寻人,哪里还会有神女一说,更无祭祀一俗了,最后,又何以会轮到她被送上祭台。
若说得知这一切不震惊,那定然是假的,但不管真不真,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祝繁摇头,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她,带着鼻音说:“三叔,我跟宸青一样,只希望你好好的,就算……就算我真的就此死了,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明白吗?”
什么孽报不孽报的,她才不管,她只想他活着,好好地活着。
“繁儿,”狐之亦轻叹一声,寻着那被眼泪浸染过的唇便贴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头一次将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事告知他人,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如同宸青刚死的那几年。
那时他以为,此生此世怕是再也无一人如宸青那般对他好了,然如今,时隔七百余年,这样的一个人到底还是被他遇上了。
祝繁这回主动得多,眼见着男人要松开,她硬是追着过去重新吻住他,如同对待一件上等珍宝。
狐之亦乱了气息,捏住她的下巴撇开头,眼中颜色深沉,“繁儿,过了。”
他说这些,又不是要博取她的同情,何况他们已经……
祝繁面色泛红,明显一脸的不自在,但一想到他曾经经历的那些事她便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
于是她咬了咬唇,抱着男人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三叔,你……你想不想要小狐狸?我可以……”
“可以?”狐之亦浑身一热,眯着眼侧眸看她。
“嗯……”祝繁羞得没脸看他,在他耳边闷声道:“我可以给三叔生小狐狸……”
话方才一落,她明显感觉男人整个身子僵了僵,随即不等她说二话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朝内殿走去。
一记霸道而缠绵的吻落下,狐之亦瞅着她,勾起一抹邪笑,“看来,为繁儿寻来这具灵体实在是明智之举。”
“别看……”
祝繁伸手去挡住他的眼,另一只手直接将人给拽了下来,堵住那张总能让她面红耳赤的唇。
狐之亦闷声笑,滑至其耳边呼出温热的气息,“既然繁儿这般想为三叔生孩儿,那三叔便成全你……”
床帐落下,室内再次香气四溢,所谓的食髓知味大抵便是如此,都说小别胜新婚,这样的夜里注定不得平静……
……
“轻点,你轻点!嘶,你想疼死我啊?!”
湘叶殿内,熏香袅袅,烛光透亮,一身白色中衣的姬叶青躺在大床上龇牙咧嘴,从身侧窜出来的几条尾巴无力地耷拉在床沿上,嘴里叫嚷着。
慕容凤一手拿着太医开的药,一手拿着一根棉棒,面对眼前这叫嚷个不停的人有些无从下手,浓眉微蹙,“你别一直动。”
动来动去的,害得他都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痛啊……”姬叶青半敞着衣裳,胸前的积血淤青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极其显眼。
慕容凤瞅着心里不是滋味,嘴唇抿成一条线,索性就这么看着他。
姬叶青瘪嘴,一张脸皱成了一团,他都这样磨了两个时辰了,晓得再继续磨下去这人会生气,便苦着一张脸说:“你……你再轻些……再轻些就好了,我忍着就是了……”
慕容凤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药就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姬叶青一个激动要起来,不想牵动伤口,才一动就没支撑住从床上栽了下来,“痛……”
慕容凤听到动静后扭头一看,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大步上前去将人捞起来,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安分些?!”
姬叶青被他不算温柔地捞回床上,感觉身上的骨头都要被他给弄散架了,当下也就来了脾气,红了一双眼说:“我怎么就不安分了,都说了我忍了便是,你干什么对我发脾气啊?你受伤的时候我有凶过你么?”
以为他愿意受伤么?他还不是不愿意,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愿意叫成这样啊,那不是因为是他,所以才没忍住么,凶什么凶啊……
“我不是凶你,”慕容凤瞧着他这样,哪里还有什么火气,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说:“我是怕我粗手粗脚将你弄得痛了,这才想唤人进来的,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就是凶我了!”姬叶青梗着脖子瞪人,眼里泪汪汪的,“我知道你嫌我麻烦,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你走!”
边说,他边伸手去推他,只可惜他连手腕也被伤了,刚接上骨头,这么一碰,痛得他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
慕容凤当真是半点火气都没了,这个人受伤喊痛,他比他本人还要痛上千万倍。
“好了,”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慕容凤难得放柔了语气,看着那双兔子似的眼睛,沉声道:“你听话,我轻些便是,别哭,嗯?”
“不要你管……”姬叶青憋着自个儿不让眼泪往下掉,觉得自己这样也忒没出息了。
每次都这样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大木头在,他就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也不想这样,可每次都事与愿违。
慕容凤瞧着他那可怜样儿,整颗心软得不行,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一手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听话。”
姬叶青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还是每次都这样儿,这木头只要这么一说,就总弄得他无话可说,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慕容凤沉了沉眼眸,放开他的手重新拿起放在边上的药来轻轻掀开他的衣裳继续上药。
珞黛这回下手着实没有轻,虽不至于将姬叶青的灵脉打断,却也没让人讨到好处,姬叶青浑身上下有一百根骨头都被打得错了位,连化形都难,只能保持着这半人半兽的形态。
只是纵使慕容凤对珞黛有满腔的怒意也无法宣泄,毕竟谁叫姬叶青的这一身伤是为了他们王上挨的呢,他便是再气也无法做些什么,更何况那人还是神王。
姬叶青这回当真没有再嚷嚷,就是再痛,他也只皱着一双眉头,含着两包泪。
慕容凤看得又心疼又忍不住笑,待替他上完了药后便摸着他的额头,放轻了声音,“痛就喊出来。”
话才一说完,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顺着眼角流了一枕头。
第311章 侧妃?狐之亦你给我出来!()
“木头,木头……我痛,痛……”
和小时候一样,即便称呼变了,从那张嘴里喊出的人却是依旧没变。
姬叶青吃力地朝男人伸手,奈何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得眯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看着他。
慕容凤的唇抿成一条线,伸手放在他那只手上,微微俯了身,床上的人立马就把脸埋进他怀里,小声地哭:“凤哥哥……”
男人的身子僵了僵,半撑着身子靠近,一手同幼时一样摸着他的头,无声的安抚。
好不容易将人哄得睡着了,慕容凤从湘叶殿出来,刚巧碰上慕容芸过来。
慕容芸先是往内殿看了看,小声问道:“睡了?”
“嗯,”慕容凤颔首,迈着步子往自己的的寒奉殿去。
慕容芸跟在边上,问:“他都这样儿了,你还打算走啊?”
闻言,慕容凤的脚下顿了顿,片刻后恢复如常大步往前迈,“等他好了。”
慕容芸叹了口气,跟着说:“哥,你说都没说,怎么就知道他接受不了呢?依我看啊,他也是喜欢你的,只是他自个儿没发现罢了,你们就不能把话摊开了说一回么?”
察觉到自家这木头哥哥喜欢上另外一根木头的时候她心里也是震惊的,但想想并不反感,毕竟他们从小就是那般的亲近,一切便好似都在情理之中。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打从一开始好像就是她哥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个总喊人木头的人貌似才是真正的木头。
而且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在一起经常连半句好话都说不拢便要吵起来。
尽管吵的人永远都是那一根木头,但两人的关系却到底是不如从前了,这让她也纳闷到了极点。
慕容凤一直没说话,临近寒奉殿时才道:“芸儿,这件事,你别插手。”
他不想,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是哥……哥!”
慕容芸还想再说两句的,奈何那身高腿长的人却已经开了寝殿门走进去了,一扇门,隔绝了她想说的所有话。
无奈,慕容芸只好垂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往自己住的地方去。
好吧,听说王上带回了未来王后回来了,她原本第一时间就想去看了,不想被告知王上与王后正在内殿亲热,她只得等上一日,想着晚上再去看看,谁知到了晚上却还是被告知二人不方便。
无奈,她只得干脆来找她哥看看小叶子的伤势,虽说小叶子的伤她也无能为力,但问候一下总是好的,然而不巧的是被告知需要静养,只留了她哥一个人。
好吧,全世界的人都在谈情说爱,唯独她一人形单影只的,唉,她还是回她的窝里睡觉去吧。
无奈摇了摇头,慕容芸长叹一声转身朝自己住的地方去。
……
翌日,祝繁醒来时已经快午时了,虽说换了一具身体,但十几年的作息习惯却是一点没变。
迷迷糊糊睁眼的那么一瞬间,她瞅着床顶的金丝绣边帐子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她是谁?她这是在哪?她还活着么?
“你醒了啊?”
正纳闷着,一道温柔的像是故意压着的声音从边上响起。
祝繁猛地一惊,缓缓扭头看去,便见得一模样十五六岁的姑娘。
唇红齿白的,梳着一个单螺髻,巴掌大的瓜子儿脸上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头顶一支月牙流苏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眨了眨眼,确定这姑娘的确是在跟她说话,祝繁有些愕然,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问完才发现,这姑娘的装扮与她昨日见的那些丫鬟的装扮不一样,看上去不像丫鬟,倒像是千金小姐。
那姑娘笑了笑,扭头示意外殿的人将洗漱用具来拿上来,再回头道:“我叫慕容芸,你可以叫我芸儿,也可以叫我芸侧妃,或者叫我芸姐姐,你叫祝繁是吧,我叫你繁繁可以么?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