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隽缱绻的嗓音愉悦难当,罪魁大手忍不住又抬向她的乌漆长发。
“男人说话女人不应在场,那个…咦?”
“是雪驹。”
一直凌然静坐的朱垣皇胄适时解惑,换来忙慌躲闪小女人的耀眼喜乐。
“我的雪里红来了!”
雪里红?
在场的三人望着雀跃而出的丽影,失笑的,石化的,黑脸的,一个不落。
“嗨哟姑奶奶!”
简则正被桀骜不驯的某匹宝马折腾得团团转,扯着缰绳左摆右荡,远了怕它跑了,近了怕自己跑不了,那叫一个辛苦煎熬,乍然瞧见翕忽奔至的仙姿,招呼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恳挚。“您再不现身,可就见不着活生生的小的了!”
“哈喽酸酸,好久不见,有没有很想我啊?”
赵明月俏鲜鲜地往一人一马近前一站,明丽有加气势不弱,不但简大管家跟吃了定心丸似地渐渐稳住了脚步,就连一度躁狂的宝骏也放缓了鼻息,纾解了狂气。
“哼哼,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名字。”
赵明月接过缰绳,任马儿湿漉漉的鼻翼贴上她的脸庞颈项,宽慰般地拍了拍简则的肩膀。
瞧给小乌鸦吓得,满面汗珠子黄土色了都。
“你吃饱了吧?咱俩出去溜达溜达?”
飒然跨上软鞍,粉润唇瓣才翘起又抿了回去。
“它吃饱了,你可还饿着。”
“也不知道是谁,跟我抢吃的。”
“好好,我不与你抢了。”
她红裙映薄日、乌发衬雪鬃的模样固然明丽娇肆,犹不及举臂抬缰间衣袖滑落,乍露出散布于雪肌上的深浅印痕暄妍媚娆,摇荡着他的心旌。
青隽目光胶着于那处,眉眼温致,嗓音和绵得让随着自家爷追出的弋氏特迢虎目圆睁,白眼仁儿对照着黑面膛,更添滑稽。
戚,少见多怪!
远离了马蹄,确信自己安全无虞的简大管家心魂初定,不由分说就翻着白眼儿将某人奚笑了一把,全然忘了几个月前甫见类似情景的自己有多惶恐。
“那我吃完东西,你就让我带酸酸出去!”
“今天不行。”
酸酸?
哼!
青隽凌厉的眼神一瞟,摇头晃脑跟美丽新主人亲昵个没完的马儿一嚎。
“天色不早了,我待会儿有事陪不成你,你一个人跟,咳,骑一匹马出去,我不放心。”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话,赵明月却听出了酸溜溜的味道,忍不住弯下腰,小脸贴着酸酸的大脑袋,笑得香肩乱颤。“难不成我一个人要骑两匹马出去?我可没那本事。”
扑哧!
简则憋得肚子疼,一个没绷住就乐出了声。
兆凌府大爷冷嗖嗖地瞥了他一眼,视线转回,又是柔霞连片。“乖,先下来吃东西,你不是最受不住饿吗?”
“好,我不骑马了。那我吃完东西,你让我带丫头们出去,成不成?”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算话,赵大小姐即刻丢了缰绳,小手往颈下一垫,大眼睛忽闪忽闪。
她现在饿也是饿,最受不住的却是眼前这位东土大唐某高僧附体的碎念狂。
“你先下来。”
某大爷抬手抚上皓洁纤腕,曜瞳亦是一闪。
那几枚丫头如今在他这野性媳妇儿的言传身教下,刁钻的刁钻,胆大的胆大,出门惹事的可能性绝不会比一匹野马少。
“你先答应。”
见他推三阻四地不给痛快话,赵大小姐也不痛快了,小脸一撇小手一环马脖子,一副“你不点头我就饿死在马背上”的倔巴样儿。
062 情为何物()
“好了,依你便是。”
青隽含情凝视她耍赖的娇态,眸中惯溺横流,肃峻面孔早已板不住。
“多谢相公。”
无赖的姑娘直起腰身利落下马,璨璨美眸欢喜满溢,不见无赖蛮影,只余乖巧可人。
“属下冒昧。”
“呀,特意调,知道冒昧你还招呼都不打就杵到这儿?”
赵明月轻抚胸脯,委实教黑旋风般卷至的某虎汉子吓了一跳。
“娘娘为何唤此马为‘雪里红’,它明明…”
“它明明是我的马,当然由我来取名啦。你看,它毛色雪白,来自赤锦,这名字是不是贴切又顺耳呢?”
贴切是贴切,顺耳亦顺耳,就是听着老想笑呢。
瞧他家爷,打从这名字进了耳,面上风情万种的笑就没消失过。
嗯,先生说了,所谓风情万种,必得风姿出众。似主子爷这般,不正合用?
“若是弋大人觉着‘雪里黑’更合适,那我得唤宛若过来与你讨论一二,毕竟这名儿是她帮着起的。”
瞧他一声不吭、兀自愣神的欠骂样儿,赵明月倏忽贼笑,凉音带诮。
“不用不用,此名甚好,属下唐突,娘娘赎罪。”
二王一妃尚一派淡定,同属黑色系的简氏小乌鸦嘴巴已然张到老大,接着便呸呸噗噗,满脸大便样。
仗着自己身敏步捷冒充黑色龙卷风也就罢了,还一刮刮两遍,以为灌他一嘴沙子,他便能跟河蚌似地吐出一颗珍珠么?!
关键是那罕见的表情,如此紧张不淡然,是为哪般?!
七分紧张,三分不自然,不怕她这位主子,反怯她家那枚刁丫头,黑药汁儿这会儿的反应且蹊且跷,小八哥儿那日的表现可圈可点。
正盯着遽然远遁的高壮身形兴味盎然,腕上肌肤一紧,赵明月收回视线,梨涡开漩。“我要吃香烤鸡翅。”
“还有呢?”
青隽牵起柔嫩的小爪子,清颜浅笑。
“还要红烧鸡翅。”
“其他的呢?”
“再来个酱焖鸡翅。”
“王妃前世许是没吃过鸡翅?”
走近外厅,赤冽轩凉中偏寒的嗓音滑过耳际,蘸着说不清的邪僻。
忆起前刻肌肤莫名发烫,直接导致她光着脚丫稍微不那么体面地闪亮登场,赵大小姐眼珠子一挣,不由往他那一按一戳上联想。
“我上辈子吃鸡翅噎死的,这辈子来报仇行不?”
凶煞煞地剜了他好几眼,没点好气,某人反倒垂低深眸扬高浅笑,潮涌浪叠的湛蓝海洋渐转暗流汩汩的幽谧碧潭。
只是赵大小姐早将注意力放到了鱼贯而至的各色热菜上,无从得知内里的光影纷繁。
什么“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可信”,说得好像男人下了床说的话就值得一信似的!
吃饭前说得好好的,吃完饭他大爷眼皮一掀分分钟推翻,不让出门,不给见丫头们,还得在一旁作陪。
俩位高权重的,彼来此往的都是军国大事,她懂不代表她就会说,她当面儿不说不代表她背后不漏嘴,怎么这般放心她呢?!
陪他妹啊!
还不如去陪他妹。
好不容易蹭着索伯伯的马车脱离了某碎念狂的视力范围,赵明月一步一个浅印,眉目颇见愤然。
回头才想开口,就被腾起的薄薄烟雾呛得猛咳。
“轻烟,你在干什么?!”
她那边厢才死里逃生,小胖妞这边厢就想呛死她么?
正扎扎实实一跺一个深坑的小胖妞被她家小姐一咋呼,委屈抬头。“我在跟着小姐走啊。小姐不是说,跟着你走,吃香喝好酒么?”
“可我不想吃灰喝尘土哇!”
弧度饱满的素洁额头主动迎上利落招呼过来的纤纤玉指,轻烟咧嘴巧笑。“小姐,我刚刚仔细参观了一下我的脚印,比以前浅了许多呢。连南冠都说,我从过去的肌圆肉润变成现在的珠圆玉润了!”
“是啊,过去一脚跺下去能扬起二斤灰,现在顶多也就扑打起一斤一十六两。”
“小姐…”
轻烟哼唧着,不依地扯了她的衣袖,脚下却是自觉放轻了。
“宛若,你看这家成不?”
“小姐你要住店?”
宛若小红嘴儿微张,一直流转在她家小姐身上的目光愈加明晃晃。“是哪里不方便么?”
“非也,”
她家小姐摇头,表情比数银票还认真。“咱们开个房间,好方便你将我扒光。”
“小姐!”
宛家小若一个箭步冲上前,恨不能在呲牙灿笑的某姑娘嘴上装条拉链。“大庭广众之下,可不敢胡言。”
“昂,我再不开口,就怕你胡来,大庭广众之下就给我‘三光’了。”
“啥‘三光’?”
宛若扑闪着茸茸的睫毛。“是轻烟说的那个,‘饭要吃光,菜要清光,汤要喝光’吗?”
“是你家小姐被你扒光,让人看光,路人口水流光光!”
轻烟一粉拳揣中她的颈窝,磨牙那个霍霍。
宛若好似没有知觉,只眸中精光一闪,紧迫盯人。“小姐,你老实交代,王爷昨夜有没有对你胡来?!”
“宛若!”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轻烟厉声呵斥,宛若充耳不闻,轻飘飘一句便将她拖到了自己的阵营。
“这么关心我,昨儿夜里怎么不去听墙角?”
冷嗖嗖的嗓音刮得两名小姑娘小脸儿讪讪。
“我们不是忙着连夜教育咏絮呢么…”
“那个赔钱货,你们两个谁晓得?”
说到咏絮,赵明月忽而想起了这茬。
“咏絮回了屋倒头就睡,谁知道那害人精是谁!”
嗯哼?
愤愤到一半,陡觉失言,宛若忙吐吐舌头,坦白从宽。“王爷前脚才走,衡大人后脚就押,额,送我们几个回了院子,扬言若想见小姐你,须作好提头的准备。”
“提头你做不到,不会洗了头发偷摸儿去啊?”
她家小姐白眼一翻,小八哥儿瞬间不安,亏得小胖妞儿身稳神定,扯了扯宛若颊侧垂髻,低声轻语。“小姐有心思挤兑你,不就是没事么?你再在大街上胡言乱语,咱们才要惹麻烦呢。”
对吼!
宛若一拍小脑袋,恍然大悟。转过脸,神色肃穆。“小姐,街市里人多嘴杂,容易招致祸端,以后可别在人多的地方谈论这种事了。”
“不知道谁先起的话头哈?”
赵明月乜了她一眼,骂怕长皱纹,打嫌耗心神。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飞甍着急让我去验新来的料子呢。小姐你慢慢逛,我先行一步嗷!”
小八哥儿语速疾脚步快,眨眼便没了影儿,独留阮门轻烟,一半是忧虑,一半是贼兮。“小姐,到底有没有啊?”
“‘绝缘律’的门道,你到底有没有摸着?”
“咦,我说怎么总觉得有件要紧事没做,小姐这么一问我脑子就清楚了,最近铺子生意大好,新开的账本我还没摸着呢。不行小姐,我得赶紧过去瞧瞧,别让莘菲那个没心没肺的给弄乱了套!”
063 珂玏的心思()
你才没轻没重呢!
眼瞅着小胖妞策足奔腾,搅和起第二批尘烟,赵明月忙利落闪进近旁的乐器店,成功避免了灰头土脸。
“夫人!”
身形甫定,赵明月忍不住循声望去。
倒不是她有多好奇,实在是这一嗓子蕴涵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惊喜、错愕、低抑,无法斗量的怪异。
“珂玏。”
那人翩然霍近,竟似绽光踏云。
“几天没见,不认得我了?”
白玉脸蛋儿微微偏歪,赵明月笑浅惑深。
他在乐器店里不稀奇,罕见的是那双素日疏淡的褐瞳,眠霾宿雾,如珠在渊,散发出太息般的曚芒。
“夫人没事就好。”
珂玏唇角轻牵,如释重负的模样,落入赵明月眼中,折蹙她的弯眉。
“你有事。”
肯定的语气,“交代一下呗”的八卦兮兮。
“夫人说笑了。”
“你有心事。”
他含糊其词,赵明月说着倒真笑了。“是不是铺子最近旺了些,累着你了?不然…”
“并非如此,”
润朗的嗓音急切顿现,“能为夫人效劳,珂玏不甚荣幸。”
“唔,我也这么觉得。”
赵明月点点头,不能更加赞同。
唯衣堂虽然不大,可作为百天不算老店,那设计,那创意,那悄然风靡的速度,那独一无二的臻享,哪怕是她尊贵的美貌婆婆进了去,也不会觉得委屈。
嘿!
灵光一闪,玉嫩手掌将小脑袋一拍。
赶明儿就拉老青家韶华到店里转一遭,效果定然更好。
“你急什么呀,音乐玩得这么高妙,还怕我炒你鱿鱼么?”
抬眼瞄见些许兴味的褐眸,皙雪瓜子脸儿愈发乐呵。
不然你午饭少吃点,这样下午奏乐时就不会打瞌睡了。
方才,她不过是想说这句话而已。
“夫人心情可是大好了?”
珂玏眉目含笑,眸光熙澈,先前的雾霾似乎三两下便散了开去。“容小的奏上一曲,以添夫人欢悦。”
“好哇!”
赵大小姐睫毛弯弯,好商量地随着珂玏走进里间坐下。
本来她心情小有不好,给两个丫头胡扯一气,又对着自己的产业憧憬一番,在王府里闷出的气早不知所踪。现下只要不是将她揍上一顿,她都没啥意见。
珂玏移步至屋子中央,将身前罩布掀去,焕然一新的白皮鼓同时跃入二人眼帘。耳际萦绕不意外的轻叹,珂玏密睫俏动,只觉心情敞亮,更胜某位夫人。
一曲终了,人群聚拢,轰轰烈烈的掌声与叫好声经久不息。
待人群渐渐散去,珂玏收势起身,抬眸浅笑。“夫人觉得--”
“哎呀白珂玏!”
前刻还神呆目滞的姑娘缓过了劲,眉开眼绽地蹦跶过来,红裙飞扬,通体欢畅。“你可不是白给的!”
“谢夫人赞誉。”
“我上次奏的那支残曲,你不但记得丝毫不差,还将起序落尾都补了个齐全,如此记忆力,这般好悟性,我真是挖到了宝吖!”
他又何尝不是?
珂玏笑意加深,唇角线条柔如春风拂柳。“夫人可还满意?”
满意,满满的得意!
为啥她上次只敲了个**呢,因为她自己都不记得前序后尾了撒!能左手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