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小姐你不方便露面嘛。”
小八哥儿连连点头,忽尔谄笑。“不然我去怎么样?妥帖,据说还是大众脸。”
“你是想我打肿你的脸?”
闲闲逛回前厅的路上,望着渐渐熟悉的景致,赵明月兴致一起,悠然拐进一条葱青小径,踏上鲜少路过的阴凉曲廊。
却很快因了渐传渐近的轻俏不悦耳说话声,面色略沉。
“姐姐,那女人仗着王爷的宠爱,越来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那又如何?咱们吃了那些鸡蛋鸭蛋的,她敢说半个字么?”
“真人不露相,那女人从前装得楚楚可怜,如今又这般嚣张跋扈,定是包藏祸心,姐姐万不可掉以轻心。”
“既如此,咱们姐妹更得齐心协力,将那女人赶出王府去!”
“哦?那本宫倒是很期待,你们姐妹怎样齐心协力呢?”
“自然是…王妃娘娘!”
温柔香诧异地瞪视着自纷披枝叶后转出的芳姿,小巧的胸脯急遽起伏。
“见过王妃姐姐。”
“王妃姐姐安好。”
赵明月点点头,似笑非笑。“有妹妹们成天惦记着,本宫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如何不好?”
“姐姐说笑了,姐妹们闲极无聊,胡乱说说,惊扰了姐姐,还请宽宥。”
楼凝舞端着腔,面上不卑不亢,心下诸多庆幸。--自上次坠湖事件后,她便知这王妃大异于前,人前不能说,人后不便说,是以一直没开口。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个道理,妹妹们不会不懂吧?”
赵明月一挑眉,闲凉眸光劈脸打向温柔香。“本宫与你蔚姐姐自始合不大来,你就不用再多余挑拨了。有这心思,不如多琢磨琢磨,如何补补你的胸脯。倘若王爷看了养眼,大概便不会计较你没脑子的事实了。”
眸光再转向微白了芙蓉脸的尹氏某夫人,浮现几许剌戾。“妹妹这齐心协力的想法,本宫倒是佩服得紧。毕竟凭你一人之力,断然是无法将本宫赶出王府去的。”
“王妃姐姐息怒,妹妹口齿有些不伶俐,许是姐姐听岔了。妹妹的意思是,王妃姐姐率领咱们众姐妹,齐心协力将王府内务操持好,教王爷没有后顾之忧地出府去。”
哟!还挺会掰扯!这口齿伶俐得很呢。
赵明月白了她一眼,款款走近漆金桌边,小指一勾,红底粉花瓷壶便随着她的脚步歪歪荡荡,一路滴洒着滚烫热水抢入几人视线。
“听说口齿不伶俐,是因为舌头卷曲,用开水烫直了便好。”
“姐,姐姐莫要说笑。”
尹芊蔚瞬间惊恐,张口结舌地大步后退。
“哼!本宫从不与外人说笑!”
凤眸淡敛,阴翳莫测。“此生本宫只得段玉瑾一个孪生妹妹,温小美眷方才的称呼甚得我心,以后便收起那些姐姐妹妹的,都这般称唤吧。各位切切记住了,否则难保不祸从口出,粉身碎骨。”
噼啪!
瓷壶与尾字同时落音,水花四溅,刺耳灼肤。
这女人,王爷在旁边时骄霸蛮横,王爷不在时愈加放恣邪侈。
楼凝舞拧了拧细眉,略有些沉不住气。
“王妃娘娘,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
赵明月冷声寒断,飒然离去的步履却是缓了缓。“对了,农家为了保鲜都喜欢将禽蛋之类的装入篮子浸在化粪池里。本宫命人将那篮鸡蛋鸭蛋送至膳房时忘了交代,也不晓得厨子做菜前洗了没有…”
“呕…”
大小姐奸黠轻笑向前,听取身后呕声一片。
076 永不相厌()
“姑奶奶您可来了。”
迈近前厅,简小乌鸦扑打着隐形的翅膀便飞了出来。
“爷又吼你了?”
也不怕喊劈他的天眷美音。
“没有。”
就是在他面前走来踱去的,转得他眼晕。
简则摇摇头,觉得脑袋也开始晕了。
“瞧你那点出息。”
他家姑奶奶美眸儿一眇,缓步前行。小乌鸦紧随其后,心头碎念。
姑奶奶您是去换衣服了,还是去做衣服了哇?
“等等!”
青隽自厅内大步迎出,眸中本已半开的涟漪猛孤丁收起,倏忽冷寂。简则心下碎念自然暂停,分分钟转鹤…乌鸦唳。
等谁?
“碍?”
被健臂一把抱起,赵明月反应不及,下意识地攀住某大爷的肩背。待进了厅里,立刻狠瞪猛掐,好歹让那厮放弃自己的腿,将她安置在了一旁的椅子里。
“这伤怎么来的?”
青隽嗓音幽厉,握住玉洁腿踝的大手却是力道适宜。
这么一丝半缕,跟个指甲痕似的,说它是伤还真是…看重它了。
“王爷的眼力越发好了。”
撇过脸,赵明月只想装睡。
“乖,告诉我。”
“就是,不小心被瓷器碎片溅到了呗。”
“什么时候?什么瓷器?怎么溅到的?”
“我没注意…”
话到嘴边,本想敷衍了事的某大小姐下意识顿了顿。
刚才她对那几枚美眷的言行举止,与其说是威慑,不如说是挑衅。她们沉不住气出口出手了,她才好借力使力,闹得王府鸡犬不宁,闹得某人愿意…主动给她写休书。
回想着某人时不时咄咄逼人,一天比一天紧张兮兮的不对劲,小脸一垂,淡淡的委屈。
“我没注意迷了路,走到一处曲廊,碰见几个人,然后…”
语未尽旨更远,给人以充分的想象空间。
“你现下不是顶厉害么?不知道反击么?”
青隽微眯了黑眸,心疼与愠怒交替着翻覆上涌。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有些人还不识好歹!
“我反击了,我…跑了。”
给她们恶心吐后,跑了。
清滟俏颜定定地注视着她,忍不住失笑。“你就在我跟前厉害。”
后者却回他以深叹。“青隽,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
“你受得起。”
青隽急急打断她,“只要我愿意,你就受得起。”
明灿眸子一眨巴,分明无语。
她就是想说,她受不了,迟早得撂挑子跑,而已。
“走吧,去看看父皇的那些赏赐,我是否受得起。”
眼见某人支使了简则端着瓶瓶罐罐过来,赵明月忙拨开大掌,三两下窜出老远。
比起往昔教段家大小姐心寒,如今的某管家公真真教段家冒牌大小姐心塞吖!
彩虹水晶,鸡血石,金绿猫眼石…一水儿的绝品珍稀,不能更难得的粗琢原石。
果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被破坏的赏景好心情可不就在这里找回了。
赵大财迷将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拿起星光红宝石对着阳光轻轻转动,一时愣怔。
这枚宝石与之前她十八岁生日宴会上,柳家表妹得到的那枚星光红宝石,何其相似!
彼时的星光蓝钻与星光红宝石同时出世,她与小清分而得之,姐妹齐光,各自耀眼。
此刻见了,不免勾起她的忧思。
小清,你死到哪里…在哪里活着为祸众生呢?
“不喜欢吗?”
见她忽尔郁郁,某大爷原本舒展得没边没际的墨眉厉拢。“银璈的异宝,不过--”
“这些不是国库里的?”
“国库里的以后再慢慢看,我想先让你瞧瞧新鲜货。”
“所以这些新鲜货不是父皇所赐?”
察觉某人俊脸上的艳致可疑浅晕,赵小财迷兴味怡笑。“是你威胁来的?”
“唔,只是一部分。”
还有一小半,父皇死活要留着给他娘与萝姨。
他家王妃谑笑更浓,纤指灵快爬拉过未经细雕却已耀目的瑰宝,挑起一副手串,欢快地叫着,便套在了手腕上。
“这颜色--”
青隽抬起雪砌嫩腕,小有疑惑。
黄褐混深棕,虽不减美肌皓色,却也…忒不起眼。
“你若不喜欢这些,咱们再换就是,不必委屈自己。”
“你才不喜欢呢!”
他家媳妇儿明显不领他安抚之情,鹰瞵鹗瞪。
如果有一个女人不喜欢珠宝,那她一定是男人假扮的。
纤长手臂挥过一应珍宝与各式稀罕布料,骄气纵横。“这些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
青隽笑微微,旋出满眼宠意。“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般喜爱珠宝,却鲜少佩戴。如今见了这不惹眼的,反倒中意得紧呢。”
“这个很实用哦。”
赵大小姐皓腕轻晃,素气的手串稍绽朴拙光芒。“虎眼石,专避小人;茶晶,助人在厌恶的环境下愉快生存。我求之不得呢。”
“段,珣宝儿,”
墨眉折到半道,艰难复归平展。“我愿你对我,永不相厌。”
“我比你更希望那一天,永不到来。”
纤指滑过柔熨布料,赵明月妍姿巧笑。“下午我就不陪你去打猎了。”
“为何?”
“因为我要把这些衣料…我要把这些珍奇存到钱庄里去。”
明眸流转,防范之心不遮不掩。“放在府里,总有些人眼红,明里暗里地惦记着,我不爽气。”
不惹眼的珠宝戴着安身,扎眼的奇珍是她用来求财的,着落在身上只会鼓弄人谋她财害她命,可是个没有得尽是失!
“既如此,便置于我的秘库中,定没有人敢眼红。”
“那更不成。我三天两头地惹你不高兴,你若扣了我的宝贝不给,我如何讨回?”
青隽轻笑,不由曲指叩向洁白额头。“你倒有自知之明。”
“那你同意了?”
“我着人替你专辟一处密室,只你一人持有钥匙,可好?”
“可是,多久才能建好?”
“晚间我们从猎场回来,便差不多了。”
哼!
赵大小姐拂开某人手指,面上怏怏,心里愤愤。
她贪玩是贪玩,从不强拉别人作陪;这人莫名玩兴大起也就算了,横竖要她一起,是想闹哪样?!
“那不去猎场,咱们去宫里,瞧瞧银璈来的大象,好不好?”
“那头象,可是顶大的。”
青隽漆瞳微滞,透出股难得的可爱劲。“姑娘家,不都偏好小动物么?”
“哟,您蛮有经验嘛。”
他家媳妇儿一个揶揄的白眼打过去。“我既见识过了您一箭毙人命的神威,礼尚往来,请您批点下我一蹄踩不死人的拙技呗。”
077 拿她作赌()
其实去猎场打小动物挺好玩,毕竟活着有眼福死了有口福;留在王府跟各级美眷们闹闹也不错,好歹骂赢了过嘴瘾吵输了过手瘾。
横竖都自在过这里,被某个居心叵测异国贵胄的眼神摩挲来去。
她不看,他就肆无忌惮;她看过去,他更加来劲。
“相公啊,那个擎…冽轩在青城不短时间了,都不用回国理政的么?”
赵明月扯扯身侧绛紫颀躯,雪青纱笼袖随风款动。
“不是要帮你驯大象么。”
本地皇胄瞄了眼与他同色系的某姑娘,神情那个骀荡。
天价驯兽师,稀罕!
赵明月美眸一滴溜,临到嗓子眼儿的轻哼瞬转惊呼。“大白脸!”
“小心,那畜牲野得紧。”
“无妨,有我在此。”
赤冽轩接过牵引者手中的缰绳,抬眸望向飞速进入东摸西瞧状态的玉人儿。
还有比她更野的活物么?
洁白,纯白,而非苍白,惨白,更不是她家无良外公为了借她慑念术催动那劳什子密阵、拿来引诱她的白化病某象。
通体透白的庞然大物净爽洁润,一双大眼尤显温顺,看得某大小姐哈喇子乱流一把,不由分说凑得更近。
这睫毛,真长!
这眼皮,真双!
这蹄子,居然是黑色的,如硕大的墨梅开绽,逗人心欢。
“碍碍,你别害臊嘛,我就是随便乐乐。”
眼见大白脸眼皮一抹搭,一副受伤的模样,笑得毫无同情心的某罪魁轻悄掀起它蒲扇般的大耳朵。“别担心,我不会嫌弃你滴!”
好像听懂了般,来自异域的巨兽长嗥数声,长鼻一卷,轻松裹住纤柔娇躯,稳稳抛上自己宽大的后背。
“哇!好棒!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来什么来!”
旁观一人一象互动多时的老青家皇胄腾身将他家媳妇儿揽至平地,一脸不乐意。
这危险性高、忽视他程度更高的动作,有什么可重复的!
“相公,我出个问题考考你呗。”
“什么?”
预想中的嗔怒没有侵袭,青门美隽凝视着不思议浅露梨涡的玉颜,无意识愣怔。
唔,他小半年里的全部愣怔,似乎都给了眼前人。
“已知:大象是陆地上最大的哺乳动物。问:陆地上第二大的哺乳动物是什么?”
狮?豹?虎?猿?
见过不少野兽的赤姓驯兽师蓝眸无定。
猪?马?牛?羊?
私访踏遍农家的青城权贵如是暗猜。
尔后,两人齐齐摇头,探寻的目光落到出题者脸上。
“小象咯。”
姣美的姑娘小手一摊,贼笑着转身走向温眸无辜的大白脸。“是吧,皑皑?”
白象以嘹亮嗥声回应,长鼻刷过不远处水池,猛地朝两名天骄甩出一涟水雾,嫌弃的神态一览无余。
“我就不用‘赏’啦。”
见它玩上了瘾,吸了第二管水就要朝自己喷洒,赵明月连忙躲到大耳朵旁,笑眯眯地将皑皑的长鼻子弯向某…贵气薄发处。
简单一个抬手,赤冽轩便让顽皮的某象乖巧下来,转脸笑睇某使坏姑娘。“王妃与这畜牲似乎颇为投契,看来不用冽轩费神了。”
“我也觉着奇怪呢。毕竟最近遇上的几头畜牲,我明明瞧不顺眼,偏还被缠得紧。”
螓首微偏,兆凌府王妃神淑色娴。“倒是有件小事,须得劳烦大驯兽师。”
死丫头!
赤冽轩暗自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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