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华不愿与他多说,欠了欠身:“是,实在是惭愧,所以不敢再扰了王妃歇息,先告辞了。”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周祈佑没有再开口,只是脸色慢慢阴沉下来,看着沈若华上了马车往坊市口驶了出去,才转身往王府走去,他身旁跟着的小厮上前低声道:“世子,只怕王妃的病情不那么简单。”
周祈佑声音没有平日的温和,冷得让人害怕:“自然不简单,眼看我就要大婚了,这会子王妃却病了,还是太医们都诊断不出的病症,怎么可能是正常的。”他声音越来越冷,“若是这会子王妃有了什么不妥,只怕我们就得回巴蜀守制,那所有的打算就白白落空了。”
小厮低声道:“那可要请了曾先生回来?”
周祈佑却是冷冷望了他一眼:“曾先生有更为要紧的事,怎么能打搅他。”小厮只得诺诺应着,不敢再多嘴。
“吩咐下去,尽快准备好婚事,礼部的吉日就选在六月。”他步伐稳健,脸色却是难看,“只要成了婚,就算王妃有什么不好,我也可以留在京都。”
小厮却是低声道:“那梁将军府”
周祈佑微微勾起唇角,往日温润如玉的脸上只剩下冷漠:“自然也要快些动手了。”
慈明殿里,四下的帘幕低垂,让殿中密不透风越发沉闷,邵太后一身织金凤纹翟衣高高坐在凤位上,看着跪在她面前哭得不成样子的寿宁长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厌烦之色,闭上眼扶着额听着长公主喋喋不休的哭诉。
“太后娘娘,康王所做的事儿臣是真的都不知道,往日里康王也并不肯与儿臣多来往,只是康王妃会与我说说话,可也不曾说过这些,”寿宁长公主难得地柔弱,哭得声嘶力竭,好不伤心,“我怎么说也是先帝长女,当初先帝在时也是备受宠爱,母妃哪里舍得苛责过我,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若是父皇与母妃知道了还不知会有多伤心。”
邵太后脸色越发难看,声音也越发冰冷低沉:“你是说你受委屈了?”语气里有压抑的怒意,一旁的孟嬷嬷与宫女都是脸色有些发白,低着头不敢多看。
寿宁长公主却并不曾听出太后的语气来,长脸上挂满了泪,抬起头来委委屈屈地道:“太后娘娘最是知道我的,我才尚了驸马,驸马却被关在诏狱里,前两日还有人给他下了毒,好容易才救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害他,分明是想杀人灭口,让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我这个长公主却连自己的驸马都不能见上一面,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当公主”她一肚子的委屈,从前康王得势时,宫中这些贵人娘娘们谁不是对她笑脸相迎,就连太后都会对她容忍几分,先前说要尚了薛文昊的时候,太后也是点头允准,现在却把薛文昊关在诏狱里,任她怎么求都不肯放了他。
太后怒极反笑:“好,原来是我委屈了你,驸马就算是领兵打进宫来,也是冤屈。将他关在诏狱里是不该?”
寿宁长公主这会子听出点意味来了,有些愣愣地停住了哭诉,抬头看着太后:“是,是别人陷害他,他并不是想要谋逆”
太后脸色越来越冷:“谁要陷害他?康王?他可是康王的亲姐夫,康王只有亲近他扶持他的心,怎么可能会陷害他!”她盯着寿宁长公主,目光中迸出一抹杀意,“你是康王的亲姐,他蓄谋如此之久,连司礼监都被他买通了收为己用,你却说你毫不知情!当初你仗着康王之势做的那些事打量我不知道吗?!”
“身为皇室长女,毫无大家之风,目无法纪,上不能造福社稷百姓,下不能修身齐家,纵容驸马结交叛逆,我怜你才新婚不久,不忍心连你一同问罪,可不曾想到你居然敢屡次在慈明殿大放厥词,如今还敢怨我委屈冤枉你和驸马,实乃大不敬!”太后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阴森森盯着寿宁长公主,“你竟然敢说这公主不当也罢,如此狂妄,我今日若不处置了你,只怕日后人人都敢藐视皇室了!”
寿宁长公主一时魂飞魄散,吓得匍匐在地哀哀哭求:“太后娘娘,儿臣,儿臣只是一时气恼,说了几句糊涂话,并不是有意要顶撞太后娘娘的,实在是驸马,驸马他”
太后根本不愿意听她再说下去,径直打断她的话,唤了孟嬷嬷:“去请福王荣王和宗室里几位老王爷进宫来,我有事要与他们商议。”
孟嬷嬷看了一眼寿宁长公主,暗暗叹了口气,应着退了出去。
寿宁长公主却是彻底傻了眼,她心里却是知道的,太后要请了福王荣王与宗室里的老王爷来就是要商议如何处置她的,这一次必然不会轻饶了她,她一时懵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太后会如何处置她?会不会将她禁足在公主府里,那她日后岂不是不能进宫了?
太后却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吩咐宫女:“让內侍卫把她给我拖出去,关在偏殿,等候发落。”
不等寿宁长公主回过神来,一身甲胄腰仗长刀的內侍卫已经鱼贯而入将她强行拖出殿去,她猛然惊醒想要哭喊求饶,却被內侍卫堵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发不出声来,从慈明殿中拖了出来,往偏殿一路拖过去。
她被拖进偏殿前,正看见一身绛紫鸾鸟官服端庄娴静的沈若华在孟嬷嬷的陪同下从玉阶下而来,看着她发髻散乱身上公主服饰衣袍被扯得乱作一团,沈若华停住了步子,就那样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嘲笑,没有讥讽,只是如同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可就是这样的目光,却让寿宁长公主真正感觉到受到了无比的羞辱,好似自己在沈若华眼里连半点妨碍要紧都没有,不过是个与这慈明殿中的花鸟一般无异的存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零四章 自己作死(第二更)()
沈若华进了殿时,太后坐在凤位里,手倚在扶手上支着额,脸上是难掩的深深的疲倦之色,她从前白皙光洁的脸上皱纹已经越发深了,凤冠下的白发有几缕落在耳旁,显得更是寥落苍老。沈若华远远望着她,心里却是忍不住心酸,太后终究是老了,这些年来她独自支撑着整个帝国,一面要面对虎视眈眈的鞑靼瓦剌这些胡人,一面要提防心怀不臣之心的宗室亲王,护着不成器的皇上,用尽了她所有的心血,原本该是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要操心这许多国事家事,实在是至高无上的孤独与无助。
听着她走进殿的声音,太后脸上的软弱与疲倦瞬时不见,抬起头来依旧是威严高贵的冷漠,望着她拜下去,才微微和缓了脸色:“起来吧。”
她望着沈若华:“东平王府请了你去看诊?”目光落在沈若华身上灼灼逼人。
沈若华心里一惊,望着太后,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忙屈膝道:“是,是东平王妃身子不适,想请了臣去看诊。”
太后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漫不经心地道:“哦?听说东平王妃素来身子不大好,从巴蜀千里迢迢来了京都这些时日,怕是水土不服吧,她从前不就有痰饮之症,这回莫不是又犯了?”她话语轻飘飘恍若不在意,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沈若华身上。
沈若华没有抬头,只是回道:“这一回并非痰饮之症,是王妃前些时日忽然觉着身子不适,头晕胸闷,又是心慌地紧,请了太医去看过也未曾断出是什么症,才请了臣去王府看诊的。”
太后目光慢慢收了回来,把玩起手上戴着的嵌祖母绿鎏金护甲起来,口中道:“竟然还真的病了,那你可断出是什么病症来不曾?”
沈若华摇了摇头:“倒是奇怪,臣给王妃请脉时却发现脉象并不见异常,实在是瞧不出是什么病症来。”
“连你都断不出来,那还真是奇了。”太后也是如此说,只是她问了几句就不再提东平王妃的病症,倒是吩咐沈若华:“一会子去给皇后请个平安脉,昨日她来请安,我瞧着她身子越发重了,脚也肿得厉害,你去瞧瞧我更放心些。”
沈若华忙起身答应着,心里却是有些疑惑,从前太后对皇后虽然并不苛待,可也没有如此上心过,自打太后中了迷药醒过来后,对皇后腹中的皇嗣却是格外在意,时时过问着皇后的身子,对皇上却是轻慢了许多,甚少再过问太极殿的事。
她屈了屈膝,向太后行礼告退,往殿外去时孟嬷嬷正快步进殿来,顾不得避开她,急急道:“太后娘娘,皇上今日召见朝臣却是又称病不曾去”
沈若华步子一缓,听见殿中太后带着怒气沉沉地问道:“可是又留在了蓬莱殿里了?”
孟嬷嬷道:“王槐生说还是云美人伺候的”
殿中沉默了下来,没有别的声音,沈若华也不敢再多听,快步往玉阶外走了下去,她要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平安脉。
被关在偏殿的寿宁长公主却是已经吓得籁籁发抖,她趴在紧闭的殿门上,哀嚎着叫人把门打开:“我是先皇长女,是长公主,连皇上都要称呼我一声皇姐,你们怎么能把我关在这里,让我出去,我要见太后娘娘”
她不管不顾地拍打着殿门,原本就低哑的声音这会子更是声嘶力竭:“让那些宗室的叔王进来瞧瞧,你们居然如此苛待公主,康王已经死了,现在连我也不放过,这是要斩草除根逼死我吗?”她已经又怕又气,胡乱叫嚷起来,全然不曾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了。
宫女们个个低着头,听着她的叫嚷不敢有半点举动,孟嬷嬷从殿中出来听得真切,不由地摇了摇头,与宫女们道:“好生看好了,不能让长公主闹出半点乱子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关着殿门的侧殿,拍门声与叫嚷声依旧不绝于耳,不由地叹了口气,这位寿宁长公主与康王虽为一母同胞,却实在是太过愚蠢,时至今日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还敢如此叫嚷,真是自己作死,也怨不得别人了。
大殿内,福王荣王与几位宗室里德高望重的老郡王坐在下位上,脸色都有些凝重,太后已经高高坐在凤位上,语气冰冷地说着:“原本康王之罪十恶不赦,党附之人都当问罪连坐,只是我怜康王已经伏诛,康王府一众人也都获罪,不愿再牵连甚广,以免乱了朝中稳定,寿宁的驸马虽领着叛军打入宫中,却也并不曾要了他的性命,关在诏狱里等候彻查发落,可是寿宁竟如此狂妄,三番五次来慈明殿叫骂顶撞,推说她不知康王之事,要我立刻放了驸马,更敢说我苛待委屈了她”
太后停了停,殿外寿宁长公主的叫嚷声也传了进来,她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殿外:“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是何等骄狂放肆,哪里把我放在眼里,驸马与叛逆勾结,她怎么可能不知情!”
福王与荣王互望了一眼,目光复杂,还是福王开了口:“太后娘娘,寿宁的确太过骄横,不知太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她?”
那几位老郡王也没有开口,分明看出了太后的意思,也都坐在自己的位上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等着太后发话。
太后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意慢慢不见:“我何尝忍心,她是先皇长女,我也一直视为嫡亲女儿一般对待,这些年但凡她想要的我都答应了,连她想再嫁小十余岁的驸马这样荒唐的事我都应了她,可现在她如此不知好歹,又是勾结康王叛逆,逼得我没了法子。”她的声音渐渐拔高,“既然她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如此放肆,我们绝不能再纵着她,夺了她公主的位份,除去宗室府里的名牒,贬为庶人!”
福王与荣王还有几位老郡王沉默了一会,终究都答应了,毕竟太后并没有要了寿宁长公主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宽宏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零五章 另有目的(第三更)()
梁宛儿带着丫头在花厅里坐着,有些拘谨地给沈夫人道谢:“多谢夫人,我是来见沈家姐姐的,她既然不在,我便先告辞吧。”
沈夫人倒是挺喜欢这个看上去有些怯懦拘谨的梁家娘子,笑着道:“她先前进宫去了,想来很快就回来了,你不如稍坐一会吃盏茶吧。”
梁宛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轻声应着,低着头小口吃着茶,不敢抬头看沈夫人,沈夫人却是不住地打量着她,看着她微微红着脸的样子,觉得很是熟悉,就如同从前的沈氏一样,也是这样羞怯胆小。
沈若华下了马车,夭桃便迎了出来,替她解了荷包香囊,一边道:“梁娘子来了,正在花厅里用茶。”
梁宛儿来了!沈若华顿时一惊,忙忙大步向着花厅走去,梁宛儿来见她,必然是因为东平王府有了动静了,究竟周祈佑想要做什么。
听到沈若华进了花厅来,梁宛儿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站起身来期盼地望向沈若华:“沈家姐姐。”
沈若华给沈夫人屈了屈膝:“母亲。”才又看向梁宛儿,“宛儿来了。”
梁宛儿快步过去拉着她的手,带着点哀求地跟她道:“沈家姐姐,我有些话要与你说。”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沈若华说了,心里激动地无法安静下来。
沈夫人起身笑道:“我去瞧瞧厨里准备的晚饭,梁家娘子留下来用了饭再走吧。”说罢,她起身带着丫头婆子们出去了。
梁宛儿很是感激地看着沈夫人走了出去,才拉着沈若华的手,急急忙忙地道:“沈家姐姐,是世子,世子他”她忽然停住了,看了看左右,才低声道:“我有要紧事要与姐姐说。”
沈若华点了点头,让花厅里伺候的丫头们都退了出去,这才道:“你说吧,有什么事?”
梁宛儿满脸欢喜地与沈若华道:“是世子,世子他想到法子了,他想到让祖父与父亲他们接受他的法子了。”
沈若华愣了愣,拉着她坐下道:“是什么法子?他真的有把握?”梁老将军与梁秉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桩婚事了,太后更是不会允许。
梁宛儿很是兴奋,她满脸通红低声与沈若华说着:“先前世子让人捎了消息给我,说他想知道祖父与父亲这些时日在操心什么,好投他们所好,替他们想法子排忧解难,也就不难得到他们的认可了。所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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