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氏微微低头不语,淳于妙缘道:“妙纾还在养伤,不能下地,望母亲见谅,”她说着,朝大惠氏微微福身。
淳于妙绣还气着,自然不罢休,依然咄咄逼人,“少拿这件事情当借口!”
姜妙之无声冷笑,思忖着淳于妙绣分明是心虚了。
“好了,”大惠氏一声令下,“今日就到这儿,都回去吧,”她说罢便由姬氏扶着站起身,转身进了里屋去。
众人亦是陆续离开,可淳于妙绣却仍站在屋中不动身,单是厉目望着众人走远,直至所有人都已离开,方才动身,亦转身朝里屋走去。
转身之际却有家奴在屋外匆忙唤:“五小姐!五小姐!”
淳于妙绣听唤停步,望着家奴时一脸的不耐烦,愠怒道:“什么事!”
家奴进屋,跑到她跟前,递来两张请柬,道:“适才丞相府的人送来两张请柬,说是明日在丞相府有酒席,邀请二少夫人和六姑娘过去吃酒,小奴将请柬拿来给夫人过目。”
“又不是请我去吃酒,你送到池园来做什么,我母亲当真那么清闲,难为你送来两张请柬给她看?”
家奴唯唯诺诺道:“小奴不敢,小奴不敢。”
“还不快滚!”
“诺,”家奴连忙转身,正要出去,淳于妙绣却又将他唤住:“等等!”
家奴回身,不解的唤:“五小姐……”
淳于妙绣对他伸出手,毫不客气的说道:“请柬给我,我拿去给母亲看看,回头再打发人送去桥园和汀园,不必你多跑路了。”
“诶,”家奴这便将请柬递给她,不忘谢道:“那就有劳五小姐了。”
说罢便退下。
淳于妙绣垂眸看着这两张请柬,一时暗喜不已,若是丞相夫人设宴,到时衍哥哥必定也会去。
只是没有她的请柬,她到底该替谁去,这可是个难斟酌的。
二嫂是丞相夫人妫氏的嫡亲侄女,丞相府设宴,她没有不去的道理,妙之又是丞相夫人的准儿媳,她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第八章 赴宴()
翌日清早,淳于府门外来了一辆马车,正是丞相府派来接妫氏与淳于妙之前去赴宴的。
彼时在汀园,姜妙之早已妆办妥当,却偏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头不出来,汀月心里头着急,推门进屋来催促,却见姜妙之正坐在书案前拿着毛颖在布帛上写字。
“小姐,你在忙什么呢,咱们还得赶去丞相府赴宴的,五小姐都出了池园了。”
汀月说罢,姜妙之已写好该写的,这便将布帛举在手中吹吹干,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急什么,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让她等一会儿又不会死,我这儿还忙着呢。”
汀月道:“可丞相府派来的马车都到府门外了,小姐若是去得迟了,日后嫁过去,怕是免不了被说教,婢子听说,丞相家的几位儿媳妇都是公主,平日里可凶悍了。”
“这倒也是,”姜妙之随口一说,仍一脸无所谓。
“小姐,”汀月见她仍不紧不慢的,自是焦急,又唤一声,姜妙之倏的站起身,道:“这就好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妙之说罢,又将帛书叠好揣进锦囊里,这才跟随汀月一同出去。
到了府门外,果真见一辆青蓬顶驷马车停在外头,啧啧啧,不错啊,丞相府果然壕,前来接人都用四匹马的马车。
车夫站在马车前,又见碧池站在马车的车窗外,看来淳于妙绣已经坐在马车里了,果然不假,碧池望见她过来,便掀起窗帘,对着里面说道:“小姐,六姑娘来了。”
车夫见着姜妙之,随即作揖,唤:“六姑娘。”
“嗯,”姜妙之点点头,见这马车下没有垫脚的矮凳,正寻思着如何儒雅又大家闺秀的爬上去,却见那车夫突然趴到地上,弓起身子,姜妙之微微一愣,擦,这是要她踩着他的背上去呀,这要她怎么下得去手……脚。
可是……唉,既然如此,大兄弟,对不住了!
姜妙之抬脚爬上去,进了马车里头见着淳于妙绣时当真是吓了一大跳,卧槽,哪里来的妖艳贱货,简直辣眼睛啊!
只见淳于妙绣浓妆艳抹,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竟打扮得像个五六十岁的广场舞大妈,穿金戴银全身上下光芒万丈bulingbuling,闪耀得叫她差点睁不开眼睛,她这不是去赴宴,这是要上天啊!
偏偏淳于妙绣看见姜妙之时亦是一脸的嫌弃,撇撇嘴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叫丞相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淳于家亏待你。”
擦,她打扮成这样怎么了,化个淡妆戴点精致轻巧的首饰,简直美得不要不要的~
姜妙之淡定的坐下,这才回道:“我向来不喜像姐姐这般浓妆艳抹。”
淳于妙绣满脸不屑,轻蔑一笑,没说什么,姜妙之便也不与她多言,毕竟,一言不合就撕逼。
到了丞相府,看守丞相府的除了几个守卫还另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姜妙之与淳于妙绣一齐朝府门走去,汀月与碧池跟在她们二人身后,相继将手里头的请柬给了管家大叔,管家大叔看了一眼,炸嗓子喊道:“淳于府六姑娘,二少夫人妫氏到——”
这时便有一个丫鬟走来领路,姜妙之听闻管家大叔所言,自是狐疑,怎么是二少夫人妫氏,不该是五姑娘么?
她转头看向淳于妙绣,却见淳于妙绣特意昂起头趾高气扬的往前走,这才明白,哦~啧啧啧,原来是李代桃僵,出门丢人现眼来了。
丫鬟领着姜妙之与淳于妙绣到了丞相府的后院,果然见此处设了宴席,宴席几乎满座,只是仍有几个空着的,看席上坐着的这些人,清一色都是权贵公子小姐模样。
宴席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赤金色曲裾的贵妇人,同样是穿金戴银,珍珠玛瑙一样不差,怎么人家就这么有气质有韵味,可身边这位就像极了村姑呢。
那位妇人年逾半百,想来便是此回设宴的丞相夫人了。
正当此时,领路的丫鬟快步朝丞相夫人走去,走至她身侧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姜妙之走在不远处望见了,自知那小丫鬟必定是与丞相夫人知会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偏偏来了。
果然不假,小丫鬟说罢直起身,丞相夫人便抬眸看向姜妙之姊妹二人,目中有几分狐疑。
这时姜妙之姊妹二人已走至园子正中央,姜妙之原本走在淳于妙绣前头一些,这会儿特意缓了步子走在她身后,二人随后停步,淳于妙绣对着丞相夫人福身道:“妙绣见过妫夫人,”姜妙之见势也福身道:“妙之给夫人请安。”
丞相夫人客气的温婉一笑,这便问道:“五姑娘,这请柬上清清楚楚写的是请二少夫人前来赴宴,不知她何故没有至此?”都是官家千金,况且淳于越与丞相一向交好,既是淳于越的女儿,她便也不好直接问她何故不请自来。
她虽没有明言,可这话里有话,众人也大多能听出来,姜妙之微微扯动唇角,她倒要看看,她到底怎么圆事。
淳于妙绣倒是不慌不忙,很是淡定,回道:“二嫂身子抱恙,不便来此,便将请柬交于我,托我替她至此赴宴。”
丞相夫人脸上仍带着笑,可她分明记得淳于家二公子元弼还有一个同母的妹妹唤作妙绮,若是弋水身子抱恙不得至此,她嘱托之人也必定是妙绮才对。
“哦,原来如此,”丞相夫人微微颔首,随即指着右手边一列第三个空座,道:“五姑娘,坐。”
淳于妙绣这便走去坐下,丞相夫人随后又看着姜妙之,亲切唤道:“妙之,你也坐,坐到我手边来。”
她指着左手边第一个坐席,姜妙之应道:“诺,”这才落座,却听一声高呼:“姜大夫大公子姜衍到——”
第九章 筵席()
听闻有人至此,姜妙之便不由自主的转头朝来人看去,却只那一眼便为之惊艳。
来人眉似剑,目若星,远看似珠鲜亮,近看如玉光泽,满头青丝仿若乌墨,一身白衣胜似谪仙。
腰间挂着一块貔貅,看来甚是贵气。
他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姜妙之两世为人,也不曾见过这般如玉公子。
她的目光始终在他身上,望着他一步一步走来,似乎已被勾了魂一般,淳于妙绣见姜妙之目不转睛的看着姜衍,当即剜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满脸笑意的迎过去,跑到姜衍跟前,二话不说便挽起他的手臂,唤道:“衍哥哥!”
姜妙之闻言皱了皱眉,原来这姜衍才是淳于妙绣口中的“衍哥哥”,生得这般可人,果然是块大肥肉,怪不得淳于妙之心动,淳于妙绣也喜欢,甚至姊妹二人还为此人反目成仇。
姜衍对淳于妙绣浅浅一笑,随后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亦唤道:“五姑娘。”
淳于妙绣收回手,撇了撇嘴,嗫嚅道:“衍哥哥何故这样唤我,显得生分,你既然唤我姑母为母亲,便该唤我妙绣妹妹才是。”
姑母?啧啧啧,原来是大表哥啊。
姜衍淡淡一笑,未语,继续走向丞相夫人,待走至正中,便作揖道:“姜衍拜见丞相夫人。”
淳于妙绣见他这般,只当是自讨了没趣,这便折回身坐下。
这姜衍果然是人见人爱啊,非但淳于家两姊妹心心念念,亦讨丞相夫人的欢喜,只见丞相夫人微微抬手,连忙道:“欸,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说话间笑得合不拢嘴,又指着姜妙之对面的空座。
“谢丞相夫人,”姜衍仍礼貌作揖,这才直起身朝那空座走去,坐下后见着姜妙之,又与她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那一笑令姜妙之尤为心动,即便是她这种素来只爱老腊肉不爱小鲜肉的人,也忍不住流了一地哈喇子。
丞相夫人见姜妙之与姜衍二人各自施礼,便与姜衍介绍道:“姜衍啊,这位是淳于仆射家的幺女,闺名妙之。”
姜衍点点头,丞相夫人随后又转向姜妙之,继而道:“妙之,这位是姜大夫的长子,单名一个‘衍’字,自幼漂泊异乡,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年前才认祖归宗。”
单说“长子”而非“嫡长子”,加之自幼流落他乡,看来姜衍并非嫡出。
丞相夫人说罢,姜妙之正要颔首回礼,却听淳于妙绣道:“妫夫人不必多作介绍,我这位妹妹与衍哥哥交情极好,平日里也亲密得很呢,”她说话间脸上虽带着笑,可言语间分明带着刺,委实尖酸,当真是同她母亲大惠氏一般刻薄。
众人听言皆微愣,毕竟淳于妙之已许给丞相家成了准儿媳,平日又岂能与别的男子亲近,何况如今是在丞相府,这话一说出来,非但淳于妙之闺誉尽毁,就连丞相府亦是颜面扫地!
自古“家丑不可外扬”,在姜妙之看来,这也算不得是“家丑”,可偏偏淳于妙绣特意将此事丑化,且又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实在是丢尽淳于家的脸!
丞相夫人及丞相府几位儿媳小姐齐齐看向姜妙之,就等着她为此事做个解释,毕竟这件事,只能靠姜妙之圆过去。
姜妙之倒是从容自若,转向淳于妙绣,微笑道:“姐姐所言极是。可衍哥哥的父亲乃是咱们的姑父,咱们与衍哥哥亦是表兄妹,表兄妹平日走得近些有何不可?难道在姐姐看来有失体统?若是平日里有说有笑便是不妥,那姐姐适才与衍哥哥还有肌肤之亲,这岂不是更加不妥?”
“你!”淳于妙绣气极,可为保全自己的闺誉,却总归不好再多说什么。
姜衍却似乎置身事外,端起面前食案上的茶盅,送至嘴边,朱唇轻启,抿了一口清茶,随后又神秘兮兮的无声一笑。
衍哥哥?他的妙之妹妹,可一向不是这样称呼他的。
听闻姜妙之适才为自己辩解,丞相夫人看在眼里,委实满意,和颜悦色的与淳于妙绣说道:“妙之是我李家的媳妇,我李家自是宽容大度,媳妇和自家表兄说说笑笑,这不妨事,也盼着五姑娘,不要与她计较这些。”
丞相夫人这摆明了是给淳于妙绣一个下马威,淳于妙绣自也心知肚明,她一向娇纵惯了,如今却也不敢明着犟嘴,只恨痛恨姜妙之这会儿高她一头,便又言道:“虽说我妹妹已与令公子定了亲事,可令公子此去陇西跟随蒙毅大将军监造长城,没个三五年必定回不来,三五年说长虽不长,可说短却也不短,谁又知道这三五年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前头说着亲事,后头又说起变故,再结合先前说的,淳于妙绣分明暗指姜妙之水性杨花,这三五年间趁着李长靖不在咸阳,给他戴绿帽子。
众人大多是听出了言外之意,姜妙之淡淡一笑,看了淳于妙绣一眼,心里头却是恨得牙痒痒,这淳于妙绣怎么净给她添堵,在外人跟前与她打口水仗,这是要告诉外人淳于家家风不正,家教不严,姊妹不和?
“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与长靖公子两情相悦,可男儿皆以国事为重,如今陛下命长靖公子前去陇西,分明是好事,我自不会有什么怨言,别说是三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我也心甘情愿!”
姜妙之如此说,淳于妙绣自觉无话可说,只当是吃了亏,单是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吃着面前的点心。
姜衍闻她所言却是淡淡一笑,可眉眼间总似乎带了一丝无奈,温情脉脉道:“六姑娘对长靖公子,还真是情深义重!”
姜妙之听他此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也没再多想。
丞相夫人慈眉善目,依然满脸笑意,这时却忽然蹦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自跳出来便一声不吭的趴在丞相夫人肩上,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小姐,笑呵呵的问道:“母亲,哪个是九哥哥的媳妇?”
第十章 羞辱()
丞相夫人抬手指着姜妙之,微微侧首,看向背后那小姑娘,笑道:“那位穿水红色曲裾的就是了,长浮,快去给你嫂嫂行礼。”
姜妙之听言冲着李长浮故作温婉的笑了笑,岂知李长浮竟不领情,反而挖苦道:“模样倒是好看,就是出身低了些。”
李长浮说起姜妙之出身低贱时,声音明显高了些,分明是故意羞辱姜妙之,姜妙之甚感尴尬,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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