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谢回头谢纤纤去。”
“纤纤?莫不是索家的…纤纤?”
浑天成语缓音滞,一双桃花眼瞳冷寂得稀奇。
“青城第一美,难道你不--碍?”
“前方路径不明,天成你去试一试。”
浑家风流应声催马,头也不敢再回地往前飞奔。
虽然头儿的话听在他耳里像极了“天成你去死一死”,但也好过留在这里,不是在好奇心不得纾解的沉默里憋屈死,就是让头儿刻意释放的深重寒气冰冻死。
只不过眨了几下眼,身侧与前头的人就来了个大调换。
好本事!
男装丽人呲牙,朝寒彻俊颜竖起大拇指。
青隽失笑,冰庞崩盘。
撩他上火的丫头,说要低调,不与他并骑;又说要避嫌,不同他扯闲话,却转脸同别的男人聊得热火朝天,教他好不心酸!
“甲胄穿着难受么?”
短短一句话,拈紧的心便柔软下来,不致于那么难受。
“很舒服啊。”
大小合适,软硬正好,材质绝佳,绝对不菲。
骄阳般灿烂的眼眸微眯,深表满意。
“那你…”
青隽漆眸幽柔,疑惑轻浅。
“魅影大哥们穿着它,是否能尽避凶险?”
水亮黑瞳对上他的,疑惑倍深。
翘起的嘴角瞬沉,对某十分美丽三分英气丽姝的称呼明显不待见。
另一侧,魅影大家长烈忱无端打了个冷噤,正准备怀疑自己年纪长了体格差了,错眼一瞧,顿时心如汤煮。
娘娘千岁,您的关心兄弟们领情,这声称呼可不那么好消受。
刀剑之凶,甲胄能避十之**;您的言语之险,一分也难以避开啊!
“枪戟虽无眼,亦不碍他们各自周全。”
咩意思?她多管闲事咯?
美眸儿一瞪,敛睫无声。
“你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几乎在她垂下小脑袋的一瞬间,青隽便感同身受般低落了情绪,裹了宠溺的话冲口而脱,几多热切煦暖。
玉样儿俏脸侧回,狡黠依稀,全无失落。“一个可以更快更低成本让敌手变成鬼的点子。待我细细琢磨,回头与你说。”
接下来的路程,不见风雨皆是晴。
几天后到得曼罗郅远郊,队伍兵分两路。一路由青隽带着,直奔大营;另一路则由浑家风流打头,悠然入城。
至此,赵明月才有那么点儿相信,某人是真的要去刺探敌情。
不然就凭他整个途中逢驿歇脚遇店打尖的闲逸劲儿,谁会不把他当成转山逛水的多暇旅人?
诚如某人所诺,不会让她涉险,她自然是随着天成一道,进城耍玩。
“姐大,”
在客栈安顿好,浑天成阔步出门,寻到满目旖旎的褐衣姑娘。
“咹?”
赵明月散漫地应了声,继续快活转睛。
如此安定惬意的边陲小郡,当真曼柔如软烟罗,值得远赴一游。
“这里虽为边境,却少祸乱,姐大可放心闲逛,只是不要闹--”
“知道了,我不会主动找事的。”
看得差不多了,赵明月终于舍得撇过脸,兴味挑眉。“你确定要这么唤我,以后都不改了?”
“不改!”
流风眼瞳圆挣,认真满溢。
就姐大这头脑、这胆识、这魄力、这本领,给头儿打死他也不改!
当然打不死的话,还是有商量空间的。
084 地头毒蛇()
赵明月不置可否地耸肩,轻笑。“成了,你自带着兄弟们与你家头儿会合去,我断不会添乱的。”
见某风流一副不大放心的样儿,复捏起颈间的乌金哨。“影哨一声响,天上地下皆可访。”
吱呀同志郑重其事地给她戴上,这样那样交代一圈,该是万无一失的。
浑天成细细注视了一番那哨子,庄重地点了头,逗得他家姐大却是猛乐。
打发走浑家风流,赵明月愈加乐不可支,长腿生风地融入熙攘街市,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逛得风生水起还不忘凑空回头瞅两眼,望得同样粗衣素服的两个人或远或近地站着,确实安心不少。
“老板,来碗小锟饨。”
走到一处摊位坐下,璨眸儿眯虚,赵明月翕忽想到白家天才。
“泡泡的么?”
中年大婶温眉暖目的,手上动作却是利索,自问不用答地便将滚热喷香送上。
边城的朋友,就是豪爽。
赵明月失笑着挖起一勺含进嘴里,眼睛立刻瞪圆了。
“这味道…”
跟青城里珂玏带她去的那家极其相像,却更出其右。
“姑娘不是曼罗人吧?这泡泡馄饨可是咱这边地特色,据说是银璈镇国公首创,旁的地方吃不着呢。”
“多谢这位大哥。”
赵明月语调轻柔,眼珠子却毫不客气地开瞪。
忽悠人之前不会先观察好么?她像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么?
“哎--”
好心解惑的男子想就自己莫名被瞪展开问询--唔,这姑娘衣着朴素不掩仙姿玉貌、光华气度,他于心于胆都是不倾向于质问的。
不料才发出一个音节,喉咙就一紧,好似起了一阵妖风,又好似什么也没有,他只觉浑身冰凉、口舌生寒,哪还敢再有半点绮思!
赵明月收回目光会心一笑,不紧不慢地吃完了东西,心感微妙。
明明没吃过,却深以为正宗,仿佛此间此味合该如此。
所谓的“一吃如故”么?
窃笑着擦净嘴巴,赵明月又叫了两大海碗馄饨,嘱咐老板多放辣椒多放蒜苗。见老板一脸不可思议,悄悄指了指不远处。“待会儿那两位过来吃,顺便结账。”
曼罗郅地方虽小,吃喝玩乐俱全,大小姐越逛越起劲,小吃小喝的尝了个痛快,如法炮制,自然少不了后面那二位的,自然…是那二位结账的。
某些人怕她野没边儿了,半张银票都没给她,就那么一枚银锭子,买了好料子就得饿肚子。
低估她了不是?
有人护航还怕没人结账?没人结账她不会赖账?
得意得哼着小曲儿,大小姐一个没留神,便闪进了一爿浓腥之所。
得嘞,这下可真野到边儿了。
等她回过神,只剩干瞪眼的份儿。
跟一堆毒死人不偿命的蛇,干瞪眼。
哪个丧尽天良的,散养了这么一群祖宗!
得意忘形算个铲铲,得意变形才是本事!
瞧瞧眼前这些个昂头吐芯蛇视眈眈的,赵明月恨不能分分钟变形成它们的同类。
怨愤归怨愤,盼想归盼想,赵家大小姐思绪转得飞快,呼吸却是能多轻慢就多轻慢,僵立着的身体也渐渐冷了下去。
她有这方面的常识,知道蛇会循着体温追踪猎物,所以首要的是稳住阵脚,紧要的便是降低体温。
哨子在颈上,她不敢稍动手指去拿,就怕声音一响,两位望不见踪迹的保镖没到,蛇吻先免费送上了。
可是,能对峙多久呢?她为被动,人家为主动,可是货真价实的地头蛇啊!
打头的那条大爷猛地嘶嘶了几声,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赵明月拧着眉转着眼珠子,开始寻思怎么以一敌百,发动第一招。
她轻功好,内力佳,准头够,可招式储备真真不足,这攸关她生死的首势,该如何击出呢?
想得正专心,鼻尖忽尔嗅到一股雄黄气味,打眼瞥见淡淡烟雾簌簌落下,高昂蛇身嗒嗒坠地,赵明月的神经也跟着松坠开来。
“丫头当心!”
几乎在陌生软语不期然萦耳的同时,一道碧影闪电般腾起,赵明月只觉左肩锐痛,意识便迅速涣散了去。
曼罗郅外夏景盛浓,红芳绿馥如临仙境,远郊的骁驰营亦是彩旗飘飘,十分之应景。近了看,却又森冷穆寂,便似人间修罗场,令人如临大敌。
魅影惯以出手如电沉默胜金称世,个个不是吃素的,难得出了两个例外,这会儿慢吞吞地往营地方向走着,说不上畏手畏脚,却是一个赛一个地磨蹭。
“情况如何?怎么拖到现在?”
一直在帐外徘徊的某贵胄心焦眼利,才瞄到人影就迅疾逼近,压根不给两个人作心理建设的机会。
两名影卫下意识对视,其中一名冷不丁打了个饱嗝,另一名见青隽眉头轻皱,暗叫了声苦,决定坦白从宽。“夫人说娘娘太机灵,防备心又强,不好找机会巧识,就放了蛇…”
“你说什么?”
青隽掌风起,彩旗成排倒下。
“娘娘被咬了,夫人才好将她带回青萝居作准备啊。”
青隽眼神一滞,忽然就没了声息。
“头儿,头儿!”
浑天成将将赶奔过来,冒着被踢出内伤的危险连人带马拦住。“夫人派人传信来了,您再不着手安排,姐大可就白被咬了。”
青隽神色又是一变,下马回营前还不忘阴翳地狠瞪愣在原地的说实话二人组数眼。
“哎我说,你是不是吃多了撑傻了?夫人不是交代了不能说这段的么?”
“不是你起的头么?”
“我本来是想给爷描述下咱家娘娘临危不惧的无双英姿来着。”
“吃人嘴软是不?这就成‘咱家’的了?”
“本来就是咱家的好不?再说这帐是咱俩结的,也没吃娘娘的呀。”
“钱是爷给的,不就是娘娘的?”
“倒也是。别说,娘娘品味真不赖,那些个吃物看着不起眼,样样儿称口。”
“我看赶明儿也得让其他兄弟多跟娘娘走走街。”
……
竹叶青…
再度清醒时,赵明月第一丝复苏的记忆便是那道纤细碧影咬了自己,呼吸窒重,左肩跟着隐约热痒,直觉伸手去挠,边伸边喊:“不许咬我!”
“没事了,珣宝儿,我在这儿,没事了。”
小手教大掌牢牢握住,华澈的声线低沉到近乎沙哑,赵明月眼睛一睁开,便即对上青隽的双眸,猩红而倍显狰狞得吓了她一扑腾。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
见她表情虚幻,目光涣散,青隽心头一紧,只道她还沉浸在蛇群的阴影里。
“没有,”
赵明月阻止他预备喊人的动作,嗓音缠绕着虚弱。“你抱得我太紧,我快要窒息了,能舒服么?”
青隽忙松了松死死扣着她腰背的手臂,就势松了口气。
思维清晰口齿伶俐,该是无大碍了。
085 招魂集魄()
“我才夸过曼罗宁静祥和得不像边境,老天爷就派了一群地头蛇来警醒,看来这里暗流涌动,须多加提防呢。”
“不关老天爷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急于一时的。”
想着自家宝儿先前双眼紧闭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这会儿能说能笑了就知道逗他开心,青隽心中滚烫,眸中忧色渐褪,却是换上了更多的懊恼。
赵明月懒懒地躺在他怀里,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
大小姐笑意不减,睨着莫名紧张的倾城贵胄,语气很有些诡异。
被蛇咬的是她,怎么这人犯抽了呢?
“我要喝水。”
空气沉寂了片刻,他家媳妇儿一开口,青隽哽都不带打地翻身下床。
“小心烫。”
吹了又吹,杯子才递到她嘴边,温存周致得没边。
赵明月就着他的手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睡了一觉不减水灵的眸子似乎瞬间就回复了璀璨。“我睡了多久?大街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蛇?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青萝居。”
她刚清醒就这么机敏,一句比一句到点子上,青隽就着答案最短的最后一问应了,心中对纵蛇行凶某妇人的余忿不觉稍消了些。--就这聪敏劲儿,不弄昏确真不好把控。
轻悄的叩门声响起,显是外面的人听见了他俩的说话声。
“进来。”
青隽头也不转,颇没好气。
咦?
赵明月睇了眼反常不淡漠的某人,果断好奇地转了脸。
一名水月观音貌的苗衣美妇托着盘东西进了门,堕马髻随意慵懒,浅笑如花开绽,丰而不臃,雅而不寡,上佳的容仪,绝佳的气质。
“萝姨。”
娇脆的女声率先打着招呼,刚刚站定的与稳稳坐着的俱是一愣,一个差点翻了托盘,一个忙着端正杯盏。
“我就说这丫头机灵,你还不信。兆凌殿下,这下可不怪我自作主张了罢!”
美妇很快回过神,梦幻般的浅紫眼眸云淡风轻,却是实实在在地舒了口气。
挨着赵明月坐下,拉过她的手轻拍。“我是苗袅萝。”
“我知道,青门袅萝。”
赵明月呲牙,谑笑粲然。
苗袅萝面色忽地一沉。“就姓苗,跟他老青家有什么瓜葛!”
乌亮美眸一转,赵明月也不心颤。“哦,那看来是我会错意了。以为‘青萝居’是以夫之姓,冠妻之名呢。”
“坏丫头!”
苗袅萝轻啐了她一声,雪颊疑似晕上了粉霞。“喝了安神汤,好好儿睡一觉,身子便大好了。”
长指往掌下的皓腕上一搭,就便掐了一小把。
哟,害羞了呢。
“外人道曼罗乃边陲重地,能远离视野而昌盛有序,聿皇堪称圣明。不曾想,此境此地有一重宝,聿皇这般费心,全为护她自在悠闲。”
赵明月小嘴巴巴儿的,面上惋色乍现。“可怜那宝,丝毫不领情呢。”
“谁不领情了?”
直觉反驳过后,苗袅萝的润洁皓指直直戳过。“这般鬼灵精,就该给你换条…”
紫眸儿瞬转,忽而闭了口。
“换条什么?”
“问你家相公呗。”
两双狡黠的美眸视线碰撞,齐齐渲染开了笑漩。
赵明月不再多问,乖巧地喝了袅萝牌黑咕隆咚安神汤,又有些犯困。
青隽跟着苗袅萝走到门外,寒气随着厉色散开。“您小心点,仔细说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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