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尚澜长长叹气:“这个细节--”
“不用太在意!”
赵明月陡地脆快合掌。
既然她还活着,入不入葬皇陵便都与她无关了。
倒是青某人,早早地写了休书却不昭告天下,累得她辛苦隐匿数月,委实欠扁。
“乖儿当真放得下隽儿了?”
咦?
灿眸忽闪,仔细参观帅爹面上的意味深长,越看越有那么股子看好戏的八卦心思呢?
长睫微垂,唇角轻勾:“爹爹都知道我还活着,想来更瞒不过他了…”
而她与他之间,岂是一纸休书便能终止,与第三个人轻描淡写就可两清的?
情之游戏,一旦开始便不由双方操控喊停,何况较了真?
她虽凉薄,对此却是清楚得很。
赵明月忽地仰脸,小手迅疾揩去眼角疑似水光,再悠悠哉哉地给老爹续满杯子。“娘亲跟小瑾还好吗?我不在,妹妹怕要多多尽孝了。”
“你娘亲初闻噩耗时,日日啼哭,夜夜不成眠,身子亏损得厉害。后知晓你并未遇害,才渐渐恢复常心,细细调养,言说静待你与好儿回家…”
“小瑾不在家?那她--”
“她去了她师父那里,”
段尚澜轻拍女儿有些躁急的小脸:“隽儿于血泊中拾得他送与你的匕首,又有那小丫鬟亲眼所见亲口证言,确真失了心智。至你出棺入陵那日偶然得知好儿曾于你生辰当天去过兆凌府,说要送还你落在家里的匕首--”
“我没事,那出事的岂不是--”
赵明月紧着嗓音扒上老爹的手臂。“你确定小瑾好好儿地在她师父那里?”
“幻梦谷机关天然,常年云封雾锁,好儿每去必半年,出入皆由她师父相陪,寻常人绝难自由来去。那时候,我们不知她的境况,心内亦各自茫茫,确真不知道要倾向于哪种可能…”
被年月浸染的英飒面庞苦意昭然,赵明月瞧着,洞彻如火。
一双明珠,同样疼爱,不管信与不信,不管哪种可能,总归要奔赴一场伤痛。
段尚澜学着自家闺女儿揩了揩眼角,动作却没那么利索。“不过隽儿很快作了决断。他本就不能接受你离开的事实,直道你负伤逃出,不知所踪。一面着人寻你,一面欲破入幻梦谷。数月而不得半点有关你的讯息--”
“自然对我尚在人世的猜测坚信不疑。”
板着小黑脸,捣着小脑袋,赵明月瞬间从有限唏嘘转到无比头痛。
锦阿斯这招儿放得,这掩人耳目的本领使得,这心思谨慎得,委实…此地无银三百两,此世有她瞎晃荡。
青焰兆凌府查而不得的人事,除了有人从中作梗,还会有别的因由吗?
“锦侯爷的用心,不可谓不至诚呐!”
爱女顾自愤愤,段尚澜却是知女莫若父,感慨万分:“所以为父才说,他值得乖儿托付终身呢。”
讲这样…
瞄着自家老爹喜不自禁的笑脸,默然无语的灿瞳翕忽黠转:“爹啊,您方才那声‘隽儿’,是神马意思捏?”
休了她,还百般照顾前泰山泰水;休了她,还东查西探不愿罢手;休了她,还做出一系列不在前女婿职责范围内的癫痴举动。
一夜梦醒,段家大小姐、前兆凌王妃玉珣,抬脸张目对着流金朝阳,运足内气,蓦地大吼:“吱呀,你到底想干啥?!”
“我,我没想干啥…”
嗫嚅的嗓音自身后飘至,赵明月眼珠儿一瞪,抽冷子般跳起身。
是非之地,藏身之所,她内心翻腾着小宇宙也就罢了,怎么还警惕性骤降地爆发出来了呢?
一定是连着两晚没睡好的缘故!
深吸气,浅呼气,微笑,甜甜迎向新来的小嫩草:“丰年小公公,早上好啊。”
丰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肩膀:“玉姑娘,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唵。”
心情更不好的样子…
“哦,晚上没睡好,中午补个眠就行了。”
小黑脸继续笑得友善:“找我什么事啊?”
“纪管家请你过去商议秀慧院众姑娘出府事宜。”
“为啥跟我商议?!”
赵明月有惊无喜地一叉腰,唬得丰年连连后退好几步。“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听说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殿下为何这样吩咐?”
“这个…”
“这个你就更不清楚了。”
赵明月玉手一挥,娇姿轻旋。“我去问纪大叔好了。”
“你问我好了。”
妙醇华音骤响,云头丝履霍然顿住。
丫丫个呗呗的,说好的去巡营呢?高阶之上眼神悠长的那只,又是神马妖孽?
“玉儿过来。”
嗯,正是她暂时不想多作纠缠的蓝姓某妖孽。
一只小手捂额,另一只下意识扯住迅速遁逃的小嫩草。
能不能带她一起跑哇?
答案当然是,不能,不敢。
笔直的寒光,强烈的低气压下,丰年果断拍落袖边玉手,马不停蹄地蹿出二里地。
清了清嗓,调整好心绪,赵明月若无其事地端起恭顺的笑容,慢慢朝高高的漆玉阶梯靠近:“那个殿下,您今儿不是要去慰劳军士吗?”
“算准了我不在府里,你才回来的?”
所谓不打自招,赵大侍女眨巴下眼睛,默默唾弃自己。
蓝云悠静睇咫尺之外的娇人,几个跨步抢近,便将她揽入怀中。“你劳苦功高,慰劳军士之前,不是得先慰劳好你么?”
------题外话------
今天是初五之后最冷的一天,某凝在外面跑了一天,冻得不行啊!亲们元宵节快乐!
176 两强相斗浮生乱()
劳苦功高?功高…睡主?
虾滑粥鲜香袅袅,赵明月一边拎着勺子搅拌,一边专心地同碗里的整只大虾大眼瞪小眼。
“吱呀是谁?”
嗡!
“谁是吱呀?”
轰!
灿眸儿滴溜完,小黑脸嬉笑着递上粥碗。“谁?不认识。”
“你喝多了,借酒发疯耍流氓睡了我的前晚说的。”
大手稳稳托住瞬间倾斜滑落的碗,墨瞳益发幽渊。
借酒发疯?耍流氓?睡了他?前晚?
数罪并发,要先否认哪一个?
“殿下说笑了。我体质异特,对酒精敏感,从不沾酒,何来喝多之说呢?”
那就从根源上否认罢!
死丫头,天还未亮便戳晕了他开溜,当真准备翻脸不认账。
蓝云悠心尖冒着小火苗,俊庞炫出艳艳笑:“那就是佯醉装疯,以色惑主。”
“你--”
赵明月教无耻的某禽兽怔得几欲抓狂:“你就不会反抗吗?”
谁说喝醉了就断片?她记得可清楚呢:前半段她是有些没羞没臊,可后半段主要是他禽兽附体吖!
“你清醒时尚且无法无天,喝醉后更加没皮没脸,我一个正常的男人,如何抵挡你多番攻势?”
攻你小妈的势!
小暴脾气一起,某侍女不屑地翻了翻眼皮。“那就怪不得我了,谁让你力弱体虚--”
耳畔阴风抖擞,忙自觉住了口。
“力弱?体虚?”
蓝姓禽兽已将她拦腰抱起,修掌危险地于腰下游移:“那你再帮我证明一次,这次我会试着反抗…”
“不用不用,我说着玩儿的。是我力弱体虚,虚不受补,补了也得流鼻血。殿下您威武雄壮,雄姿英发,一发不可收拾。嘿嘿嘿…”
“嗯,接着夸。”
“你睡相挺好的。”
“还有呢?”
“也挺好睡的。”
“唔,”
魔掌中止威胁性昭然的摩挲,慢慢贴上嫩滑柔颊,眼神语气一水儿温柔:“你还痛不痛了?”
也不着急催她回答,俊指捏起银镶玉箸,一样样往她面前的空碗里夹菜。“还是先吃点东西补补血吧。”
补血?
小黑脸疑惑地转过。红枣,菠菜,猪肝,血燕…应有尽有。
咋不直接拿坨大铁块让她啃呢?
经济原生态还顶饿。
想到饿,还真有些饿了。
从不跟自己过不去的赵姓侍女立刻拿起勺子挖了颗蜜枣含进口中,尚不及开咬便教如影随形的某禽兽截去一半,灵舌犹不餍足地撬开贝齿深入蜜源,跟她过不去到底。
没完没了了!
赵明月奋力挣扎而不得脱,果断化恼恨为狠劲,毫不犹豫的一通空咬,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蓝云悠,我睡了你不假,可你不也睡了我吗?到底还想怎么样?!”
“脾气这样坏,”
某禽兽似笑非笑地舔了舔芳甜残存的双唇,似回味,似庆幸,似可惜。“我想怎么样,完全取决于你接下来想怎么样。”
很符合他变幻莫测脾性深不可测心思的话,赵明月忍不住再呲小白牙。
接下来,她自然想结束这重口味的话题,吃她的不见得多清新却美味非常的早餐。
不过她自然更明白,他想听见的“接下来”,不会如此短暂,不会这样简单。
微微端起小下巴,重重将双掌拍上桌面:“我不想怎么样,只要维持现状。你做你的主子,我做我的奴婢。过几日签契到期,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不会给你带来半点麻烦。如果你想我现在就走,我也没意见。所以你不用对我负责--”
“赵小玉!”
蓝云悠双目赤红面庞黑沉,咬牙切齿之际还不忘主动放开她撤出老远,就怕一个忍不住会拧断某小王八蛋的细脖子、掐断她的细腰肢。“你毁了我的清誉,占了我的清白,难道不用对我负责吗?”
这…什么跟什么?
早餐没吃成,重口味程度越发加深了吖!
赵明月抽抽瞬间教满室冷气冻得呼吸不畅的鼻子,抬手招呼膳厅外的黑面神:“殿下您进来说话呗,在门外大呼小叫多影响形象啊,万一给别人听见--”
“你的话什么意思?”
绝对不属于蓝姓禽兽的凛冽喉音破空刺入,本就阴云密布的门口乍现另一道俊颀身形,顿时电闪雷鸣,眼看便要风雨大作。
“阿斯?”
乌瞳凝寒,冶颜慑魄。赵明月看清来人,先倒抽了一口冷气,再倒抽一口更冷的冷气。
没有万一,不是别人,正是她此间最上心却还没措好词的那位。
看来她该去庙里拜拜了,不然近日怎么连犯小人,应对不及的歹事一桩接着一桩呢?
蓝云悠此时却不动声色地收了怒气,一副气定神闲谁都想扁的无赖样儿:“就是你听到的那样,玉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话音将落,锐光擦面而过,蓝云悠转过脸,颊边血珠垂坠。“锦弟,你竟对我使阴招?”
“比起你对玉儿使的阴招,这点伎俩算得了什么?”
锦炫斯冷哼,看向不远处伊人的目光不乏歉疚,与明眸中的水光遥遥呼应,默契得让酷雅容颜上的平静即刻崩塌。
前晚浓儿进宫,他是知晓的。那时段伯父已提早抵达,他一面忙着打点安顿段伯父,想给浓儿一个惊喜;一面又欲让浓儿再见见银璈那位故人公主。
是他思虑不够谨细周全…
“锦弟,你扪心自问,我这阴招,你曾动过多少次念头?”
剥落兄长的外皮,蓝云悠恨嗤头号情敌:“我只不过比你更快实践罢了。”
“手狠心贼,行举不耻,枉我称你一声哥!”
锦炫斯低徊的寒音蹿入耳廓,赵明月欲劝和的脚步顿住,收回,远远避退。
虽然男人唇枪舌战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姿,但那毕竟是女人的特长。在唯恐两个男人不够敌对的赵大小姐眼里,没有比两强相对、拳脚pk神马的更快意恩仇、更能引沸她体内热血的情景了。
毕竟群殴太没道义、混战有碍个人大招发挥吖!
于是乎,膳厅外的男人电光火石你来我往,一路飞沙走石戾风怒号,从眼神表情气势到拳脚内力招式,全方位展开,全线路对撞。膳厅里的女人悠哉游哉喝粥吃菜,边不时叫好边随时移动碗碟与自己,以免被两人的狂飙卷来的风沙及余波冲击。
177 丑颜祸水()
没心没肺吗?
或许吧。
她心似铁吗?
不尽然。
凉薄寡情吗?
确切说是看得通透而已。
她求他们稀罕她了么?
她逼他们怜她爱她了么?
她许诺谁赢了便能得到她了么?
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好胜,自带嫉妒属性,豪横权贵一派,自负桀骜指数更是高达三四层楼,不会因为爱上哪个女人就泯然赤子。她欣赏这种骨子里的优越感与血性,却首先选择敬而远之,其次才要考虑…
灿眸儿扫过门外倾颓的大树、凋败的花草与荒无人烟的乱境。
要不要劝一劝?
拍拍手理理衣衫,往门口一站。“哎,打了这么久,你们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咧?”
“阿斯,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殿下,你早饭还没吃,不饿吗?”
酷杀蓝影顿了顿。“赵小玉,你为什么先问他再问我?你想气死我吗?!”
“难道我就不会饿吗?为什么只让我喝水?!”
怨忿紫躯紧赶着跟进。
赵明月眨眨眼,一片云里雾里。“我--”
“你离远一点,小心伤到!”
这茬倒是默契。
玉手摸着琼鼻收回将将迈出的脚,赵家大侍女稳稳地在最里边的椅子上坐好。
得咧,打仗亲兄弟,您二位就慢慢儿地切磋到天荒地老去吧!
挖起一勺半热不凉的粥送到嘴里,吃到满口的沙粒,立刻呸呸往外吐。
打斗更激烈了?
看吧,她就知道不能劝,不仅没浇灭战争的火焰,战势反而更往纵深蔓延了。
早餐没得吃,赵明月将勺子一丢,蹙眉托腮,呼吸间尽是血腥气。
血腥气?
娇躯腾起,霍地直冲门外而去。
随便热血沸腾地打一打,吓唬吓唬她也就罢了,怎么还真洒起热血来了呢?别说这满桌的补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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