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她咯?
赵明月瞄了眼另一侧秒变木头人的车把式,抬眸望了望前方的马车,再撇脸瞪向理直气壮的某人,咬牙低声道:“悠悠是看在你为我多次搏命的份上才勉强同意我到这边来瞧瞧你的,你一定要我坐在里面,脖子可就不止受风那么简单了。”
话音未落,前方便射来一枚物事,直击赤姓某大爷印堂,如箭破风,警告意味满满。
眼见赤冽轩轻巧避开那颗冒充暗器的无辜小石子儿,再还回去一颗更大的,赵明月连呵斥俩幼稚的想法也没有,只一面懊恼着自己脑抽了才会让俩大爷同行,一面无语地把脸埋在臂弯里,深觉接下来的日子正会似眼前这般,无限黑暗,闹腾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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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遭遇碰瓷()
寒秋的初阳一点点自逶迤的地平线冒出,不似夏日那般热烈,却带来同样的光明。
赵明月舒坦地窝在马车里,心情因与这样的光明差不离的前路而雀跃,比初见北疆爬坡迈坎的新奇街市还美妙。
进入朱垣城门,俩磨人的妖孽终于分道扬镳。一个由凛帝的亲卫队护送去了谒者台;一个往西郊而出,去处理突发的游民转场事宜。耳根子突然清净下来的赵大xiǎo jiě表示,若不吃喝一番以示庆祝,都对不起她一路走来费的唾沫星子!
于是掀开窗幔且瞧且比对,很快敲定了一方斜坡下的第一家。赵明月这厢招呼着把式就近驻车,那厢已躬身推门,准备美美朵颐一番了。
明亮的光线乍泄入眼球,赵明月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欲散去那教人发晕的自然黑影。待再次睁开双眸,头顶的黑影消失了,车前双骑的蹄下却多了一团更大的黑影。
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抱着双臂蜷缩在马车前,面色土黄,眼神涣散,痛苦难抑地哼唧着,似乎极为不适。
赵明月撇脸看向一旁的岩峦:“找两个人送他去医馆吧。”
岩峦轻轻地摇头,腹语随即传至:“娘娘,此人并无疾患。”
赵明月一愣:“这是碰瓷吗?”
岩峦微惑,抬臂扶了赵明月下车,继续传语道:“娘娘先到店里歇息,这等小事,属下自会解决。”
“小事?”赵明月蓦地抬肘击中岩峦的小臂,教他指间一松,钱袋重新落入襟裢里。
款款步至老者近前,赵明月蹲身轻唤:“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者眼皮微抬,看清了这位异地贵客身上的衣料后,忽地伸出双手将她的一只脚踝牢牢扣住,哼唧声瞬间升级为哀号。
哟,敢情还是专业碰瓷,经验丰富得很呢。
赵明月顺势搭上他的脉搏,不慌不忙道:“老人家,我略懂医术,切得您通体康健,无病无伤,往马蹄下面钻的胆识更是令大小伙子都佩服。与其做这种受人鄙弃的勾当,不如另选正经营生,也好给子孙积福不是?”
那老者顿了顿,了悟般放开她的脚踝,却将身子佝偻得更厉害,嘶哑着嗓音道:“你这年轻姑娘,长得很是美貌,心肠不料却如此恶毒。我在这坡路上走得好好的,你的马车忽然闯过来碰倒了我,摔得我头昏眼花。你不赶紧送我去救治,竟还要诬赖于我这六十多岁的老人。”
“你才诬赖人呢!”清漪按捺不住地气哼哼抢白:“我们的车走得稳稳的,也不快,还是上坡,怎么就碰着你了?你想讹诈,选个下坡路才更能颠倒黑白吧!”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便是一阵骚动。本来天然分成的占比平均的三派,眼看便由不认同与观望转向了同情弱势。
老者眼中的黠色更盛,胸膛开始明显起伏,大进大出地喘息,一副被气到的模样:“照你这小丫头的意思,老叟走了一辈子路,还比不上马车稳当吗?”
大部分人都随着这挑不出毛病的一句而点头,看向赵明月的目光旋即浮出几分斥责意味。
赵明月回头瞧了瞧,马车已被一股不明人群包围,个个眼神不善,似乎只要她上一秒准备登车扬长而去,下一秒便会连人带车交代在这里。
环顾不见岩峦,只水复带着八名赤卫把她与人群隔开,赵明月眉梢微挑,朝清漪翘了下唇角。
后者会意,转脸对老者笑道:“老人家,刚才是我头脑不清楚,您别在意。我们现在就送您去医馆,抓紧检查伤痛,以免留下遗症。”
前倨后恭的态度惹来一片嘘声,老者更是捂着胸口连连摆手,一脸惊恐。人群便如水入沸油,砰然炸锅。
“真想救人吗?送人去医馆还是阎罗殿呀?”
“当着大伙儿的面都这么凶恶,把人带离开了还得了?!”
“不能让他们带走老人家!”
也有少部分息事宁人的声音劝说赵明月破财消灾,不过很快被咄咄热血之声湮没。
赵明月静睇义愤填膺的一张张面庞,直叹碰瓷大业渊源之久远、场面之星火燎原。得亏此际网络尚未发达,不然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呢。
众人愈演愈烈的讨伐场面下,老者抽搐得也越发带劲,眼看着便要厥过去。这时,一道高亢的女音兀地响起,炸得赵明月耳蜗发紧。“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不过是出门溜个步,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真是造孽哟!”
每一个碰瓷的瘦老头背后都有一个能哭会喊的胖大妈吗?这般没有创意,如何能敲诈到更多的钱?!
赵明月觑着从人群中挤进来,一面听几个目击者详述事情经过、一面将哭喊节奏控制得炉火纯青的中老年女同胞,再次惊叹高手在民间、传统技艺不可小视。
大概是赵明月的表情太过平静、眼神十足淡漠,复被自己面前的冷峻卫侍所慑,胖大妈前一瞬还准备往她身上扑的架势生生止住,粗壮的腰身出离灵活地一扭,毫无痕迹地将哭音由撕心裂肺扭作期期艾艾:“你这个憨瓜哟,教这大户人家的车马碰着就碰着,咱们自认倒霉,回家养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是了。你眼前非要跟他们较真,不是自讨苦吃吗?”
说着就要扶老者起身离开,不意外地便给近处几名青壮男子拦下,口中直道:“不成!不能再纵容这些恶势力,一定要同他们抗争到底!”
清漪躲在水复身后,挡在赵明月脸面前,忽地把咬得咯吱作响的小米牙一掩,侧颊朝她家xiǎo jiě弯唇轻声道:“xiǎo jiě,孩子。”
赵明月正定睛眺望街道那头高高扬起的一幅幌子,闻言亦勾了嘴角,垂眸向胖大妈道:“大娘,你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明指一条你我都方便的路子吧。”
胖大妈抹了抹眼睛,既委屈又无奈地哽咽道:“我跟我家老头子无儿无女,只靠着几分地糊口,手头时常短缺。眼前他误撞上贵人的车驾,老妇也不敢耽搁贵人时辰。但求贵人可怜,赏我们老两口百八十两金银,好给我家老头子细细调理。”
她这一番说辞可谓声情并茂、感人肺腑,若不是瞄见外圈数人不敢苟同的神情,听得他们对于故技重施的嗤声,接收到他们投往自己的警示目光,赵明月怕也要被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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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以牙还牙()
众人拭目以待之下,被狠敲竹杠的贵人女子拨开护卫,款步走近老两口。“大娘,你瞧见那边的商号没?我便将它过给你,抵了银钱可好?”
胖大妈站起身细细眺望一番,陡地沉下脸,哎哟道:“这位贵人,百八十两金银对您来说可不算什么。您说这种笑话,不是要我们老两口的命吗?”
赵明月奇怪道:“这话从何说起?”
“谁不知道那是两位千岁爷的产业。你拿它作买卖,可不是要人命嘛!”
“大娘,你既晓得它是千岁爷的产业,怎么不知道我乃千岁爷的家眷呢?再者这也不是买卖,而是我白白给你的。有了那家商号,老人家再不用往马车底下躺---哦不,是独自一人出门溜步了。如此美事,你竟不愿接受么?”
胖大妈一愣,只颤动着嘴唇,却没能再发出一声猾赖之音,神色纠结得厉害。
这丫头年纪轻轻就这样沉着自若,自己先才躲在一旁时就觉得不好对付,可戏已布好,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且盼她就像头前那许多个有钱人家似的,好面子怕纠缠,破财免乱呢。然而据眼下瞧来,这丫头面上是一派理直气壮,那双眼睛里偏偏又闪着几分狡诈,说的话就显得半真不假,叫她渐渐迷糊起来了。
赵明月可不给她琢磨明白的时间,很有些惋惜地勾了勾唇:“既然你不要,我便走了。”说话间已迈出了三四步。
胖大妈自然不甘心丢掉到嘴的肥肉,下意识抬手去拉赵明月。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大略组织好的语言吐出,便听到“嗵”的一声闷响,前一秒还俏生生立着的贵人女子这会儿已经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面色如土手脚抽搐,正痛苦地捂着小腹:“孩子,我的孩子!”
清漪愣愣地盯着自xiǎo jiě身下慢慢溢出的红色液体,惊恐地大叫出声,踉跄着扑过去:“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奴婢啊!来人,快来人去找医官啊!你们哪位帮帮忙,快来瞧瞧我家主子啊!”
她控制不住地胡乱嘶喊。泪汪汪的双眸中,一半是对自家主子的担忧,另一半却似对自己性命的警惧。
那边厢,胖大妈早教两名护卫制住,一面几欲晕厥地撇着架在脖子上的冷刀,一面比清漪还慌乱地急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刚才只是轻轻拉了她一下,并没有用力,她怎么就摔得这么厉害呢?!她,她是装的,她定是要讹诈我!”
围观群众的自然反应本当是幸灾乐祸、为恶有恶报叫好的,然而此刻却都噤若寒蝉地随着一干卫侍跪倒在地,半点鄙夷之色、讥谑之音也无心思作出。因他们已从这一众扈从仆婢的神色中领悟到:地上境况不明的姑娘确真是隆隆皇眷,深受恩宠。若她无法平安,那他们便不再是事不关己的看客,而是…谋害皇嗣的共犯。
有民间游医试着靠近,想替那名姑娘瞧瞧,却被蓦然迸发的晴天滚雷震得腿脚一软,就此瘫趴在地,难以动弹。
他诧异地抬起头才发现,那雷声并非来自天上,而是前方滚滚烟尘里的数百铁骑。那骑队风驰电掣、声威赫赫。御雪驹而当先者金冠蟒服、蓝眸绽冰,教人的心肝前一刹被慑得扑腾乱跳,下一瞬复被冻僵成石。
赤冽轩等不及雪驹靠近停住,在目光触及地上痛苦shēn yín的人儿时便凌空旋起,暴风骤雨般落在赵明月面前,将赵明月扶起靠在身前,颤抖着两指搭上她的脉搏,俊庞登时煞白:“你,你…”
赵明月此时已是唇青眼乌,遍身虚汗和血流,气息微弱得看着便要昏过去,却硬撑着抬起手臂,拼力朝那张峻酷容颜抓去:“你个天杀的!怎么来得这样晚?!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抖如筛糠的胖大妈一语不发地便噗通翻倒过去,余下众人大脑轰地一声,混沌的混沌,空白的空白,俱是争先恐后地高呼千岁,告起饶来。
赤冽轩给赵明月喂下一粒丸药调息,暂封了她的神门穴止血,眼风扫过众人,嗓音毫无温度:“谋害皇嗣,罪当凌迟。全部押回府,本宫要亲自审问。”
言罢便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上马车迅疾离去,对身后呼天抢地的叩首声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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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垣的战宇邸俨然是青城定疆邸的放大款、金钻擎政邸的顶配版,大得吓人,贵气得能闪醒沉睡的大汉,遑论装睡的美娇娘。
厚重的赤北红松大门缓缓阖上的瞬间,疾步行进的战宇某爷怀里的姑娘霎时睁开双眼,口中直呼又饿又累。
可惜某爷不为所动,大步流星地将人抱进正殿后的主屋,安置在卧榻上,伸手就探往她的腿部。
“你干什么?!”赵明月立刻拍开他的狼爪。
赤冽轩觑着她笑了笑:“你果然有先见之明,这血囊先前没在路上糊弄成马匪,如今镇住了一帮刁民,倒也用得其所。”
“不是血囊,”赵明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粉颊微微晕红。“是那个,女人不足为外人道的…还是叫清漪来帮我吧。”
“是吗?”赤冽轩倾身过来,笑里透寒:“算起来,清漪是外人,我是你的亲师兄。既然不足为外人道,还是由我来帮你更为妥帖。”
言罢便去扯赵明月的下裳。待她反应过来时,只余堪堪遮住臀部的软绸短衬。
赤冽轩将她晶莹玉嫩的右腿掩进裘衾里,盯着血迹斑斑的左腿,面上已笼了比此时的北疆大地上更厚的严霜。
“你厉害你厉害,医生神马的最了不起了。”
赵明月识时务地举起爪子:“我前几日修习永生录至第六层,须得自伤排滞,方可顺利渡至第七层。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我怎么舍得放过这大好良机呢?”
她坦白从宽的功夫,赤冽轩已经麻利给她包扎好了伤口。指尖刃所致的创破虽小却深,出血量不小,赤冽轩拿温湿的棉绒巾替她擦着腿,忽地将巾帕一扔,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腰肢:“段玉珣,再让我发现你随意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别怪我狠心罚你。”
赵明月眼儿一瞪:“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还没有支配权了?我才到朱垣便碰上这倒霉事,一番周折助你一劳永逸,你不奖赏就罢了,凭什么罚我?罚我什么?”
赤冽轩愠悦难定,只莫测地盯着她道:“想知道,再犯一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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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这锅她不背()
赵明月朝他呲了呲牙:“你预备如何处置那些人?”
赤冽轩哼了声:“自然要杀一儆百,绝不姑息,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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