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激之姿。“好久不见,蕾儿。”
其实也没多久。
赵明月耳听跨越生死的呢喃,心中没来由酸涩,不觉咽下到嘴边的嘀咕。
抬脸对上绵绕着深重思恋的如雾褐瞳,灿眸儿忽闪了几下。“云公爷,你是怎么做到自由变换眼睛颜色的?”
清冷容颜微怔。“就是通过改变黑睛的颜色来自由变换的。”
“云公爷好本事,连美瞳都省了。”
明显揶揄加讽刺的语气,带引得愤忿俏脸上的表情越发生动,云凤泽贪婪地看着,只觉从心如死灰到死灰复燃,竟是这样幸福的事情。
当心爱的人不在了,那连呼吸都撕心裂肺的苦痛,那连隔世牵绊都无望的哀戚,如今和着煦暖的春阳酝酿翻涌,融流成再世相逢的欣喜与甜蜜。云凤泽再压抑不住内心惊涛骇浪的激动,一把将娇人拥进怀中,深深地嗅着久违的芬芳,一迭声地唤着心爱的姑娘。
自打入了这幻境,赵明月就发现了自己被封了某处穴道般动弹不得的事实。本想看在某公爷似乎也因为她的“仙逝”沉堕了一段日子的份上,让他抱抱了事,不料他越抱越紧,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果断抬脚…踹不了,开口厉喝:“云凤泽,快放开我,你看我活着不爽气,想勒死我是不是?!”
“不放!放开你,你又要躲着我了。”
孩子般幼稚的赌气,赵明月不悦望天。
才到某尊据说很灵验的神仙像前面拜过,许愿身边的男人不要再耍幼稚闹脾气,这就给她送来一个远处的幼稚男吗?
“谁躲着你了?许你考察我认出你的眼力,就不许我检验一下你布阵的功力么?”
箍紧她腰肢的悍臂稍稍松了松,赵明月无声叹息,接着哄:“我也没欠你什么,也没怕你什么,有什么理由躲着你这位久别未见的故人呢?”
效果好像不错,云凤泽虽然恋恋不舍,却已果断地自她肩侧抬起脑袋。“你怕的。”
渐渐清朗的褐瞳歉疚赫然。“你怕我这位故人牵引着你回到过去,而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真文艺。
赵明月瞥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粉颈。“你知道,还怪我躲你?”
总体来说,赵大小姐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相当到位:事业上不能更勤快,感情上特别怕麻烦。
如果非要这位随缘的姑奶奶具体展望一下她理想的爱情甚至婚姻,一言以蔽之:没有故事。
故事就是悲欢离合,就是阴天月缺,就是麻烦。
因为她懒散,没有精力处理太多的感情纠葛;因为她凉薄,没有心思琢磨谁对谁错,谁爱她更多。
所以她相信,没有故事的人生,对她来说是幸福的。
所以她躲着,等到百日之后,伤痛退散,故事化烟,省去她重新拾起的麻烦或断然舍去的…痛意。
这痛,比下巴上的痛意稍微再重那么一点。
仰起小脸,赵明月怒瞪捏痛她下巴的某公爷:“干嘛啦?!”
就不能让她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会儿,做个安静的大哲学家吗?!
云凤泽的脸色也不好:“那你为何不躲着锦炫斯?”
“因为…”
因为她那时最可怜最脆弱最需要保护;
因为他那时太乖巧太强大太具备保护者的姿态。
“我高兴,我任性,我看见他就开心,行不行?”
觑着黑压压的俏颜,赵大哲学家顶识时务地将后面“你是我什么人?关你铲铲事?”等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调成了静音。
“那你看见我不开心?”
看看,麻烦来了吧?
不是说缺啥羡慕啥吗?为啥她那么希望没有故事地过完一生,就因为生命中的这些人三天两头地给她出故事!
云大公爷一脸郑重,赵大哲学家不觉慎重。
肯定吧,有违她真实意愿,还可能发生新的故事;
否定吧,有违某位爷的心思,肯定会发生事故!
193 攘夺()
璨眸儿滴溜溜地转啊转。“不…”
模棱两可的问题,她正好给出各自欢喜的答案。
云凤泽轻笑,幻境里的高天也跟着阴转盛晴。赵明月趁势讨好地呲出小白牙:“开心了哈?开心了就散了这幻阵呗。让我也开心开心。”
“他们快撑不住了。”
“什么?”
没头没脑的话,赵明月望着瞬间幽隐的褐瞳,任大掌贴上小脸,一时忘了挣扎。
“他们快冲出去了。”
同样莫名奇妙的话,与前句一结合,赵明月瞬即悟出了点什么,轻嗤而笑:“云公爷,这世上会摆局破阵的不止你一人,你最好马上放我出去,不然--”
“如何?”
云凤泽不以为意地勾唇。
小没良心的,还敢威胁他了?
“不然我…”
玉面朝天两眼一翻,果断晕给你看!
有位比她稍微伟大一点的哲学家说过那么一句话: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正如一头驴不会笨到两次栽到同一个坑里。
而此刻,赵大小姐忽闪着将将睁开的眼睛,打量着全然陌生的环境,望向床边的男人,情不自禁地默叹:原来自己也有呆蠢胜驴的时候!
装晕神马的,可一而不可再,否则就会…被人戳晕。
赵明月活动着软绵绵的手脚,慢吞吞地起身,云凤泽立刻体贴地端茶递水拿靠枕,看她毫不抗拒地接过水就喝,水汽氤氲的双眸绽出喜光:“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在水里下迷药?”
“我相信你,不用下迷药照样放得倒我。”
赵明月冷着脸将杯子塞回他手里,披衣下床,开始在各个房间里游荡。
宽畅清雅的竹楼,一式的桌椅床柜,杯盘碗盏都以竹料制成,深浅不一的自然碧色,各各赏心悦目。
小手把玩着精巧可爱的滴翠茶壶,瓜子脸儿笑涡乍现:“云凤泽,你人品不咋地,选东西的眼光倒是不赖啊。”
“选人的眼光更好。”
不远不近陪在身侧的男人郎朗一笑,赵明月大方地点头:“多谢夸奖。”
瞥见不语清颜上的淡淡宠溺,心内莫名淡淡感慨。
单从她东游西逛的这会儿功夫便能看出,云凤泽是个很擅长把握距离、营造自在氛围的人,如果她不认识他,定会觉得他适合做个好朋友,甚至好情人。
可她偏偏知他不少。在见识过这个男人的癫狂与执着之后,他异于常人的淡漠冷清不仅不能正面衬托他的真性情,反而更凸显他难以把握的内心。
一如隐匿于寒泉深处的休眠火山,远离尚来不及,况乎近观!
砰的一声脆响,伴着压抑的闷哼,迅疾拽回赵明月飘忽的心神。“你怎么了?”
云凤泽捂着额头,傻乎乎的。“没事,刚才头晕,撞了一下。”
“头怎么会晕?”
赵明月没有多想地拽下他的手,小心翼翼按上破了皮的大油包:“痛不痛?”
云凤泽眨眨褐瞳,笑得更傻。“蕾儿,你关心我。”
“嗯。”
摁着大油包的指头使劲。“痛不痛?”
“你关心我,我会--”
“你会多想,会抱有希望?”
赵明月将他按在椅子上,不拿好眼神地瞅:“难道我不关心你,你就大方放手,让我离开了?”
“不会!”
傻呆呆的表情瞬间回复天然冷质。
那不就结了。
赵明月摊着手耸耸肩,转脸去寻药箱,顺便摸索摸索机关神马的。
擦完药油,探索机关无果的某姑娘懒散地往美人靠上一歪:“你头晕,是贫血?三高?还是得了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
被恶意诅咒的某公爷气定神闲。“爱上蕾儿,病入膏肓。”
赵明月冷哼:“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没关系,我给你陪葬一样。”
这斯文…败类。
赵明月瞪他,脑中闪过昏睡时被热切参观的盯梢感。“我昏沉了多久?”
“两个时辰。”
“然后你就盯着我看了两个时辰?”
“中间饿了,去喝了点粥。”
“你--”
赵明月忍不住直戳某人额上的大油包。“你怎么不让我多睡会儿,看个够呢?!”
怪不得她梦里也激灵,鸡皮疙瘩冒了一层又一层。
云凤泽拿下小手握住,贴心地笑:“我怕你饿了。”
赵明月轻微抓狂:“我警告你,以后我睡着时,不许再这么死盯着我看,不然有你好看!”
白天也就罢了,要是大半夜不小心醒来,发现一双幽幽盯着你的眼睛,没吓死也得喊劈嗓子!
“好,你都答应我不走了,我亦允你。”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赵明月霍地起身,怒瞪好说话的某人。
“刚才啊。你不答应,我怎么可能再盯着你以后的睡姿看?”
大小姐默,素手从额头按到太阳穴,无力地摆。“换个话题。”
不然绕来绕去,还是走不出她不想留他不愿放的怪圈。
云凤泽抬手捏捏弹润俏脸:“饿了吧?”
赵明月鼻端萦绕淡香,转头便望见了袅罗而入的几名妙龄姑娘。
“寨主。”
打头的嗓音优柔,指挥其他人将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摆好,有条不紊而恭顺有加,就是掠过她的眼神…有些凶巴巴?
“蕾儿,你找什么呢?”
云凤泽一边搅拌着热粥,一边弯腰将脑袋使劲往青碧矮几下面凑。
还别说,这么个高难度一做,头再晕,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机关。”
某姑娘顺着溜光水滑的地板蹭蹭出来,一脸困惑:“怎么没有呢?”
云凤泽拉她起身,好笑地给她理着衣服。“你为何会以为这屋子里有机关?”
“没有吗?”
“有。”
“我就知道!”
赵明月得意一笑,贝齿映红唇,嫣然生春。“方才那几位美人儿进来前,你没喊也没吹口哨什么的,所以一定有个召唤她们的机关。”
“看见美女吹口哨,不是你的爱好吗?君子不夺人所好。”
云凤泽将粥喂到小嘴里,见她吃得欢快,忍不住也朝自己口中送了一勺。
“可是…债主?难道美人们欠了你债,没钱还,只好以身抵债,做了你的侍女?”
某姑娘推理机关小有收获,信心倍儿增地认真转攻“债主”,来菜就吃,来汤就喝,浑然不察与某人共用餐具的…不卫生事实。
194 压寨夫人()
云凤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心内为馨暖所充盈,安静依旧,却不如初。
不是从前的安静寂寥,而是伊人在畔的安静宁谧。
若非期冀与她永携白首,他甚至忍不住想祈求上苍,停驻时光,留存此刻到地老天荒。
“其实做侍女很不容易的,需要天分。要是我欠了你钱--”
“要是你欠了我的钱,我就拿你抵债,让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小嘴暂停巴巴,灿眸儿不以为然地望着清俊容颜。“我可没有做侍女的天分。”
“那就做妻子好了。”
褐瞳剔透,无比虔诚。“蕾儿,嫁给我吧。”
陈述的语气,**的眼神,赵明月一脸怕怕。“你介不介意…我拒绝?”
“暂时不介意。”
早有心理准备,云凤泽笑得温文。“不过如果你要嫁人,我是最合适的选择。”
什么意思?
赵明月蹙了蹙眉,目光渐含讽意。“难道云公爷忘了,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么?”
“难道段大小姐忘了,你已经是下堂妇了么?”
美眸倏忽瞪大。“你也知道了?”
这可真是,丢脸丢到四面八方了…
云凤泽放下手中的粥碗,眸色深寒。“我还知道,锦炫斯与蓝云悠请旨赐婚了,青隽打算往蓝域寻你来了。”
“赐婚?!”
赵明月小有愕然,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
看样子,两人前后分别请旨,他们的姨丈与父皇一为难,直接拒绝了。
至于那个人要来…
赵明月微微坐正,小下巴一扬。“我该感谢你吗?”
帮她多争取了点儿梳理心绪的时间。
云凤泽低笑:“大恩不言谢,不若以身相许。”
赵明月看着他,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可是你想要她以身相许的这个女人,不爱你。你想拿一辈子来赌吗?”
“为什么不想?”
某公爷定定地望着她,一脸云淡风轻。“赌输了,我得到你的身;赌赢了,我得到你的全部。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再耗上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人,怎么算都不吃亏。”
一把扯过明显愣怔的娇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我才不要跟你赌!”
赵明月反应过来,立刻黑了脸。
就知道她不擅长劝人。这下可好,没打消阴险无赖男的企图心,还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因为你怕自己会输。”
赵明月不作回应,只立睖他一眼,便果断拿起筷子吃饭。
伟大的开国领袖人民币爷爷有言,对于此种偏执顽固分子,势必要在战术上重视,战略上藐视,以令他懈怠轻敌,再行反攻!
简朴而丰饶的一餐饭,赵明月吃得口舌生津,来回踱着步边消食边回味,忽地一拍脑袋。“皤云寨!”
大眼忽闪向某无赖:“这里是你说过的那个皤云寨对不对?”
“嗯,我专门抢了你来做压寨夫人的。”
混不吝的话听得多了,赵明月懒得跟他穷打嘴仗破坏好心情,裙角轻飏着便朝门外飞奔:“我去参观参观。”
结果还没飞到门口,就跟打外面奔进来的人撞上,两声娇呼之后,俩人各自坐在地上捂着屁股哀嚎。
“谁呀,走个路那么大劲儿,我隔夜饭都要被你撞出来了!”
“你才要把我刚吃的饭--”
“小姐!”
抽冷子似的惊叫声里,赵明月暂停拯救美胸大业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