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有劳姑娘了。”
眼见他家俩宝贝已经欢呼着扯了人坐下,敏言下意识瞄了眼蓝云悠。“殿下也一起听听吧?”
“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国家,有一名很小很小的县官,他的官儿有多小呢?大家都叫他‘九品芝麻官’…”
故事娓娓展开,美眸儿状似无意地瞥过。
很好,龙凤胎的古板老爹听得出神儿了。
“最后,巡按大人为那名犯妇平反了冤屈,抓住了真正的坏人。”
“那名大人好厉害呀,怪不得大家都叫他‘青天大老爷’呢。”
“是呀,”
赵明月笑眯眯地捏捏包子小脸,“小公子觉得那位大人坏吗?你会因为他偷别人账本、故意吓唬证人就看不起他吗?”
“不会呀。要是他不这么做,怎么能救出好人呢?姐姐你别看我小,这个道理我可懂呢!”
“是是,小公子最厉害了。”
明眸颇有深意地转向某古板老头儿。“你爹爹教得你真好,让你从小就明白‘清官要比奸官更奸’的道理了。”
车再辚辚马复萧萧,赵明月透过帘缀左瞄右瞧。
“咦,殿下,您不回府换衣服啦?”
“不去宫里了。”
“您不去宫里奴婢怎么去--”
小黑脸肃了肃,满满的恳切。“您是一国储君,不宜这样任性。”
“我这储君的丫头都敢任性了,我难道还不如她么?”
“如,如,殿下您的任性指数,天下第一!”
蓝云悠抬起小指勾住某丫头且翘且晃的大拇指,心念一动,扬声冲着车夫吩咐:“去广言楼。”
爱听书是好事,能博闻增见识,可是非得捎上她吗?
“我们去四楼,看戏法。”
“真的!”
强烈的感叹,表明了某侍女强烈的内心渴望。
“许你给我惊喜,就不兴我给你一个?”
剑眉微挑,随着转蔫为喜的嫩红唇角飞扬。“刚刚那个故事讲得很到位,想要什么奖励?”
“唔…四串冰糖葫--”
“这么多甜嘴儿,不怕长虫牙?”
“怕啊!所以小帅哥跟小美女一人一串,其他的都是奴婢的!”
“不许给那男童。”
“为啥?”
因为她是“姐姐”,他竟然是“叔叔”!
稍稍别开的愤赧峻颜缓缓转回。“我还以为你不会要任何奖赏,只道为我分忧解难呢。”
“为什么不要?”
大眼轻眨,通透澄澈。“奴婢费了时间跟精力,这是奴婢应得的。”
这姑娘到底是如何长成的?
说狡狯,这样直坦剔透;说粗率,却又那么九曲玲珑。
蓝云悠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贴身大侍女,终于忍不住抬手揽过小蛮腰,用力地抱紧娇躯,在她抗议之前及时松开,一脸和畅。“额外奖赏,太子爷的拥抱。”
“可别拿这抵银票啊。”
某姑娘不大受用地嘟囔,察觉到某爷似阴非晴的目光,忙咧开小嘴。
蓝云悠转脸望向窗外红彤彤的晚霞,心头那份越来越清晰的情感亦如晚霞般红火灼心,已经远远超出了“悸动”甚至“喜欢”那类字眼的承载能力。
158 心悦卿兮知不知?()
“呐,你要的玉兰片,我亲手抓的,亲手泡的,不用亲手喂你了吧?”
“好啊。”
赵明月瞪了从善如流张开嘴的某人一眼,将粉彩杯往他脸面前儿一放,脚步直冲书柜而去。
倒不是她不识好歹,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耍大小姐脾气,实在是这人太…恩将仇报。
戏法看得开怀自在了,主仆俩情谊晋级了,准她私底下随性相称了,原是很好的,她对那声“奴婢”的过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可是打着修葺被妖人破坏的秀慧院的幌子,让她搬进悠闲殿厢房的主意,还能再馊一点儿吗?
蓝云悠细细品着淡香清幽的茶水,惬意地眯了眯眼,忽尔又睁开,不安地撇脸看向身后。
小丫头的脾气真不是盖的,不过一个破例一个不顺意,就敢给他摔脸子,连毁契离府的狂话都撂出来了。
好啊,毁就毁,有那纸签契在,他且给不了她别的身份呢!
默默地跟自己呕着气,墨瞳捕捉到小脸上的浅笑,却又忍不住柔情点点。
这丫头来历不明,举止不可谓不可疑,可就这脾气,那本事,他渐渐竟觉得理所应当,仿佛她生来就该天骄地宠。哪怕颐指气使,也自有人乐意受着;哪怕惹是生非,也不用担心收不了场。
就是不应该这样委委屈屈地做个小丫头。
再瞧着弧度优美、光洁水嫩瓜子脸儿上的大片黑沉,蓝云悠心头的怜惜更浓。因为这个,他轻鄙过她;别人的白眼,怕更是数不胜数吧!
想了想,咽下到嘴边的叹息,抬手招呼她:“玉儿,帮我取《越人歌》过来。”
赵明月淘到本顶稀罕的乐舞集,惊喜之下心绪放晴,弯眉俏眼地取了书册递到老板手边。
蓝云悠不接,只盯着笑微微的丫头,眸中喜忧莫测。
既然确定自己动了心,总得明晰开口啊。
可是如何开口呢?
他讨厌女人的经验丰富,讨好女人的经验就乏之又乏。
倒是有个眠红宿紫、风流无匹的可以讨教。
不过…
峻峭眉峰横了横,某太子爷立马否决了这个念头。
防还防不住呢!
“哎,”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赵明月才放下书欲返回书柜前,便被前刻还在发呆的男人攥住了手腕,不由蹙起了眉。
怎么没发现这人有动手动脚的隐性癖好呢?
“敏言前儿配合着演了出好戏,最后一份确证露面,府尹提督都落了局,这事看着就收了尾--”
“我要去郊游。”
璨眸儿因为得意而更加澈亮,一副未卜先知的俏模样。“请殿下奖励三天假期。”
这丫头,那么讨人喜欢呢。
蓝云悠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正好我也出城散--”
“不用不用,我跟锦,嗯,我约好伴儿了。”
“锦弟要带你去玩?”
“不是的。”
是她想跟秀慧院里的其他妞儿去玩,没成想南方这旮旯的权贵热爱春天就罢了,还异想天开地竞相圈起了郊野的地,大有“春色十分,他占八分”的势头。权宜之下,她也只好顺坡下锦姓某色狼,让他帮忙开道儿了。
“我带你去。”
“不--”
“我说我带你去。”
赵明月微微惊愕地注视着一脸淡漠的主子爷,默默地深呼吸。
小不忍,则伤性命;忍一时,也不会死。
蓝云悠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似也在忍着,到底忍不了了,抬手将书递到教他又喜又气的丫头脸面前。“念。”
大独裁者!小气鬼!老花眼!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缠绵唇齿的情话被恨恨啐出,蓝云悠脉脉扬起渊深眼眸。“心悦卿兮知不知?”
赵明月蓦地激灵了一下。“殿下,茶凉了,我去给你换杯新的。”
“赵小玉,你在装傻吗?”
高俊身形拔足而起,严严实实挡住她有些匆乱的脚步。
“是的,殿下。”
小丫头仰起脸直直地跟他对视,总算没再说个“不”字。可那娇音里的干脆,那澈眸内的决断,气得他火烧火燎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傻,所以只好装傻。”
“不,是因为锦弟,你喜欢他,是不是?”
奋力想否认的念头随着妒焰冲出脏腑,蓝云悠心肝疼痛双眼赤红,理智反而渐渐归了位。
敢情这二十几年来,他是以讨厌女人的表象掩饰经不起女人气的真相呢!
半是自嘲半是自剖地总结完自己,蓝云悠抬指摁了摁玉白小下巴,见某丫头不理,又摁了摁。
干啥?当她点头娃娃呢!
“锦侯爷待我很好。”
好到让她感动,心动,即使会引来眼前人的怀疑,她也不愿否认。仿佛一旦说出个“不”字,她便糟蹋了他跨越生死而痴缠愈重的真心。
“好,很好!”
蓝云悠将将回朗的酷庞再度阴沉,咬牙切齿之际,按在她右肩上的左臂无意识加重了力道。
虽然相识还不到两个月,他却已对这丫头的不解风情颇有心得。一方面是因为这丫头与众不同,引得他不由去观察;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大爷他从未对一个女人这般感兴趣过,乍逮到了便跟挖到宝似的,睁着眼看闭着眼想,颠来倒去一遍遍捋,琢磨不出来才怪!
幽幽墨瞳死盯着平静到漠然的小脸,倏忽闪出无奈。
不是不解风情,根本是不屑解风情。
“殿下请松手,放手,蓝云悠你放开我!”
短短几十秒,赵明月才不关注某人的心思多么百转复千回,只一径儿想摆脱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好解除肩膀的疼痛。
不适皱眉与扬声呵斥过了蓝云悠的眼耳,自动转化成疏离与避拒。
“你敢直呼我的名讳,可是犯了大忌!”
“干什么?自己的名字自己还听不得吗?你表弟是你的忌讳,你的名字也是你的忌讳,你累不累?”
赵明月扭了扭身子,挣脱不得之下,哼得越发大声:“你再不松开,我不但敢直呼你名讳,还要狠呼你耳光呢!”
“就像那晚一样?”
虾米?
某姑娘愣神间,柔情乍破的俊脸霍地放大压上欲滴嫣唇,再迅速撤到以藕臂为半径的弧线范围外,罕见的无赖。“既然你已约好了锦弟,我也不便阻拦。不过为了证明我对他没有忌讳,我决定同你们一道游春。”
“去,都去,谁不去谁是怂蛋!”
奋力挠俊庞而徒劳,赵大侍女愤愤别开脸。
叫上纪律,蓝灼,拉上绵绵,绮绮,一窝蜂儿地去游…发春!
159 共驾为红颜()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个真理是谁最先掌握的她不晓得,不过她确信那人一定忘了补充说明:三角形同时还具有强烈的排他性。
稳定得几乎快要凝固的空气里,两道互相排斥的强烈视线在车厢中交汇而不融,撞击后分开,分开后再对撞,带出一波火热过一波的光花。
赵明月默不作声地嚼着葡萄干儿,小半的时间感叹两位贵胄持久的瞪眼能力,大半的时间欣赏车外的明媚春光,不说多悠哉游哉,却也有几分事不关己。
这下子有人不干了。
“赵小玉,你干什么呢?”
从前的好兄弟为了她就差反目成仇,她还一脸没事人的模样,吃得倒是香!
“殿下,奴婢吃东西呢。”
小手乖巧地递过几粒葡萄干儿:“您尝尝,可甜嫩呢。”
“不吃!”
蓝云悠别过脸。
气都气饱了。
“哥,对女孩子说话要温柔。”
锦炫斯握住往回收拢的皓腕凑到自己脸前,张嘴将葡萄干儿含住,趁势伸出舌尖舔着柔软的手心。
赵明月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扯回手臂,那斯的媚眼复又跟至,她瞪了又瞪才给压回去。
发骚也不看场合,她最近是不是对他太好了?
扫过无声给她抛飞吻的双唇,灿眸儿悠悠转出坏笑:“侯爷能吃甜口了么?”
转到中途,定格为微诧。
她家变幻莫测比天气尤甚的太子爷这会儿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跟她几乎同时吐出幸灾乐祸话语的双唇润亮含喜,墨瞳深处的情意绸缪依稀。
这场景跟大牢一游那日换汤不换药,一个管不住,一个惹不起。
但是没有观众,不用做戏,也远不如大牢里来得宽畅,赵明月再不解风情,再处变不惊,被两个目光与气势都忽略不掉的男人当成猎物般盯着,也不免毛毛簇簇的,小暴脾气更是呼吸一次就雨后春笋似地长一截,看着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所以…
“我要下车。”
知道俩大爷不会同意,玉手直接威猛地拍上车门。
“干什么去?”
蓝云悠几乎条件反射地拉住纤嫩玉腕。
“那边有几只小野兔。”
“挺嫩的崽儿,也怪活泼好动的。”
锦炫斯透过侧窗也瞧见了。“捉两只--”
“捉两只烤来吃,指定鲜润q弹喷香!”
两张俊帅面孔呆滞的空档,葱倩身影趁机兴奋蹿将了出去。
尚娇绮骑在枣红马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拿鞭子抽着路旁的野草,正想n度望天长叹没意思呢,便觉后背一阵温热,一道柔软沁芳的身躯就靠上了自己。
“玉儿姐姐,你总算出来了!”
“不是你家锦哥哥,失望了吧?”
赵明月呼吸着分外自由的空气,拍拍遽尔惊喜的俏脸儿:“往前跑,咱们去抓野兔。”
尚娇绮来了精神,忙催马向前,还不忘辩解:“我对锦哥哥没那么死去活来的…”
赵明月将下巴搁在她柔软的颈侧,只狡黠地轱辘着眼珠儿听,也不说话。
这丫头从以前对大萝卜的非君不可,到现下的止于唇齿,还不是她给扳明白的?
她是会说道,可是不好这口,要不是真领了某花心的好,要不是瞧某被宠坏的娇气包心思简纯,才懒得管他往昔的那些风流大小债、缠绵未了情。
不过就算她不扳也能肯定,这丫头跟锦阿斯永远也成不了事儿。
为什么呢?
理由很简单,她害怕大萝卜。
一个女人,对自己喜欢且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怯惧,熬成婆了都熬不出头呢!
然而…
至于怕到连同车都不敢吗?!
还志同道合地搭着绵绵说怕死,好像她不怕死似的!
小丫头吧嗒完一大段,只听得肩侧一声冷哼,忙整理思绪,换个角度继续吧嗒。
就怕她的职业顾问一生气一甩手,她的捕快梦想就付之东流了。
铃铎欢悦的马车里,气氛相当不欢悦。少了女主角的小战场,空气更加易燃易爆。
蓝云悠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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