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顿时鼻子一酸,车子也小弧度的拐了一下,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他却再也不说什么,在急速的情况下,两边的建筑越来越稀疏,场景也越来越荒芜,车子终于到了既定的地点,郊外的废弃仓库。
车子刚到,视线所及仓库边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染了黄色头发的板寸头,坐在仓库旁的路虎车头上,抖着腿正在抽烟,长得还算周正,面上的凶煞与阴狠之色,却让他显得,典型的混黑配置。陆锦他们的车在离仓库还有三十多米的地方停下了,司机没有说话,深深的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两人,走向了黄毛他们。
也许是不满司机的行为,黄毛一行人气势汹汹,十个人呈半包围向着陆锦这边过来了。
陆锦深吸一口气,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脑袋,萧穆的头发很柔软,看着就想让人揉一把,想起在小巷子之中萧穆的勇猛,再看着此刻流露出些许害怕的萧穆,陆锦竟奇异的觉得有点心软,其实一开始不是没想过,萧穆偏偏今天跟他一起出门,是不是也料到了这件事,回头想想不可能,萧穆只是比别人更加敏锐,从左睿接近他看出左睿的根本目的,从左睿反常的不出现推测出最近可能会有事发生而已——萧穆跟左睿接触多,比他更了解那边的情况,所以今天才会害怕吗?
在如何勇猛和诡异,萧穆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还只是个孩子。
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萧穆保护他,只是……他改变主意了。陆锦双手握住萧穆肩膀,将萧穆从怀里推开一些,低头,只看见了毛茸茸的黑发,陆锦唇角一勾,不由自主露出一点点笑来,左手掐上萧穆的下巴,掷地有声语气格外慎重,“萧穆,你就坐在车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允许出来。一会儿趁我下车,就自己把车门锁紧车窗关好,明白——”
陆锦最后的疑问语气词被卡在喉咙。
他无法形容这一刻他的心情,也无法言说这一刻的震撼,陆锦缓缓挑起萧穆的头,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不是慌张至少也会有些担心的脸,却没想到,看到的是那样一双明亮而危险的黑瞳,就像是一面大锤,一下敲击在灵魂上,让陆锦头脑发热。
没有诡异的笑弧挂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只有着一双美目装点,哪怕其中有着深渊,竟让人如此心动。
愣怔只是一瞬间,陆锦将自己的话补充完整,“明白吗?”
萧穆定定的看着陆锦,闪亮的眼神有一瞬的动摇,却很快坚定下来,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抱住陆锦的腰,看着陆锦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哥哥,我可以保护你。”
他怎么能把萧穆当成普通的孩子。
真的普通,会压着自己的异母哥哥,贴着墙壁上看着父亲出轨冷言冷语么。
陆锦垂下眼睛,挣了一下没挣开萧穆的手,反而自己的腰被箍的有些痛,他双手握住萧穆的双肩,用力推开萧穆,说道,“不,好好在车上。”
而此刻,司机因为没有将车开过去让陆锦他们他们陷入完全没有退路的地步,已经被不满的黄毛两拳打在肚子上,倒在地上痛的站不起来,陆锦心中冷哼一声,看来这些绑匪不是很笨,司机的女儿果然不在这边,让司机这么快就接到女儿,绑匪的安全岂不是得不到保证了?
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陆锦不在理会萧穆,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手上握着一根较长的扳手——这是他之前从车上找到的,应该是常备的修车工具,虽然这不能为他增加多少战力,但至少近身的人,他也要还以颜色!
“嘭——”一声车门关紧,陆锦沉眸看着对面走来的十几个人,往前走了几步全身紧绷防御起来,至少还是要感谢司机的,把车停在这么远的公路彼端,让他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那领头的黄毛看见陆锦手中的扳手,眼神立刻不善起来,啐了一口到地上,骂道,“呸!不识相!兄弟们,亮出家伙给他瞧瞧!”
顿时十几个人将武器提到,从钢棍钢筋到水果刀,甚至还有砍刀,杂七杂八花样繁多,哪一样看上去都比陆锦手上拿的扳手杀伤力大得多。
“小子,你要是想全须全尾不想留个残疾,最好乖乖的将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彪哥我不留情面,将你这一表人才和前途光明给毁掉!”彪哥,也就是那个黄毛,眼神阴测测的盯着陆锦,语气阴森,陆锦没有说话,因为没有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他交不出东西来,还能如何妄想毫发无损呢?
庆幸的是,这一次,他不再向前世一样不明不白。
他们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这次他不会死。想着陆锦心中一黯,眼睛的余光不由得向车子的方向看去,虽然还有个无法预测的萧穆,但陆锦能肯定,这次萧穆绝不会动手,他若动手,此次绝撇不开干系,萧穆不是这样的人。
抿紧唇,陆锦将最深层次的想法压在心里,眼睛和心理都不敢放松,看着对面的动作。
沉默的态度激怒了黄毛,又呸了一声,一个眼神手下人便齐齐上前,陆锦负隅顽抗,即便用的是凶狠的打法,身体素质又哪里能比得过专业打架的混混们,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力不从心,抱着头,胳膊上挨了一棍,顿时痛的他额头浸出冷汗,勉强退到车边,背靠着车门喘着粗气,看着即将落下的攻击,陆锦心中苦笑,双臂护住了头胸,就着车矮下身子,心中浮现的不仅仅是凄凉与烧不尽的怒火。
一旦落于下风,就再也没有反击的机会。
陆锦听着风声,默默准备承受这顿殴打,却不想那本该落在他肩头的棍棒没有落下,反而另外一种风声从头顶呼啸而过,陆锦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穿着黑色靴子的脚,横扫而过,正踢在挥棒而打的人侧颈,那人顿时头一歪,连痛都来不及呼一声,那人手中的钢…棍便无力的掉落在地,白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了。
顿时一片吸气声,众人齐齐退后一步,谨慎的看着从车中突然跳出来的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另一边车门出来的萧穆,撑着车顶一个利落充满力道的飞身踢直接踢晕了一个人,动作潇洒的落在陆锦的身边,米色的风衣因着气流衣角飞舞,轻轻扫过陆锦的手背,一直痒到心里。
“哥哥,你没事吧?”陆锦没有去看陆锦,而是盯着对面的敌人,声音却传达到陆锦心上,“我想了一下,果然还是做不到只在车里呢。抱歉,不能听你的话。”
混混的震惊只是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高涨的怒火,原本对付陆锦只是让持棍的人上,毕竟不是要打死人,只是给教训,要想更狠点的话,放倒之后再用刀威胁一番就好。而对萧穆,则完全不用考虑那么多,于是黄毛哥一声令下,原本站着观战的刀具们,默默的加入了围攻的阵营。
萧穆加入战局之后,陆锦总算是有了喘口气的功夫,靠着车璧恢复体力,丢掉了不怎么好使的扳手,捡起了之前晕倒那人的钢…管…棍防身,陆锦控制不住目光跟随萧穆,他就像一条游鱼一般,游曳在人群之中,躲避着攻击,借力起跳跃起,很稳定的将人踢出包围圈,让自己面对的人不那么多,可一个人的体力总是有限的,何况萧穆年纪还小,陆锦无法不担忧。
殊不知在他分神之际,其中一个被萧穆踢中□□退出战局的人已经缓过气爬了起来,看准了一个时机就向陆锦刺过来,陆锦感觉不对,急忙回身闪躲,钢…筋在车璧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而他却已经是避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陆锦之间面前人影一闪,面前的寒冷刀光被一只细弱而白皙的手紧紧握住了那白晃晃的刀刃,瞬间红色的液体便在那白皙的皮肤上蜿蜒出一道道痕迹,滴落到地上,而耳边响起钝器打击*的沉重声响,少年一声闷哼,手上动作却没有动摇分毫,牢牢的握住那柄利刃,不让它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陆锦只觉得这一刻,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就连他自己心脏的鼓动也是。
他看见对面的人想要拔…出刀刃,但却没有抽动,那殷红的血液流速更快,他不敢想象,那样用力的握住刀,那么萧穆手心的伤口该有多么深刻,是不是已经破开了层层血肉摩擦到手骨,陆锦只觉得,自己的左手手掌,都隐隐发疼起来。
他看见萧穆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刀刃,借着里整个人弹跳起来,双脚用力的蹬在对面人的胸口,对方本就算不上好看的面容除了震惊之外染上了扭曲,就着原本的姿势噔噔噔后退好几步跌落在地,挣扎着再也站不起身来。
萧穆落在了他的身前半步,保持缓冲后的半蹲的姿势,他双手撑在两边的地上,左手的血液渗出在地面具出一小滩水渍,陆锦听到萧穆略显沉重的喘息,感觉得到他绷紧的身体,看到萧穆脸上的汗珠,润湿了他颊边稍长的发丝,更看到了——萧穆唇角再次勾起的,那极为诡异的弧度,与更加疯狂的眼神。
陆锦知道,陆锦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生气了,比起上次在小巷的时候,更加生气。
让人颤栗,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冷寒,明明满心惊惧,却无法否定这一刻,目光被牢牢的吸引,无法掩盖与无需解释的魅力。这一刻,似乎能够从这少年身上闻到死亡的前兆。
少年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尽管他的动作很慢,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地方所有人不禁提起一百二十分的戒心,警惕着少年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
第186章 愿魔障()
“哥哥,拿着这个。”手中被塞进刀柄,陆锦瞳孔有一瞬的收缩,看着萧穆嘴角弯的有点过分的笑弧,竟说不出半句阻止的话来,接过刀后摆出了迎击的姿势,侧前走了半步挡在萧穆的身前,扔了一方手帕给萧穆。
对方显然也对萧穆的这一行动惊疑不定,对视一眼警惕着萧穆的动作——不是他们怂,只是被震慑了,他们从没想过,一个半大的的小孩,竟能与他们这么多人僵持且隐隐占上风,这让他们在心理上已经畏惧了。
眼神闪烁了一下,萧穆笑着,眼神从对面的人身上扫过,那闪亮的眼眸让人心中寒意一阵胜过一阵,微微移动脚步,趁着对面还在防备,身边又有持刀的陆锦守着,萧穆以一个奇异的角度踢中车门,身体柔韧的一扭,手一勾从车里拿出了个什么东西,陆锦用余光注视着萧穆,只见萧穆用被手帕草草包扎了一下的手,拉开了长笛盒子漂亮布包的绳索,从中取出盒子,布包被随手丢在地上,从盒子之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原本很珍惜的盒子,此刻就像垃圾一般,被毫不犹豫的丢弃在地上,长笛从盒子之中滚出来,沾染了尘土。
明明萧穆整个动作很快,但连他手指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似乎都在眼前放大又慢速播放一般,清晰又明朗,就连粘在木质盒子上的粘稠血迹,也清清楚楚的印在眼帘。
最后被萧穆双手拿在手上的,赫然是一把三尺长……剑?刀?而萧穆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握着剑鞘,将刀横在胸前,两手之间的间距拉大,黑色的剑鞘渐渐褪开,露出其中开了锋的锐利冷光。
这是……太…刀。陆锦记起来了,演出《孙夫人》之后,萧穆说自己想要重温剑道,只不过在萧立岭面前撒娇哀求了几回,萧立岭为了表示自己的慈父心,竟然也不嫌麻烦,跑了一些关系,给萧穆批下了这把开了锋的刀,当时还说,若不是唐刀的制作工艺失传,也不会让萧穆使太刀。这刀自从送来,几乎就被众人遗忘,虽然它被记录在册,但萧立岭认为萧穆只是孩子崇拜力量,并不觉得萧穆会真的拿它惹出什么事。
刀鞘被扔在地上,刀的全态展露在了众人面前,而与此同时,萧穆动了!
陆锦从萧穆一步踏出开始,就屏住了呼吸,这一幕他虽从来没有见过,可却觉得如此熟悉!萧穆手腕的动作,一转一弯一勾,带出的剑招挑刺划的变化,竟然让他眼熟到、就像是脑中曾有一少年,也持剑而舞一样。
陆锦不懂剑道,此刻竟也觉得萧穆所使剑法——精妙无比,甚至超出他的常识,让他觉得……似乎只有在武侠小说之中,才会出现如此精妙的剑法。
而奇异的是,陆锦明白的知道,自己不懂剑道,也不曾练过身手,竟还会觉得熟悉。
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了陆锦,脑中呼之欲出的画面也湮灭在瞬间涌起的众多念头之下,那倒下的人的样子让陆锦心中一凛,细细一看之后又送了一口气——萧穆果然还是萧穆,哪怕疯了,做事还是很有分寸,没有真的砍死人,不过伤的也不轻松就是了。
尽管今天是别人先挑事儿,但若是死了人,真闹起来恐怕也不好收场。而且,陆锦还没有让萧立岭知晓此事的打算。
看着萧穆从他的面前将敌人越战越远,不,应该说是敌人且战且退,陆锦终于理解,为什么上一世的萧穆,在大学时再去击剑也会那么厉害——简直是为了握剑而生,刀剑在他的手里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攻击防守都如同行云流水,给人美的视觉享受的同时,也在人心中刻下一种如此强大的感受,恐怕直面他的人感觉更甚吧。
心中有了畏惧,就再难以胜利。
看着萧穆一脚将黄毛踢翻再地,迅速的踩住黄毛胸膛不让他有起身的机会,陆锦这才惊觉,到此刻,站着的人之中只剩下他和萧穆!而萧穆此刻的状态,明显有点不对劲了,就像是电视剧之中杀红眼了,不,是杀爽了的人一般,他的剑势带着无法掩盖的森然杀气,他的眼神遍布诡异的兴奋和肆意的杀气,尽管嘴边的笑弧那样灿烂,偶尔甚至还渗出开怀的笑声,仔细去听,似乎萧穆还哼着轻快的调子。
他踏着黄毛的胸,右手将长剑一甩,刃上沾染的血迹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一下被摔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而萧穆抬起手臂,冰冷的刀锋便悬在了黄毛的鼻尖,黄毛目眦尽裂,眼白上遍布血丝,他仿佛看到死亡再对自己招手,他以为自己在道上多年,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在这一刻还是止不住害怕,做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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