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殿下没您强,您的冷笑话讲得比他好多了。”
赵明月呵呵虚笑着,拿帕子轻点方向暖水光依稀的眼角。
她最好,她有内在美,她自个儿都没发现呢。
难道是…她最好钱财,内在以自力更生为美?
这点倒是还算可取。
舒展衣袖顺着斜起的皓腕滑落玉肘间,精巧的玉镯翠色横生,直滴入某皇后的眼睛。
“这镯子…”
“娘娘觉得怎么样?”
赵明月取下镯子递过去,眸光黠然漾喜。
早在泡茶时,她就注意到这位皇后娘娘感兴趣的眼神了。
“质料平常,贵在形制…”
方向暖拿着镯子细细地看,忽地捏住赵明月的肩。“丫头,你这镯子从哪得来的?可知为谁所画制?”
“娘娘,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明月抬手轻轻拉下肩上的白腻手掌,忍不住呲牙咧嘴。
手劲这样爷儿们,怪不得能生出力气那么大的儿子!
“有,我有问题,你快告诉我!”
“娘娘您别急!”
见方向暖一脸急切,赵明月急忙握住她的另一只魔爪。“不瞒娘娘,这镯子是…”
“是谁?”
“是我画制的。”
眼见魔爪又要伸至,赵明月连忙吐口,就势起身退远。“惹娘娘忧急,奴婢有罪。”
不过也好奇。
方向暖愣了愣,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真是你的作品?”
“是。”
“那你师从何人?”
“师从…”
现代人。
赵明月挠挠下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唉…”
方向暖叹了口气,哀伤着美眸招手让她过来。“雳儿同你说了他嫌恶女人的渊由了吧?”
“说了一点点。”
“他当时佩戴的那块玉,便是由他的舅舅,我的亲哥哥制成。事情发生之后,哥哥颇为自责,怨怪自己害了雳儿,竟自行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前醉心打造珠宝,对其他事情一概不上心,家也没成。我找了他许多年,也没寻见。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是孤家寡人,还是…孤魂野鬼了呢。我…呜呜…”
“哎娘娘,说事归说事,您怎么就哭了呢?”
赵明月哄孩子似地给蓝煦皇后擦着眼泪,心思却渐渐流转开了去。
------题外话------
早春二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即将迎来阳春三月!亲们尽情享受春天吧!
182 寸心幽怨()
她画功在现代时就已稳定,入了这异世之后也没专门再拜过师。倒是今儿这玉镯,确是她仿了方老头的技艺琢磨出来的。
等等!
方老头,方爷爷,方?
“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谁?”
赵明月抬眸望向泪痕未干的方氏某后,明眸澄澈。“不瞒娘娘,奴婢进翥翾府之前,经常随爹爹四处走商。半年前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遇见了一位大叔。我这只镯子的工艺,便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那他,他多大年岁?是不是圆脑袋圆脸盘儿,连五官都是圆圆的?”
何止,连十根手指头外加那副身躯,都是圆咚咚的呢!
亏得赵明月在心里偷笑,一时哽住了喉咙咳了几声,不然非冲口而出不可。
灿眸看进写满期待的凤眼儿,很有些歉疚:“那位大叔是姓袁没错,不过长得却是方方正正、高头大马的。后来我还想回去找他,但已经记不起那小镇的方位了…”
果断将所有拖她回青城自投罗网的后路炸断,丢进万丈深渊。
方向暖婆娑着泪眼,面上哀伤犹存,却也渐渐燃起了新的希望:“这技艺是哥哥多年心血,我断不会认错。照你这么说,他应该还活着,继续以打制珠宝为生,还将技艺传给了别人。”
“娘娘灵慧,奴婢也是这么认为的。”
赵明月抚了抚额,不无庆幸。
自己想明白,省了她可大开解的气力呢。
水晶样儿的璨瞳熠熠闪辉,内里彻念直视无碍:“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您与国舅大人,定会有相逢的契机与缘分。”
这缘分,老天给;这契机,待她捋顺了自己乱麻般的前情今爱,由她来给!
捋是一定要捋的,可那前情的亲密使者,要不要来得这么凭空哇?!
珠光亮朗直追白昼的晚宴上,赵明月玉立于宽绰高大的龙座旁,张目寻到她家老爹,满眼深情;往他身侧一望,欢悦转惊;裹起重重面纱瞥向某侯爷,怨念狠瞪。
说好的就她爹一位异国贵客呢?啥时候把青焰翊坤将军收为己用了?!
“才半天不见就挂念了?”
妙珏后一脸揶揄地拍拍她的手:“快过去吧。”
“那个,娘娘,奴婢肚子有些不舒服…”
“过去让斯儿给你揉揉。”
“不是,奴婢想,嗯,更个衣…”
“这身衣裳不是很漂亮么?雳儿唤你呢,别磨蹭了。”
接收到俩魔王寒怆的视线,方向暖禁不住抖了抖玉手,就势推了推手边娇人。
藏了半天了,再不让他们好好亲昵亲昵,他们定也不会教她这亲娘亲姨妈好过的。
女力士轻轻一推,某墨迹侍女差点跌落台下,赶紧收好稍显虚贼的眼神,大大方方从后场绕到朝她傲娇勾着手指的蓝大太子爷身边儿。
为啥不去锦阿斯那里呢?
相对于她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这个理由,更重要的是宾客的座次问题。
蓝煦地处南境,人心开放,对于座次本不大拘于传统,但又不好失礼于比较注重传统的北地贵客,今晚索性将桌席摆成圆形,除了帝后的坐榻稍微宽畅些、多出一两级台阶外,其他宾客一视同仁,无主无次。
于是就演变成了蓝云悠左手边坐着锦炫斯,锦炫斯左手边挨着她家老爹,她家老爹比邻…浑家天成的闹心格局。
好在每个人的桌子间都有些距离,每个人的身边都围了四五个宫女宫监,她往傲娇蓝右手边这么一站,整好由他们掩护着,挡住了浑天成的视线。
探着脑袋瞧了又瞧,赵明月心绪稍定地捂着胸口收回目光,不期然撞进寒气幽幽的渊深墨瞳。“一直在看锦弟,还没够吗?”
哪有一直,就一眼好不啦!
赵明月深吸气,垂眸俯视一有空就幼稚的某人:“现在换成看你,行了吧?”
“行,慢慢看。虽然我知道我帅得天怒人怨,但也不会收你钱的。”
“那你知道你脸皮厚得刀枪不入吗?”
“不知道。要不你用指甲跟牙齿挑战一下试试?”
白了眼越发嬉皮笑脸的某幼稚,赵明月径自转脸去瞧翱乾帝。
宴席即开,众宾举杯,蓝煦之主恰到好处地说着外交辞令。
赵明月细细听着,知晓前两日有乱匪入蓝煦边境,青焰那边得到消息,担心她家帅爹的安全,才派了天成即时出发,傍晚才入境便直接被迎进了宫里。因此别说锦阿斯,就是她家老爹,也不知道这个突发状况。
灿眸儿滟波流转,无意识往左边瞟了几眼,耳边即刻浮起若无绝对有的冷哼。
某侍女全当没听见,平静自若地弯腰替自家幼稚主子斟酒,趁势贴着他脸侧耳语:“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府歇息,等下你就让人送我回去,好不好?”
“不舒服,还是有心事?”
“因为有心事,所以不舒服。”
眼见天成说完了客套话开始向他爹妈敬酒,很快便要轮到他,大眼忙谄媚地冲着一脸不配合的大爷眨啊眨,毫不在意紧扣自己腕子的峻指与“你敢转身走人,我立刻起身亲你!”的威胁眼神。
“悠悠啊,快答应我吧。等你宴散回去,我有一份珍贵的礼物送给你。”
蓝云悠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吐气如兰的娇人,情不自禁地引颈亲了亲她白嫩的耳侧:“什么礼物?有多珍贵?”
“真相!过去!你一直想知道的,一直怀疑的。”
赵明月咬牙,有些着急,有些恨气,却…并非赌气。
谁都知道,人生自古谁无死;
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于生死边缘游走几次。
深睇着倏忽绽笑的男人,赵明月亦不觉莞尔。
他能为了身份不明的她毫不犹豫数次赴死,她便不能教他有生之年再困惑于自己的身份。
更无法,再将他远拒于自己的心房之外。
“你等我一下,马上送你到车上。”
“不用--”
赵明月看他那架势是想等天成跟他举完杯,忙伸出小手,未及挥动,身子冷不丁一顿,便按在了陡然刺痛的颈侧。“殿下,奴婢还是先下去…换身衣裳吧。”
“衣裳又怎么了?”
“让血…染脏了。”
183 侬本佳人()
蓝云悠顾自斟酒的手一抖,怔怔地看着杯子倾斜向桌案,被簌簌坠落的血滴洇染得鲜红的液体瞬间浸透银白丝布。
憬然抬眸,娇躯软软摔过。蓝云悠本能伸手扶住,在半侧臂膀渐渐温热湿濡的感知里呆滞了深瞳,空白了大脑。
“玉儿!玉儿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回神过后的颤抖嘶吼声里,赵明月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盘绕于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真相啊,你还能来得更猛烈些吗?
一盆盆血水鱼贯端出,团团殷红的纱布涌满两双悲怆翻涌的眼眸。两道高挺峭拔的身躯自始枯立,散发出的静默似乎裹挟着摧枯拉朽的爆发力。
总算告一段落,宫中最有经验的御医悄悄松缓着呼吸擦去冷汗,在两位罗刹般的爷面前站定:“殿下,侯爷,姑娘的伤口已上好药包扎完毕。虽然伤的是颈部动脉,但幸好伤口不大不深--”
“流了那么多血,你还想要多大多深?!”
阴寒的幽光一扫,御医不禁抖起老腿磕巴着牙关。“只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药食双补,自然…”
抬眼瞄到酷杀俊颜上“你在废话”四个无形大字,忙慌摆手召齐一干副手婢仆。“下官等先告退。”
“等等!”
锦炫斯顷刻从呆茫中醒转,沉着懊丧残存的冶庞挡住一打人的去路。“你们说说看,里面的姑娘什么模样?”
“这…五官精美,肌肤如玉赛雪,气质明艳,殆类天仙。”
“嗯?”
情绪莫名的乌瞳轻转,措完一堆溢美之词的御医眼珠跟着一转,从懵圈儿跳到精利:“下官方才只顾着抢护姑娘伤处,无暇多看其他。且下官年岁已长,老眼昏花,实在没瞧清姑娘的面貌。”
“没瞧清事小,说错了事大。”
锦炫斯扫过其他人,似笑非笑。“为免你们记错,本侯亲自与你们说一遍。里面躺着的那位姑娘,面色黢黑,间有胎记与斑点,辨不清五官。”
眼风一刮,众仆婢一片喏喏:“奴婢们记下了,只记在心里,绝不会跟第二个人说的…”
最后一名宫女小跑着踏出门槛,锦炫斯关了门将将转过身,蓝云悠硬邦邦的拳头便重落直击,“看看你干的混账事!她若有什么闪失,你拿什么赔?!”
“拿命。”
锦炫斯踉跄着躲开他狠戾的攻势,渗血的唇角扯出讽刺昭然的笑意:“最初的那个誓言,你不也不敢发么?”
蓝云悠乜了自家表弟一眼,默然拽回了手臂。
人心难定,嫉妒心尤其由不得自己。
同为爱她的男人,谁不深感此理?
里间似传来微弱的呼喊,锦炫斯忙应了声,飞奔进去。
蓝云悠将拳头松了又紧,亦迫不及待地跟上去。
米白撒银竹的褥被间,颈上裹着层层棉纱的女子静静地躺着,呼吸轻缓,乌发柔软,衬得瓜子小脸儿愈发苍白,仿似半透明的晶玉。
“浓儿,浓儿,你好些了么?痛得厉害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锦炫斯深情浓意而不再掩饰的呼唤,蓝云悠眼中痛惊急转:“她是,是…”
锦弟从前到现在始终未变的,青衿心上意,彩笔画中人。
“我的浓儿,青焰…兆凌王妃。”
锦炫斯撇过脸,神色淡淡:“你不是早就怀疑了么?即便我压下了所有消息,你还是查到了银璈那位芳踪公主身上。知晓了她曾是浓儿的贴身丫鬟,你却不愿相信了是么?”
是的,他查到了。
没错,他不想承认,不敢相信。
那样奇特的女子,那样生动的姑娘,只要做他一个人的小侍女、太子妃便好,他自会护她周全,爱她不渝。
此时已有了锦弟,倘若再教他往时提过的那几位贵胄得了她尚在人间的讯息,那么他同她之间…
胸中思绪遽涌,脚下步履迟怔,蓝云悠一步一步地挪至床边,颤抖着微凉的指尖,慢慢抚上明珠美玉般的俏脸。
温热的芙颊似受不住凉意相激,赵明月抗议般嘤咛了一声,自昏沉中醒转,缓缓抬起眼皮,掩在密睫下的眸光由斜坐在床边絮絮关切的男人转向她家怃然僵立的太子爷:“悠悠,你提前知道了真相,高不高兴?”
“傻丫头,”
听着沙哑的嗓音,望着虚渺的眼睛,蓝云悠眼角发涩,喉音抑制不住地黯沉。
取来中空的细银管,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些水,那失了血色的粉唇勾出的浅浅笑意,娇俏了一整张芙蓉面,不止是美,更招他怜惜。
诚如御医所言,肌肤欺霜赛雪,气韵人间罕见。
蓝云悠柔柔地回她以笑,挨着床畔坐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忆起那日下棋时的情景,盛亮光线下的她让他产生的宛如目下之嫩白,不亚于此刻之明艳的奇妙心念,便是在冥冥之中预示着总会揭开神秘面纱的她的过去,一切闪躲怯惧的真相。
怪不得她以媸掩妍,怪不得她在书场里那般反应,怪不得…
她从不自弃,因她本是佳人,美姿仙态;
她不懂卑微,因她秀出名门,千金天然;
她不屑权贵,因她自主自立,自成传奇。
只是他不曾料到,彼时期盼的惊艳、困惑得解的代价,是这样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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