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饭也没吃成,家也没回成。
“所以早早地就将为父赶了过来,瞧瞧你是否在此。”
“帅爹莫急,咱们赴完午宴便一同回去。”
段尚澜注视着受尽委屈的爱女,清冷面庞几多纠葛。“乖儿,你同兆凌殿下之间…”
“什么都没有。”
段家冒牌玉珣眸光流转,左瞅右看。“帅爹想知道,回头珣儿再好好说与您与娘亲听。”
段尚澜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轻拍他家闺女儿背后。“与爹爹同座吧?”
“女儿正有此意。”
赵明月欢快地应着,手上揽得愈紧。
整好让她家帅爹给她指点下满朝文武,彼此清楚。
开席时间临近,各色权贵陆续入场,携了女眷的…少之又少。
除了四十有余的礼部尚书夫人,三十出头的主客司夫人,就数她了。
凌寰帝与银璈特使迟迟未到,落座的久站的不免稍见纷扰。
赵明月悄悄抬手,小跑着赶到的齐光便弯下腰来,轻声耳语。“银璈来的使臣不知为何掉到水里去了,还没换好衣服呢。”
讲这样。
挥退齐光,眼神儿一瞟,长腿儿一抬。
“喻大人。”
不美却安然静坐的中年男子闻声抬脸,瘦癯面庞惊愕乍现。
“臣喻歙,参见娘娘千岁。”
“喻大人不必多礼。”
锦衣乌鬓的姑娘扶他起身,明眸善睐,笑靥绽花。“爹爹说大人专擅农事,玉珣有个问题,特来请教。”
“臣惶恐,娘娘言重,但请吩咐。”
内侍高喊着皇上驾到,众臣连忙起身,齐齐叩拜时,侍立近旁的赤锦贵胄几乎不用细瞧,便捕捉到了那抹入眼及心的纤影。轻灵飘逸的凌云髻衬得玉颈愈见秀致,嫩肤更加堆雪,小脸…不太畅快?
“兆凌王妃问你什么了?”
“擎政殿下。”
礼毕落座,喻歙正满眼惆怅,准备继续对自己专擅农事的假象进行质疑,乍见渊幽蓝眸,下意识想起身,却被迅敏按住。
“娘娘想知道,小蝌蚪长成小青蛙或者小蟾蜍需要多少时日。”
瞥得寒彻俊脸滞沉,眸光更深,喻歙面上又添赧然。“臣惭愧,没能为娘娘解惑。”
看吧,连素性喜怒无形的擎政王爷都笑意赫显了。
丢脸丢到国门外去了。
凌寰帝青执高居皇座,简洁晓畅地说着场面话;衣着斑斓的银璈特使面君而立,恰到好处地打着外交语。
赵明月微垂着小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未解之惑。
“过来。”
咦?
“珣宝儿,过来。”
璨璨眼瞳眨啊眨,不意外地撞进斜对面某人的漆眸。
切,会腹语了不起啊?她还听得懂腹语呢。长得帅了不起啊?她家爹爹帅翻了好啵?王爷了不起啊?她还是…
嗯,虽然跟帅爹坐更舒心,不过她这初上台面的王妃好像更应该跟王爷坐一块儿嚎。
四下里瞧了瞧,没人注意,赵明月利落猫了腰,绕场半周,溜到对面桌子后头。
“喊人家来干嘛啦?”
“远看这妞儿挺漂亮,拉近了仔细瞧瞧。”
注视着跟自己穿着情侣装的姑娘,青隽心情说不出的好。
“那当然,下得了秧田,上得了台面,吃不了笨鸡蛋,骑得了雪里红。”
说到最后,赵大小姐娇颜略开,笑容回来。
上午她偏要骑雪里红进宫,有人偏要蹭骑,脾气跟她有得一拼的酸酸偏不让他蹭骑,扯来搡去,场面那叫一个滑稽。
见她展颜,青隽似乎舒了口气,对近旁好友的谑笑不听无视,浑不在意地牵了她坐下。
“刚蒸好的芋头,你不是顶喜欢蘸着红绵糖吃么?”
兆凌王爷眉眼含笑地夹起一块吃食送进身侧明艳照人的女子口中,复抬手轻抚女子肩背,一半人目僵脸呆,手中的刀叉勺快叮当坠地;另一半人咳嗽的咳嗽,吸气的吸气,仿佛见到了神迹般,情绪难自抑。
就连来自异国的使臣都瞪圆了绿豆眼,神色扭曲地紧盯着那对神眷仙侣,杯中的美酒撒了泰半。
那不是?
那是?
香甜品着绵蜜美味的姑娘眉头轻蹙,兆凌王爷即刻眸凌冰雪。
一个淡瞥过去,众人如同被解了封印,齐心协力恢复着现场,绝不敢再往某个方向多瞧一眼。
“爷,您可真有魄力。”
一个动作就昭告了她的地位,二话不说就掐灭了众人的惊疑。
赵明月难得真诚地夸了一句,也没打消某人的疑虑。
幽瞳凝视着她,虽褪去了秒杀大家的冰雪,却也没了喂她甜芋的暖意。“你认识他?”
父皇和帅爹在明视,其他人在不怕死地八卦暗窥,兆凌某高仿王妃轻扯唇角,倾身靠近某人耳廓。“方才在路上碰见,他对着我又是挤眉弄眼,又是蹭手摸腰。我寻思着他水土不服,眼干皮痒,就帮他一把,给他踹到水里滋润下咯。”
话音未落,寒气陡盛,青隽的眼神,似在凌迟某人。
“怎么没将他踹到粪坑里去?”
转脸就势亲了下润嫩雪颊,语气却是轻柔得诡异。
068 献宝发难()
接下来的光景,曜日熏人醉,飒风浣花香。有人言笑晏晏,有人眉目清凉,有人控制不住地东张西望。
银璈特使吴释清酒珍馐在案,似乎坐立不安,频频抬起绿豆小眼去看头顶浓绿,直嫌它过分稠密阴凉,凉到他心底发冷,直想打哆嗦。
“吴特使心情似乎不甚舒爽,可是嫌筵席贫陋,招待不周?”
青执威严的嗓音挟着不满而来,吴释听在耳里,不安渐浓,愈加无法释怀。
“皇帝陛下典仪隆盛,敝臣受宠若惊,不曾有丝毫嫌心。敝臣初到贵国,倘有言行不妥之处,还请陛下、兆凌殿下与各位大人多担待。”
躬身行了礼,吴释稳住阵脚,抬手招来副使。“我王感念陛下惜民期和之厚谊,特命敝臣奉上本国稀物,以示诚意。”
言罢顿首,不由自主再度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那池边偶遇的仙美姑娘,此刻依稀有了笑的模样。
但望娘娘千岁看在珠宝衣料的份上,将先前不快淡忘。
这边厢,兆凌娘娘确实挺捧场,手耳并用,边听边记,璀眸闪光。
“这么喜欢,怎么不见你戴?”
青隽探头瞧见洁白绢帕上歪七扭八的奢华名词,忍俊不禁。
“从前不是没机会显摆么?”
大小姐笑嘻嘻地撇过脸。“戴了还怕被某位夫人啦怡人啊瞧上眼,妨碍姐妹深情、府内和平呢。”
见某人的狼爪子不知第几次地移近,忙略作退避,小幅度地环顾。“天成呢?”
“早膳后不是才去找过他?”
“你吃了早饭怎么还要吃中饭呢?”
狼爪子往她肩上不悦一搭,美眸即刻旋出滟俏笑花。“我腿脚坐得僵了,想出去活动一下。”
“如此,为夫帮你揉捏可好?”
“好了,好了,不僵了。”
拍开悠然爬到自己大腿上的另一只狼爪子,赵明月状若婉顺,心自暗问:你的脸皮一天比一天健康,你爹妈造吗?
悠扬典雅的乐声唤醒与现代分离多时的身魂,赵明月第一反应是真好听,第二反应是糟糕了。
因为她循声望去,发现那形似萨克斯风的乐器正握在异国使节的手里。满场朝臣也沉醉也欣悦,眼神却是一水儿的陌生惊惑。
明明是很近代的乐器,为何穿越时空般莫名出现在这里?这不科…
算了,她还很现代呢,不也穿过来了。
侧脸看向破猪圈,声色不动,表情亦绝不轻松。
“咱们的乐师有擅长这东东的么?”
青隽一个静默的眼神,赵明月便已明了,撇眼悄声吩咐身后的近侍。“去韶华宫请浑将军过来。”
类似外交,鲜少诚挚交好,彼方献的宝有多稀奇,此方献的丑就有多丢脸皮。
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不识珠宝是为清高,不识丝竹必遭人笑,几多附庸风雅,几多作茧自缚。
换朝服时她特地跟小八哥儿确认了,段大小姐常年不出大门不迈二门,第一才女、首席美女神马的都跟她无缘,高仿如自己也不用担心有被拉出去晒的风险。不过思维发散如她,想到刀光剑影不亚于战场的外交场,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果断在入宫前专程打翊坤府走了一遭,便是想防着这招。
优美婉转的乐声止,吴释怡怡然施礼。“皇帝陛下以为此宝如何?”
“其声高扬畅雅,其型流金漾银,实不多见,堪称瑰宝。”
凌寰帝面带微笑,他家儿媳妇却是沉着璨眸。
爹哎,您就不能多说几句么?这个时候惜字如金可不是好事儿。
“素闻贵国人才济济,不知是否有人识得此物,能奏此物?”
瞧瞧,难题来了吧?
“萨克斯风,管乐属,易学难精,贵在流畅不脱音,舒展不卡结。”
不等各色重臣稍露难色,便有清亮美音响起,娓娓道来,宛如天籁。
吴释怔立筵席中央,绿豆眼儿大发奇光,酷似一条花团锦簇的大蟒。
“王妃娘娘好见识,敝臣佩服。不知娘娘于何时何地见过此物?”
“于机缘巧合时,异邦神秘地见过。”
赵明月款款走近,色笑如花,肝肠燃火。
大蟒好胆识,片语未得就敢断定她的身份。就没想过,万一她是蹬鼻子上脸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妾室呢?
“娘娘既然识得此物,也定能奏上一曲,让敝臣等开开眼界了?”
绿豆眼儿掠去惊怔,多了股奸猾味儿。
据他目前认知,此物唯他银璈镇国公爷可随意玩得,臻熟教得。
屁!
你认识母牛,就能像它那样生只牛崽子出来?
“珣儿既识得,自然奏得。不过礼尚往来,谨献青焰乐舞一支,请吴特使雅赏。”
兆凌殿下及时发声默契揽腰,众人心中忧虑得纾疑惑得解,不约而同地松放了面皮。
被迫对阵兆凌不太贤伉俪的某特使却是筋骨紧绷,冷汗开冒。
明明清容俊貌,明明眸平瞳静,为何他竟感应到了一种“敢让我的女人给你表演是不是特别想死?!”的强烈威胁。
“殿下思虑周全,敝臣不胜荣幸。”
憋着气目送那对璧人回到原位,吴姓某特使神魂复常,忽又想到公爷。
兆凌殿下那不怒而威、天地敛光的气焰,委实与久无音信的公爷异曲同工啊。
落座定思,赵明月充分地翻了个大白眼,顿觉爽气,抬手正想捏颗草莓,却被按住了手臂。
青隽黑眸如摄,闪着惊奇与好奇并存的妖光。“那管乐器,你会不会奏?”
让草莓微酸味道激得频眨的凤眼贼呼呼轻挑。“我奏不上一曲,但揍那人一顿还是驾轻就熟的。”
侧眸瞥见随着浑家风流将将赶至的白家天才,桑染衣衫,神色自安,不禁阒然解颐,笑了开去。
青焰乐舞毕,吴释溢美之词寂,绿豆眼儿狡然逡巡,似乎犹不死心。
对上他的视线,赵明月笑丝浅浅。“吴特使游历各方,定尝过了千种万般美味。可曾于不同的地方,品尝到味道一模一样的同一道菜?”
“烹调之艺术博大精深,手温,用料,火候,时间,变之毫厘,差之千里。敝臣不认为世上存在两名厨师,能够做出味道一致的菜品。”
吴释毕竟见多识广,绿豆眼儿瞧着美丽的脸庞,虽有疑惑,却也中肯道出所知所得。
“那么同样博大精深的音乐,吴特使的观点是否也适用?”
“自当如是。”
“很好,我亦赞同吴特使的看法。不过--”
兆凌王妃美眸笑意萦环,醉人星光成片。“假如有人能将他人所奏之曲仿至十成,特使以为如何?”
069 仙女坠凡入他怀()
那必是我镇国公爷。
吴释抑住心声,面上泛起讶异。“这般高妙罕见之技艺,王妃娘娘可是有把握?”
“我朝翊坤将军府中有一能人,或可解特使之惑。”
赵明月玉手轻扬,将珂玏引至宴场中央。
“如此,敝臣便令副使再奏一曲,”
绿豆眼儿淡乜素衣简衫的家丁状某人,不乏轻鄙。“静候佳音。”
悠扬的乐声再度响起,听在众人耳里却已变了味道。大半的人无心静赏,全副眼神俱往家丁珂玏身上招呼,聚光灯般收纳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虽然他一直没什么表情。
小半的人紧盯迫瞪那二度陶醉的副使,嗖嗖地射着眼神飞刀。--这阴险玩意儿,分明选了一首难度没有最大只有更大的新曲子。
待得前序复演,雅韵绮转,众人回思收神,发现陌生的乐器已经到了翊坤府能人手里,心照不宣地互视,不约而同地松纵了筋骨。
同样的节拍,同样的声律,甚至…同样的动作与音量。
此刻的演奏者,神采绽放,崇华漫漾,堪与日月齐光。
觑着吴大蟒及其附属小蟒呆若木鸡的傻样,赵明月恶质翘唇,满意灿笑,仿佛早就料到。
扫了眼左手边波澜不兴,入了定般的某人,悄摸儿提裾起身,走到若有所思的浑球身旁,交换了一下眼神,顺便塞过去一张字条。
不过一个瞬间,青隽便察觉到身边人儿的离去,沉着脸侧身,只瞥见翊坤府某将军捧着样物什,笑得肩颈乱颤。
“嫂嫂吩咐的。”
浑天成将物什递过,赤冽轩亦兴味着蓝眸来凑热闹。
撕得参差不齐的碎纸上写着歪七扭八的三个丑字:揍大蟒。其后一连串的惊叹号倒是排兵列阵般整齐。
两双风华各异的眼瞳顿失寒气,马不停蹄地盛满笑意。
这丫头,任性且骄蛮,小气又记仇。
偏教人稀罕不够。
“你去--”
“我去。”
赤锦皇胄截断好友话语,翩然起身。“你们身份不合适。”
偏午近晚时分,青焰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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