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来了,她确是安了心。
“锦,锦哥哥…”
娇气包却是朝着她的方向板住了脸,小嘴一撇眼儿轻眨,看着就要积云致雨,变身爱哭包。
锦炫斯不作理会,似乎只想一展从未施于任何红颜的马杀鸡功夫,全神贯注地盯着眸下的雪颈嫩肌,一双手力道适宜,节奏恰当,技艺纯熟得紧。
“好些了么?”
轻声细语地将唇鼻间的热气喷洒在某丫头颊侧,反激得某丑丫头身子轻抖,刷地转过来看他。“锦--侯爷大恩,奴婢感念不尽。”
俏生生的明眸直往斜后方看,影影绰绰掩在迤逦白裾下的玉足更“慌乱”地狠狠踩上了挑金线银朱缎靴。
“叩见太子殿下。”
锦炫斯玄眉浅拢,转脸唤了声“表哥”,淡淡渺渺的两个字,效果却似一石击起千层浪,牢里的白衣囚犯,牢外的朱装兵卫,前前后后太子侯爷、万安金安地一通惶叫,一时间倒显得常年凄清幽暗的牢房格外火热。
赵明月忍不住轻轻笑出声,不期然被一大块阴影罩住,抬眼瞧见那人虎着脸肃杀着瞳眸,立刻绷紧了面皮,硬生生将笑意憋回嗓子眼儿,气流冲击之下,免不了咳嗽几声。
蓝云悠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就近一坐,“不小心”便将她被风吹起掀落在椅子扶手上的红纱腰采紧紧压在身下。
这人…
赵明月咯吱着贝齿,本欲别开脸纾解气闷,谁知脸一撇眼一抬,差点没让数百双明晃晃的眼珠子给晃瞎。
要说位高权重,当属压着她腰采的跟按着她肩膀的;
想论光彩照人,自有艳色独绽的娇气包小郡主。
都死盯着她扮虾米木头人呢?
明眸滴溜溜地从眼前转到肩后,自左手移往右臂,高烧初清的小脑瓜儿恍悟。
这般华丽又诡异的三角,可不教人目瞪口呆想入非非么!
“这个,殿下,奴婢今儿真没惹事…”
她是受害人。
“那个,侯爷,奴婢也没跟人打架…”
是架自动找上的她。
……
这算什么?要捞她来一个就够了;一来来了俩不说,还都冲她摆脸子耍脾气,倒是想带她出去,或是直接在这里处置了呢?
玉嫩小手抓抓乌发,搓搓小脸,抽抽鼻子,众人屏息之下更见阴冷的狱风顺着呼吸道直入心肺,赵明月不受控制地发出几声比先前更响亮的咳嗽。
三角中的另外两角自然都听见了,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道冰冷的视线在巧致削肩上空相撞,寒光迸裂,火花四溅,其他俯首跪地的人俱是无意识瑟缩了下,更别提她这个直接受害者了。
锦炫斯率先打破对峙,解下外袍给赵明月披上,温厚大手将微凉的小手牵起握住。“既然表哥来了,这里便由你作主。玉儿身子刚好,禁不起湿气重寒,我先带她出去了。”
蓝云悠慢慢起了身,目光幽幽的。
赵明月没心思去探究,忙趁机扯回腰采,一拽之下,竟然…断了?
唔,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大萝卜的杰作。
“都起来吧。”
清寒深瞳缓缓转向晃荡着几道慌乱人影的厚铁门口。“几位大人踯躅多时,难道要本宫亲自迎接么?”
“下,下官不敢。”
四道人影抖抖索索地快速移近跪好,赵明月眨巴着灿眸儿,唔,市长公子,刑警队长,还有俩年长的。
先开口的那个将头磕得通通响:“下官教子无方,致使他目无尊卑,冲撞了殿下身边的姑娘--”
“洛大人无需请罪,这丫头素性顽劣,本宫尚且管教不住,况乎杂流。”
“微臣惶恐,治下不严,差点让捕头误伤了姑娘,请殿下--”
“本宫都说了,是这丫头自己不懂事,与几位又有何干?”
蓝云悠只是负着手,神色跟语气均是如他的名字般悠然清淡,赵氏某小丫鬟看得却是明晰溜儿:这种不接受歉意、不阻止跪拜的态度,比之暴跳如雷或直指其罪,杀伤力强上何止十倍!
果然,当爹的做儿子的,上司跟下属慌得更厉害,磕头如捣蒜,看不清脸面。
锦炫斯似乎很不耐烦,又欲抬步。赵明月忙劝阻性地晃晃他的手臂,复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不动还好,一动这大爷察觉到她的念头,竟将俊脸一低,双唇便要朝她的压下来。
“阿斯,别闹。”
春日娇花般的唇瓣转往他耳边轻凑,自来风流的某人便似被摄了魂般松了手驻了足,若没有还算坚强的脊梁骨撑着,怕就要瘫软在地,颜面尽失了。
赵明月才想笑他,陡感左脸颊一阵刺骨冷意,下意识望去,正看进蓝云悠森寒骇人的眼底。
150 兄不友弟不恭()
他,这是警告她不要对他宝贝表弟起歪心思吗?
“玉儿,你过来。”
墨瞳锁住乖巧走近的小丫头,“本宫这样判定,你可有意见?”
“奴婢但凭殿下作主,并无异议。”
有异议也没个铲铲用,还不如给他捧足场。
果不其然,蓝云悠唇角微勾,面色俨然转朗。
转眼再往地上睨:“洛烨,此事因你而起。你既开了头,想必已有束尾之打算。也别藏着掖着,跟大家说说看吧。”
“小,小人知罪,原本见赵家小兄弟俊俏可爱甚是讨喜,不免逗弄了几句,不想赵姑娘护弟心切,这才因误会起了些微冲突--”
误会你个仙人板板!
赵明月眉头拢了又拢,脚尖才欲提起,便觉腰间一热。愕然仰脸,正对上某人似担忧似安抚的眸光。
急什么?她只是想狠狠地碾碎脚下的土疙瘩泄愤而已,要踹还能忍到现在吗?!
从现身牢房的那刻起,死肥猪虽然慌张,或者说,佯作慌张,但那副不怕开水烫的死样早落入了她眼里,加上刚才那有理有据、跟大街上的风格绝不雷同的几句,她大概可以猜到,定是有人临时给他培训了一番。
闲看她家太子爷吓人时顺便观察了一下,四个人四张脸,惶惑未必真,包藏祸心就端倪可见。
官官相护的背后,从来都是利益缠扭。
不然就凭她小小一枚已经过了期的丑丫鬟,如何能劳动太子爷亲自来捞呢!
那边厢,大公猪还在背台词:“惊扰了太子殿下,小人愧惧交加,早向提督大人请了罪,这就放赵姑娘出--”
“本宫的人,你说杀便杀,说放就放么?”
蓝云悠仍是淡淡的语气,但那公猪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顷刻间瞪凸了双眼,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眼睛这样小,不知道会不会瞪掉呢?
赵明月盯着某人的背小小地愣了愣,视线随即转向公猪,促狭地呲牙。
“不,不知,殿下,有,有何,公断?”
“很简单,玉儿在这暗牢中待了多久,也请洛公子亲自体验一把。如此,这误会才能解开,本宫对百姓才有交待。”
大手不满地将瓜子小脸儿拨回,酷杀容颜落入俏滟水眸,赵明月不觉吞了吞口水。
渊瞳深处的锋芒寒锐胜利剑,杀气摄心魂,即便不是针对她,亦刺得她小心肝一阵痉挛,难怪死肥猪的表情那般要死不得活了。
“玉儿一个弱女子,无辜被拘了五个时辰,洛公子堂堂男儿,既因误会害她受苦,合该十倍奉上,以表诚意。”
闲闲凉凉的嗓音悦然,比春风还轻软,“届时本侯将令人照弗,以免洛公子身娇肉贵,在狱中遭罪。”
锦侯爷的“照弗”,活人怎堪生受?!
连告饶的想法都没有,某公猪便翻着白眼栽到了地上,桃花乌瞳扫过他,耀华闪晶:“既然洛公子毫无异议,那便这么定了。”
“殿下,侯爷容禀--”
洛府尹头昏眼花地暂停叩首大业,忙不迭挺腰作揖。
“洛大人勿躁,本宫知你爱子心切,意欲同他共监以示悔改。念在你年事已高,本宫无意与你作计较。你且退下,好好思虑以后如何教子,方为正事。”
“殿下所言甚是,下官如饮醍醐。便教孽子于此反省,以免日后再造糊涂事。”
洛府尹言罢起身,大义灭亲般地且躬身且后退,直至消失于铁门外,都没再看某公猪一眼。
那双不经意越过某太子爷,短暂停驻在她脸上的精利细眸,却是引得赵氏小丫鬟轻讥浅诮。
内中杀意,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碍?阿德!”
小手挣脱牵住她欲前行的大掌,娇躯不由分说转向牢狱深处。
差点都忘了她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了。
“玉姐姐,我没事,关个几天也就出去了,你先走吧。”
阿德扒着凉冰冰的铁栏,一双清透眼眸瞄了左面窥右面。
栏杆再冰冷,牢房再阴暗,不过多捱上一阵子,总比让两位爷的眼神凌迟好受些。
“不行,会影响我赚--嗯,专心伺候太子殿下,”
螓首回转,璨瞳俏笑:“殿下您说是不是?”
“赵姑娘所言,十分有道理,下官这就令人--”
咦?
饶是经历几十载官场风雨,自问颇得真践,苍崇山仍旧教蓝云悠夺魄般的凝雪目光怔得脑门儿直嗡嗡,不由噤声,躬身退开了去。
“苍大人,你方才不是要放了那孩子么?如何又犹豫了?”
“禀侯爷,这--”
“不相干的人,本宫为何要管?”
凌冽凉音骤起,苍崇山为难地叹气,牢牢粘在地面的视线却倏忽闪过诡诈的笑丝。
太子殿下自是不好相与,锦侯爷亦足堪为惧,然往日纵横捭阖的两位活祖宗却因一名女子出现间隙,不正是他搬开障碍、捋平前路的好机会?
“殿下、侯爷息怒,切不可因此小事伤了--”
“住口!”
蓝云悠喉音凉澈,面无表情地看向某丑丫头:“赵玉,你只是本宫府里的一名丫头,若再自视甚高,小心祸及自身!”
这又唱的哪一出啊?
不待赵明月细想,深瞳忽尔掠过戏谑微光。“本宫忘了,你的契期已过,你与翥翾府也是无干的了。”
我也没求着你来救吖!
“玉儿并没求着表哥来救,想是表哥多思了。”
锦炫斯眼角轻挑,对着一脸纠结的某提督清浅一笑:“苍大人,既然太子殿下不买账,你这个面子,还是卖给本侯吧。”
瞧见没?这才是名正言顺来捞她的人!
赵明月笑望默契抢近的某花心,短暂舒心过后,眉头攒得愈紧。
不对劲,这俩跺跺脚就要变天的货,就算想掐架,顾虑到皇家威严与自己的脸面,怎么着也不应该在人前。
那就是为了…
璨璨美眸扫过乖张蓝更见冷厉的唇角。
“锦弟,本宫纵容你多时,一切都尽随你意。日久月长,想来你已忘记了一件事。”
墨瞳光转,无形棱锥般直刺泊雅面庞:“这里是蓝域,不是金钻。”
“哈哈哈!”
锦炫斯霍然放声长笑,“好一个蓝域,好一个太子爷!”
俊容轻侧,乌瞳盈满怆痛:“玉儿,你可愿随本侯走?”
“奴婢不愿。”
赵明月终于挣脱他的束缚,揉着手腕退后,步伐坚定,眸光黯淡。“奴婢不能抛下自己的弟弟。”
“你--”
“锦哥哥!”
颀雅身形愤然拂袖,沉寂多时的娇气包立刻高呼着追了上去。
小丫头,貌不惊人,倒挺有本事。
苍崇山不动声色地将某丑姑娘细细打量了一遍,眼中诡意更盛。
双掌恭顺地半合拢,“殿下,那这人…”
蓝云悠铿地抬手,顺着纪管家急呼乱喘的来路惬然回眸。“她自己的弟弟,自然要由她自己来救。”
151 戏假情真()
铃音琤琮的四驾马车前,赵明月侧身而坐,双眸静望熙攘街市,小脸被夕阳晕染得黑中透红,看不出是颓然还是懊恼。
“玉丫头,你当真怨怪大叔了?”
纪管家沉重的声音从另一侧砸落耳际,赵明月皱了皱眉,终于转过脸去。“大叔你靠近点儿,我瞧瞧你头上是不是又添了许多白发。”
见他一脸诧愕,只频频眨着眼,红唇翕忽轻扬:“大叔你叹了一路气,玉儿的白头发都快叫你叹出来了。”
微垂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滚滚车轮。“路是自己选的。大叔对玉儿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玉儿如何会怪你呢?”
她不过是气自己一时心软,给人配了戏而已。
官官的,就让他护去;
权贵的,就让他斗去;
美少年神马的,妥不了多吃几天牢饭。
跟她又有何干!
现下倒好,新契一签,业余小丫鬟变贴身大侍女,受训挨罚的危险越来越多,自由畅意的生活更加渺茫。
抬眼瞥见斜对面的包子铺,盘起的双腿自发展直欲跳:“大叔你先…碍?”
老大,你还没闹够吗?万一吓得纪大叔心脏病发,你打得过纪大御卫吗?
倚着尊贵的胸膛,凝视着静深黑眸半晌,赵明月眨巴着俏眼慢慢别开脸。
就这速度,这力道,应该打得过纪律吧!
“玉儿,你在生我的气吗?”
喊谁呢?扳她脸扳上瘾了不是?
赵明月没好气地拂开托着她腮帮的修掌。“奴婢不敢。还请殿下以奴婢之大名相呼,以防奴婢误解,不知哪天又自视甚高了。”
“‘不敢’还是‘没有’?”
“不--没有。”
话锋转,箍制住纤腰的铁臂稍松。“那你为何又想避开我?”
“奴婢从未想过避开殿下,这‘又’从何说起呢?”
小腰扭啊扭,不放弃挣扎。
“从你上次出府逾夜说起,从你方才跳车说起。”
“殿下,您先松手成吗?”
小脸微垮,“奴婢饿了,想去吃点东西罢了。”
蓝云悠扶着她坐起身,抬手拿过身侧紫檀木盒打开:“吃吧。”
“谢殿下!”
赵明月喜孜孜地抱过盒子,毫不客气地冲着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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